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错开我,他突然闭上眼睛躺回椅子上,神色萎靡,瞬间老了很多。招招手,他没有再睁开眼睛“你回去吧!”
这就是他的答案吗?不肯,原来他真的不肯,一步,两步,脚步蹒跚,转身,抬脚,跨出御书房。
一路无精打采,走到泰和宫门槛时,绿衣看到我欢呼雀跃,蹦蹦跳跳跑到我旁边左看右看“日梦君,皇上没拿您怎么样吧?”
她肯定是对上一次的事情心有余悸,我好笑捏捏她的鼻梁“你主子能有什么事。”转身向谬公公作揖“谬公公就送到这吧!”
“那奴才先行告退。”
绿衣也大喊“谬公公好走。”
转回头她马上对我说“日梦君,我们进去吧!红尘姐姐很担心您。”
红尘?应该是等我商量天牢里的事,我们进去,绿衣仔细把门关好,显然她猜到我们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拂宇在不在?”
“他啊!今天不知道吹什么风,他竟准时出现用饭。”
那他们真的都在等我罗?进去大院,红尘看到我显然很高兴,吩咐绿衣守在门口我们一起进入屋内。
她帮我把外衣脱掉挂到衣架上“主子,皇上召见有什么大事吗?听说您在御花园碰到过淑妃。”
转眼才看拂宇也在,我嗤笑“后宫真是藏不住一点消息,那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她真无聊。”
“还不是我的那点破事,那个女人真是……”摇摇头,拂宇想不出什么词语形容。“你到说说雪昊皇帝召见你做什么?他该不会发现了?”
“应该没有。”说到他叫我去干什么,到不好意思,厚着脸皮我实话实说“他要我当皇后。”
“什么?”拂宇和红尘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看他们惊掉下巴的样子,我纳闷了,这很奇怪吗?
第六十七章:武镇王
“主子,您是说皇上要您当皇后?”犹不敢相信,红尘一口一个字问。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嗤笑,拂宇鄙视瞥了我一眼,低头继续玩弄他的纸扇,满脸不屑。什么意思嘛他们,难道我就那么逊色,当不起这个皇后。
“主子,您别同我们开玩笑,皇后怎么能是您当呢。您的身份……您快去跟皇上说说您不适合。”确定我说笑话,红尘急得团团转,言语不当方寸大乱,拂宇及时提醒她“现在反悔是欺君大罪,只能从别处想办法。”
红尘稍微冷静,略一斟酌,她肯定说道“对,不能是主子拒绝,如果能让皇上自己收回成命最好不过。”
“我们可以从大臣身上下手。”拂宇也肯定点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如果太子殿下能出面事情会好办好多。”
“雪拂就算了,他出面阻止只会让事情越办越糟。”
……
你来我往,他们一个劲谈如何让我当不上皇后,从进来到现在,站在这儿半天没人问我脚酸不酸,口渴不渴,红尘平时不会这样,免不了开玩笑抱怨。
“本君好歹是你们主子,怎么都不当我存在?”我话才出口,四道犀利的视线直射向我,翻个白眼,哼一声他们又转过头去,当我透明。
好像我惹恼他们了,尴尬嘿笑几声,我踱到桌子边自己倒茶喝“当皇后怎么啦!既风光又有权有势,等本君坐上后宫第一主子的位置,你们再不用受别人欺负,多好。”
“主子,我们说的正经事。”恨铁不成钢摇摇头,红尘一手抢过我手里的杯子“水冷,奴婢重新给您泡一壶茶。”
看看,再怎么样,红尘还是会关心我,喜悦漫上心头。
几度开口,实在忍不住,拂宇摇着他的扇子纳闷奇道“玫南,好端端的,你为何会想到当皇后,难不成你喜欢上雪昊?如果这样你太让人失望,枉他们为你出生入死。”
拂宇看似不正经,很多时候他的想法他的观点最真实直接。但这件事我也不是全然没考虑过。
“当时没得选择,如果不答应,雪昊肯定会拿泰和宫上下,拿你们威胁我,我不可能置你们的性命于不顾,雪昊的皇后我不稀罕,但没有退路,他的脾性你们也知道,说一不二,他想做的事情不容任何人违抗。不管怎么样,我不能拿你们冒险。”
停顿下我继续说道“况且他是皇上,他想让谁当皇后谁阻止得了。”威胁人是雪昊小人最擅长用的一招,想到雪昊当时熊熊燃烧的怒火,现在想起才后背发凉。
不过当皇后也未必是坏事,像雪昊说的不接近他如何能早点拿下他。“你们不用担心,即便当皇后雪昊也不敢动我,再说了,处于深宫中君妃和皇后没多大区别,当皇后却平白多了很多权利,何乐而不为。”
无所谓笑笑,想让红尘安心。但我显然估计错她执拗的程度。
“主子,一点都不一样,当日梦君勿需公布天下,而皇后则不然。当你坐上皇后的位置面对的是整个朝堂还有百姓和其它国家的看法,对您以后公布身份大大不利,主子,您要三思啊!”
