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 上——Mousai

34.狂妄

连日来的阴霾天气终于告一段落，微风吹开迷雾，和煦的阳光沐浴着大地，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当柔亮的光线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温柔地洒在雪白的病床上时，床上昏睡已久的如白瓷般精致的男人终于醒了。

裴希还没睁眼，就先闻到了属于医院的独特消毒水味道。

裴希微微皱起眉，朦胧的意识被难闻的气味刺激，昏倒前的记忆便在脑中慢慢苏醒。

令人颤抖的画面再一次完整浮现在脑海，裴轩狰狞的面孔近在咫尺，裴希偏头试图躲开他，但他的影子就像鬼魅，如影随形。

裴希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拼命想甩掉，不停摇晃头部和身体，病床被他摇得“咔咔”作响。

“percy”裴希听到有人叫自己，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裴希扇动长睫，努力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眼前不再是裴轩阴冷的脸而是满脸关切的雷。

“……r……a……y……”裴希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雷看到裴希这般虚弱，心里虽痛，脸上却挂着笑，他温柔地将裴希额头上的乱发拨开，开玩笑道：“不用抱歉，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才让你躺在医院，该道歉的是我。”

裴希刚想说什么，雷又接着说：“公司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手里有些没处理完的文件我也带到医院来了，还有你的设计稿我也带来了，我想你无聊的时候大概想看看它们。”

“ray……”裴希忽然红了眼眶，“告诉我，你对我好单纯因为我是你拍档，是你兄弟，是你值得信赖的人，而不是……”最后的话裴希没有说出口，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雷的意思，但他对雷不来电，纵使雷做再多也是枉然。

雷静静地看着裴希，眼神深邃如湖，闪动着粼粼波光，“percy，抱歉，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我不是好人，但我是对你最好的人。”

“我不值得。”裴希情绪很低落，经过墓地一事后，悲痛的往事再次被揭开，血淋淋的事实让裴希无力却又不得不面对。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来判定。”雷将裴希扶起来，半靠在床上。“好了，你刚醒，别说太多话耗费体力，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吃点水果？”

“ray……我真的不……”裴希还想争论，雷却递给他一本心理学书，“我想你该静下心来看看书。percy，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论扰乱自己的内心，我们曾经并肩作战，力挽狂澜，虽然也有彷徨无助的时候，最后我们都坚持下来了不是吗？现在我们又面临这种难题，但我相信我们能顺利渡过，你说呢？”

裴希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哀伤：“这次恐怕很难。ray，裴轩是个狠角色，他这次认真了，他说他会想尽办法搞垮我们，他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闻言，雷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percy，你大概从不相信你有非常棒的伙伴，也从未肯定up2me是家实力雄厚的公司，你只知道埋头设计，其他一切你都毫不在意，直到对手逼近眼前你才会抬头，看到对手的强大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坚强的后盾，你很让我伤脑筋。”

“ray，我知道、我知道你交际很广，我从没看轻你，只是你不了解裴轩，他想做的从不会失败，从小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怎么和黑手党扯上关系的，如果他动用这方面的力量，我怕我们撑不住。”说起裴轩，裴希打心里畏惧，裴希不是怕他杀了自己，而是怕自己连累up2me。

雷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一声，道：“米兰政坛商界都与我交好，我不走黑道，但凭我的关系，黑道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整倒我的。up2me表面只是个模特管理公司，但它背后庞大的工业体系并不简单，1st同样，唯一不同的是我们的脉络是白的，而1st是黑的。”

“我的中国风设计被裴轩盗走了。”裴希垂下眼睫，声音闷闷地，连自己的设计都看不住，裴希无颜面对雷。

雷却拨开他的刘海，说：“别难过，他拿走的只是图样，而最重要的设计理念他并不知道，服装之所以能千变万化，是每个设计师对服装的感觉和概念不同，才有那么多款式各异的衣服问世，我敢保证那套设计就算他做得出来，感觉也不会好。”

“嗯，但是亚辰……”裴希还是比较在意亚辰，怕那套中国风设计被他穿出别样的感觉，裴希虽然没有正面肯定亚辰，但在他心中亚辰是那套设计的不二人选。

“那男孩太让我失望了。”雷摇摇头，“不过现在我还没时间管他，1st 最近有动作了，可能要做一场大型男装发布会，我要想办法控制他走秀的场地，大秀场全部封锁，让他的秀只能去小学校的后操场。”

在时尚界，举办一场时装发布会，秀场的大小和布置也会影响品牌在人们心中的定位，任何一场大牌发布会，主秀t台都是别具匠心、熠熠生辉的，雷第一步先控制场地是非常不错的办法。

裴希相信雷有这个能力，便点头答应，还说：“我在时装周上获得一些启发，我想我能在短期内完成一套媲美中国风的设计。”

雷笑问：“需要我帮忙吗？”

裴希说：“如果可以，你再帮我物色一个亚裔男模，我相信你的眼光。”

