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嫁人,十年不晚(第二卷)——鹭草以南

作者:鹭草以南  录入:12-20

“聋子,请问你是聋子吗?”七彦懊恼的问道。

他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看一眼四下无人,对那辆逃逸的卡车竖起了中指,待他回头去看,谭玉染还躺在胭脂花丛里,头被胭脂花干枯的枝桠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下额头,美丽清冷的外表配上头上的血红,如同堕天的天使般,他恬静的闭着眼睛,在自己走近的一刻,忽然睁开,那点墨似地漆黑眸子像一潭深泉,七彦不设防的跌入了里面。

他们静静对视着,如果不是意识到地上的人受伤的话,也许,时间也会为这一刻久久静止……

谭玉染听见那个少年去求助邻居,不一会儿,过来几个人,抬着他到了一栋三层小楼里,淡淡一扫……原来是个诊所。

“快快快,放那边的床上去……轻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得缝针,七彦,去拿药来……”

七彦……是他的名字吗?谭玉染默默的记下来了,静静的看着天花板,伤口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一刻钟后,一切都处理好了,伤口只剩下一条褐色的缝合线痕迹,只待上药,愈合,拆线,它便形成了一条浅浅的白色疤痕,如同年少时情窦初开的印记,淡淡的,却不可磨灭,伴随一生的情感胎记。

那个温柔的女人走了,屋里只剩下了七彦翻书的声音,忽然,七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谭玉染平躺着,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他是在问自己,所以没回答。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那声音突然就近在咫尺,原来七彦来到了床边,清澈的眸子透着点漠然的冷光,看得出他有些不高兴。

从小到大还没有几个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谭玉染从诊所床上坐起来,这时,膝盖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裤子破了一个洞,而膝盖上是一片擦伤,红红的伤口上渗出几滴鲜血来,可能是刚才自行车倒下时刮伤的,居然一直没注意到。

“别动。”七彦收起了微恼的神情,蹲下来细心的为他处理膝盖上的伤口,眉头微蹙。

谭玉染想,他真是个善良的人。

看着七彦颤动的睫毛,他拿过棉签为他处理,动作无一不轻柔细致,看的谭玉染有些着迷,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挑起七彦的下巴,用与生俱来的傲慢语气道:“你叫我小玉就可以了!”

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充满了调戏的意味,七彦清隽的脸泛起两朵红云,不是羞的,是怒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纨绔子弟!”然后用沾满碘伏的棉签狠狠的往谭玉染膝盖上的伤口一擦,“自己慢慢弄,小爷要去吃饭了,恕不奉陪。”

第03章:记忆之源

那天之后,谭玉染就住在七彦家养伤了,而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以至于姓名,而七彦从不询问,他不一厢情愿的去信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样的七彦让谭玉染更想去接近,他们的关系从刚开始的不冷不热,慢慢的熟络起来,而谭玉染在这里一住,竟是三个月的时间,他在这里有从未得到的畅快和自由,从而也越来越不想回家,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

谭玉染渐渐知道了关于七彦的事情,他出身于医药世家,他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脑外科专家程华,而现在他出国做战地医生了,所以只剩他和母亲两个人在家等候父亲平安归来,而他的梦想也是做一名出色的医生。

不知何时,两个少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密切,他们一同研究医书,一起在阳台上谈天说地,晚上一起去澡堂,互相搓背,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正在萌芽,那种好感类似于……

林施芸看在眼里,知道不能再发展下去,而对于这个从天而降般的少年的身份,她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不久后,谭老爷子的人找到了这里,强行带走了谭玉染,再后来,他去了美国,而那些与七彦再无关系……那天他沉默的看着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谭玉染上了一辆豪华轿车,然后绝尘而去,就像送走诊所每一名病人一样平常。

只是,他眼里有散不开的怅然若失,那晚他捂着心口对林施芸说:“妈妈,我这里好像有点难受。”

两条平行线意外相交,又好像只是擦肩而过,可却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那之后谭玉染在美国念书,虽然远在千里,可他却心心念念着那个诊所的少年,而他也从恋上亲生哥哥的沼泽中走了出来,一心想着找机会回北都寻找七彦。

三年后,谭老爷子的身体在两个逆子的摧残下每况愈下,公司里的事情也大部分交由谭凉景打理了,而谭玉染竟然还没有忘掉七彦,他终于寻到这个空当溜回了北都,铸成了一生的大错。

谭玉染回到北都,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程七彦,他在医院里做实习医生,是因为天赋异禀而备受重视的新人,而那时候他们都已经是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无论身心都已经成熟,而作为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程七彦在见到谭玉染时,他们彼此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不至于忘记谭玉染,不过这时的他已然不会再有少年时那种感觉,他对他的出现表现的很冷淡,这是谭玉染始料未及的,而且程七彦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就要快结婚的那种关系。

