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天下倾（第三卷 生子）——苡馨

减缓下来，眼见变了方向，朝子慎怀里的樱和飞去。

樱和瞧得清楚，奈何他全身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蛇头咬向自己，只能等死。

就在蛇头即将咬上他胳膊时，突然一道身影倾身过来，压在了他的身上，樱和呆呆的看着面前放大的没有表情的脸，

一时没了反应。

034 命悬一线，贵人来助

腥粘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脸上，滴在唇角，渗进嘴里，血的味道那样强烈刺激，樱和只觉心没来由的抽紧，浑身不能

动，想看清眼前人，那人却缓缓移开了脸。

一滴血落进他眼里，说不清的感觉在心里曼延，是愧疚，是心疼，还是什么？他来不及细分。

“子慎——”古玉被刚刚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顾汕之所以被江湖人送个老毒物的绰号，就是因为他用毒之狠，每每都

让人生不如死。子慎一年前就是被他的毒物所伤，才变得憨傻。

自己好不容易将他的毒解去，这下……

古玉只觉头大！

子慎伸手抓过肩膀上那条在夜幕中闪着银光的银环蛇，轻轻用力，蛇身便成了肉泥，从他手里慢慢流下，他嘴角的血

因此流的越来越多。

顾汕并没有再出手，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子慎，似乎在等着看他毒发。

古玉飞身来到子慎身边，拉过他的手腕，小心检视，月光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樱和的心随之坠入低谷，“怎样？

”

子慎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古玉放开他的左手，拿起他的右手，没有回答，随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不知倒了什么

药，喂进子慎口中，顾汕也不阻拦，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

古玉看着子慎，急得不行，却束手无策，一般的蛇毒他能解，可是，不知道顾汕道是怎么养的那条银环蛇，这蛇不仅

带着银环蛇特有的毒液，还夹杂了许多不知道的毒物，古怪的很，他不敢轻易下结论，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顾

汕绝不会轻易让他得手，这毒一定不简单，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难解。

子慎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开始只是滴落，到现在已经成线流淌，隐隐散发出腐肉的腥臭味，古玉脸色变得更加那看。

他紧张的问子慎，“你觉得如何？”

如果他料的不错，子慎体内的毒在腐蚀他的血肉，不然不会散发出这种味道，可是，这毒发作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我……”

“子慎——”子慎才开口，樱和就感觉不对劲，抱着他的人的身体在不住颤抖，而且越来越厉害，突然，抱着他的手

臂一软，他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来不及呼疼，就见子慎哇的一下，喷出一口臭哄哄的血水来。

“小慎慎——”树林里一道人影飞出，直奔子慎而来，樱和暗暗松了口气，忍着剧痛转眼看向被古玉搀着，一手撑在

地上的子慎，子慎嘴里的血像没休止似的，不住流出，腥臭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老头儿来到子慎身边，握住他的脉门，对着不远处的顾汕道，“顾汕，给我解药。”

老头儿的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顾汕看着他轻轻摇头，“没有——”

“你——”老头儿腾的站起，飞身向顾汕攻去，“给我解药。”

顾汕接下老头儿的招式，不疾不徐道，“没有——”

“你……气死我了。”老头儿的招式越来越急，越来越快，越来越猛，顾汕应付得渐渐吃力，但也不至于被老头儿伤

到。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师承同一人，虽然专攻不同，但武功却不相上下，这也是为什么老头儿提到顾汕，总是恨得咬牙

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原因。

顾汕连退数步，拉开了与老头儿间的距离，没有情绪的看着老头儿道，“别逼我。”

一听这话，老头儿火冒三丈，指着一旁的子慎对顾汕吼道，“他是萧萧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他是萧萧唯一

的血脉，你就这么恨他吗？”

顾汕看着子慎，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是他害死了萧萧，是他害死了萧萧。”

如果不是他，萧雨不会武功尽失，如果不是他，萧雨不会难产而忘，如果不是他，萧雨还会回到他身边。

都是他，害了萧雨，害了那个温润如玉，俊美如谪仙的人。

顾汕的声音不大，但在静夜里格外有穿透力，子慎半跪在地上，哇的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子慎……”古玉用力扶住子慎下瘫的身子，对着老头儿道，“师父……”

老头儿心急徒弟的情况，对顾汕不禁软下语气，“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萧雨，所以对你的所作所为一向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但你几次三番害子慎，我不能原谅。”

老头儿顿了顿，看着顾汕，叹息道，“这是萧雨自己选的路，是他自己要生下孩子，也是他自己甘愿放下男儿的一切

委身进皇宫，他不爱你，他只爱皇城里的那个人。”

