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爽了,满足地咂嘴,总算安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也许真是累了,没几秒,便迅速进入梦乡。
我不知道该拿这小兔崽子怎么办,见他脸上有憔悴之色,又觉得心疼,反省是否不该太早和他滚床单,消耗他太多体力。
轻轻将他额前发丝撩到后面,我吻了吻他宽阔额头,和他脸贴脸鼻对鼻,也闭上眼睛。
太久太久,我没有这样抱着人睡觉,没有这样感受过相拥的温暖。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弥漫着情事淡淡的味道。
流水浮灯、旧梦似尘,飘忽的黑白画面一一闪现:
第一次见面时,从撞烂法拉利爬出的嚣张少年;再重逢时俊美不羁的男子: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告白的样子;被枪击中后满
身殷红的鲜血;撒赖要我喂东西吃的无赖模样,还有……
沉浸在欲望中充满爱意的眼神……
我的呼吸、回忆、脑海,满满都是这些画面,满满的,都是他!
可我却反而痛苦地无法自抑!
我再也不想欺骗自己,却也无法给这份感情任何承诺。我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肌肤相亲,可我除了这个,没办法给予更多
!
理由很简单。
他是越展鹏,我是魏杨,从一开始,我和他之间,就不可能执手到老。
等缘尽那一天,我是否能坚强掉头,大步离开?
或者,我只是在害怕,像个懦夫一样,因现实的阴影而惶恐忐忑,难以轻易相信光明。
这对他公平吗?
对我自己公平吗?
大脑一片混乱,头痛欲裂,我无法再思考,只是抱着他,沉入无边黑暗……
第十六章
高层有高层的好,视野辽阔、一览无遗。
鸟瞰众生,只见车流滚滚、人群似蚁,徒生天地之大、人世渺小之感。
「哥,你怎么在这里。」
赤裸背部贴上一片温暖,有人将下巴搁在我肩窝,脸颊贴着我脖子。我没披上衣,只套了条牛仔裤,这么高的楼层,不可
能有人看到,除非对方用高倍望远镜窥伺。
「醒了?」我偏过头,手指夹住嘴里的烟。
「刚睁眼,就发现你不见了,急得我到处找。」越展鹏自后抱住我,「在想什么,背影这么深沉?」
「这个小小的城市,不知道藏着多少0和1啊。」我由衷感叹。
越展鹏「噗」地笑出声,「哥,我还以为你在思索什么重大的人生难题。」
「真的,有时候百思不解,为什么身边全是GAY?连原本该是直男的人,最后都一一倒戈,握着男人都有的丑陋老二,舔
得津津有味……你不觉得这味道一点也不好吗?」
「怎么会?」越展鹏笑着右手下滑,隔着牛仔裤摸到我腿间,「哥,你那根就很漂亮,味道也很清新,一点都不丑。」
「一大早就耍流氓啊。」我转身,捏捏他的鼻子。
「你还不是一大早跑到这里吹风……」他的声音低下去,「我还以为你后悔昨天……」
「老子做事从不后悔。」
越展鹏轻轻将我拢入怀中,「哥,我讨厌看到你背对着我,一个人在阳台抽烟的样子,感觉……下一秒你就会离开我似的
。」
「想太多。」我摸着他的头,「快进去吧,顶楼风大。你身体还没好,该多在床上躺着。」
「那你陪我。」他紧紧拉住我不放。
「好,大少爷,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只能无奈回答。
回房后,管家即送上丰盛早餐。越展鹏这小子得寸进尺,坚持要我喂才肯吃,我只能陪他在床上厮混大半天;正午前,家
庭医生例行检查,检查完毕吃过饭,我又陪他在床上看了部电影;看完他有点累了,抱着我沉沉睡去;晚餐后是他一天精
神最好,也是最缠人的时候……
通常他会厚颜无耻地抱着我要做01,都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最多只做69,还是隔一天才做。
他欲求不满的表情是那样可怜,我也忍得有点辛苦,但为了让他快点痊愈,除忍耐外,别无它法。
睡觉时,他很喜欢紧紧抱住我,一刻也不放松,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
我被他抱得几乎窒息,一觉睡醒大汗淋漓,才发现原来是他沉甸甸压在我胸口,手里还恋恋不舍地握着我那可怜的老二…
…
靠,难怪我会做恶梦!
有时,深夜偶尔惊醒,见他睡梦中略带稚气的俊美脸庞,即使睡着,也掩不住满溢的幸福,常令我陷入怔忡。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我,诚如不明白这世间的幸福与悲伤究竟为何?可我并不一定非要答案不可。
太多事无法解释,太多爱没有道理。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我只做能够做的,这样,应该可以让彼此幸福吧?
可我仍是感到惶恐,是的,没由来的惶恐。
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我靠在床头囧囧有神地翻着一本号称是「百万网友泣血推荐、洞洞网站千万收藏」的惊天地泣鬼神
的武侠巨着——《凌厉一剑与那朵菊花的风情》。
当初看到这个令我虎躯一震的书名,几乎从不看小说的我,毅然掏出一百块大洋买了下来,谁知这剧情却扯得如同鬼打墙
!
