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是在考虑应不应该将自己方才在慕容聿房里的发现告诉夜迷,白桦犹豫了很久后才低声开口道:「我看到魍
魉的反应了。」
撇开夜迷曾经所做的事不说,他依旧是除了慕容聿外他可以倾诉心事的不二人选。
「他醒了?」
「嗯,那时爵爷正背对着魍魉所以没瞧见,我想魍魉一定发觉了自己的状况,虽然他发不了声全身也动不了,可我清楚看
见从他眸里一闪而过的绝望,那是一种没了求生欲望的痛苦眼神,然后在发现有人注视他时,他只是虚弱地闭了闭眼眸,
再睁开已经是爵爷形容的那种涣散目光,就不知他隐瞒了爵爷多久,又打算继续隐瞒多久。」
「你是指魍魉在苟延残喘?」
白桦笑得无奈地点点头道:「如果不是为了爵爷,他应该早就失去了求生意志。」
「你又怎么肯定爵爷没发现。」夜迷忽然道。
白桦怔了下后低声道:「我有想过,可这不符合爵爷的本性,他若发现魍魉其实已经有意识了却故意瞒着他,他不会完全
没动作。」
「又或许是因为爵爷这次对魍魉受的伤无能为力,所以面对不了魍魉。」夜迷神情平淡道。
虽然明知夜迷说的有可能是事实,可白桦就是打不上气来,有些恼道:「怎样都好,问题是魍魉到底有没有得救-」
「有得救又如何,他的筋骨断裂成那样,就算爵爷真有天大本领接起他的骨头,他有办法移动吗?只怕连弯个指头转动脖
子都有问题,更何况坐起、下床、进食这些简单动作,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让人侍侯一辈子与废人有何两样?」
「这不是我之前问你的吗?你那时不是说爵爷一定有办法救回魍魉!」白桦瞪着夜迷道。
「我只是陈述事实。」
「那我们能如何,亲手结束魍魉的生命吗?这我可做不到,爵爷又何尝下得了手,恐怕爵爷也是宁愿留着这样的魍魉一辈
子也不愿眼睁睁见魍魉在他手里断气。」
「情况若真演变成如此,不是魍魉痛苦就是爵爷痛苦,就看爵爷要如何抉择。」
「奇怪-」白桦忽然眸色怪异地瞧着夜迷道:「你今天的话怎么特别多。」他怎么都不晓得夜迷口才有这么好,屡次说得
他差点回不了话。
「只是不希望你太为他们担忧。」自从发生魍魉这事,他已经很久没看到白桦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现在也只剩下他们可以担忧,难道不忧他们来忧你吗?」白桦只是很顺口地说道,没想到夜迷却道:「你愿意思考我
们之间当然是好事。」
白桦又好气又好笑道:「跟你说话太危险了,每次都被你逮到机会反将我一军。」
夜迷只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白桦,瞧得白桦都想避开视线时才低沉道:「白桦,我们真的不能-」
「夜迷!」倏地喊住夜迷,白桦彷佛知道他要说什么的低声道:「其实有时我真宁愿不要得知你那些事,这样或许我就可
以毫无芥蒂和你……」白桦咬了咬下唇后又道:「可现在真的太迟了,夜迷你懂吗,真的太迟了……」
见夜迷似乎还想说什么,白桦阻止他道:「别说了,就这样吧。」已经决定好的事他不想再因为夜迷的三言两语而有所动
摇。
「我不懂你要什么-」夜迷忽然起身俯视着白桦,然后在白桦想要反驳时,他弯下了身子吻住眼前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
目瞪口呆的人。
不是侵略霸道的,不是蜻蜓点水的,而是有些眷恋有些思念有些久违的深深一吻,然后在白桦回过神来想推开夜迷时,夜
迷先放开了白桦。
「该死的,夜迷,你不能这样对我。」白桦一下子站了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紧紧握着,脸色涨红地看着夜迷愤怒道
。
嘴唇却依然留有夜迷温热的触感……