激动起来,攥紧手里的茶壶直到徐徐流出液体,她才注意到。把茶壶放下,满怀期待看着我,她一而再再而三劝说“主子,您要三思。”
事情有那么严重吗?我想不到会搞成这样。
拂宇嘿笑一声把我们的注意力都拉到他那边,拂一拂他过肩长发,他才慢悠悠说道“红尘,你也别瞎操心,不想玫南当皇后的人不止你一个,这个皇后当不当得成得看天意。天怎么说就怎么做,你乖乖看着就好了。”
指天指地,一副神机妙算,不可一世的臭屁样,怎么看怎么不爽。转念一想,醍醐灌顶,红尘也是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眉来眼去,他们两个不会有奸情吧?还真不好说。
我回来时候快到晚膳时间,这时候外面差不多全黑,红尘把宫灯点亮。
看向漏刻,掐算一下时刻,拂宇跳下桌子。“差不多时候了,狱卒该吃完晚饭,我们准备下,到天牢的时间刚好。”
看来拂宇已经将事情打理妥当,红尘为我穿上夜行衣,在门口的时候一再叮嘱“主子,一定要在戌时前回泰和宫。”
戌时等于现代时间晚上七点到九点,也就是我们只有两三个钟的行动时间。点点头“记住了,别当心。”
拉开门,拂宇不耐烦插嘴“我会完好无损把你主子送到你面前。”红尘嘭的一下子脸红,看看红尘再看看拂宇,总觉得他们两个有鬼。
出泰和宫后,我们尽量避开大路专拣阴森小路走,天牢处于皇宫西北,靠近我以前住过的洛水阁,野草众生,阴湿荒凉,但却是重重士兵把守。
我们猫在草丛里等待时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巡逻的侍卫一过,趁着夜色跃到天牢门口右侧。
两个狱卒站在一起喝醉取暖,偶尔说点荤笑话,一边搓手,一边哼哼哈哈,说到动情处,咧开黄牙哈哈大笑。时间不多,交换眼色,准备好了,我们对视点头,捡起地上的小石头,一人一个扔中他们的睡穴。碰一声,两人同时倒地,我们就势一滚,同时接住一个狱卒,将他们轻轻倚靠在墙壁上,做出他们在喝酒聊天的样子。
看没有惊动侍卫,我们放心拿掉他们身上的钥匙打开第一层门。
进去,果然看到里面的狱卒七倒八歪醉倒在四方桌上,桌子上的饭菜刚吃到一半。
拂宇将一个狱卒踢倒,解开他身上的大串钥匙并提起旁边的灯笼,走在前面给我领路。
这是我第二次进天牢,一样的脏乱臭,硬木鞋底咚咚咚响在冗长延伸向黑暗前方的青石地板上,一个又一个狱门从眼前越过往后退,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糟乱。
郁家一族刚被午门抄斩,整个监狱没有人,空荡荡只听到老鼠吱吱声响。继续往里面走,我们一前一后,大概十来分钟,拂宇停在一个黝黑有板木隔开的监狱门前。
“就是这里了。”他对我点点头,转眼观察锁头。
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手,只见他把钥匙拨开,找到相应的号码,选出这间狱房的钥匙。看着他拿起钥匙插进锁孔里,我心蹦蹦直跳,咔嚓一声,锁被打开,他推开门示意我跟在他后面,才惊觉一手冷汗。
