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总有一天会无意识间杀死管彤,而且这一回,绝对会让他死透!他阻止不了这个结局,就像他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伤
害别人、无法忍受却不得不忍受每个毛孔当中渗透而出的血腥。
「那是我的命!我高兴拿命来赌,你管不着!」冷不防地紧紧拥游乐琪,管彤倚在他颈间闷闷地说着。
也许是动物的天性,知道危险接近、知道死亡接近,管彤可以嗅到游乐琪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气,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
流逝,除了紧紧地拥着对方之外,他不晓得还能做些什么。管彤只知道,此刻,他不想放开手。
* * *
闷雷声由远至近轰隆轰隆地响,速食店内的众人神情恐惧不发一语,三三两两聚集在各个角落。
经历刚刚『鬼雾』的袭击,眼睁睁地看着无处闪躲的路人化成血水惨死,所有人的心底仍然惊吓不已,深怕下一个受害者
便是自己。即使知道留在这里不是办法,但就是不够勇气推开门走出去。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紧紧抱着怀中的晴晴,小鱼脸色苍白地询问,茫然空洞的语气像是在自问自答,事实上,真
的没有人能够给出个答案。
「『鬼雾』应该离开了吧?」陪在一旁的陌生男子机械式地答着,捉着薯条的手还在不停颤抖。他眼前的玻璃窗染上一大
片血水,上头还有零零碎碎的肉块。他想,他再也吃不下任何荤腥了吧?
「先别轻举妄动。新闻报道过,最近的风向根本无法预测。『鬼雾』刚刚吹过,万一风向万一转变扑过来,我们冒冒然地
闯出去实在太不智了。」捉紧小夏的小手,那名青年男子严肃地提醒着,速食店的众人深感同意地点点头。现在这里还有
食物及水,躲个一时半刻,至少比在外头冒险理智多了。
「快看新闻怎么说?有没有报道这里的惨案?」不知是谁嚷嚷着,速食店的员工立刻转换着频道。果然,新闻节目的跑马
灯开始快报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再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不是被『鬼雾』害死,就是让趁火打劫的人杀死。」看了一会儿新闻,全都是不好的消息,速
食店内的气氛越来越低沉。天灾人祸不断发生,人心浮躁不安,社会秩序濒临崩溃,所有人忧心忡忡烦恼着未来。
「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想办法到机场。不管怎么样,都得把小夏跟晴晴送去他们父亲那里。」一手拉着小夏,一手扶
着小鱼,那名表情严肃的年轻男子领着他们到角落中小声商量着。
一路上见过太多、太多惨事,他及另一名斯文男子开始有着最坏的打算。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晓得是不是能顺利
到达机场,总感觉最后还是躲避不了可怕的结局……所以他们有了共识,至少要将小鱼母子三人平安送出去。小孩子是无
辜的,就算世人再怎么糜烂、再怎么该死,这笔帐不可以算在他们头上。
轰隆轰隆又是几声闷雷,斗大的雨滴霹雳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洗刷着浓稠的血迹。
「下雨了……」小鱼无意义地喃喃自语,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越劈越近,仿佛整个天地就快要覆灭了一般。
「雾……是不是消散了?」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总之速食店内瞬间一片慌乱,众人蹭的蹭挤的挤,硬是挪到玻璃窗旁观望
、查看着,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惊愕地瞪着『鬼雾』让雨水冲刷着逐渐消失。
大着胆子,速食店的员工打开了铁门、推开玻璃门,冰冷但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用力地吸了两口后丝毫没有半点不适,
甚至连血腥味都闻不到,掩不住兴奋地开心叫唤着。原本躲在速食店里的众人全都奔了出来,完全顾不得外头还下着大雨
,所有人在冰冷的雨水中又叫又跳地庆祝着。
「我们……我们躲过了这一劫了吗?」抱着扭动、不安的晴晴,小鱼望着外头的倾盆大雨。
不知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觉得浩劫过去了,相反的,她有种很不妙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将血水冲进排水沟当中,
还有『鬼雾』也随着雨水滴落……这意味着什么?小鱼不敢继续联想下去。
「不要大意,先买些食物预备,我不觉得情况变乐观,记得,多带些水。」握紧小夏的小手,那名严肃的年轻男子紧皱眉
头,另一名斯文男子理解地点点头,立刻去张罗东西。
无言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冰冷雨水不断倒下,未来,似乎越来越渺茫……
* * *
唰的一声踹开大门,何弼学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小姑姑交代了找人的工作,这名外貌纯良正直,实际上一肚子诡计的
高瘦年轻人,自然想到利用电视台的人脉,轻轻松松地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开什么玩笑,那个游乐琪可是个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的杀人犯哩!别说他只是个长相帅气、身手敏捷的普通人,就算是殷
坚在这里,也不该冒冒失失地冲去找那个变态杀人犯——现在他可不是有神功护体杀不死的怪物了啊!