雷笑而不语，不知是谁以前还埋怨自己找了个没有灵气的model，现在却说眼光好了，真是口是心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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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t 最近动静很大，频频召开新闻发布会，裴轩主持会议并让旗下一干设计师齐齐亮相发布会现场，他们中有很多资历老的著名设计师，也有一些新面孔。

所谓新闻发布会不外乎介绍公司经营状况，扩大其影响力，再适时推介旗下的能人精英，让他们在观众面前混个眼熟，为以后进军市场做好前期准备。

1st 的新闻发布会热闹非凡，盛况空前，各路媒体精英汇聚一堂，五花八门的问题层出不穷。

在提问环节，裴轩当然不会亲自作答，他安排了善于应付媒体的方艾，作为1st的新闻发言人，接受各家媒体的访问。

方艾张弛有度，善打太极，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一般访问是受访人头疼，而方艾却让记者头疼。

直到有人问到1st未来的目标，坐在一旁一直保持优雅微笑的裴轩才对方艾使了个眼色。

方艾授意，便对记者说：“这个问题还是由裴董来回答大家。”

方艾将话筒移到裴轩面前，裴轩调整好话筒高度，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慢慢道：“众所周知，1st在米兰时尚界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每一年米兰时装周上大家关注的焦点都在1st这边，这让我们感到自豪。但中国有句古话叫‘高处不胜寒’，1st雄踞米兰多年，没有可超越的对手，我知道你们想说up2me，在外界看来up2me似乎和我们不相伯仲，但行内人都知道up2me没什么能和1st比，设计师、模特、经纪人，他们没一样拿得出手。我的助手在巴黎时装周上曾说过一句话我非常赞同，新设计师为了博出位，以哗众取宠的另类时尚博得大家眼球，一时的风光不代表真正的实力，up2me的设计师团队恰恰就是这样的，所以，我的眼中没有up2me。”

裴轩妄自尊大的话引来嘘声一片，在场的记者中有一部分是up2me的拥趸，他们立即反驳裴轩。

“up2me的设计大胆新颖，色彩跳跃，搭配讲究，比起1st的古老设计和深沉色调，up2me才是未来的主流。”

“对，up2me是潮人的风向标，1st无权否定它的价值。”

“说什么up2me的模特和设计师拿不出手，1st 强推的男模jamie不是up2me出身吗？挖别人墙角还出口伤人，1st 必须为自己的言辞负责！”

“对……道歉……道歉……”

台下记者喊成一片，一场好好的发布会因为裴轩的一席话变成了声讨会。

裴轩依旧不改笑脸，淡淡地睥睨台下，这群抗着相机的廉价劳动力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不过是一群付费的高音喇叭而已。

裴轩双手抱胸，一点不为所动，等到声音渐渐变小，裴轩才不慌不忙说出1st 的未来计划。

“三年！未来三年1st必须完成的目标是，收购up2me最低31.5%的股份，我裴轩说到做到！”

宣布完，裴轩不顾混乱局面，起身离场。

一瞬间，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1st 的会议室很大，裴轩最后的话语在室内回荡，久久不散。

记者们面面向觎，无法肯定刚才听到的是真是幻。

场面非常尴尬，连方艾都楞了好久，裴轩一向冷静自持，会在这种公开场合暴露野心，一定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如果今天的发言被报道出去，1st必然会成众矢之的。

1st在米兰沉浮多年，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吞并了多家公司，树敌多少方艾都数不清了，今天裴轩公开宣称要收购up2me，觊觎和挑明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如果仇家们连成一气，1st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方艾绞尽脑汁想挽回局面，

可还没想到办法，已经有记者开始离场，一个带动两个、三个……

很多记者都站了起来。

方艾忙喊道：“请大家等等，稍后有1st为大家送出的答谢宴，辛苦了这么久喝点东西吧。”

话筒的声音很大，但记者们充耳不闻，完全没有来时的兴致，表情冷凝地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第二天，多家时尚杂志的封面都是以“1st耍心机，为造势口出狂言。”为头条，将照片中裴轩的嘴打上封条，意为：闭嘴。

一时间，裴轩成了街头巷尾人们热议的话题人物。

35.回忆

裴轩作为近期的热点话题人物受到了多方关注，连政坛新闻也提到他，有议员表示上市公司之间应该呈良性竞争，裴轩的说辞显然有偏恶意竞争的趋势，还说会密切关注这两家公司的发展动向，确保时尚圈的正常秩序。

这番话显然是要裴轩看清形势低调做人，但裴轩根本不把外界的声音放在心上，该工作时工作，该放松时放松，完全没有一点受压的感觉。

但却苦了身材娇小的方艾，老板惹了事做下属的自然要想办法去摆平，除了联络相熟的媒体，还要费力打点各方势力，心力交瘁的同时还要观察裴轩的脸色。

这天，公司已经下班了，方艾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回来，在电梯口遇到准备回家的亚辰。

