奈何苏远心中有愧,再看郁辰的眼光绿油油的大有把他给拆吃入腹的架势,叹了口气劝道:“对不起,我赔礼道歉行了吧,吃不吃面条?”
郁辰点头。
苏远从冰箱里拿出上回自己闲来无事做的手擀面,开始在厨房里倒腾。
说起这手擀面,是苏妈妈的绝活,他们家的面条从来都是手工做的,不买挂面更不买方便面,苏妈妈自己和面自己擀面。她会放两个鸡蛋,面粉也发酵得恰到好处,看上去不如市场上的白净,可是吃起来很香也很有劲道。
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吃苏妈妈的手擀面,苏妈妈也颇为自豪,她想把这手艺传给女儿,以后女儿嫁了人也能在女婿那儿显摆一下,可谁承想苏欣那么天才一姑娘,偏偏就是不擅长洗手作羹汤,每次做出来的面条都跟面疙瘩似的,煮都煮不熟。
诡异的是手工无能的苏远反倒遗传了他妈妈的好厨艺,有段时间苏妈妈生病住院,家里没人下厨,苏远硬着头皮进厨房,刚开始也是一团乱,不过几天后愣是给他弄出一桌好菜,苏欣连声感慨他是“中华小当家”。后来苏远被他姐逼着学会做手擀面,苏家这门手艺总算后继有人了。
住在这间公寓里,生活受到限制,不能随便出门,又没有亲人朋友探访,苏远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孤单,一个人呆着就想起以前妈妈做的饭菜,没事的时候就会做一些吃。这手擀面,还是他上周做的,因为是做给自己吃,也没讲究那么多,切面的时候切得比较粗,卖相不太好,不过味道应该还行。
厨房是开放式的,郁辰就坐在客厅里看着苏远忙碌。
苏远穿着工作时的衬衫,也没系围裙,只挽了袖子做事。他一边煮水下面,一边从冰箱里翻出一些菜秧,洗了择了放进锅里,用勺子舀了汤水自己尝尝,调好了味道,还在面上卧了一只蛋。
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郁辰很熟悉那些肌肉的纹理,可他从没见过苏远用它们下厨做饭,这一幕让他忽然醒悟,原来苏远也有无攻击性的时候,他也会很温顺地做一些家常的事,比如洗菜做饭,而不是整日想着怎么把刀捅进他心里。
看苏远尝了口汤,似乎被烫到了,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嘴唇也给烫得有些红。打开锅盖的时候水蒸气熏上他的脸,他微微侧头,白净的脖子沾了些许湿气……
咕咚。
好吧,郁辰是真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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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正宗苏氏手擀面。仅此一家,真的别无分号了。”苏远把面端上来,这种时候还忍不住刻薄一下,“你让我这个寿星伺候,面子还真是大啊狱长。”
郁辰见他眉眼飞扬,第一口没咬在面上,倒是咬在了苏远的嘴上:“别吵,我是真饿了。”
苏远愣了愣神,别过头翻了个白眼:“嘁,吃你的面!”
郁辰吃了几口面,不由惊诧,味道出乎意料的好,比他一开始预料得要好很多,看来苏少爷这个称号不完全适合他,至少能肯定他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目睹了郁辰的不可置信,苏远得意地说:“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我没有我姐聪明,但好歹比她会生活。”
郁辰没接话,难为他饿成那样还能慢条斯理地吃,吃完以后才说:“苏远,你不用觉得自卑。”
苏远正在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下:“什么?”
“你不用觉得自己比不过苏欣,你没有不如她的地方。谁生存谁消失是由这个世界来选择的,你活下来了,就是你比她强。”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那是她的运气不好。”
苏远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身要去洗碗,被郁辰从背后锁住。温暖的胸膛贴着背脊,有吻落在眼角边,湿润了干涩的眼眶。
郁辰说:“我很庆幸你活下来了。”活在我身边,像一个惊喜。
苏远没说话,也没有挣开他。
“面很好吃。如果没有这碗面,我一定要关你禁闭,治你私通外敌的罪。”
“去死吧,狱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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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日苏远很满意,他收到了来自郁辰的礼物——创造者之钥的载体。他们现在只要把苏欣留下的二维码和指纹膜导入这张卡片型载体,就可以完成“创造者之钥”。
可是有一点让苏远很疑惑:“为什么你只做了一个,而且还是不可复制的?你不准备做一个备用的吗?”
