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眼——Leinster

忽然，我感觉到他在哭泣，我也只能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再做出怎样安慰。渐渐从克制到号啕，他的脊背在微微颤动，他的泪水浸湿了我的卫衣，感到丝丝沁骨的秋凉，我也不禁微微发抖起来。

不知道他哭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哭到哽噎不止。

“到床上躺一下吧。”我轻轻对他说道。

“嗯。”抽噎着回应了一声。

他蜷缩在床上，我坐在他身边。他哭得太累了，没多久呼吸声就变得迟缓，他睡着了。

给他盖好毛毯，我依然坐在他身边。平常最熟悉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我抚摸着他的手，臂膀，颈项，脸庞，发丝。原来一个人脆弱的时候是这样柔软，似乎稍微用力就可以毁掉。

让我来守护你吧。

让我守护你，很想这样对高岩说。可惜，我哪有那个能力。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失眠了。爬起来去喝了杯凉水，还不太想回到床上继续翻滚，便去了阳台乘凉。拉开纱窗趴在窗台上，除了空调嗡鸣偶尔还会有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这样的夜也算是寂寥了吧。

高爸爸的葬礼结束，第二天下午我就要和我哥一起返回N市，高岩可能还要再多情几天假。回校的那天上午我去看高岩，顺便告诉他我回学校。那天啊，我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他说有些话要说，便拉着我的手去了楼下的小花园。他紧紧地握着我的左手，沉默的向前走着，好像没有终点的走着。

“有什么话还要专门出来说啊？”总觉得他的沉默让我压抑。

“嗯，小叶，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高岩转身抱住了我，但是依然紧握着我的手。

“我知道。”我低声在他耳边说。我想我和你生活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烦。

“但是”高岩停了有十几秒才继续说“对不起。”

他说什么，说什么不想让他妈妈再伤心再受打击，说什么要承担起责任，说什么以后只做朋友。

我能再去说什么，我不知道天堂地狱的差别，只知道我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离开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松开了握了那么多年的手。

“好，我知道了。”

“别哭，小叶你别哭啊。对不起。我知道……对不起。”高岩有些颤抖着说，他仿佛也要哭出来了。

我不想哭，自己控制不住而已。

高岩用手不断地抹去我的眼泪。

“我明白，没事儿，真的。我明白。”我压抑着呼吸，不然真怕自己会失声痛哭。“你先，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家。我没事儿。”

“嗯。”高岩把盲杖放到我的手里，没再多什么就离开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又往返方向走了走了一段距离，觉得周围应该是没人，才敢张开嘴深深地呼吸，才敢用力的哭泣，却依然不敢放声去喊去叫把那份痛发泄出来。

哭到缺氧，我蹲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感觉全身都无力了。那天高岩哭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样感到无力，我居然还能这样想。

现在想起来，还会有心脏抽痛的感觉。夜风让我有些凉意，关好纱窗又重回那个有些燥热的床。已经凌晨3点了，大概不久就天亮了吧，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雨呢？这样想着，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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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

周末和清夜一起回家给父亲大人过生日。

“爸，这是让懂行的朋友帮过我挑的红酒，等会儿咱爷儿仨多喝几杯啊？”

“好啊好啊。”老爸答应的很欢快“媳妇儿，等会儿把那几瓶原浆拿出来。”

“最多给你们拿一瓶出来，70多度的酒你想喝到吐血啊。”老妈在一旁责怪道。

“一瓶才二两，哪够我们三个人喝啊，拿两瓶吧。”我实在受不了老爸一脸撒娇地想我妈药酒的样子，就拉了清夜去买蛋糕。

“清夜，你和冷夏……”在一起那么久了，都单身着居然也没有更进一步发展。

“哥，我跟她不可能啦。”

“那，你是更喜欢男人么？”找个男的也行啊，我可不想看着他总这么单着。

“无所谓男女，我一个人过挺好的。”清夜淡淡地说，顿了下他忽然有些调笑地问“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我还没玩儿够，再过两年吧。蛋糕上要写什么字啊？”我硬生生的转移了话题。

高岩和清夜分手的消息，还是高岩回学校之后告诉我的。清夜一个字都没提过，也没有其他的反常。高岩告诉我他们分手的时候，挺惊讶的，没想到这么快，本以为怎么也能撑过大学这几年。一般做哥哥的知道自己弟弟被甩了，大概都会想着为他报仇解恨吧，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谴责高岩，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能真正把爱情放在首位的人有几个呢，生活里并不是只有爱情需要负责。只是，我没想到清夜伤的这么深，四年过去依然放不下。