早知道我该亲自上阵写一本,以本人的习武经历为蓝本,保证比这什么千万百万的伪武侠巨著更真实更能引起轰动!
「嗯……哥……」身边传来梦呓,我的腰被一条修长手臂搂住,男人侧躺着,脸埋在我腿边,凌乱黑发几乎覆盖整张俊脸
,只看得见微张的性感薄唇,呼吸绵长,睡得正香。
似乎……真的被束缚住了……
我叹口气,将被单稍微拉上一点,盖住他赤裸肩头。
乐嘉会取笑我,是猴子屁股坐不住,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自己也承认,什么午休看书观赏影碟,这些安静的娱乐活动简
直要了我的老命。
可如今这小魔头动弹不得,为陪他,这段日子我竟开始修身养性,还居然看起书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突然,裤袋内的手机发出微微震动,为免吵醒越展鹏,我设置了震动式。
掏出一看号码,我脸色微变。
蹑手蹑脚拿开越展鹏的手,我悄然朝门外走去……
「华哥,找我有事?」
是辜健华,自从越展鹏受伤后,我就没见过他。
「魏杨……」
才听他吐出两个字,便倏然失声,似细长水流猛地被人截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我直觉有些不对。
「我妈她……过世了……」
「什么?!」
仿佛当头一棒,大脑嗡嗡作响,听着对方沙哑声线,我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
匆匆赶到医院,猛地推开急救室的门,就看到一动不动地跪在病床前的男人,仿佛已成石雕。
冰冷四壁,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缓缓走近,雪白床单映着辜健华的母亲——辜月佳枯槁失色的脸庞,监控器上心电图一道直线——心跳停止、生命消亡。
喉咙干得厉害,我张了张嘴,吐出艰涩声音,「华哥,节哀顺变。」
我知道辜月佳的身体一向不好,有高血压、偏头痛等顽疾,也屡次听闻她住院的消息,可没想到,这次她突然脑溢血,竟
没能挺过去。
「依娜姐呢?」
急救室只有辜健华一个人,这种非常时期,越依娜在他身边陪伴比较好吧?
「我谁都没通知,除了你。」
只通知了我?
我一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缓缓俯身,右手略为犹疑,停顿几秒,最终仍是抚上他的肩膀,「死者已矣,不能复生,别难过了。」
辜健华一震,微微抬头。
遭受丧亲之痛,他再无平日的淡定优雅。脸色颓败似灰,下巴冒出一层青色胡渣,笔挺的西装皱成一团,模样十分狼狈。
「魏杨……」
他似受伤野兽般啜泣出声,突然将我一把揽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压榨出所有空气般抱住。
绝望而痛楚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一滴,将我淹没……
这样的拥抱实在太熟悉、太深刻!
六年前,当我们决定分手时,最后留下的,便是一模一样的拥抱。
连绝望的气息都一模一样。
生命原来不过是似曾相识的重复。
刹那间我想笑,可笑容未及绽放,便已凋零;想抚摸他背部,手指才伸出,便已枯竭。
「你别这样,阿姨泉下有灵,会生气的。」
听我这么说,辜健华重重一颤,松开我,表情无比苦涩。
床上是已无生命迹象的亲人,眼前是我,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涌上灰色悲伤。
「母亲是我最敬爱的人,可她,却毁了我一生唯一的幸福!」
凝重似铁的声音,深深敲进我胸口。
辜健华紧紧握住我的手,双唇翕动,热泪潸然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从未见过他哭。
辜健华从小就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男生。国小时,他被高年级男生围追堵截,打破了头,血流满面,把年轻的女教师吓
得花容失色,他却反而轻言相慰,不会掉半滴泪。
我佩服他的滴水不漏,甚至有点痛恨他的不动声色,然而直至此时,我才明白,原来他隐藏的痛苦,绝不比我少。
「和依娜结婚后足足一年,我夜不能寐。从公司到家,只需要半小时车程,但我每天都会花去四十五分钟,你知道是为什
么?」辜健华道。
「为什么?」我下意识问。
「因为每天下班后,我都会去你的公寓楼。把车泊在安静角落,凝视你家窗口。点一根烟,抽完,恰好一刻钟。不多,也
不少。」
「你那时天天都……」我的指尖微微颤抖,「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说了,又能改变什么?」辜健华深深叹息,「一切早已覆水难收,无可挽回。婚礼上你看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知道你并不怪我,甚至无怨无悔,可我,无论如何难以原谅自己。我不是没有勇气带你远走高飞,却始终无法割断亲
情,弃我妈于不顾。」
「亲人,与爱人,只能两选一。我放弃了你,那么终生,都甘愿领受无期徒刑的煎熬。有些话,我早已失去诉说的资格,
说出来亦只会徒增痛苦,可我想让你知道:魏杨,没有你的人生,我或许仍可以笑得淡然、过得优雅,如你看到的那样,
却毫无幸福可言!」
