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 上——Mousai

她能预料不久后亚辰会在男模界异军突起，虽说比他高贵、俊美的男模还很多，但他那种自然不做作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现在他缺乏的是经验和技巧，在他没被时尚这个大染缸浸润之前一定要把他带出来。

“ok，收工。”拍摄到晚上8点才结束，工作人员都有些疲累，方艾的声音比之前更沙哑了，可这几个字听在工作人员耳中却如同天籁般悦耳。

“收拾一下去吃饭，我请客。”这句话更是得到欢呼声一片。

方艾走到亚辰身边，低头问他：“晚上一起去吃个饭，你女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亚辰坐在椅子上正准备卸妆，被方艾这样问，想也没想就回答：“不会，我没女朋友。”

“你没女朋友？是对另一半太挑剔了吗？不过单身也挺好，自由自在没束缚。”方艾拿了一块化妆棉沾上卸妆液，很自然地蘀亚辰擦拭面颊。

亚辰以为这是经纪人的工作，说了声“谢谢”轻轻合上眼。

方艾细致地为亚辰卸妆，面对这张亲切俊朗的中国面孔，方艾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思乡之情，有多久没回家没见过父母连方艾自己都忘了。

当年任性冲动的小女生为了追求自由和时尚，不顾父母反对，只身来到时尚之都米兰，那时只会用傻瓜相机拍照的方艾心中却有个遥不可及的梦，她的偶像是terry richardson，同样是一个只会用傻瓜相机拍摄，作品却震惊世界的摄影大师。方艾相信只要有恒心和毅力终有一天能达成所愿，于是方艾开始想办法认识朋友。

她在夜店打过工，给剧组打过杂，在星级酒店做过行政，阅历丰富了看到的社会阴暗面也越多，当初棱角锋利的小女生被时间和现实打磨得圆滑起来，省时度势的能力与日俱增，方艾更学会用身体本钱吸引那些所谓的时尚界名人，利用他们的关系为自己牵线搭桥，方艾知道纤细秀丽的中国美女一直是欧美男人想要猎奇的对象。

之所以成为模特经纪人完全是因为方艾曾经的男朋友，一个加拿大小伙，那家伙用温情攻势很快俘获了方艾孤寂的心，在方艾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请求方艾动用人脉关系让他走上t台，并巧言哄骗方艾说当模特是他最大的梦想。

那时还相信爱情的方艾果然通过关系让他进了qs模特管理公司。

让方艾没想到的是，某天方艾一人在家，一个高挑辣妹突然开门而入，看到方艾非但不惊慌反而开口让方艾滚蛋。原来方艾一直以为很爱她的男朋友早就和别的女人有染，而且不止一个，这让方艾雷霆大怒，当即和辣妹厮打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当时还被八卦杂志小小的炒作了一下。

经过这件事后，方艾不再相信男人，爱情更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方艾觉得女人最重要的是自强，男人一点都靠不住。于是方艾全心扑在事业上，不仅奔走于多个国家拜访名师学习摄影技术，还在这期间认识了更多时尚界的名流、超模、设计师、影星、导演……还有裴轩。

裴轩看中方艾干练、深刻的特质，邀请她加入1st，在揽才方面，裴轩从来都是宁错揽一百不放过一个。

看不惯昔日的恋人依旧半红不黑走在一些小品牌的时装show台上，方艾咽不下这口怨气，决定亲手打造超越他、胜过他百倍的男超模。

有这样的想法后，方艾凭着自身对时尚的敏锐感和深邃的洞察力，再通过一系列专业训练，最终成为了一个眼光独到、颇具影响力的优秀模特经纪人，经她手捧红的男超模在世界超模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再好的千里马也需要伯乐的赏识才能脱颖而出，所以说亚辰是幸运的。

第一天收工后和新同事聚餐这种应酬亚辰没有推脱，在场的每个人都比他资历老，连灯光师、道具师都是在米兰奢华的时尚圈中沉浮了多年的。

亚辰抱着学习的心态和前辈们相处在一起。

晚餐吃的意大利菜，没有亚辰想象中的束手束脚，这群工作人员平均年龄大概30多岁，热情友好，他们聊美女、聊足球、聊赛车，抛开时尚圈的光环，他们就是一群普通男人。

亚辰一开始只默默地听着，后来被问到喜欢那支球队，有什么兴趣爱好，亚辰才加入了聊天阵营。

方艾虽是女儿身却有颗男儿心，f1、足球、篮球甚至桌球她都能侃侃而谈，一副行家风范。

一顿晚餐吃得舒服惬意，趁着热闹的气氛亚辰提议去酒吧喝几杯，很少玩夜场的亚辰主动提出去玩，完全是因为他很喜欢这群可爱直率的新同事。

有人请吃晚饭又有人请喝酒，男人们当然不会拒绝，有人刚拿出电话想订位置，方艾却说：“大家累了一天，今天就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要出外景。”

“我们不累。”

“是啊，酒吧是男人的加油站，一进去什么疲劳都消除了。”