「那就叫我离开。」夜迷平静道。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过来的白桦恼道。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所以除非你要我从此消失在你面前,否则我会想尽办法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么,然后再次将你留在
我身边。」
「你-」白桦有一瞬间是震撼的,夜迷会想要知道他想要什么是很触人心弦的事,可这不代表夜迷就可以像以往一样对他
动手动脚。
「那你就滚吧,浑蛋!」白桦咬牙切齿地冷冷朝着夜迷道。
知道白桦说的是气话,夜迷不想再火上添油,只是不发一语地转身就走,却被突然出现在房门前的人堵在门口。
垩鬼-34
「滚什么滚呐,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本爵爷添乱子。」慕容聿用他一贯的软呢语调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将夜迷逼回了房间,然
后令人措手不及的事随后发生-
慕容聿忽然扬手刮了夜迷一个耳光子,速度快得让夜迷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有。
「聿-」白桦瞪大了双眼,如同吃到黄莲似地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夜迷则是目光淡然地瞧着慕容聿,默默承受下来他们爵
爷莫名奇妙的一掌。
「你若不服本爵爷就站在这里不动地让你打回来。」慕容聿勾起唇角睨着夜迷道。
一旁的白桦闻言赶紧走到慕容聿身旁将他拉至自己身后,骂了句发什么神经后,看向夜迷眸里带着警告。
「爵爷你疼白桦众所皆知,我有何不服。」夜迷只是淡淡地瞧了白桦一眼,面无表情。
闻言,慕容聿嗓音软得比吃了蜜还要甜腻地凑到白桦耳畔道:「就你紧张,你以为小夜还能把我怎样吗?」
「哼,爵爷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的呢。」白桦撇过头去低哼了声。
光凭地位夜迷就足以压死你!
「家里都闹成这样了,你们为了本爵爷暂时休兵还不成吗?」慕容聿难得显露出一丝倦态地坐到椅子上微笑道。
说到这白桦才忽然想起这还是他们爵爷三天来首度出房门。
「不是明天才要出门?」白桦可不认为在这重要时刻他们爵爷会离开魍魉身边,难不成-
「魍魉清醒了吗?」白桦脱口而出。
只见慕容聿脸上的笑容先是快速消失,然后唇角又缓缓勾起道:「他想让本爵爷知道他醒了自然会让本爵爷知道,担心也
没用。」
慕容聿此话一出,白桦随即就了解夜迷说的果然是对的,他们爵爷早就发觉魍魉恢复意识的事了。
「他不想让本爵爷发现的话也随他吧,这时我还能逼他吗。」慕容聿低着头,没人看得清楚他此刻表情为何。
白桦有些后悔自己挑明了这事,却又无能为力给予他们爵爷安慰。
「瞧你那副模样,本爵爷还需要你替我操心吗?」慕容聿抬头看着白桦,唇角弯起一抹弧度,又是平常骄傲自信的慕容家
爵爷。
站在慕容聿面前的白桦并没发觉自己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爵爷,我-」再出声语已成咽。
白桦也不晓得他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内心好像有什么被触碰一样,然后情绪就止不住了。捂住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后,他转身快速离开了房里。
「给阿桦一些喘息空间吧,魍魉的事、你的事,加上还要担心我快让他喘不过气来了。」慕容聿淡淡望着房门口说道。
