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 上——Mousai

背后传来黑人的喊声：“嘿，中国男孩，留个电话，下次见面我请你吃晚餐……”他的声音最后淹没在嘈杂的环境。

亚辰双手插在裤兜里，耳朵塞着耳塞，二十几首歌已经循环播放第三遍了。

算算时间，这队也排了差不多有两个多小时了，队伍以蜗牛的速度向前蠕动，进去应征模特的人都没有出来，亚辰开始怀疑那个房间是不是鬼屋。

虽然有点烦躁，亚辰还是喜欢国外这种秩序井然的样子，即使自己出示了金毛的邀请函，也改变不了按顺序排队的命运。如果是在中国，通过关系早就插队或者直接走后门进去了，作为关系大户，自己哪用的着受这些活罪。

翻看自己的号牌，103，也不知道号是怎么排的，难道真有这么多人来应征？亚辰叹了口气。这时前面的人起身出去了，空出了一个座位，亚辰当仁不让一屁股坐下，无聊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针，慢吞吞地和这队伍有得一拼。

精力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眼前的手表渐渐出现重影，亚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103……103……”不知过了多久，亚辰恍惚中听到自己的号，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哈欠，亚辰站起来，脚步摇晃地走进了那道虚掩着的门。

眼前这一幕和那夜的邂逅极为相似，金毛和那个黑发男人同时看向推门而入的亚辰，同样的惊诧。不同的是大床换成了白色圆弧型办公桌，金毛没有压在黑发男人身上，而黑发男人的眼睛也不是棕色的了，他的双眼黑得发亮，配上一副无镜片的白色镜框，今天的他看上去既严肃认真又精明能干，亚辰以为自己睡醉了。

又是金毛率先打破僵局，他露出招牌式优雅从容的笑。

“命运真的很神奇，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很有趣，你确定你今天没有喝酒？你的脚步一如既往地漂浮。”

“呃……没有。”亚辰深呼吸了一下，迅速调整好状态。

“难道说，你是接受我的邀请而来的？但是距离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而我的时间很宝贵。”

面对金毛的问题，亚辰回答的从容不迫：“你的信笺上可没有注明时限，没有公司愿意征用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所以，我尽快处理完休学手续就赶来了。”

金毛托着下巴，用选商品的目光看着亚辰，他眼神闪烁且挑剔，让亚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束缚感。

“希望你不会为你的决定感到后悔。好吧，没有明确时间是我的疏忽，既然你来了那就试试。”金毛低头对黑发男人说：“percy，你来感受他。”

说完，金毛退到旁边的沙发悠闲的坐下，他紧咬不放的目光让亚辰非常不自然。

裴希闻言站起来，拿了一把软尺走到亚辰面前，用完全公式化的语气说：“站直，挺胸、收腹，手平举。”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在量肩宽和胸围的时候，亚辰能清楚地感受到清新的气息轻轻打在自己的皮肤上，心跳有些加快，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到。

“把上衣脱掉。”裴希口气冷淡，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命令亚辰。

他斜睨了一眼没动静的亚辰，皱眉道：“如果没有另我满意的肌肉线条，你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的时间更宝贵。”

很讨厌的语气，亚辰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受到这样不礼貌的待遇。

亚辰三两下除去衣物，连同长裤一并脱了，男性特有的充满力量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

亚辰的肌肉分布均匀，皮下脂肪含量适中，大腿线条柔和，又有显示力量的小腿三头肌，腹部扁平有垒块隐现，臀部更是圆满挺翘，标准的模特身材。

亚辰发现裴希的眼神有一瞬的跳动，知道自己的身材应该符合他的标准，不由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关都过不了，以后想再看到他接近他就不可能了。

“体型在我看来只能算勉强合格。现在试着想象自己穿了一件工字t，超低腰的牛仔裤，没有任何道具和配饰，就这样简单的搭配，我想在你身上看到性感颓废的感觉。”

裴希把画笔夹在耳后，退到沙发边，给亚辰空出即兴表演的场地。

金毛的手放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从亚辰的角度看起来，像是从后面环抱住了裴希的腰，非常扎眼。

这点让亚辰心里十分不爽，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静默了片刻向裴希提出要求：“我想我可以做到，但是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裴希不解地看着他：“我这里不是考影视演员。”

“这个我当然知道。”亚辰自动忽略裴希不耐烦的表情：“我一个人也可以完成，但是效果不及两人配合来的好，而且我相信贵公司的模特不仅仅只为上时装周t台吧？平面广告模特才需要更多的，能吸引住人眼球的表情和气质，他看上我，也是冲这方面来的，我猜的有错吗？”亚辰坚信地望向金毛。

金毛的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地看着亚辰，最后，他轻轻拍了拍裴希的后背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没意见。”

裴希只好勉强点头：“你需要什么配合？”

“能把空调温度调到30度吗？”亚辰的要求让在场的两人瞪大了眼，临近初夏，室外温度都达到了25、6度。

“你们不是很忙吗？我想节约时间。”

金毛比裴希先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在哪里摸出个遥控器，对着空调摁了一下，数字上去了，让人感觉闷热的空气渐渐充满了整个房间。