“对、对，jamie盛情相邀我们怎么能拒绝他呢，。”

男人们对方艾的建议持不赞成态度。

方艾看了一眼亚辰，又将视线转到腕表上，说：“已经九点半了，你们不累，jamie第一天来就要应付你们这帮精力过剩的家伙，怎么吃得消，他下午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如果今天不好好休息，会影响明天的拍摄，万一裴董知道你们硬拉他去夜场，我不好交代。”

男人们觉得很扫兴，亚辰不想大家因为自己搞得不开心，刚想说我没问题，可以陪你们一起玩的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亚辰没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hello？”

听筒里没有反应，只有轻微的电流声和呼吸声。

亚辰以为是打错的电话，刚想收线，却听到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响起。

“你在哪？”

冷淡平静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短短三个字却让亚辰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亚辰连忙捂住电话，对新同事说要出去接个电话。

亚辰疾步走出餐厅来到街上，松开话筒问：“裴希吗？”

“你在哪？！”裴希又重复问了一次，语气冷硬，隐隐显出怒意。

“我在grand hotel plaza附近，你呢？”亚辰抬头看了看路牌，这时天空已经飘起了零星小雪，亚辰出来的时候忘记拿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不过亚辰一点也不觉得冷，手中的电话就像个暖手器，裴希的声音比餐厅里的暖气还热乎。

“呵呵，这么迫不及待地搞庆祝了？你还没和up2me签解聘书，违约金对裴轩来说不是问题，但是一模双签要是闹上法庭，亚辰，你的模特生涯也许会划上句号，不管你现在有多优秀。”裴希哼笑一声，用冷言传达内心的愤恨。

亚辰一时语塞，裴希的话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让亚辰不知所措。

每次和裴希说话都会被他深深的打击，即使现在离开up2me了也不例外，亚辰忍着、让着、憋着，因为跳槽这件事的确是自己违约在先，裴希生气发泄是应该的，亚辰只能默默承受。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滋滋”的电流声连接着电话两端，告诉彼此对方还没挂电话。

沉静片刻后，裴希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今天我不想和你谈这些，我想和你见个面，你现在有没有空？”

“有什么事吗？”亚辰直觉见面没好事。

“电话里说不方便，我在up2me一楼的咖啡厅等你。”裴希没给亚辰考虑的时间，直接挂断电话。

亚辰看着电话屏幕由亮转黑，唯一能做的表情只有苦笑，果然很裴希，对他有所期待的时候从来不现身，刚想将他封存在心底最深处，却又突然冒出来要求见面，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到底是巧合还是种手段，亚辰分不清楚。

外面的风雪越下越大，从方艾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打电话的亚辰。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路灯下讲电话，宽阔的肩膀和头上渐渐覆上了一层轻薄白色，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从他垂头丧气的背影能感觉出他的落寞。

是谁打来的电话？

方艾和工作人员道别后，将亚辰的外套挽在手臂上，拉开门走出餐厅。

方艾在餐厅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亚辰的通话结束了才轻轻走过去。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会降温，你的身体看上去很好，但是难保不感冒。”方艾将手上的外套递给亚辰。

“谢谢，方姐。”亚辰接过外套穿上，雪花遇热融化渗进肉里，冷得钻心。

“方姐？”方艾摸摸自己的脸，表情夸张地说：“我有那么老吗？”

“没，你非常年轻漂亮，这是种尊称，他们都这样叫你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我道歉。”亚辰忙解释。

亚辰诚恳的样子逗乐了方艾，“你这么认真干嘛，我开玩笑的，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叫阿姨就行。”方艾看了看亚辰手中的电话，说：“这么晚了还有事？”

“是啊，一个朋友有事找我。”亚辰朝餐厅张望，“他们吃完了吗？”

“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我会跟他们说的，记得明早九点准时到公司，我们要去como出外景。”

方艾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贴心的话语，让亚辰对这个小女人的好感倍增，能进入1st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

亚辰道了声谢，打了一辆车飞驰而去。

方艾看着没入黑夜中的车，自喃地重复了一句“方姐”，然后摸着脸颊长长地叹了口气。

23.告白

up2me一楼的咖啡厅只对内服务，店内布局优雅、暖色调的灯光让人倍感温馨，点上一杯espresso，细细感受这份香浓，在空灵纯透的轻音乐中慢慢雕琢时光。

裴希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眼睛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车辆，不知在想些什么。