「爵爷来应该不只是关心我和白桦的事。」夜迷表情淡道。
「你再逼走阿桦一次,我就挑断你的脚筋让你以后无法再纠缠他。」慕容聿语调虽软却带着令人无法置喙的认真。
两人简直是在各说各话。
「说正事吧。」夜迷静默了许久后道。
***
一夜未归的白桦顶着一双红通通的双眸回到慕容府时,发现他们爵爷早已准备好在大厅等着他。
「现在就要出发了吗?」不想被追问昨晚跑去哪儿的白桦先发制人道。
「你这副模样,我放心让你出去吗?」慕容聿一向不是省油的灯,没这么轻易就被白桦唬弄过去。
「我没事,只是一夜没睡,眼睛肿了点。」白桦不想让人误以为他流了一整夜的眼泪。
「有发泄出来倒好,你这般忍着更令人担心。」慕容聿扬唇道。然后见白桦一脸疲惫的模样,慕容聿将话题转开:「你先
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再去瞧瞧魍魉。」正欲转身时,胳膊却被人给拉住。
「聿,别去了。」白桦低着头紧紧握住慕容聿的手臂低声道。
他发现他和他们爵爷心里都有个伤口,愈不去面对伤口愈大,可一旦强迫自己去面对,却发现无法挽回时,伤口撕裂地更
快。
慕容聿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后,反手覆住白桦手腕轻声道:「那就陪我去替魍魉讨回公道吧。」
「嗯。」
***
慕容聿没有想到再次见到他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青梅竹马时会是这种场面。
叶允风双手被缚,悬吊在屋子中央,因身体的重量长时间往下拉扯,明显看出他的手腕严重脱臼,轻轻一动都是撕心裂腑
的剧痛,甚至皮肉有撕伤的迹象。加上这段时日以来粒米滴水未进,只见叶允风原本丰润的双颊凹陷下去,脸色发白,嘴
唇乾裂,整个人憔悴不成人形,虽然陷入无意识的昏沉中,神情却依然看得出是痛苦的。
「小夜下手可不比本爵爷轻呢。」慕容聿掩唇轻轻一笑。
「爵爷想怎么做?」白桦低声道。
「先吓唬吓唬他吧。」慕容聿眼神闪烁,唇角浮起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与白桦上了二楼后,让一直守候在此的人拿了盆水来,慕容聿只是瞥了叶允风一眼,拿着水盆的人随即明了他们爵爷的意
思,手一举,毫无犹豫地将水往叶允风脸上泼去!
被透澈的清凉稍微拉回仅存意识的叶允风困难地睁开如同千斤重的眼皮,先是求生本能地伸出舌头饥渴地舔着唇边残留的
水,然后他从模糊视线中看到了此刻最想见到,却也最害怕的一个人。
阿聿……
叶允风想出声却发觉喉咙像被火烧过似地灼热,发出的只是嘎哑气音。
「听说你也是这么将魍魉吊在城楼上,怎样,这滋味还不错吧?」慕容聿神情轻松地谈笑自如道。
「水……」听不进半句话的叶允风喉头干涸地强烈渴望水。
慕容聿倒也不折磨人,让人又端了盘水来后,又是朝着叶允风一脸泼过去,就见叶允风努力地张大嘴巴让水进到嘴里,滋
润干涸的喉头,稍微舒缓了那股灼热。
「真是的,谁命令你们不给小风喝水的,渴死了他本爵爷找谁算帐去?」慕谷聿睨着身旁和楼下守候的人嗔道。
守候的人只是一脸无辜地看了看彼此后没说话,反正听他们爵爷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责备他们。
「阿……阿聿……我手……手好痛……你可不可……可以……先……先放我……放我下来……」发着气音的叶允风说得断
断续续十分辛苦。
慕容聿故意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道:「小风,这点小痛你也忍受不了,那你不就比魍魉还不如?」
「阿聿……为……为了……一个外……外人……伤害我……我们的……感情……值……值得吗……」
哗啦!