郁辰回道:“那样的话你会有顾忌,这对我们的合作没好处。”
苏远无言以对。确实,他想如果郁辰做了备用的话,自己肯定会有所犹豫。毕竟这是苏欣给他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筹码,是对付整个谛的钥匙,他不得不防。但他没想到郁辰比他更在意这一点,郁辰压根就没想过要制造两把钥匙,并借此脱离对他的依赖。
说实话,苏远对这一点感到很高兴,这说明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信任的。
“苏欣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她只把钥匙给了你,肯定有她的用意,也许她也防着我,我不想跟她斗,也尊重她的做法。而且,我就算拥有钥匙也不方便进入魔方,最接近它的应该就是机密处了,所以由你来掌控更为保险。”
“……”苏远真想一巴掌扇醒自己,想也知道这个人不会单纯地考虑他的顾忌和信任这种东西,他必然是做好了方方面面的打算,才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做好了“创造者之钥”,苏远终于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郁辰想了想问他:“你当初越狱,只是为了要摆脱反谛成员的罪名吗?”
“是。”苏远答,“当时只有这一个目的,我想自救,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现在……”
“现在?”
“现在我知道了姐姐的死因,知道了她嘱托给我的各种遗愿,”苏远看了郁辰一眼,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我想要的东西就变得更多了。”
“我知道,我听见你的愿望了。你想要为家人报仇,想要让谛不得好死,你恨那些带给你伤害的东西。那么……我呢?你恨我吗?”
“恨啊,我不是一直恨着你么,还一直想杀你。”
“恨我对苏欣见死不救?”
“不,恨你在关键的时候犯傻,平白辜负了我姐的心血,恨你做得不够彻底,让谛能有机会喘息。可能我当时越狱确实莽撞了,也坏了你们的大事,但我一点也不后悔到了机密处。因为我越接近这里,就越有机会把谛连根拔起。”
不惜离开监狱的庇护,不惜跟反谛决裂,这些都只是代价。他不像郁辰能算出那么多步棋,他只会走一步看一步。这样很危险,不过有一个好处:他可以随机应变,绝处逢生。
虽然他无法预料结局,但他本身就是对手的“无法预料”。
郁辰一只手拢了苏远的两个手腕,掀开他的衣襟,饶有兴致地□这具身体:“为什么这么执着?就算有了创造者之钥,也还是以卵击石。”
苏远痒得发疯却避无可避,只能用嘴去堵他的舌头。
唇舌激烈纠缠,一吻结束,苏远才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想帮你,我想你赢,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要这么多东西,怎么能不执着?”
郁辰笑:“你想要的都很难做到。”
苏远叹息:“我知道,就像古人说的: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一行白鹭上青天。”
“……”望着那泛着薄红的眼梢,郁辰心想,算了,还是忍一忍,不要戳穿这个小文盲的错误了,否则他又会恼羞成怒。不过,嘴巴忍了,其他地方就不用忍了。
叮。
有一声微小的细碎的碰撞,那是他们心口的玉,呼应的声音。
——第二篇·越欲·完——
第三篇:赎醉
第45章:日常
常言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郁辰和苏远现在的状态,就是在偷和偷不着之间徘徊,这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远得到了“创造者之钥”,就开始尝试接近机密处的系统,并获得宋舒扬更多的信任,这事情急不得,只能一步步来,所以他的压力也不是很大,加上郁辰时不时的骚扰,生活相当刺激又充实。
唯一的不和谐之处是,他有时腰酸背疼地挤公交挤地铁,到了公司基本就虚脱了,上司宋先生感念他劳累过度,送给他几张狗皮膏药,结果膏药钱居然还被会计从他工资里扣了。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渣还比一渣抠”的道理:郁辰那边他是免费厨师兼“偷不着”的小情,宋舒扬这边他是走后门遭同事嫉恨的廉价劳动力……情何以堪!
苏远在痛苦中挣扎着,在挣扎中暗爽着,在暗爽中腰疼着。
其实郁辰并不经常来苏远的公寓,再精密的仪器也会有破绽,为了防止宋舒扬起疑,他最多一星期来两次。知道内幕的阮辉和狄飞暗地里把这样的行为称作“金屋藏娇”。
监狱里的众人不知道狱长出去做了什么,不过伶俐的人都发现,只要狱长外出回来,必然心情愉悦,这时候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一点,有时候在非休息日的伙食里还能多一道荤菜。
李逸清在禁闭室待了将近一个月,如果不是郁辰下令让他出来,也许他还准备接着待下去。
狄飞见到李逸清的时候,发现他整张脸都是不健康的苍白,心里难受,说话就难免重了一些:“逸清你犯什么糊涂呢!小错误而已,而且又没出什么大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干什么?还一关就是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心情!”