「我的妈啊……这是什么鬼天气?」三两步地冲进厨房,何弼学边发抖、边煮着热水。
在计程车听见广播不断地放送着新闻,『鬼雾』袭击了他们附近的城镇,造成一整条路上的严重灾情,死伤人数近百人,
跟着就下了这场毁天灭地似的大雨。
『鬼雾』是让雨水冲散了,可是气温也让雨水带走了,突然间骤降了好几度,所有人没有半点防备,全都冷得直发抖。
热水器哔哔哔哔地直响,何弼学熟练地冲着泡面,喜孜孜的端进客厅,开了电视、拿了啤酒,随后一蹦一蹦地晃进卧房里
。室温实在降得太低了,在殷坚衣柜里翻几件名贵上衣出来保暖,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应该不会太介意。
「啊啊——我的妈啊!你想吓谁啊?」
还没走到门边,就让一闪而出的管彤吓个正着,何弼学夸张的捂着心口喘气。这只公狐狸不晓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很恐怖吗
?白肤白发白到会反光了,一点都不自然嘛!
「有什么好怕的?殷坚在屋子内外布了这么多结界,难不成还会有鬼吗?」
没好气地睨了何弼学一眼,管彤捉住对方手臂,硬是将人拽回客厅。这个动作不做还好,一做出来那个必要时可以比鬼还
精的何弼学立刻灵光一闪,贼头贼脑地频频瞄向卧房,头顶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鬼没有,妖孽倒有一只。」
「你骂谁妖孽?」
「谁搭腔就骂谁……拜托,这么无聊的文字游戏你也玩啊?」
「是你先开始的,低能儿!」
嘴里虽然还是像从前那样,互不相让地你一言我一句,可是何弼学及管彤两人各怀鬼胎,一个是拚了命地想知道对方在卧
室里搞什么花样,另一个则是卯足了劲儿地就是不让对方发现,两人就这样言不及义地在卧室门口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最
后是何弼学先放弃,终于抵挡不了泡面的香气败下阵来。
「你还是那么肮脏邋遢,等殷坚回来,肯定会收拾你!」嫌恶地哼了两声,管彤晃进厨房,顺手倒了两杯热茶,随后挣扎
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递给何弼学一杯,另一杯动也不动地捧在手里,半天也不见他喝一口。
「这句原封不动地还你。等坚哥回来,发现你在他房间里胡搞瞎搞,绝对上演极度凶残、儿童不宜的血腥片,徒手剥狐、
狸、皮!」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何弼学天真稚气的脸庞写满了邪恶狡狯,原本圆脸大眼构成的纯良模样,瞬间让坏心眼、
奸诈取代,突然有种另类的吸引力。
「谁说我在他房里胡搞瞎搞?」扬高半边俊眉,管彤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可惜对上了个一遇上他就能力破表的何弼学
,完全不买帐。
「喔?是吗?」嘿嘿两声,何弼学扔下那碗美味的泡面不管,冷不防地冲到卧室前踹门而入。
「喂!何弼学——」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管彤来不及制止那个手长腿长的伪正直青年,只能揪住他衣领,瞧着他那双
不成比例的大眼睛,紧盯着床的方向目瞪口呆。
「那、那是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了,何弼学不由自主地结结巴巴。床上那个……正在毯子底下时蠕动着的……是人吧?
