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像 上——AMO.

“你又在和别人炫耀自己的弟弟？”罗小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殷韶安身侧，取过他手里的相框放回原处，对着瞿然温柔

一笑：“对不起，瞿医生，我先生每逢提起这个弟弟，总是有些话痨。希望你多多包含。”

“没关系，我也有个妹妹，所以对董事长的兄弟情深完全理解。”瞿然同样报以礼貌的微笑。

三个人在宽敞的客厅里相谈甚欢。看上去，气氛融洽愉快。

闲谈间，上次的老者早已经在餐厅里准备好早餐，来到客厅躬身施礼，请宾主入座用餐。

就餐时，殷韶安开始与瞿然道明原委：“瞿然，早先韶华对我说爱上我医院的医生，没想到，居然是你。”

“上次在别墅门外遇到你，我就应该猜到。”

“我和妻子都是在国外生活过的人，对这种事看得很开。只要韶华自己喜欢，我们不会参与意见。”

“韶华从小就行事古怪，如果有什么地方引起你的不快，我身为兄长，先代他向你致歉。”

瞿然默默听着，间或点头，由始至终微笑沉默。

“咦？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韶华？”一旁的罗小依周到得体地为自己丈夫和瞿然空掉的杯子里续上热咖啡，得空向殷韶

安发问。

“韶华最近很忙，今早突然有事急着出门，才打电话给我，要我过来看看瞿然顺道帮他解释。”殷韶安往面包上涂果酱，

举止一如既往贵族般优雅高贵。

“哦。今早的电话原来是韶华啊，我还说谁天没亮就打电话来。”罗小依嫣然一笑，与丈夫凝眸对视。两个人之间甜蜜得

化不开。

“董事长夫妻感情真是很好。如不是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瞿然拿起桌面餐巾压压嘴角：“我吃完了。两位慢用。

”

随后起身：“我去楼上换件衣服。待会还要搭董事长的顺风车去医院上班。”

“瞿然”，殷韶安叫住他，微微一笑：“你去楼上好好休息。韶华今早还在电话里向我抱怨你工作辛苦，就放你几天假吧

。你留在这里，他晚上就会回来。其余的事，我想，他会向你解释清楚。”

说罢，冲瞿然轻轻眨了眨眼。

第二十六章：颠茄②

瞿然站在楼梯转角，听罢殷韶安的话一笑：“那我就谢谢董事长了。”

道过谢，飘然上楼。自来熟得竟像在自己家里一般。

殷韶安不由得为他表现出的孩子气摇头笑起来，无意间，对上妻子罗小依探究的目光。“乖～你别多心。”他收敛起笑容

，伸手抚摸妻子柔软光滑的头发，眼神闪烁着温情脉脉。

瞿然趴在二楼卧室窗口，看见殷韶安携妻子驱车离去。

不一会，那位老人上楼来，手里捧着一大摞包装精美的纸盒子硬要塞给瞿然。

“给我的？是什么？”瞿然接过来有点纳闷。

那老人嗯嗯啊啊的，意思大概是：你打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瞿然打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是一件款式很别致的衬衫。做工精良，面料上乘，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接下来，依次把所有的盒子都打开，里面服装、鞋子、配饰零零总总不一而足。全部抖出来堆在床上，竟成了一座小山。

“忠伯，这个，都是你家主人送给我的？”瞿然有点不确定地向一旁的老人询问，记得殷韶安刚才与罗小依说话时，似乎

叫这个老人“忠伯”。

老人猜到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送这些的人是殷韶安还是殷韶华？”瞿然投石问路，怕老人不明白，特意一边问，一边比划出一根和两根手指。

结果，老人又是一阵嗯嗯啊啊地摆手，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懂，还是在装糊涂。

瞿然换着方法尽量示意，问了几次，老人都是一个反应，只是比手画脚地拿着衣服向瞿然身上比。

“唉～”瞿然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老人出去。

这一次老者十分机灵，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出去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瞿然从床上一件一件将衣物拈起来看，然后又一件一件扔到地板上。反复几次，觉得烦了，就一股脑将床上的物品都推到

地上，然后投身上床，仰望着天花板开始冷笑。

依现在的架势看，自己活脱脱成了被金屋藏娇的秘密情人。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将自己当做了一只无人收养的小猫？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收养到的是一只豹子，无法被轻易驯化。

只是现在自己连日疲劳，人困马乏，捞到这样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休息的机会，怎么会乐得河水不洗船呢。

更何况，找出埋藏的真相，也是需要时间的。

思考间，侧过头，发现从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窥见楼下露台的一角。瞿然盯着那一角葱茏的绿色，眼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从床上一跃起身，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一阵风一般下了楼。