「别这么说……」
声音哽在喉咙,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和辜健华的往事,一直是我内心最深的伤疤、最浓的阴影。平时我从不触及,决意将它遗忘。
曾数次自傲于自己的定力,这些年来,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窄小世界,也能如常笑着,和他打招呼问候,一如好友。
可只有我们知道,这伤口会有多致命。
其实不过是个俗烂的故事。
从青梅竹马开始,我家和辜健华家,上下楼,关系和睦,从小玩到大。他比我大一岁,那时我却不肯叫他哥,整天「辜健
华辜健华」地吆喝。他自小脾气便好,最多只是苦笑着摸我的头。
那时候,我们天天形影不离,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晚上不是他到我家睡,便是我去他家挤一个被窝。就这样到了高中
,当别的男生都在泡妞追校花向穿裙子的女生吹口哨时,我和他眼中却只有彼此这个亲密「好兄弟」。
我不知道他何时发现这份感情,而我,在第一次梦遗时,作的便是与他的旖旎春梦。
不是没有挣扎,为何是个男的,还偏偏是他?只是,当意识到挣扎时,便已情根深种。
越界在一个清晨。
我与他都半梦半醒,一个翻身,我揽上他,柔软双唇无意重叠,我们双双被激醒。
排山倒海而来的冲动,将我俩齐齐卷入狂潮,情不自禁纠缠起来……
彻底清醒后,我们自知犯了大错,惶惶不敢直视双方眼睛。同性恋虽非病症,却终究不为世人所容。尽管眼中只看得到彼
此,却不可能马上接受,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逃避。
确切地说,是他选择了忽视我。
不打招呼、不主动说话、即使面对面也视若无睹,就这样差不多有一年,他与我渐行渐远。我终于忍耐不住,找机会当面
坦诚心意。谁知他却像我对越展鹏那样,以尖锐语言伤害,说只是一时冲动,并如卫道士般照本宣科成为同性恋的种种社
会危害及罪孽。
我狠狠揍他一拳,掉头离开。
再见他时,我身边已有漂亮女友及一堆狐朋狗友,成日飙车干架、惹事生非,他却安静沉默,孑然一人。
后来他毫无意外地考上名牌大学,我进武校继续修习并接手特卫工作,偶尔回家,偶尔碰面。我身边女伴来来去去,他却
只是一个人,愈见孤独。
他从不乏追求者,却未与任何女生交往。我不明白,也拒绝去想。
一天天,我渐渐习惯没有他相伴的日子。直到,他大三春节那年回家,他母亲因病住院,我母亲便留他在家吃饭。
当晚,我们挤在同一张床上,辗转反侧。
到了半夜仍睡不着,我打算去客厅睡,他却猛然抱住我,以罕见的霸道申请宣告:你是我的!
我诧异于他突兀的举动,却身不由己陷入他滚烫双唇……
那一刻,世界仿佛就此停滞。
后来,他告诉我,那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煎熬的日子。
辜健华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是位不负责任的酒鬼,后来跟一位年轻女子跑了,不知所踪,全赖他母亲,含辛茹苦将
他拉扯成人。他从小懂事早熟,无非是为了让母亲多展露舒心笑颜,并以他为傲。
与我的同性恋情,是他正常人生外的错轨。他一直苦苦压抑,甚至下狠心推开,然而,终究还是无法放手。
之后,我和他过了一段堪称幸福的日子。他很快大四毕业,我们相约毕业后,等他找到稳定工作,便搬到一起,向家人出
柜。
一切原本进行得很顺利,却在他母亲发现后,天翻地覆!
辜月佳是位传统女性,一心望子成龙,怎能容忍他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虽然从小看我长大,却也因此更加恨我入骨,当
下激烈反对,哭闹谩骂,声称断绝母子关系,种种威胁逼迫层出不穷。
几个月下来,漫长的亲情与爱情的拉锯战令人心力憔悴,辜健华郑重思索后,决定与我远走高飞。
我们来到北部,一个陌生安静小镇,打算在此定居,却在一个月后,听到她母亲自杀的消息。
辜健华大惊失色,立即飞了回去。
在病床上,割腕未遂的辜月佳,指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左腕,冷静而苍白地说:你想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
辜健华脸色惨白,沉默跪于她床前,一动不动;我心如刀绞,举步维艰,扶着墙缓缓走出医院。
从此,也走出他的世界。
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抵不过亲人的眼泪与鲜血。我和他还没那么自私,更背负不起这种罪!
就这样了……
也只能这样。
一年半后,辜健华因工作而认识了越依娜,后者对他一见钟情,他母亲对这位娴静温柔、出身大家闺秀的儿媳,更是百分
之二百满意。交往一段时间后,两人便结婚了。
我出席了他的豪华婚礼,微笑向他祝福,也在当天,将过去所有青春、热血、初恋及刻骨铭心的回忆,打上层层封漆,深
深埋入地下。
从此,这城市只剩下我一人。
白天有兴趣就做做正事,没兴趣就晒晒太阳。晚上和一群密友混迹酒吧,以旁观者的轻松姿态,看小1小0们跌宕起伏、悲
欢离合的故事。想发泄便419,不想发泄就回家洗洗一个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