“不是……不是的。”顾汕指着子慎，矢口否认，“是他绊住了萧雨，要不是有了这个孽种，萧雨不会委身在皇宫里

，受那些女人的气，更不会……”

顾汕的声音越来越低，突然，他像发了狂一样，啊啊大叫，老头儿见他露出疯癫之色，迅速栖身到他身边，指尖轻点

，封住了他几处要穴。

顾汕面上一阵呆滞，直直向地面栽倒，老头儿伸手一捞，接住了顾汕，又是一声叹息，他抱起几近走火入魔的人，“

师弟，这么多年过去，你何苦……”

老头儿突然止住声音，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

师弟放不下，而他又何曾放下过？

一个情字，终是害了多少人？

“师父——”古玉见师父抱着老毒物，他看了看面前一跪一躺的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头儿回头看看这边，叹声道，“先去把巴勒和托瓦救醒吧。”

古玉了解的点点头，“知道了，师父。”

老头儿抱着老毒物飞身离开，古玉也施展轻功掠进林子，空地上，剩下樱和与子慎，子慎的嘴角的血液已凝结，夜色

朦胧，樱和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他一动不动的姿势不难看出，他已经体力严重透支。

沉默了半晌，斟酌了半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道，“子慎，你还好吗？”

子慎没有回答。

樱和心下忐忑，却见他突然有了动作。

子慎缓缓的抬起头，缓缓的伸出双手，缓缓的将他抱起，同时，他听见草地上响起沙沙的声响，这声音他死也不会忘

记。

那是顾汕掷出的那些毒虫，在地面爬动的声音，刚刚古玉在这里，他身上有药，那些虫子靠近不得，现在古玉走了，

有几条没死的虫子正迫切的往子慎身边爬。

“子慎……”他看见子慎的嘴角又有血丝流出，血滴下，灼痛了他的心。

子慎一言不发，突然一把将他向上抛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然后落下，他挂在了树枝上。

他看着距离大树不远处的子慎又是一口血吐出，随后，他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就像失了生命的布偶，缓缓倒下。

“子慎——”樱和失声大吼，可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

前所未有的痛从心底激起，那一幕仿佛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摸去的印迹。

每每回想都会眼睛发热。

·

初春的暖阳，懒懒的洒下光辉，木门轻轻开启，古玉走进门，绕过前厅，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床头对他进门没有

一点反应，轻手轻脚靠近床边，低头一看，果见小人儿正趴在床榻边瞌睡，嘴边还挂着一条长长的，细细的，银光闪

闪的哈喇子。

他笑了笑，轻轻抱起小意儿，想让他躺在床上睡舒服些，却不想，这小东西很敏感，悠悠醒来后，下意识的往床上看

出，见床上的人没有苏醒迹象，难掩失望的瞅着他，道，“古叔叔，娘亲怎么还不醒？”

古玉掀开子慎的被子将小家伙放了进去，掖了掖被角，“快了，你娘亲很快就醒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子慎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昨晚他救完巴勒和拓瓦，赶回子慎身边，子慎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蛇毒加虫毒，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毒的毒集聚在

一起，换做一般人早就一命呜呼，死了几回了，可子慎毕竟不是一般人，他从小被师父用各种药草水泡大，虽然不能

说百毒不侵，但是一些毒物还是奈何不了他。

只是，顾汕非等闲之辈，他用的毒自然也不是一般解药就能解开的，所以，他和师父绞尽脑汁，却还是找不出毒物的

解法，而被师父带回来的顾汕根本不配合，无论师父怎么说，他就是不肯交出解药。

小意儿侧过身子，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子慎身中剧毒，内脏腐蚀严重，体内出血，脸上不但没有血色，甚至泛青

。

此时，那坚毅的五官令他看起来不近人情，还有些恐怖。

可小意儿就这样趴在床边看着，没有一点惧意，突然，他爬起身，凑到子慎枕头边，在那发青的脸颊重重的印下一吻

，他的头抵在子慎的头边，轻轻道，“娘亲，意儿都没有赖床，你也快点醒来吧，带意儿出去玩，意儿好想和你出去

玩，不要巴勒也不要托瓦，就咱们两个，好不好？”

听着小意儿的话，古玉心里一阵酸涩，差点落下泪来，“子慎，你听见小意儿的话了吗？他不能没有娘亲的，你也舍

不得他吧？”

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要好起来……

“他怎么样了？”身后有人请问，古玉回过头去，床上的人倒是比他反应还快，先叫出声来。

“爹爹……”小意儿惊喜的看着缓缓走来的人，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古玉一把抱了起来。

“小意儿，你没穿鞋子呢。”