偌大的别墅内，似乎只有忠伯一个佣人。这一会老人不知道去哪里忙什么了。

瞿然堂而皇之地出了大门，叫来一辆出租车，直奔市区。

天色已经擦黑了，瞿然才回到别墅。

忠伯应声来给他开了门，照例微微躬身施礼，随后就反身去了厨房。

瞿然重新回到二楼，发现那些自己扔在地板上的衣物已经被整齐地叠好，放在房间墙角的置物架上。尽管折叠整齐以后体

积缩小了不少，依旧委实可观。

等他洗好澡从浴室里出来，发现忠伯已经等在卧室门口，向他做出一个请他下楼就餐的手势。

餐厅里饭菜飘香，可宽大的餐桌边只放置了一套餐具，向瞿然说明别墅的主人并没有回来。

瞿然坐下来，招呼忠伯过来一起吃饭。老人瞪大了眼连连摆手，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但最终也没有答应。

百合香芹炒杂菌、芦笋炒虾仁、凉拌莲藕、玉兰茄子外加一道咸鲜爽口的雪花海茵羹，色香味俱全，而且都很清淡。可瞿

然依旧吃得味同嚼蜡，等他吃完忠伯将残席撤下后，竟然无从想起刚刚都吃过什么。

吃过晚饭，因为没有其他的事可做，瞿然破天荒看了一会电视。

新闻、广告、连续剧，几十个频道转了几圈，全部不知所云。

瞿然兴味索然地将遥控器丢在沙发上，万般无奈决定回卧室睡觉。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好笑地想到，看来被包养的生活也不是像世人想象中那么好过。

踏上二楼的走廊，他无意中发现在主卧室的斜对面，有一扇小小的门。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过去，转动把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的光景很寻常，原来是一间储物室。里面推放的都是一些旧桌椅，旧器皿，有一些已经积了很厚的灰尘。

瞿然被灰尘呛得眼睛都隐隐作痛，正要离开的一瞬，视线突然瞥见置物架最高的一层露出纸箱封盖的一角。

走过去，踮起脚尖取下那只大纸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原来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具。从外观和款式以及许多磨损的痕迹

都可以判断出是很久以前陈旧的东西。

瞿然蹲下身，将里面的玩具一件一件把玩查看，看着看着，他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

看罢多时，他重新将纸箱封好，依照原样放回置物架上。轻轻走出储物间，仔细关好房门。

回到卧室又洗了澡，换上浴袍上床。睡不着，瞿然就一边翻书，一边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楼下响起夜归的人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瞿然在床上听到声响，便将手里的书压到枕头下面，和衣而坐，等待来人上楼。

随着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熟悉的笑容闪现，“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睡。”

“我在等你，和你的解释。殷先生。”瞿然倚在床头，挑眉而笑。眉眼间，如醇酿般的醉人风韵倾泻出来。

来人一笑：“你可以叫我韶华。”

“哦？我该相信你？”瞿然拉长了音，语带奚落。

殷韶华淡然一笑，脱了外套坐在床边，一瞬间，清幽的莲叶香味在卧室间弥散。

“该不该相信我，相信你已经有了答案。”

“呵呵～”瞿然的表情在这句话后转嗔为喜，掀开身上的被子，手撑着床铺俯身来到殷韶华跟前，与对方脸对着脸：“给

我合理的解释，我就原谅你。”

殷韶华在朦胧的灯光中看着眼前人醉人的风韵，痴迷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还要什么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

“爱我？”瞿然突然退后，避开对方温热的掌心，“这世上从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或者恨。”

“你要逼死我吗？”殷韶华无奈而宠溺地笑着，“七年多以前，我旅行经过德国德国巴登-符腾堡州海德堡市的内卡河畔

，鬼使神差地出手救了一个失意彷徨意欲投河自杀的少年。”

“我救他脱离水面，知道他一定是遇到很大的难关想不开，才会自寻短见。所以鼓励他要坚强地活下去。后来，远处似乎

有人在呼唤寻找他，而刚巧我也有急着要去做的事，才将他放在河岸边，先行离开。”

“可是，没想到，我事后却一直忘不掉当日河边那张苍白却美丽的脸。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想念。我明白了，那是一见

钟情的爱情，于是费尽周折地去寻找，花费了将近七年，终于找到了——”

说着他伸出手，托起瞿然的下巴，用拇指的指腹在那娇艳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爱怜摩挲，“就是这张脸，我终于找到你了。

”声音，竟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语毕，俯下头对着瞿然的嘴唇温柔亲吻下去。

“等一等——”瞿然用手挡住那温柔覆下的唇：“我还有话没有问清楚——既然你那样爱我，好不容易找到我，为什么还

要三番两次与我玩捉迷藏的游戏？”

“呵呵”，殷韶华笑里带着一丝丝莫名的苦涩，他抽回托着瞿然下巴的手，指指自己的脸：“我这个样子，如果一开始就

直接出现在你面前，你会相信我吗？”

瞿然的目光在他面孔上转了一圈，未置可否，用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所以啊，这张脸有时候就是我最大的苦衷。”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殷韶华凑过来轻轻在瞿然额头落下一吻：