“谁?本王不饿。”
一个微弱却硬气的声音传进耳朵,悬着一颗心一步一步往里面走,距离真相越近,越害怕答案,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跳的声音。
“别怕,我们是救你的人。”用灯笼在前面探路,拂宇大声喊。
久久没有回声,灯笼能看到的范围什么都没有,除了散乱的稻草梗。我们多走两步后才发现里面还有一道门,怪不得看不到人,原来内有玄坤。
“日梦君,小心。”
担心有埋伏,拂宇先第一个进去探视,里面传来犀利张狂的诅咒声“雪昊,你夺我雪氏江山,我武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佑我朝,保我江山,雪昊你将不得好死。”
武王?是十四年前起兵造反的三王爷武镇王吗?不是父皇顿感失落,但能见到武王总比一点线索也没有好,这么多年大家都以为他已被雪昊赐死,没想到还活着,就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父皇和虎令符的下落。
门口探出头颅,是拂宇,他对我点点头说没事,跨过散落到处都是的稻草屑,我一步入内,入眼的情景让我膛目结舌。
一个中年人披头散发被高高吊在墙上,两条粗铁链从墙里穿出,尽头的大铁钩有半个人大小,左右开弓穿皮透肉锁住该人的琵琶骨。
这个人就是武王吗?形容枯槁,干瘦到一根根排骨凹凸分明,皮包骨的程度比非洲难民还夸张。这要被扔到市井上谁会相信是曾经风光一时的武镇王,可见雪昊琢磨人的手段很厉害。
“你们是谁?又是雪昊派来的走狗吧!哈哈哈……你们休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一点有用消息。”
“你们回去告诉雪昊,想要虎令符,拿他人头献给本王,本王也许会考虑考虑,哈哈哈……”仰头大笑,缠痴癫狂,随着他的动作,铁钩上的血肉偶尔会撕开,下方的血迹黑紫,厚厚的一层,他却浑然不为所动,想他以前一定是喝叱一方武功了得的人物,可惜被困在这里十几年如一日,惋惜了如此英雄人物。
踏前一步,我恭敬行礼“侄儿叩见皇叔。”
头上方半天没动静,我奇怪抬头,只见他低着头痴痴地呢喃“侄儿~~皇叔~~~皇叔,侄儿。”他不会在这待久发疯了吧?这让我很为难。声音渐渐停下来,他表情怪异,他突然抬头厉喝“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第六十八章:武镇王
雪拂说我是他弟弟的时候,好像没给我信物,玫南玉佩我又送给了若棋,这可怎么是好。
拂宇在我耳边低声说“你长像酷似前朝皇后。”咳咳两声,我对上面的武王大声说道“皇叔,母后难产而死,临终前托付侄儿给雪姬公主抚养,十五年来侄儿一直在大兴风家,如今长大成人,家仇国恨也是该了断的时候了,侄儿没有代表身份的信物,但这张脸还不能够证明一切吗?”