亚辰的惊人之举并没有完，他突然一下坐在地上，双膝弯曲着对裴希眨眨眼：“现在你可以过来压住我的腿吗？”

真是有趣！裴希跪在地上用手压住亚辰的脚背，整个看起来就是两人组做仰卧起坐的姿势。不知道亚辰打什么鬼主意，裴希面无表情的等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亚辰自顾自地躺下、坐起，试了两次，故意忽略裴希冷厌排斥的表情，亚辰拉起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的小腿，亚辰又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裴希呼出的清新呼吸，真正醉人。

“好了，你现在抱紧，我要开始了。”

亚辰平躺在地，双腿并拢，双手半握拳放在耳朵两侧，他深深地看了裴希一眼，然后腰部发力，一起一落做起了仰卧起坐。

因为裴希环抱着亚辰的小腿，整个身体都向亚辰靠近了，亚辰起身的时候，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鼻尖碰鼻尖。

开始几下裴希并没有觉得异常，可随着次数增多，加上亚辰别有深意的眼神，忽近忽远的雄性荷尔蒙分泌出的麝香气味，鲜活跳动的腹部肌群，沿着皮肤纹理流下的汗水，还有亚辰喷在脸上炽热的气息，裴希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没有跟亚辰打招呼直接松开了手，正想起身，手却被拉住了。

亚辰左手撑在地上，身体前倾，浑身都被汗水洗礼过，麦色肌肤透着刚刚激烈运动后的咸湿诱惑。他喘着气，胸膛起伏，因为运动的关系头发有些凌乱，还有汗水顺着发梢滴落，性感不言而喻。

裴希不带掩饰的厌烦让亚辰不知所措。

亚辰蹙起眉心，双眸半眯，嘴唇微开，眼神里混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像在乞求又像在挽留。最后他放开裴希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明明只穿了一条内裤，他却把大拇指扣在看不见的牛仔裤兜里，那位置刚好在内裤凸起的两侧，低头缓慢地朝空调出风口走去。

出风口送出的热风拂乱了亚辰的发，让他的侧脸看起来充满疲惫和孤独，那种迷茫的，失去活力的颓废感在这一刻定格。

亚辰耳朵灵敏，他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啧啧”的赞叹声。

亚辰笃定自己会拿到up2me的签约书，因为那个金毛今天衣冠楚楚的，看起来像是决策人的样子，而且能有机会表演也是因为得到了他的许可，而现在他的表情正告诉自己，你成功被录用了。

但事实却不然，亚辰没料到裴希会否定自己。

“抱歉，和你的意见产生分歧，他没有我要的feel。”裴希完全无视亚辰的存在，他一边带着歉意和金毛说话，一边整理桌上的模特资料，亚辰的参选表格被他放到了大叠资料的最下面。

“如果你要他，可以签他，也许有其他设计师会看上他，比如：joo。他一向喜欢只有身材没有灵气的模特，我想他……”裴希抬起头，眼里两道锐利的光射向亚辰：“我想他更合适joo。”

这……这是赤裸裸的打击，指桑骂槐的典型。亚辰不能容忍，即使他是自己想见的男人，也不能这样藐视自己吧？男人的自尊怎么能容他这样践踏，被誉为「磁电波发射器」的自己竟然被他说成没有灵气，真是奇耻大辱。

亚辰还在酝酿反击的语言和气势，裴希却从房间消失了。

金发忍住笑意，静静地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亚辰，心想：这男孩可以签下来，他时而内敛时而狂放的气质，可以给人带来无限惊喜，而且他的表现欲非常强烈，只是他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有待加强。

最终，亚辰还是跟up2me签了约，因为金毛信誓旦旦地承诺，会让裴希改变初衷接受亚辰。还说裴希新一季的设计风格，只有亚辰这样的气质才能完美的演绎。

「为了挽回自尊和声誉，我会努力让你刮目相看的，裴希！」

亚辰成了第一个从来时的门走出去的人。

5.合租

和up2me签约后，亚辰给父母去了个越洋电话。

一开始亚母还为亚辰偷跑的事碎碎念，但一听到签在up2me旗下，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在电话结束前，亚辰被迫答应了回国一定带五个up2me最新款的波西米亚手袋，因为酒会上的阔太太们在这件事上的兴趣出乎意料的一致。

接下来亚辰的首要任务是租公寓，毕竟一夜175欧元的房间不能长时间租住。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米兰，亚辰用他蹩脚的意大利语，吃力地在租房网上寻找出租房。

打开租房网，大大小小的图片和长短不一的房屋信息介绍，让亚辰差点看花眼。

这次出门匆忙，没带太多钱，估算了一下银行卡和钱夹里的现金，亚辰最后决定租下离up2me总部不远的一处静谧小街里的二层小洋楼。从图片上看，房间采光不错，内部装饰虽然简单却干净，看得出来主人是个生活习惯很好的绅士。