“对了，高岩现在怎么样，感觉很久没见他了。”吃饭的时候和老爸聊到了高岩。

“我也很久没见了，他去年好像去了S市是吧。”我毕业之后他就极少和我联系了，更是没联系过清夜，只是过年会给我爸妈打个电话拜年。他的消息我基本都是从爸妈那里听来的。

“上回她妈跟我聊天说，好像是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一起工作的女孩子呢。你说你们俩怎么就从来没给我带回来一个。”老妈接着就开始叨叨起交女朋友的问题，我和清夜只能嗯嗯啊啊的答应着，不然会更烦。

第十四章

“你乖乖的看家，我很快就回来。”冷夏去进货之前是这样告诉我的，但是她这个很快，大概也要2天多的时间。女人从来都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动物，我是这样认为。原定去某个城市两天就回来，很有可能途中突发奇想就拐去了另一个地方晃上一两天再回来，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还好这两天都没有安排到工作，可以多在书店帮帮小忙。其实书店里不会很忙，冷夏找来帮忙的兔子姑娘完全可以一个人应付过来，我只是负责烧水弹琴和陪她聊天下棋。

“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们先走了。”兔子姑娘和来接她回家的男朋友走之前这样叮嘱我。

冷夏还没有回来，三天的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是应该怎么形容呢，波澜不惊还是云淡风轻，也都只是在考试时要注意不被阅卷老师抓到错误，生活里就让我胡乱表达吧。确认好水电气都关上，锁好店门，一个人回家。街上纷繁喧闹，我却像被气泡隔绝起来。

“真那么好看么，那等我回去了一定去看看……”恍惚中不知道哪儿飘来这么一句话，忽然觉得那个气泡“啪”的一声破掉了。听着一伙儿人喧闹地走过我身旁，偶尔夹杂着一个我熟悉的声音。

大概，是声音相似的人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人群中听到和高岩类似的声音。有时偶尔书店来的客人有说话声音像高岩的，我还会神经过敏的让冷夏看看是不是高岩。暗暗摇摇头，继续往家走去。

走完人声鼎沸的街道，穿过车水马龙的路口，经过香气四溢的小吃摊，爬上一级级台阶，独自回到了家门口。打开门准备进去，突然听到快速的上楼声。

还有一声熟悉的“小叶。”

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坐在对面的人。我跟他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呢，只剩下朋友这个词连接了吧。但是我没有办法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他，我办不到。

“我在路上看到你一个人，所以就跟过来了，路上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打招呼，就一直跟到了家门口。”高岩似乎歉意的笑了下。

“是么，真巧啊，能在路上碰到。你不是去S市了么，怎么来这里了？”淡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出差来的。”高岩感觉到了我冷漠的态度，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失落。

沉默，尴尬的沉默。

“我去洗澡，你随意，冰箱里有喝的，不用客气。”低声说完，就迅速去拿好衣物冲进浴室关上门。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开始洗澡。这个澡真是洗的异常的长，真希望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不过也只能是希望。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坐回到沙发里，拿毛巾一个劲地擦着头发。

“那个……刚才我随便看了下，这里，还有别人住么？”

“嗯，我和一个女生一起住。”不知道高岩是不是看到了冷夏的内衣。

“女朋友？”

“不是。”

“那……你是一个人？”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是一个人又怎样。

“就算你有男朋友，我也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让你一个人回家的人，没有资格在你身边。”

“我又不是女生，而且自己能照顾自己。看不到路我还有盲杖，不需要上下班还有人接送。再说干嘛要你同意啊，你算什么？”越说越觉得生气。

“我……我爱你，所以如果你的爱人不够好没让你幸福的话，我要就把你抢回来。”

“抢？抢回去做什么，那只会让你家庭不和。而且我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嘛，把我抢回去做小？”我又算什么。

“没有，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没什么女朋友。”高岩有些激动地解释。

“那你就赶紧去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让你妈早点享受天伦之乐吧。”

“小叶！你听我说，那时候我爸不在了，我妈一下子就病倒了，我真怕她再出什么事，所以才……”

“我明白，明白你的担心，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这样做有错。只是，我不想让自己再难过了。”你想让我再次看到幸福之后再回到黑暗里去么，我伤不起了。

“我……”

高岩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开门声和冷夏的喊叫。

“小叶！我凯旋归来啦。还有个你带礼物哦。”冷夏边说着边走进了客厅。“哎，有客人啊。”