仰头傲然直视他,他看着我怔怔不语,而后低头哽咽“真像,和她真像,筝儿,你走了这么多年,你活的时候我懦弱把你拱手于人,到临终时也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我没用,我真没用,什么都比不上皇兄,你喜欢他是对的!至少他能让你开心快活。”说到最后,他悲极而泣,泪湿衣襟。
他不同寻常的反应搞得我们一头雾水。
筝儿?什么状况?不会是他和母后,还有父皇搞三角恋吧!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完全是一个糟老头的样子,想用自己的脸做证据,没想到会引起他的伤心往事,还是这么香艳艳的情史,我顿时囧囧有神。
看向拂宇,他也是一副尴尬的样子。
唉!坏人只能我来做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双腿并膝恭敬行三拜九叩大礼,我终于说出我的目的“铲除雪昊,请皇叔助侄儿一臂之力。”停止哭声,他马上激动“侄儿,快请起。”好像打扰人家哭有点不道德。
扫扫膝盖站起,我继续恳求“请皇叔助侄儿一臂之力。”
叹息一声,他无奈“侄儿,不是皇叔不想帮你,我身体被雪昊摧残地不成样子,现在已是风中烛花命不久矣!想帮你都力不从心啊!唉!皇叔能帮你的唯有告诉你事实的真相。这个秘密皇叔已经藏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你出现,也不枉皇叔硬留一口气在。”
哀婉叹息,垂垂老矣!
苍老的发丝,枯黄凋败的面容,仿佛他随时会仙鹤而去,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第二个血脉至亲,而他却已是风中残烛。痛苦求生了这么多年,他看尽世俗的无奈让我心酸,水雾迅速漫上眼睛。
高高仰起头让眼泪留不下来,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软弱,尤其是在坚强的皇叔面前。
“皇叔,别泄气,等侄儿把您解救下来,修养一阵子,侄儿会给您看最好的太医,吃最好的药,您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轻笑摇头“你能长大皇叔已经很欣慰,把虎令符交给你,我已经完成任务。不负所托,我也该到下面给筝儿一个交代了,皇兄他可能不愿意见到我,但我还是想去掺一脚,哈哈,皇叔是不是很坏?”
他是三王爷,他说的皇兄该不会是我父皇?我着急问出口“父皇。父皇,他是不是已经……”后面几个字实在说不出来,明白我的意思,皇叔他苦笑着点点头。
“人都有走的一天,侄儿你看开点。在下面有筝儿陪他,想他该不会寂寞。”
是这样子说,生生死死随缘了,道理我也明白,但还是接受不了,我打中途出现的人都期待父爱,雪拂还和父皇相处过,他肯定从来都不相信父皇已经死了,知道这个消息他又该如何难过。
“侄儿,你到这里来。”
站到他面前后,他继续指引“手按住钩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只能照他指令一步一步做“手伸到钩索尖端碰到我身体。”他到底要干什么?“是这里吗?”“对!”碰到他伤口处,他痛得嘶一声,但马上笑笑“没事。”
然后呢?“把手探进伤口处揪住皮撕开。”手一抖,我立即跳离他三尺远怒喝“皇叔,你想要干什么,直接跟侄儿说一声。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和蔼看着我,他摇摇头“虎令符藏在伤口的肉里,不这样如何拿得出来。你再试一次。”
不可思议,他竟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瞒天过海,怪不得雪昊找不到,他本来就被钩索所伤,又雪上加霜这样残爱自己的身体,为他的自虐痛心,怒从心头起“皇叔,你用这种不自爱的方法藏住的虎令符,侄儿不要也罢!”甩袖转身,被拂宇扯住,轻声道“日梦君,不可。”
气在当头,谁撞到火坑口都不会有好事。
我生气怒喝“拂宇,你不过是负责本君人身安全的侍卫而已,你凭什么管我。”这样伤人的话才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但拉不下面道歉。没想到我会对他说那么重的话,拂宇不可思议张大嘴巴,但他还是不肯放手。“日梦君,机不可失。”
“皇叔已经这样,你怎么忍心?”你瞪我,我瞪你,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互不退让。
突然身后震耳欲聋的咳嗽声一阵接一阵,要把整个肺咳出来才好,甩开宇拂,我跑到皇叔面前赶紧问到“皇叔,您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