谭玉染的出现成为了一种尴尬,不过他倒也坦然,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事情出现扭转是在一个星期后的同学聚会上,谭玉染恰巧碰上,便被程七彦邀请入席,而当时还是他恋人的莫冰嫣也在场,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因为他与她的长相惊人的相似,而他们本人也是很吃惊的,所以当晚谭玉染成为了这场同学聚会的主角,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她和他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俩。

其实不过是个巧合而已,没有任何原因,而谭玉染却误会了,他以为与自己有关……

那夜,程七彦送莫冰嫣回家后,中途又遇见了谭玉染,“谭先生,这么晚还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等……等我?”程七彦有点喝醉了,他诧异的扶着额后退了一步。

“我想问你件事。”谭玉染半倚在轿车的引擎盖上,比夜色更漆黑的眸子直视程七彦。

“请说。”那晚程七彦脑子是有些迷糊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

程七彦打了个酒嗝,“嗯?谭先生你说什么?这……我觉得这不是个适合开玩笑的地方和气氛。”说着,他想绕开谭玉染。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在问你话。”谭玉染又把程七彦拉了回来,捧着他的脸,在咫尺之内与之对视,“我说我喜欢你,我问,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不……不要断然否认,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找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恋人,我想应该是我和你认识在先的,你是不是在用她纪念我?”

程七彦当时只觉得震惊,为这个男人的自恋程度震惊,也为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他看着谭玉染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只感觉他疯了,他知道一句话,珍惜生命,远离疯子!所以他选择逃跑——可谭玉染却紧紧的禁锢住了他,一个有些鲁莽的吻施加在了程七彦的双唇之上。

他听说世界上有同性恋这东西,可他不是,也没见过,现在却实打实的撞上一个,从刚开始的无奈和震惊,在这个强吻后变成了愤怒,程七彦一拳挥到了谭玉染的鼻梁上,打的他鼻血横流。

“你真他~妈恶心!”说完这句,程七彦就真的扶墙吐了起来。

谭玉染失措的站在原地,看见喜欢的人居然恶心自己到了想吐的地步,程七彦扶着墙走回家里,一路走一路吐,一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的样子,其实他只不过是喝醉了才想吐而已……

“七彦,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

“呕~~~”

程七彦的背影慢慢远去,谭玉染久久的伫立在原地,那次突然而至的表白就这样不了了之,然而谭玉染却越挫越勇,既然表白了那就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如果那晚被果断拒绝也还好,可程七彦偏偏要吐……谭少爷觉得自己有可能被人看不上,可也还没到看了就想吐的地步,所以他要继续证实一下……

本来它可以成为一个美丽的遗憾,也可以因为自作多情而成为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可惜都不是,谭玉染是真的很爱程七彦,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事情成为后来那样,他连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能为自己说……

忽然,越陷越深的思绪被拉拽出梦境,谭玉染睁开眼睛,一个金发碧眼的空姐正在眼前,谭玉染有些抱歉的接住那条毯子,用流利的英语问道:“请问飞机什么时候降落?”

“大约还有三十分钟。”空姐的笑容比起美国甜姐儿豪不逊色。

谭玉染要了一杯咖啡,稍微提了一下神,想起刚才的梦境,不禁微微叹息一声,看来该面对的总要是要到来的,正当出神时,小汀来到他面前,钻入了他的怀抱,“小玉,你刚才和她的什么呀?”

“呵呵,怎么样,我叫你学英语你不干吧,现在好了……出丑了哦,你猜猜我跟她说了什么?猜对了有奖。”

小汀一嘟嘴,“才不稀罕,我是提醒你不要趁爸爸睡着去勾~引别人啊~”

“小东西,你知道勾~引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这样嘛~”小汀曲起食指,在谭玉染面前勾了勾,然后不断眨眼睛忽闪睫毛,样子别提有多耍宝了。

……

五十分钟钟后,飞机平稳降落,候客大厅内,远远的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仅是谭玉染熟悉,程七彦也很熟悉,事实上,他从没和谭凉景见过面,不过那和谭玉染有着七分相似的身材面貌倒是特别好认。

纽约的天气也步入了冬季,谭凉景穿着一件黑尼风衣双手抄在里面,站在通道那边,跟旁边忙绿的行人比起来,那份优雅和冷漠让他有种独善其身的气质,他一侧过身来,最为醒目的,就是鼻梁上那副若有似无的无框眼镜,凛冽的光芒从中反射出来。

看见谭玉染从通道出来后,那带着倨傲的俊逸脸庞才开朗一笑,绝对是从心底里散发的,他早早的敞开怀抱,迎接自己的手足兄弟,谭玉染走过去,接受了那个热情的拥抱,再加上法式的贴面吻。

“欢迎你回来。”

“嗯。”

“行程累吗?”