“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啊，我给你开门去。”冷夏好像感觉到什么，也没多问，去送高岩出门。

我还生气的缩在沙发里，一句话都不想说。

“小叶，你在生气啊？认识你这么久都没见你跟谁着急生气呢。”

“我去睡觉了。”语气还是又冷又硬。

“那个人就是高岩吧，变得跟照片上不太一样了呢，感觉成熟了很多。更像个好男人了，不错。”冷夏有些玩味的说。

“是么。”反正我看不到，也没感觉到他哪不同了。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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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

高岩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回N市一次，找个时间见面聊聊。不知道他想聊些什么，关于清夜？

“要在这里呆几天？”一边问着一边洗着苹果。

“4，5天吧。”

高岩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了，尽管那次家庭的突变就让他一下长大许多，但社会中的磨炼完全洗去了他的青涩。

“工作还好吧？”放下苹果，在高岩的对面坐下。

“嗯，还应付的来。哥……”高岩拿了个苹果却只是拿着看。“小叶，他还好么？”

“还好。”提到清夜，我实在给不出好语气。

“可以的话，我想去看看他，可以么，哥？”有些哀求的眼神看向我。

“他过得挺好的，也有自己的生活，虽然说分手了还做朋友，可见面对彼此都没好处吧。”

“我……放不下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放不下他。”高岩像个认错的孩子，只低着头看手里的苹果。

“还是找个女朋友比较轻松吧，而且听你妈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个女朋友了么。”

“没有！肯定是误会了！”高岩有些激动地辩解。

到最后把高岩送出门，我都没有心软告诉他清夜的地址，反正我爸妈也不清楚清夜的具体住址和工作的地方，就算高岩问他们也要不到。虽然觉得自己冷血了些，但……

第十五章

去客户家调音结束，就去游泳了。虽然不参加训练和比赛很久了，但是还是很喜欢在水里的感觉。一有机会还是要去游上两三个小时。

“冷夏，去帮我买隔壁家的瑞士卷吧，我要吃巧克力和抹茶的，你和兔子的自己选。”推开书店的门我就冲里面嚷着“快点儿，我刚游完泳饿死了。”

冷夏似乎愣了会儿才回应“哦好，我这就去。”

一直到晚上书店关门，总觉得冷夏怪怪的，可是问她却只说没事，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小叶……其实，今天高岩一直在书店。”在客厅里，我正读着冷夏刚带回来的盲文书，她突然在旁边来了这么一句。

“哦。”虽然表面上只是随口答应着，心里却想他是怎么找到书店的，跟冷夏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疑问冒出来。

冷夏看我没有再问些什么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继续说“他本来是在楼下等你的，正好被我撞上了，想着你今天还要去忙工作，我就带他去了书店。”

“嗯。他什么时候走的？”虽然手在书上，可是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一直呆到关门才走。”

“这样啊。”依然表现得兴致缺缺。

“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装什么爱学习啊！”冷夏一下子把我手里的书夺了过去。“你当我看不出来么，当初在学校难过那么久，一直到现在还放不下的不就是这个高岩么。现在人家都追回来了，你在这里又装什么矜持，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啊！装最熟悉的陌生人玩么，你几岁啊！”

“22岁。”

冷夏又气又急地说“真是被你气死了！正经点！说你的事呢。他还喜欢你，你也喜欢着他，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啊，两个人生活总是比你一个人过要好吧。”

“你不也一个人过呢么，再说我也没觉得现在不好。况且……我怕再失望一次。”微微紧了下眉头，虽然以前的事算不上什么撕心裂肺，但是说出来还是有点疼。

“我和你又不一样，我是得不到才放不下，你是心里只有这一个，再容不下其他人。既然他回头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么，反正你的眼里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其他人你都看不到。”

“我本来就看不到好不好。”我又故意岔开冷夏的话题。

“不是那个意思！你根本就不愿意去接受高岩以外的人吧，你已经打算就这样抱着回忆孤独终老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吧”我才感叹地说。“高岩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替他说话？”

“混蛋，我是为了你好！”冷夏被气得不轻地大喊到。

第二天明知道高岩还会来，我仍旧去了书店，没什么好回避的，有些事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门口的铜铃清脆地响了几声，有人进来了。

“喂喂，他来了。”冷夏走到钢琴旁轻声对我说了句，便离开了。

我停下了弹奏，就那样坐在钢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