看了他一眼,李逸清轻拍他的肩:“没事,我没事,我只是想给他看看我认错的诚意而已。”
一句话就把狄飞的满腹牢骚噎了回去。他当然知道,在李逸清的心里,狱长的想法和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只是铺垫,都可以牺牲,包括他自己的忠诚。
这一次他自作主张利用苏远,逼迫他向谛妥协,是对他们最捷径的方法,付出的代价最小,获得的利益最大。这是他唯一一次忽略郁辰的意愿行事,结果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觉得还是值得的。”李逸清说,“这段时间郁辰也来看望过我,他跟我说了很多事,这至少说明他还是需要我的,这就够了。阿飞你应该知道,在这里如果没有他的支撑,我这种人一天都过不下去。”
苏远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自从入狱以来,每天面对的都是冷嘲热讽和暴力相向,后来郁辰给了他似有若无的庇护,日子还稍微好过一点,明面上跟他作对的人少了很多,再后来他被郁辰当众羞辱,于是对付他的人变本加厉,也正因为这样,李逸清才有机会借助那些对立势力来把苏远推到反叛的前台。
狄飞沉默几秒,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是想让他来看看你对吗?你用一个月的禁闭来换他的一点点关心,不觉得很傻吗。他是需要你,但他根本就不在意你,你知道他这一个月都做了什么?他不顾反谛的处境去找苏远,就为了那么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几次犯险,你还觉得值?”
李逸清并没有感到意外:“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飞,这些事他已经告诉我了,我在禁闭室里也想了很久,比以前任何时候想得都要透彻。相信我,也相信郁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狄飞无话可说。
是啊,老大永远是正确的,而他们,总是一个比一个痴傻。
******
从禁闭室出来以后李逸清沉默了许多,他几乎不怎么出现在管教和囚犯们的眼前,据四白眼透露,他也没有得到许可进入顶层的狱长办公室,只被狱长派到了建筑工地,继续参与大楼的内部设计。
于是监狱里出现了新的流言:
狱长的旧爱失宠,新欢越狱,所以,他出去打野食了。
不过话说回来,苏远越狱之后,内审室的利用率明显减少了许多。他就好比是一个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有他在,反应就更加兴奋更加激烈,而一旦他离开,这里就迅速冷却下来。
周日。小楼三楼。
阮辉:“这就是监狱的出头鸟效应,你们没见么,这两天四白眼都无聊死了。”
狄飞:“那你给他找点乐子?”
阮辉:“你当我白痴么,谁给他找乐子,就是在给自己找死。又不是苏小少爷,人家那可是狱长大人的心头肉,这时候谁要敢东施效颦,估计不用等到季度清扫了,立刻就能判个斩立决。”
大志:“哼,别跟我提苏远那小子,他这个叛徒,我见一次毙一次!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就这么放他走了,要我说留着他绝对是个祸害!”
狄飞、阮辉齐点头:“对!祸害!”
李逸清轻轻咳了一声,此时门口走进一个人。
“是么,谁是祸害?”郁辰坐到椅子上,仰着身翘着腿,撑着头闭着眼。
大志莫名觉得冷,打了个哆嗦;阮辉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手中的枪是装了一半还是拆了一半;狄飞的微炸弹模型突然崩裂;李逸清淡定地说:“郁辰,这是大楼的修改稿。”
郁辰示意他放下手稿,慢悠悠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大志,老实地:“没有啊。”
狄飞,保守地:“有点……吧。”
阮辉果断看向李逸清,等他的回答。
李逸清说:“确实无聊。”
于是阮辉放心地回答:“嗯,是无聊。”
郁辰睁开眼扫了一圈,无视了钟承志的发言:“我知道你们无聊,所以放心吧,我给你们找好乐子了,用不了多久,有你们忙的。”
李逸清微笑。阮辉了然。狄飞隐约明白了。大志还是一头雾水。
老大对他们的回答感到满意,这意味着,他自己也觉得无聊,也意味着,那个祸害,又要开始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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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从董容那里接过了机密处的USBKey,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终于,他这个走后门的进入了老板的亲密距离,只要获得宋舒扬的许可,他就可以自由使用机密处的电脑,哪怕是深层的资料他也可以浏览。
他的心情非常好,好到可以跟那个扣他工资的会计扯淡。
女会计用中指推了推眼镜:“你得瑟什么,你这周又迟到两次,这个月的考勤奖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苏远不以为意,凑过去瞥了眼她的电脑:“咦,你在办公室看动画片?”
女会计有点心虚:“我没有,现在是休息时间,我刚打开。”
苏远笑笑:“放心吧我不会打你小报告的。我看看,叫什么名字?Fate stay night……”他在脑子中翻译了一遍,“菲特今晚留下?这么露骨!”
女会计愕然,心道就这英文水平,果然是开后门的。
“好像这片子还有个姐妹篇吧。”苏远摸着下巴思索数秒,“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部!”
“哪部?”女会计不耻下问。
“苏菲弹力贴身。”
“……”
“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俩是姐妹篇了对吧。菲特今晚为什么要留下?因为苏菲想跟他弹力贴身。”
“滚!你给我滚!”女会计面红耳赤,她的英文名就是Soph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