「人啊,不然还会是什么?」撇撇嘴,管彤莫名其妙地脸红,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明明就衣冠完整啥都没有
,偏偏就像是奸情被撞破般的尴尬。
「我知道是人!还是个男人!重点是……他是谁啊?」揪住管彤的衣领,何弼学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下换他有种火冒三丈的感受,好像自己地盘被入侵一般的不爽感,终于了解殷坚那个家伙变态的偏执,有些底线真的不
容侵犯,一踩就爆炸了。
「……游乐琪。」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光是吐出这三个字,就花去了管彤不少力气。
「谁?」
「游乐琪……」
「你说谁?」
「游乐琪啦!你这个低能儿,未老先衰重听了喔?」
被撩拨起怒意的拔高音量,管彤忽然意识到这会惊醒卧房里的人,连忙伸手捂住何弼学的嘴,改采用眼神你来我往地互砍
。谁知道仍然晚了一步,那个骨瘦如柴活像只放大版竹节虫的高瘦男子,早就被吵醒了,如今很感兴趣地半倚在门边,看
着这一对活宝进行着低次元骂战。
「你……你醒啦?」尴尬地笑了笑,同样是凡人,管彤可以轻易地对何弼学大呼小叫,偏偏面对游乐琪,音量稍微放大都
觉得害怕。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的无奈。
「是啊,这里很安静,可以睡的很香甜啊!」明显在说反话,游乐琪冷冷地笑了笑,顺手点燃雪茄吸了起来。原本不关他
事的何弼学,突然觉得被惹毛似的抢走他的雪茄,泄恨般地用力踩熄。
「这、里、禁、烟!」身高一点也不输人,重点是,跟游乐琪一比,何弼学简直健康到爆炸,态度强硬地提醒着。
「禁烟?这屋子里到处都有烟灰缸,摆给鬼抽的吗?」
「我高兴摆给鬼抽,关你屁事?」
一瞬间,屋子内气温骤降。管彤惊愕地瞪着眼前的两个『平凡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两人之间擦出龙争虎斗的火花
。
游乐琪个性一向这么恶劣,这点管彤十分习惯了,没想到何弼学会如此不友善,这倒是很新鲜。
「何同学,你在干嘛啊?」拉了拉何弼学衣袖,管彤突然觉得很头大,万一两个一言不和大打出手,他应该帮谁?