“可是，我要爹爹……”小意儿一脸期待的对着樱和伸出两只小胳膊。

樱和怔怔的看着古玉怀里的小人儿，半晌才道，“意儿……”

语气竟是震惊。

“爹爹……”小意儿不了解爹爹心里的惊涛骇浪，兴奋的挥着小胳膊。

“他怎么会在这里？”踩着虚浮的步子，樱和急急来到床边，一把将失而复得的孩子搂进怀里。

他真的以为孩子出事了。

原来小意儿并没有葬身火海，而是被子慎师父带走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庆幸，幸好子慎师父还念及这是子慎的孩子，没有下毒手。

似乎看出樱和的心思，古玉在一旁悠悠道，“那火不是我师父放的，你也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卑鄙，他也只是对你狠了

点，对其他人，他是不会下狠手的。”

樱和苦笑，颇为认命的点点头，“我知道。”

他没心思深究是谁放火烧他的家，只要孩子没事，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移开脸，转向床里，目光落在昏睡的人身上，心就这样揪紧，话里的小人儿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小脑袋轻轻靠上他

肩头，很小声的问，“爹爹，他是意儿的娘亲吗？”

樱和一愣，一旁的古玉也是一惊，“小意儿，你说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几天小家伙一口一个娘亲叫得可亲热了，这会儿语气里好像充满怀疑啊。

樱和低头看了看儿子，心里也是疑问重重，“小意儿为什么这么问？”

小意儿看了看一旁的古玉，又扭过身子，看向床上的子慎，搂着樱和的脖子，很小声的说，“小意儿被怪爷爷抓来到

这里，他们让我管这人叫爹爹。”

他用小下巴往床上指了指，“意儿怕，可是意儿有爹爹。”小意儿的脸上闪过一抹消似子慎的固执，樱和见了，有一

些晃神，就听他继续道，“所以……意儿叫这个人娘亲。”

小意儿转回头，看着樱和，道，“爹爹，意儿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他是意儿的娘亲吗？”

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樱和看着床上的人，轻轻点头，“意儿，他是你娘亲。”

“可意儿的娘亲怎么跟小丫丫的娘亲不一样呢？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

小意儿很困惑，他不讨厌这个他叫娘亲的人，可是他就是觉得自个儿的娘亲跟别人的不一样。

古玉在一旁听得直感慨，“这孩子真是……”太聪明也太有心计了，才两岁就懂得明哲保身，还趋炎附势，真是……

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真不愧是子慎与樱和的孩子，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他算计。

樱和摸着小意儿的头顶，温柔的笑了笑，“小意儿，你只要知道这人是你的娘亲，至于为什么，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

这孩子拥有与母亲一样的体质，将来也是要生养子女的。

小意儿一脸不甘，比着两个手指，看着父亲道，“爹爹，意儿已经两岁了，为什么不能现在知道？”

樱和看着床上的人，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到爹爹这么大，就懂了。”

“那好吧，意儿要快快长大。”

古玉看着一脸执着的小意儿，越看越觉得像及了床上的那人，只是小时候的子慎没有小意儿这般好玩好闹。

孩子总归是孩子，小意儿窝在父亲怀里，没一会儿就打起瞌睡来，古玉看了，低声道，“给我吧，我带他去睡。”

樱和默默的将小意儿递给古玉，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古玉抱着小意儿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不知道自己的话起

作用没有？

035 救与不救，争执不休

古玉出了门，屋子里静了下来，晌午的阳光虽不及夏日炎热，但也带了些许暖意，只是毕竟还是春季，室外虽暖，屋

里还是有些凉意。

抬手掖了掖被小意儿弄乱的被角，樱和看着床上的人，怔怔出神。

古玉为他解毒的时候，已经把话都说了。

原来，梅影人有孕在身时，不能妄动真气，不然，真气会与胎儿冲撞，这样不但会伤了胎儿，更伤母体。

可是……你竟然怀着孩子，深夜冒着大雪追我，为了保护我，陪都城外，又只身抵挡梁王的人马。

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令你真气逆走，内脏受损吗？

难怪生产之后，你的脸色一直不好，原来，你的身体一直没有复原。

那你为什么还要随我回京城，为什么还要喝下何伯给你的那碗下了药的补品？

“子慎，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声乐场里，看多了山盟海誓，你侬我侬后，劳燕分飞各奔前程的戏码，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可是，你，我却看不

透。

视线缓缓下移，停在那平坦的小腹上，如果没有那场牢狱之灾，如果我不舍弃你，我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可他害死了自己的骨肉。

樱和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这上面沾满血腥，可是，他却从没想到有一天这上面会染上自己骨肉的血。

涩涩的笑在嘴角泛出，“是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