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许琢看苏涵的表情凝重,怕他又想不通,便把他拉起来,拍去他身上的灰尘,“那也只是我的想法,你当然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天上乌云渐厚,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弄堂里那最后一点光,也苟延残喘着眼看就要消失。
“走吧!”许琢握住苏涵的手,拉他步出弄堂。
回到宾馆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苏涵冻的直发抖。
“到你那去,我帮你擦干净!不然容易感冒。”许琢如是说。
干毛巾带走身上的湿气,苏涵静静坐在那,想起在他毒瘾发作时,韩野帮他擦身。到现在都记得他努力抬起身体想要够着脸盒同,韩野给予他的是温暖和力量,让他在那种困难的时刻能够前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变成一道坎,一道阻碍他前进的沟渠。
冰冷的水滴在他脖子里,苏涵这才发觉许琢身上还是湿的。想也没想夺过许琢手里的毛巾,在他还在诧异反应过来时,苏涵开始帮他擦干净头发。
“你也是,记得容易感冒!”
“我回去自己会弄!”许琢按住苏涵的手,望了眼窗外,“雨下得很大,明天再去看韩野!”
“明天。”苏涵想了想说,“我还有个地方想去,后天吧。”
“好,那我先回去。”
“把湿衣服换了,别偷懒!”
许琢出去后,苏涵去浴室打开热水,看着被刚才被许琢握住的手。是的,该放下了,不然就算现在许琢原谅了他,也难保以后不会再重现曾经的悲剧。韩野死了,伤害他的凶手也已经疯了。从今以后韩野会留在他心里,告诉他困难的时候应该如何前行。
第二天苏涵去看了老熟人,隔着玻璃,房间都是白的,惨白。曾经的老师,现在被绑成个棕子,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嘴巴动着好像在说什么,口水沿着唇角流下,发作时被几个大汉压在床上电击。
为什么要来看他,因为苏涵想起来,还没有和他说过再见。
病房里的困兽好像看见了他,冲他伸出手,苏涵的唇角微微翘起,还想控制我吗?我要连你的记忆一起扔掉,永别了!曾经、从前,所有的不快乐。
重新开始!一定要重新开始,所有的。
“怎么心情这么好?”许琢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苏涵就坐在那盯着他,任谁被这样盯着看都没办法淡定。
“没什么。”
许琢抿抿嘴,刚想低下头重新看报。苏涵过来,抱住他,瞬间就吻了他,蜻蜓点水般的吻。
离开后,苏涵用手指点着许琢的唇说:“补的早安吻。”
许琢眯着眼睛,这家伙又怎么了!牵起一抹微笑,目送苏涵出去,许琢接着看他的报。
第二天又下雨,天气预报却说是晴天。苏涵站在雨中,向韩野告别。墓碑上的那张照片上,韩野微微笑着,墓碑冰冷。转头看着给自己打伞的许琢,轻轻握住他的手,传来温热的触觉,不想再失去他,也不能再失去了。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许琢在看杂志。苏涵显不想打扰他,只好去逗邻座的小女孩玩。
看到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苏涵才对许琢提议道:“我去买点东西吧!你想吃些什么?”
许琢没有抬头,边专看他的杂志边说:“你吃吧,我还不饿!”
苏涵看了眼表,正是吃饭的时间,苏涵已经明显感觉到饿。
“你最近好像吃得很少,怪不得又瘦了!”苏涵想起来,这几天只也见许琢动筷子,却没见他吃多少。
许琢平淡的说:“三餐不规律,胃可能出了些问题。不要紧,主要是我忘记带药,回去吃点就好了。”
苏涵没有再问,也没有去买东西。在车子靠站时,他不声不响下车去。等他再回来,手上拿了几盒药,外带速食粥,矿泉水,堆在许琢面前。
“这是干什么?”看着那些药,这下许琢彻底没办法淡定了。
苏涵埋头那一堆东西里找出几种药,递给许琢“我刚刚去问列车员,有没有胃药。结果旁边正好有个医生,也是胃有病,推荐了几种。我就一起买来了。”
这么多,把药当饭吃吗!许琢抬头,正对上苏涵真挚的目光。想起从前苏涵得病时,徐拓海给的那堆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两父子其实都不太会照顾人。
“就这个!”许琢从中挑出自己常吃的那种药,拿了两粒,吞下去。
苏涵暗暗记下许琢刚才拿的那种药,想好回去要记得给许琢再买一些,还要提醒这家伙吃药。身体这么重要的东西,他都不好好保护。那就由自己来保护,从前总是责问许琢,可是自己也没有为许琢做过什么,许琢的爱好,许琢的习惯,许琢喜欢吃什么菜,许琢的一切都不知道。现在,苏涵决定不再等待,等许琢原谅他,他会去争取,他相信许琢最终会回来的,因为许琢本就爱过他。
12
火车进站后,奕杰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在车站等着许琢,还殷勤的帮许琢拿东西。
苏涵告诉自己得沉着得镇定,不能表现出嫉妒或者其它任何霸道、孩子气的举动。许琢是自由的,他可以有“朋友”,如果那家伙只是朋友的话。
奕杰对苏涵露出个胜利者的笑容,苏涵拽紧拳头,又慢慢放开。没关系,苏涵骄傲的昂着下巴,许琢有人喜欢不是挺好的,这至少说明他眼光不错。
“你的胃病还是要去看看!”苏涵夺过许琢的手机,设置好闹钟说,“还有记得吃药!”说完,潇洒的离开。
“他看到我竟然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哎,你们是不是吹了!”看着苏涵的背影,奕杰万分奇怪地问许琢。
许琢没有回答,问奕杰:“秦暮最近有动作吗?”