「我在帮你啊!这家伙捅了你一刀不是吗?你居然还对他这么好!你壳里装什么啊?」一向对自己人十分讲义气的何弼学
,当然不能任由外人欺负朋友。
「你说得对,我也很想知道他脑袋里装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捅他一刀了还不晓得要清醒。」
摇了摇头,游乐琪很同意何弼学的看法,而那个思绪一向很跳跃的男人,这一回果不其然地立刻转向,想也不想地站在他
这一方,一双明亮的大眼、一双鹰隼似的利目,瞬也不瞬地打量着管彤,惹得后者真的有种死了算了的自暴自弃念头。
他招谁惹谁了?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 * *
等待着香醇咖啡一滴一滴流入杯中,管彤呆站在厨房里,心神不知飘到哪儿去地望着窗外。
毁天灭地似的倾盆大雨仍然不断落下,黑鸦鸦的天空伴随时不时出现的雷鸣。修行多年的管彤不想认清却不得不认清,如
此异象,正是阳间逐渐毁灭的事实。
「咖啡好了,要不要糖跟奶精?」端着咖啡走回客厅,有一瞬间,管彤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景象,只是那个一闪而过
的画面太难捕捉,所以他没有看清,可是心底却隐隐约约泛出凉意。
那个一闪而过的景象正是阳间的未来,而他颈子上微微站起的寒毛则是动物性本能警兆,未来,并不乐观。
「公狐狸,你傻在那里干嘛」很意外的,何弼学竟然跟游乐琪有说有笑地聊起相机品牌,仿佛刚刚两人的针锋相对根本没
发生过一样。只有何弼学那种人来疯、自来熟的个性,三两下就跟游乐琪这种冷得不能再冷个性的人交上朋友。
除去对方真的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之外,何弼学承认,在摄影专业技术上,游乐琪真的是名符其实的天才。
「没事。饿了吗?我正在煎着牛排。」干笑两声,管彤有些逃避似的将咖啡放下后,立刻转身缩回厨房。
每回视线和游乐琪对上,他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跳加快,最后开始疼痛起来。已经不想去弄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反常,管
彤相信自己肯定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不能放着游乐琪不管。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何弼学那个八卦又长舌的家伙发现
,他还不想一世英名全败在这一役上头。
「喂,公狐狸,你怎么了呀?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爱窝在厨房里啊!」
虽然有的吃很赞,但是何弼学还是不太习惯管彤的转变,不是外形上,而是行为上。把他跟管彤摆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用
几秒钟肯定能吵翻天,现在那个家伙竟然真的乖得像只小宠物?何弼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种变化相当可怕啊!
不发一语吸着雪茄,游乐琪微拧着俊眉,冷着一张脸看了看何弼学,再看了看管彤。原本应该不关他的事,偏偏又莫名地
不太愉快。
管彤跟何弼学拌嘴的方式,足证明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交情,否则这样东一句『低能儿』西一句『公狐狸』,正常人早翻
脸了,可是那两人却像是十分习惯……游乐琪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不喜欢,尤其是那句『公狐狸』,听起来就是分外
刺耳。
「你……你怎么了?完全不想理会那个貌似纯良的年轻人,管彤注意到游乐琪苍白到泛青的脸色。」
「没事,我只是不喜欢他喊你『公狐狸』,有名有姓的为什么要这么喊?」明明就是杀了对方一刀的凶手,偏偏又表现出
如此不合时宜的在意,游乐琪的矛盾个性连带让管彤不知该如何反应。
两人就冻结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何弼学插在两人中央夸张地挥手都没有人理会。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被无视得一把火起,何弼学大吼一声惊醒眼神还在那里纠纠缠缠的两人。实在有够恶心的,又
不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的剧情,有必要那么缠绵吗?况且,那两人的关系,正确来说应该是凶手跟被害人啊!
「吃你的东西啦,低能儿!」明显被打扰地心有不甘,管彤愤恨地端了盘牛排扔到何弼学身前。
从刚刚交会的眼神当中,管彤可以明显感受到游乐琪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即使被杀了一刀,还是无法将感情放下,因
为放不下,干脆豁出去这一把……一旦动了这个念头,管彤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最糟不过就是如此,他不会再畏
首畏尾、裹足不前。
愕然地望着管彤,游乐琪很惊讶地察觉到对方如此明显的变化,前一秒还死气沉沉,可是后一秒又像复活般地生气勃勃。
虽然不太明白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人生当中仅剩管彤算得上是朋友,再加上先前杀了他的那一刀,在心底其
实没留下什么罪恶感,所以看见对方变得轻松开心,游乐琪也有种松了口气的解脱感。
心口微微泛疼,管彤用力地按着伤口喘息。这一次真的元气大伤,差一点就被打回原形,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怨恨游乐
琪、放心不下游乐琪。
在刀子刺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他在意地是对方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复杂眼神,就好像现在这样——那双鹰隼似的瞳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