亚辰过惯了集体生活，对合租并不排斥，在通知过房主后，亚辰连夜退了酒店房间，拖着不多的行李，叩开了象牙色的木门。

迎接亚辰的是一双带笑的眼和一口白森森的牙，在幽暗的壁灯下，亚辰只能看见这三处对比明显的地方。

“噢！上帝，是你！”亚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拥进了黑人结实热情的胸膛里。“我正在看中国的电视节目，你的到来令我惊喜不已，我叫sunday，你呢？”

亚辰带着技巧推开黑人，相比黑人的激动，亚辰有点后悔。

“jamie。”

黑人热情地接过亚辰的行李，领着他进了客厅。

他果然没有说谎，看到电视里熟悉的cctv4的标志，亚辰有种想拥抱电视的感觉，太亲切了。

看着黑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搬东西，亚辰也不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亚辰也过来帮忙sunday更加高兴，像个孩子似的，雀跃地讲着刚才看的电视节目。

面对热情洋溢的sunday，亚辰有种负罪感，联合国都宣布要消除种族歧视，自己却因为sunday的肤色而产生排斥心理，这样做是不对的。

sunday笑得越灿烂，亚辰就觉得自己越肤浅，想着以后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亚辰主动询问起sunday的工作生活。

“你是记者？”这次轮到亚辰吃惊了，“那天遇到你，我以为你也是应征模特的。”

看着眼前这个壮硕的黑人男孩，用倒三角形容他真的一点不过分。在亚辰的印象里，记者应该是那种个子小小背个大大的单反相机，见缝就插，见好不收，死皮赖脸的人，这和sunday的形象一点不吻合。

亚辰说出自己的疑问，sunday笑得更加开怀：“你说的那种是paparazzi，就是你们说的狗仔，我是《muses》时尚杂志的记者，虽然工作性质和paparazzi有一点接近，但是本质是不同的，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出各大时尚公司。”

难得亚辰有了兴趣，sunday趁热打铁，从茶几上拿起一本刚出刊的《muses》杂志详细介绍起来：“《muses》创刊一年半，虽然不像《vogue》那么畅销，但销量也比同期创刊的其他时尚杂志好多了。当时我还是个新闻系的实习生，主编并没有嫌弃我没经验，尽力培养我，现在的我已经从打杂实习生晋升到正式记者了，我还考到了记者证。”

从sunday的语言动作，亚辰估计他可能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比煤炭稍微靓丽一点的肤色，看不出他的脸会不会因为高兴而变红，只能从他兴奋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对自己目前的记者工作相当有兴趣，可是亚辰听得有些累了，又不好扫了他的兴，只能眼皮半阖地听下去。

“《muses》最近销量不是很理想，虽然主编没有给我什么压力，但是我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来提高读者的购买欲。所以，我想到急速飙红的percy，你刚来米兰可能不知道，只要是有关于他的消息，不论是记者还是读者都表现出强烈的窥探欲。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红，他设计的裤子，我只能穿进小腿。前些天他公开说喜欢纤细瘦弱的男人，这一句话的言论在时尚界又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gay在当今社会不算什么，但他的标新立异无意间成为了不良少年的风向标，外界谴责他应该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你说的是up2me的设计师percy？”听到裴希的名字，亚辰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声音不觉拔高。

“对，就是你今天去应征的那个。你见过他了吧，他是不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裴希冷淡疏远的脸立即在脑中印现，下午还近距离感受过他的呼吸，他的样子已深深印刻在亚辰脑子里。他有属于亚洲人的黑发和体型，但他的眼窝却比亚洲人深一些，瞳色像黑珍珠，闪动着无机质的光，警告着生人爀近，这样想来确实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亚辰缓缓点头，sunday继续说着裴希的八卦。

“你别看他工作时一脸认真，可私下却过着淫奢的生活。这个可不是我随口乱说的，他和男女模特一起在公寓开party的图片还被曝光过，据说他们还有过群p！”

“这也太夸张了吧？你刚才还说他是gay，这会又变成乱交了？记者能乱评论别人吗？你还说自己不是paparazzi？”亚辰对sunday的夸张说辞感到不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有人说裴希的坏话。

sunday察觉到亚辰有点不高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为男人还是正规杂志的记者，却像女人一样说着别人的八卦，不禁有些脸红，连忙道歉：“sorry……sorry，乱交什么的只是传闻，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说实话我一直就不相信那些八卦，但是percy从来没有站出来澄清过，说他是gay也好，双性恋也好，他都以无视对待，所以关于他的话题才一直得不到平息。”

亚辰像是真的生气了，对sunday解释不理不睬，sunday也安静下来，房里只剩电视机里传出的，阵阵幽婉绵长的古琴声。

黑人天生的活跃细胞，一点都不适合这样沉闷的气氛，sunday只安静了几分钟就忍不住抖动起腿来，厚厚的嘴皮翻了几下，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结果，还是亚辰先说话：“你刚才说你们杂志销量不理想，所以你想到了percy，你是打算用这些没有证据的八卦来诽谤他，从而提高杂志的销量吗？”

“喂！”sunday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几乎吼的分贝对亚辰说：“我说过我不是paparazzi，对诽谤他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这样说是在诋毁我的人格，你的理解能力让我不得不对中国人的思维产生怀疑。”sunday吼完赌气似地背过身去，黑亮的颈子上筋都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