“啊!”连个预兆都没有就直接跑题,奕杰有些接受不了,反应慢了拍才回答,“没有,什么动作都没有,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这次他也去了,所以我就找他摊牌。”许琢淡淡的说。
“啥!”奕杰指着许琢,“你找他摊牌了!那……那……”
“那什么那……这样你的压力就减轻了!趁此机会好好干活!”许琢不客气的请奕杰吃了个“头栗”。
奕杰抱着头,连连呼痛。
许琢看了眼苏涵离去的方向,朝着那相反的方向走去。
“喂!”奕杰大呼小叫的跟上来。
苏涵没有直接回家,请了几天假很不好意思,想早点回酒吧,去帮个忙也好。记得离酒吧几条街处,好像还有个药店,给许琢买点药。为了方便,苏涵走近路,从酒吧旁那条小弄堂穿过去。
如果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这个决定原本没什么。
光线昏黄的弄堂中,突然闪出道银光,一块白布蒙上了苏涵的鼻子,闻到股刺激的化学药品味,苏涵心中大叫不好。身体自然的反抗,可反抗越是激烈,吸入的药品也就越多,渐渐身体就不听使唤,软绵绵,慢慢滑倒。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只银色戒指,上面刻着朵樱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涵恢复意识,想睁开眼睛,这时候才感到有块布蒙在他的眼睛上。人看不见光,便容易恐惧,这是人类追逐阳光的天性。苏涵也有点慌乱,想起身,手被捆着,使不上力,一抬头 “咚”的声撞在某个金属物质上。
“他醒了!”有人说着话,苏涵听到些响动,然后感觉到有光照进来。
身体被拎起来,对方的手力量很大,苏涵就这样几乎是被拎着带到某处,然后被重的甩进去。眼上的布被扯掉,苏涵突然看见阳光,有些不适应,忙闭上眼睛。沉重的皮鞋声,说明有人出去了,“砰”的关上门。
“苏涵!是你吗?苏涵!”虚弱的声音在唤他的名。
苏涵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发觉身边有个人影,躺在那。
“秦暮?”
秦暮苦笑声,说:“他们果然把你抓来了!”
“他们?谁?”苏涵终于能看清东西后,便发觉秦暮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被打得浑身是伤,血迹斑斑,苏涵不由得叫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暮苦笑说:“被打的。”
“废话!我也看得出是被打的,可是为什么要打你?”
秦暮的身体稍稍动了动,就痛得轻哼出声。
苏涵四下张望,发现了些清水。想也未想,他便拉开被单位,沾水替秦暮处理伤口。
“谢谢!”
“不用!”苏涵说,“我不能扔下你不管。”
“他们是黑樱会的人,说什么前任黑樱会会长曾把一笔钱给我父亲。现在,他们要把这些钱拿回去。狗屁!两个老头都死了,无凭无据,这他妈的叫勒索!”秦暮说到气急处,不由狠狠地捶着床发泄。
苏涵按住他说:“你别乱动,那他们为什么抓我来?”
“要挟!”
“拿我来要挟你吗?那你打算怎么办!”
秦暮惨淡的一笑,说:“怎么可能,为了那几个钱,还特地抓个人来要挟我!”
苏涵先是疑惑的看着秦暮,然后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苏涵猛的跳起来,不好,除了秦暮,他认识的,能被利用来要挟的人——许琢!想起来了,那天他们在弄堂里谈话,有个一闪而过的东西,现在想来是戒指,银色的戒指!
不可能这么巧吧,脸部就像抽筋了似的,表情似笑非笑,僵硬的凝固在脸上。说不清是什么心情,苏涵希望许琢来救他,又不希望许琢来救他。原因很简单,这里不安全。但他若不来,就说明苏涵对许琢来说并不重要,是可以为了某种利益而放弃的。
“你猜到了吧!”秦暮说,“黑樱会要找的人是许琢!”
“为什么要找他?”