“还好,班机延误了,你久等了吧?”

“哪儿的话……”

程七彦拖着行李箱慢慢的走上前来,听见那兄弟两的对话,在心中吐了一下舌头,从头至尾,谭玉染连墨镜都不曾取下来过,也没有叫过谭凉景一声哥哥。

“这位是……玉染不介绍一下么?”谭凉景的眼神一下就变得有些暧昧,就像毒蛇的信子,透着微妙的致命感。

谭玉染牵起程七彦的手,开始了程序化的介绍,“这是七彦,我的爱人。”转而又向程七彦介绍谭凉景……“这是我的……兄长,谭凉景。”

“程先生,幸会幸会!”谭凉景笑着伸出手,尽地主之谊,而那笑容跟对谭玉染时竟一般无二。

“谭先生,久仰久仰!”那套令人作呕的寒暄方式现在程七彦已经能得当的运用了,他不知自己何时变的这样虚伪了,看见谭凉景的脸,和谭玉染一样是那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他真怀疑谭家是不是有什么遗传性的家族病史。

“哟,这小家伙是谁啊!”谭凉景摸了摸小汀的脑袋,明知故问了一下。

“淫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程,名乐汀,才不是什么小家伙!还有,不要随便摸别人的脑袋,把神灵都给我摸走了,这是强盗行为!”小汀连珠炮似地一串,天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小汀大步大步的走出了机场,一个保镖为她打开车门,她倒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上了那派来接送的专车,一副小公主的派头。

“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没有,非常非常可爱呢!”

三个男人纷纷汗了一把,跟着出了机场。

第04章:微妙之局

公路环山而上,一路延伸至这栋这栋粉白的花园洋房,它坐落在半山腰上,四面被青山包围,附近只有这么一栋建筑,它孤独的伫立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十分的僻静,并且安全——这就是谭家大宅了,从这庞然的外形便可知它造价不菲,可是程七彦看到的第一眼却觉得它充满了哥特气息,让人有点生寒。

“啧啧,你怎么还住在这深山老林里?”谭玉染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感叹这栋建筑。

“什么深山老林,别把我说的跟原始人类一样,从这里到纽约市区只需要20分钟的车程!”这里是谭凉景喜爱的,所以他常年住在这里,维持着它谭家大宅的美名,那边已经有仆从将行李提了进去,大门开启,谭凉景回头对程七彦道:“程先生,里面请。”

进去后,他们入座到客厅的圆形沙发上,仆人无声的奉上红茶,程七彦双手接过,又放到桌子上,打量了一下客厅的格局和装修,不愧是环山别墅,这里的空气非常好,左边的墙面是通透的,可以在那里品茗观景,有种贴近大自然的感觉,想想也是非常惬意的事情,而屋内的设计则很现代化,尤其是大理石地面,有种光可鉴人的质感。

“住在这里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要是万一心脏病突发之类的,救护车来回四十分钟,人早就死硬了,我记得当初老爸就是这么死的吧……”谭玉染看似无意的说了句很煞风景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继续住在这里也会因为抢救不及时而死掉吗?”谭凉景打趣的问道,而他看着谭玉染的眼神却很微妙。

这兄弟两说话时,字里行间都透着弦外音,而程七彦只是当个收音机,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也不去揣摩,只是偶尔附和一两句,毕竟在这里他是外人,他只需做到客随主便。

谭凉景举起双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我知道你不愿意住在这里,就今晚可以吗?我是在想程先生也算我们谭家的一员了,在别处接待是不是显得我这个谭家长子太见外了呢,对吧程先生?”

“怎会,我觉得这里很漂亮,住在这里一定很舒适吧。”程七彦脸上挂着淡笑,既不热情,也不生疏。

须臾过后,一个女仆上前通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谭先生什么时候开始。”

“那我们边吃边聊好了……”

桌上的晚餐是精心准备的,格外丰盛,长桌分两排,谭凉景和谭玉染坐一边,程七彦和小汀坐一边,餐桌气氛并不显得拘谨,如同家庭聚餐一样有说有笑,而今晚的关键词是微妙,微妙的对话,微妙的氛围,就餐时亦如此,就像在各自的面前画了一条虚线,没有人过界,然而却又少许烟雾飘散出去……

就连小汀也很规矩,很专心的对待盘子里的食物,偶尔抬头看一眼大人们的伪善面具,来之前爸爸跟她说过,可以玩儿,可以闹,但不要乱讲话,所以她也披上了一件童真的外衣,只剩精明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

餐桌上,倒是程七彦和谭凉景对话要多些,而谭玉染却不怎么说话,时不时的插一句特别不中听的话,让微妙感中增添了几许尴尬。

“对了玉染,你这里是怎么回事?”谭凉景指了指眼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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