“天不早了，我去洗个澡。如果你还有疑问，请容我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

瞿然在这短暂的瞬间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莲叶香气。这香气，因为沾染了殷韶华的体温，终于不再似记

忆中那样冷清……

殷韶华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瞿然皱着眉拥着被子抵住腹部，关切地询问：“怎么了？你不舒服？”

瞿然点点头：“嗯。有点胃痛。”

“唉～你的胃痛，十有八九是神经系统的问题。上次听殷韶……啊，不，听哥哥说你在手术中还因为胃痛昏倒。”殷韶华

走到床沿拍拍瞿然的头，“等我一下，我去倒一杯茶给你，喝点热的会缓解许多。”

出去不多时，殷韶华已经端着一杯热茶转回卧室，小心翼翼递到瞿然手里，还不忘叮嘱他：“小心烫到。”

瞿然把茶杯接在手里，送到唇边试了试，却没有喝。

“你今天一早就跑出去一整天，都去做什么了？”

“怎么？现在就开始管我？”殷韶华眨眨眼揶揄起他。

“切！人家只是问问，不想说算了。”瞿然努努嘴把头转向一边，微微脸红的样子煞是可爱。

自然，这模样看在殷韶华眼里，就更显得可爱了几分。

“我是很多报章杂志的自由撰稿人。这次一个先前拒绝了我的被采访者突然致电给我说愿意接受采访了，所以我就急着赶

了过去。没想到，牵扯的事情太多，结果弄到这么晚才回来。”说话间坐到瞿然身边，趁他没防备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一整天，觉得寂寞了吧？”

“哪有！”瞿然瞪圆眼睛急着反驳的样子引得殷韶华哈哈大笑。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看起来很想经年相处的恋人，平淡间透着温馨。

聊了一会，殷韶华突然指指瞿然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快点趁热喝啊，不然就要凉透。”

“怎么，那么急于要我喝下去，难不成想毒死我？”瞿然将茶杯放在床头，转瞬间变了脸色阴测测地笑得古怪。

殷韶华略显不快地皱起眉：“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胡说吗？”瞿然抽出自己压在枕头下的那本书，扔在殷韶华面前。

“一般人，无论如何兴趣使然，也不会在家里养那么多剧毒的花草吧？！”

第二十七章：颠茄③

殷韶华低头看看瞿然扔在自己眼前那本书的封面——《药草百科》，没有其他动作。

“所有你在露台上种的植物，我已经一一对照过了。你自己看——”

瞿然指点着书页上的折角，“飞燕草——有杀虫作用。叶、可引起皮炎，种子的毒性较其他部分大。中毒后，表现步伐困

难，特别是后肢；脉搏、呼吸皆变慢，更严重时可有肌肉抽搐，乃至运动失调；最后发生全身性痉挛收缩，呼吸衰竭而死

。”

“洋地黄——首先在肠胃道引起恶心呕吐厌食、流涎、腹痛腹泻，继而出现血性胃炎及胸骨下疼痛。心脏方面的症状是各

种类型的心律失常，最后发生惊厥、虚脱、昏迷等直至死亡。”盯着书页上的美丽图片，瞿然感叹道：“可惜啊，这么毒

的草，却有那么一个美丽而蛊惑的名字——‘妖精手套’。”

“接下来是这个：曼陀罗，在西方的传说中当它被连根挖起时，会惊声尖叫，听到尖叫声的人非死即疯。而现代研究证明

，其中有对抗和麻痹副交感神经的成分，误服者会呼吸困难，抽搐，进一步发生昏迷及呼吸衰竭而死亡。”

“至于你养的罂粟，数量众多，足够警方立案调查了。”说这些的时候，瞿然眉目冰冷，似带着痛心，“最可怕的就是，

你竟然养了一株蓖麻。其种子含有地球上最致命的植物毒素，一颗小小的种子就能在几分钟内让一个成年人死于非命！”

纤长的手指将书翻到最后一页，瞿然又重新浮起微笑，“至于那种传说中碰到会看到幽灵的植物，就是颠茄吧？——其毒

性均匀分布全株，含有一种致命的生物碱阿托品。哪怕摄入极少量也会出现呼吸困难和肌肉抽搐。”

从床上跪起身，拿过一旁的那杯茶，继续微笑，脸色却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他逼视着对面的殷韶华：“你给我喝这种

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面对瞿然的节节逼问，殷韶华的脸色却依旧平静温和。一直到瞿然颓然坐回床上，他才走过来轻轻地从他手中抽出了那本

书，“你既然看过这本书，我也无意隐瞒。但我养那些植物真的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不管你相不相信。”

然后又从瞿然手里接过那杯已经冷掉的茶，放回床头柜上。“我承认，你喝下的茶里是有少量的颠茄。可是适量的颠茄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