“颜家,你应该知道吧!”见苏涵皱眉,秦暮决定从头说起,“黑樱会明上是日本的黑帮组织,他们帮会的标记就是手上刻着樱花的银色戒指。实际上黑樱会是在替政府卖命,在国际上专搞暗杀活动,做那些不方便明干的事。而颜家,当初刚建国时,S市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帮会,一瞬间让顶上扫了个光,为什么光留下颜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说白了,这两家明里是黑社会,暗里是顶上的打手。”
“这又和许琢有什么关系?”苏涵恼怒的问道,许琢不会和黑社会或者打手有什么关系的,管他们是为谁买命。
秦暮苦笑道:“苏涵你太天真的,你以为许琢还是从前的那个许琢!任谁被这样玩一把都会变乖的。他的身份,你又有多少了解!”
“身份?什么身份?我们说过彼此决不再隐瞒什么的!”苏涵曾经打听过,许琢工作的那幢大楼,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创意楼。并且还是由政府出资,扶植自主创业用的,进去创业要经过多少次申请,办多少手续,苏涵无法相信许琢还有什么身份。
“那他肯定没告诉你,他和晏舒予有关系!”
晏舒予这个名字苏涵听过,原来又是秦暮想借旧事挑拨他和许琢的关系吗!苏涵冷冷的笑了,说:“这个人我知道,晏舒予救过许琢。他是许琢的救命恩人。”
秦暮听完,也冷笑道:“他只告诉你这些?他没告诉你晏舒予其实是颜家的人?而许琢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他的替身!”
替身!
“不明白?”苏涵又陷入了迷惑,秦暮接着说,“晏舒予知道颜家许多事,他也差点成为颜家的女婿,颜家现任首领颜嗣威几乎把他当作父亲。他的弟弟晏子青你应该认识,晏子青又是颜嗣威的情人,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个晏舒予有多重要了吧。黑樱会想要在S市搞事,少不了要除掉颜家,颜嗣威一时之间是动不了的,杀鸡给猴看,干掉晏舒予是最合适方法。这次晏舒予利用许琢玩的疑兵计,似是而非,以假乱真!把黑樱会好好涮了把,不找回点面子,他们以后还怎么在黑道上立足?黑樱会找不到晏舒予,许琢总是很方便能够找到的!更何况他即然被卷了进来,应该多少会知道那个计划!”
这是双方人马在博弈,许琢则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不管许琢为什么这么做,这很危险!苏涵原本以为他们只是要些钱,或者要些东西,可现在看来,他们要的是命!太危险了!苏涵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什么计划?”
“等许琢来了,你就知道了。他若不来,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了!因为我们都会死。”秦暮说完,好像很疲劳的睡去。
苏涵则楞在那,手都有些凉,怎么办,他们真的是去找许琢吗?这一刻,苏涵真的希望许琢不爱自己,也不关心自己!你千万不能来许琢。
13
二天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虽然被囚禁,可每天有人来送饭送水。送完就走,决不多留,对苏涵的要求也一概不理,不管这要求合不合理。
最初苏涵也曾在送饭的人走后,拿椅子狠狠砸玻璃窗。但这窗子别说碎了,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别白费力气了!”秦暮说,“这是房间已经改造过,专门用来囚禁他们抓来的俘虏,这窗户可是防弹极别的,爆炸都未必会碎!”
苏涵也就老实了,安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苏涵希望自己想错了,黑樱会要找的不是许琢,只是秦暮在骗他,他不希望看到许琢像秦暮这样遍体鳞伤。
秦暮到现在连直起身坐在床上都不行,不会脊椎受伤了吧!麻烦,到处都是麻烦,苏涵心里乱成了锅粥。
床让秦暮占了,苏涵睡在椅子上,本来就很难受,再加上心烦意乱,结果前半夜睡不着,早上醒不了。直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将来包围,温暖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苏涵猛然睁开眼睛,那人一如既往微笑着说:“这么久都不醒,我还以为你病了!”
该死,他还是来了,苏涵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这里有危险!”
“不得不来。” 许琢的手轻轻抚上苏涵的眼睛,“什么都不用担心,休息会吧!”
“说完了没有,说完的话可以走了。老大还等着你的回话!”陌生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
苏涵这才发觉还有其他人在,警惕地坐起来,苏涵紧盯着那高大,孔武有力的陌生人,他那只手稍稍一使劲,可像捏苍蝇般的把许琢捏死!苏涵转头再去看许琢,他还是那么平静,处之泰然的感觉,好像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苏涵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很用力,太用力了致使他都快无法呼吸。许琢原本是半蹲着,现在缓缓站起来。苏涵一把拉住他,眼里是恳求,恳求他别走,外面可能是危险!
“秦先生看起来是病了,让你们的医生来。如果他死了,或者残废了,你们从我这什么都得不到!”许琢口气强硬的对陌生人说。
“好!我可以立即通知谢医生到这里来,也请你尊守约定!”
许琢笑道:“那自然!”
轻轻推开苏涵的手,没想到反被他抓住,许琢一楞,苏涵直视着他的眼睛,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许琢沉吟片刻后回答说:“是,有些事我没有说!”
“为什么?”苏涵追问。
“我知道这些事很危险,所以不想让你知道,认为这样就不会把你卷进来。”
“结果呢!”苏涵苦笑着把头别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