雪夜，咖啡厅除了侍者，只有裴希一个客人，偌大的空间难免有些冷清。

亚辰到达咖啡厅的时候刚好十点整，一身风雪的他推开门，已经有侍者站在门口为他脱外套。

也许是感受到一股冷空气袭入，裴希的视线从窗外转向门口。

亚辰一抬眼，刚好与他四目相接。

裴希的目光是清冷的，亚辰则有些闪躲。

见到他，亚辰心中既激动又紧张，但是这种矛盾的情绪亚辰没有表现在脸上。

亚辰故作轻松地走过去坐下，侍者为亚辰送上一杯latte。

咖啡的醇香慢慢氲散，两人都没言语，只静静对视着。

“……呃，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气氛太过沉闷，亚辰试图活跃。

裴希盯着亚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这种沉默让亚辰心慌。

半响后，裴希才缓缓开口道：“被人背叛的感觉怎么会好？up2me费尽心力培养出的model被死对头挖墙角，这种感觉能好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希，我不是……”亚辰急于解释，裴希却自顾自话。“当然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你是个忠诚的人；我想，即使将你放逐，你也能凭自己的毅力和实力卷土重来；我想，对你冷漠点也许能激发你的潜能，你看起来不像个会服输的人；我想，也许你有那么一点点在乎up2me……和我。”裴希垂下眼睑，用小勺轻轻搅动咖啡，“事实却与我想的相去甚远，亚辰，我对你高期待，而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裴希扬起头，失去光采的眼眸中带着伤感，湿润地闪着憔悴的光，“很久没有这种糟糕的感觉了。”

快到打样的时间，店内关掉了主厅吊灯只留着一排壁灯，幽暗的环境让气氛更加沉重。

裴希的状况不太好，情绪低落、眼神黯淡、脸色阴霾，仿佛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在亚辰心中裴希是超脱、冷艳的完美存在，就算知道他不堪的过去也丝毫没影响裴希在亚辰心中高绝的地位。而今天，裴希又变回了那个在雨中伏在亚辰肩上哭的脆弱男人，他的高傲、尖锐、冷漠在这一刻已然褪尽。

亚辰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放在心尖上的人露出悲伤之色，亚辰心痛不已。

出于保护意识，亚辰一把握住裴希拿小勺的手，急声道：“我当然在乎你，不是一点点，是很在乎，我离开up2me并不是你所想的背叛，而是想更快的提升自己。我喜欢你，想得到你的关注，我努力在你面前展示自己，但你从不拿正眼看我，我如果继续留在up2me一定会对你造成困扰，所以我只能离开。”

“为什么去1st？你明明知道它和我们是商敌。”裴希的目光幽幽落在被亚辰握住的手上。

“因为在米兰，只有1st能给我足够大的提升空间，裴希，对不起。”

亚辰慢慢取下裴希手中的小勺放在咖啡杯碟里，手指温柔穿过裴希的指缝与他十指相交。

“我原本是个很自负的人，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不论是在家还是学校身边的人都视我为中心，我从来没有自卑过，直到误打误撞遇见你，我才知道自己并不完美，还有很多得不到的东西。”

亚辰握着裴希的手一动不敢动，神情慎重又紧张，生怕裴希抽回手。

为了转移裴希的注意力，亚辰开始诉说自己苦涩的暗恋。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人，我交过女朋友，我一直坚信自己性向正常，但是上天让我遇到你，那晚的邂逅虽不愉快却让我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亚辰深情地凝望着裴希，目光灼热似要燃烧起来。

“我对你一见难忘，连晚上做梦都梦到你，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但当时我不愿承认自己爱上你了，我怕自己感情失控，假期还没结束就匆匆回国，满以为这样能忘记你，可思念却越来越浓。为了见你，我飞到米兰，我的兴趣是摄影，现在却成了模特，我从没像这样疯狂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对你是绝对的死心塌地，现在的我也许没能力帮你什么，但终有一天你会需要我。”

亚辰终于鼓起勇气向裴希告白了，这番话如同大山深埋在亚辰心中，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亚辰其实是个浪漫主义，他多次想象过向裴希告白的情景，在风景如画的科莫湖畔牵着裴希的手漫步沙滩，一起聆听风过树梢、细浪淘沙来自大自然的低吟浅唱；在巍峨肃穆的大教堂中用最虔诚的心向裴希庄重宣誓；在浪漫烛光晚餐的时候附在他耳畔喃喃耳语，倾诉衷肠。

亚辰怎么也想不到，最珍视的告白会是在这样一种敌对诡异的气氛下说出来。

不知道裴希会沉默着接受还是鄙夷地拒绝，亚辰自己都能听到来自胸腔内“咚咚咚”的心跳声，有种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复杂感觉。

裴希的手被亚辰紧握着，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让裴希很想抽回手，亚辰的眼神太过热烈，裴希有种被人视奸的感觉。

裴希忍了又忍，才抑制住抽回手的冲动。

“你觉得我是同性恋？”裴希将头转向一边，避开亚辰的视线。

“不。”亚辰摇头，“我爱你，与你的性别无关。”

“你爱我”裴希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前不久还和一个男人当街热吻，获得点荣誉就迫不及待跳槽的人说爱我？你的爱真够特别的。”

“跳槽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见裴希不相信自己，亚辰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看。

“我今天找你不是听你解释的，我想知道裴轩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挖你过去的？”裴希抽回被亚辰紧握住的手，拿起餐巾轻轻擦拭手背。

裴希的举动让亚辰很受伤，声音一下低沉了许多：“他保证我三年内成炙手可热的超模，我有自由选择1st设计师的权力，还给我安排了一名职业经纪人，但是这些都不是吸引我过去的主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