慕容聿不知何时又让人盛来一盆水狠狠泼向叶允风。
闷哼了声,被洒了满身水的叶允风因为衣服承受了水的重量让他的身子又往下拉扯,痛得他差点没晕死过去。叶允风终于
晓得慕容聿泼他水的目的,早该知道自家青梅竹马没这么好心了。
「小风,你晓得我还在气头上,别再开口讲我不爱听的话,否则我可控制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慕谷聿嗓音轻轻柔
柔道。
如果不是喉咙乾裂到多说一句话就令人痛不欲生,加上手腕关节严重脱离的剧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允风可不会乖乖
受人威胁,闷不吭声。
「说吧,你对魍魉做了什么。」
勉强睁开眼睛,叶允风望向慕容聿的目光掺杂着一丝挑衅,嘎哑地用着气音道:「我要……喝……喝水……」
「小风,你知道我多的是招数折腾你。」
「我……我喉咙……疼得……疼得要命……你不让……让我喝水……我怎……怎么回……回答……你的话……」叶允风勉
强挤出这些话来。
「聿,让他喝点水吧,缺水过久他身子会撑不住,他若现在晕了或死了对我们也没好处。」白桦在慕容聿身边低声道,这
也是夜迷希望他跟在他们爵爷身边的目的-别让他们爵爷玩得太过份!
见慕容聿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白桦随即让人去拿水和几根中空的枯枝来。
接起枯枝送至叶允风嘴边,叶允风如同天降甘霖般地一下子将枯枝含进嘴里,吸得又急又快,没多久水杯已见底,可叶允
风却哑着嗓子道:「不够……还不够……」
慕容聿也没再刻意刁难他,只是又让人去取水,直到叶允风全身每一处重新拥有水份时,叶允风才满足地歇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会被活活渴死呢。」叶允风一开口就是抱怨,可下一刻他脸上就出现龇牙咧嘴的扭曲神情。
缚着他双手的绳索因为他又稍微动了下而嵌入了他几乎见骨的手腕!
「比起你对魍魉做的事,渴死还算便宜你。」白桦冷眼旁观道。
叶允风瞥着白桦忍住疼痛傲慢道:「你应该说,比起慕容聿之前对我做的事,我只是拿他身边的人出气算对他有情有意了
,他竟然还这样对我。」嗓音虽依旧沙哑,却恢复了平时的盛气凌人及趾高气扬。
「阿桦,你想我们在他脚上再绑一块大石如何?」慕容聿只是软呢柔声道,却把叶允风吓得面无血色!
再来一块石头他的手腕肯定负荷不了那个重量,他可不想硬生生看到自己的手臂与手掌被迫分离!
想起那血肉四溅的场景,叶允风就不禁一阵冷颤,所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乖乖阖上了嘴巴。
「别再跟我废话了,说吧,你究竟对魍魉做了什么?」慕容聿相信若非叶允风对魍魉下了毒,魍魉不会食不下咽,将他喂
下的药全吐了出来。
「放我下去我就告诉你。」得了便宜就卖乖的叶允风又开始讨价还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被吊在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
地方这么多天,着实让他吃足了苦头。
「看来你还是比较想在脚上绑石头。」慕容聿无谓地笑了笑。
见慕容聿真的对身旁手下使了眼色,叶允风急着大叫道:「阿聿,你知道我的使毒本领,除了我之外可没人解得开他身上
的毒!」结果一激动又扯到手上的绳索,疼得他五官都纠结在一起。
「你在威胁我吗?」慕容聿嗓音软软地甜腻道。
用力咬了一口下唇以转移手上疼痛的叶允风将下巴高高抬起高傲道:「我是,如果你真不想要你那小情人的命了,尽管绑
几块石头都随便你。」
叶允风故作洒脱的一番话听在慕容聿和白桦耳里却是虚张声势。
「才吃了这点苦头就想本爵爷放过你,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慕容聿抿唇笑道。
见慕容聿竟然一副无谓模样,叶允风心里倒有点慌了。
「治好了内伤又如何,你把他全身骨头都弄碎了,一个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的废人,你以为他还能活吗?」
「至……至少活着就有希望嘛,你慕容爵爷本事这么大,一定有方法接起他的骨头,到时你们又可以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
-」深怕慕容聿真的让人在他脚上绑石子的的叶允风赶紧信口开河道,可话才说到一半他就倏然住了口,因为他瞧到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