方艾看到他，一瞬就来了精神，将亚辰拉到隔壁的咖啡厅。

亚辰最近也不好过，裴轩挑衅的话太直白，而且明显是针对裴希，亚辰心里对他非常不满，但目前还在韬光养晦的学习阶段，没有能力站出来蘀up2me说话，只能忍气吞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每天的工作时间，亚辰都和裴希这个眼中钉在一起，简直是种煎熬。

裴轩说到做到，真的在亚辰身上设计衣服。

一匹布料，一把剪刀，一支画笔，打口钳、描线轮、别针、纽扣和各类型尺子，裴轩就用这些在亚辰身上比比画画裁裁，图纸上的设计很快就在亚辰身上成形，而且非常服帖有型。

抛开对裴轩的成见，亚辰不得不佩服裴轩的工作能力，有时亚辰甚至会觉得裴轩敢放大话确实是他有这个实力。

亚辰已经站了一天，本来打算回家早点休息，没想到出门就碰到方艾，还被她拖着不让走，亚辰只好无奈地坐下，无精打采地看着面前的精致咖啡杯。

“亚辰，我们真的同病相怜。”对坐的两人皆是一脸憔悴神色，方艾感叹了一句。

亚辰点点头，没说话。

“其实，裴董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是间歇性的，每年一次很有规律，你第一次见识肯定不能理解，我经历过几次都还没适应。”

方艾轻轻搅动咖啡，回忆起刚到1st 的时候。

“刚认识裴董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英国人，他太绅士了，像极了英国贵族，他的脸上始终带着让人安心的微笑，浑身散发出的安全感足以让每个女人沉沦，他是最完美的大众情人类型。我们在一起聊天，聊的时间虽不长，寥寥数语我就能看出他是个很有魄力的男人，不由得有些敬仰他。酒会上的短暂邂逅我想他并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一周后我收到了来自1st的邀请信，他邀我去参观1st，我没有一丝犹豫，我预感我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

“我到了1st，参观完整栋大楼我就爱上这里了，我想在这里工作，并请求他给我机会，他审视了我一会儿，点头答应了。之后，我从小小的摄影助理做起，然后是摄影师，再到模特经纪人，最后我成了他的助理与他共同工作。和他接触多了我才知道他是典型的工作狂人，经常为了未完成的设计加班加点，工作时的他绝对是冷漠疏离的，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执着又疯狂。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他是时尚界的翘楚，有怪癖很正常，但我没想到头脑精明冷静的他也有冲动的时候，对象就是up2me。”

亚辰从sunday口中听说过一些1st和up2me之间的恩怨，但零零碎碎很不完整，其实亚辰想听的是裴轩和裴希之间的过往，这样就能知道兰迪抹黑裴希的话是真是假了。

现在方艾在面前，她与裴轩那么近应该知道很多不为外界所知的事，亚辰想从她口中探求真相。“他做了什么冲动的事？”

方艾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出来。

方艾面带犹豫，亚辰怕她不往下说，便道：“裴董的性格真的很难掌握，我每天和他一起工作，感觉压力很大。方姐，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提点一下，我以后好多加注意。”

亚辰说话的时候故意压低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既沉闷又充满疲惫。

方艾果然敌不过这招，满怀同情的看着亚辰，“其实裴董这个人是典型的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你在以后的工作中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别顶撞他就行，等那套中国风设计发布后，我会申请调去巴黎，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我可以申请双人的。”

“方姐，我想多了解裴董，还有1st和up2me之间的纠葛，可以吗？”

亚辰诚恳地看着方艾，幽黑的眼眸闪烁着央求的光，方艾还是第一次被亚辰这样注视，一下慌了，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方姐——”亚辰再一次喊她。

“额……可以是可以，我要慢慢想一下，我们和up2me之间的恩怨太复杂，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

方艾将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透过车水马龙的大街看到了另一边的up2me。

方艾刚到1st的时候，up2me还是未成形的小公司，完全被时尚界忽略了，没人知道up2me的董事长ray是米兰政界巨头的儿子，而1st那时已经在米兰时尚界独占鳌头了。

方艾当时很好奇，为什么裴轩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就能成为上市公司执行主席，后来才从侧面了解到，裴轩的背景并不简单，有股强大的势力一直在后面支持和推动1st的发展。方艾曾见过那些人几次，都是匆匆一瞥，只记得为首的是个年逾五十的老者，扎着马尾，精神爽利的样子，他身边跟着四个带黑超的强壮男人，他们进裴轩的办公室不用敲门，而且喝的咖啡都是裴轩亲自泡的，方艾从细节看出这些人不简单。

在1st鼎盛发展的几年中，随着人们品味的改变，时尚界的潮流一日一新，年轻化的个性元素渐渐蚕食了古老的贵族风情，一批年轻设计师脱颖而出，用夸张、反传统的设计迅速赢得大家的瞩目，这其中的佼佼者当属up2me的裴希，他还启用了一批边缘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