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了解的拍拍手,脸上的笑容是少见的真实,“那时,你被人带走,我也被抓下狱,幸好王爷救了我。”
她向子慎看去,樱和跟着转过头去,语带埋怨,“怎么不早告诉我?”害他一直那么愧疚。
喂着儿子吃饭,子慎身子一僵,却没说什么。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樱和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当时在京城的情景,那
时,他很少与子慎相处,甚至避着他,躲着他还来不及,哪里会跟他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说话。
‘对不起’那三个字,他说不出口,子慎也不爱听。
情不自禁的伸手抚在那人桌下的大腿上,感觉那人身子一僵,樱和心不由得一痛,脸上却笑了出来,“傻瓜……”
傻得让他心疼。
“怎么所有的傻事你都做得出来?”
话一出口立刻招来对方一记狠瞪,樱和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胭脂看着两人,渐渐放下心来。她见樱和脸色不好,下意识的以为是他们之间相处得不好所致,现在看来是别有原因
了。
“娘亲,我吃饱了。”小意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拒绝了子慎递到嘴边的饭菜。
胭脂惊讶的睁大了眼,她刚刚一直留意着樱和与子慎,完全忽略了这么个小东西。
“这是……”
樱和得意的抱过儿子,“这是我儿子,上官写意。”
“就是……”胭脂看了眼子慎,犹豫着没有把话说完。
樱和点点头,笑着对儿子道,“写意叫婆婆。”
小写意眨眨眼睛,大大方方叫了一声,胭脂却不高兴了,剐了樱和一眼,“什么婆婆。小意儿叫姨娘。”
“姨娘——”小意儿极为配合,甜甜的叫了一声,胭脂乐坏了,抱过小家伙猛亲。
樱和不禁头疼,“胭脂就是你再会打扮,你的年纪……”被胭脂媚眼一瞪,他只好认了。
樱和妥协不再言语,胭脂抱着小意儿越看越喜欢,啧啧称道,“怎么会长这么漂亮,真是比你爹娘都俊,将来不知道
要迷倒多少人。”
小意儿坐在胭脂怀里,只是卖力的笑,樱和看着儿子,幽幽道,“喜欢你就抱走吧。好好调教,说不定……啊——”
一段话以痛呼结束,樱和扭头看向慢条斯理喝粥的人,真不敢相信,他竟然那么用力掐他大腿!
察觉到他的视线,喝粥的人徐徐抬起眼来,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子慎……”
“你不喜欢儿子,明天我们就走。”
“啊——”这下樱和彻底傻眼了。
胭脂逗弄着小意儿,作壁上观,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还不曾见过樱和有这般模样,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淡然。
子慎漠漠的看了他一眼,将面前的粥碗往他跟前一推,自己扶着桌子缓缓站起,原本老实呆在胭脂怀里的小意儿,这
时灵巧的从她身上滑下,跑回到子慎身边,“娘亲……”
“走吧,咱们写字去。”
“恩——”小意儿乐不颠儿的牵着子慎的手走了,一点没有留恋余下的两人。
“子慎他……”她瞧见了子慎起身时的身形,那肚子已经不小了!
樱和看着父子俩走远,回过头浅浅一笑,“八个多月了。”
“你还真厉害。”小意儿才多大,子慎的肚子又八个月了,还真是高产!
被胭脂的语气逗乐,樱和勾了勾嘴角,慢慢的喝着子慎剩下的粥。
胭脂看着樱和的笑脸,发现他又变成了以前认识的那个淡然恬静的上官樱和,没了刚刚那股子活跃劲儿。发觉胭脂的
目光直盯在他脸上,樱和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勺子,“怎么了?”
胭脂想了想,组织语句,“我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樱和挑了挑眉,笑看着胭脂。
“好像会哄人了?”
“是吗?”樱和不置可否,徐徐道,“子慎身子不好,最近又有很多烦心事,我怕他压力太大。”
“所以,你就想办法哄他开心?”
樱和但笑不语,胭脂了然一笑,“我还担心你跟他处得不好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他怎么会对我不好?没有比他更傻的人了。”
胭脂笑笑,不予评论,转而道,“梁王被斩了。”
“我知道,那是耶律德隆的杰作。”胆敢伤害子慎的人,耶律德隆不会放过他,只是可惜没给他出手的机会。
“胭脂楼要重新开张了。”
“什么时候?”
“下个月二十二。”
樱和点点头,又皱了皱眉头,“子慎产期将近,我恐怕走不开。”
这点胭脂能理解,“没关系,记得给我送份大礼就好了。”
“那是一定的。”
“你脸色不好?”
“是吗?这就是子慎烦心的事情。”原来胭脂都看出来了,难怪子慎会发觉,可叹他一直隐瞒的很好!
人,果然不能自作聪明!
082 留园故人,纸不包火(2)
送走了胭脂,樱和匆匆回到院子,刚跨进院门不意外的瞧见敞开的窗子边,父子两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东西,樱
和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在练字。
当初小意儿来留园后,总是吵着要子慎带他出去玩,子慎身子沉了,精力自然不够,懒得动弹,樱和忙着照顾孕夫,
为了安抚儿子,便想出了这个办法——教儿子写字,或是让他临帖。
起初,小意儿很兴奋,颇为积极的跟樱和学习,几乎天天缠着他写字,子慎精神好时,会站在桌旁静静看着,那时,
樱和的心里总是涨满了幸福的满足感。可没成想,当有一天,子慎来了兴致,提笔写下儿子的名字后,小意儿顿时抛
弃了他,敢为缠着子慎,让他教他写字,还说,娘亲的字比爹爹的好看。
为此,他特意比较了两人的字迹,不得不承认,子慎的字豪放苍劲,一笔一划都很有魄力,反观自己,气势上弱了一
些,劲力不足,写不出那股子霸气。
想到这,他不由得苦笑,迈步进屋,果然看见父子两人一手一只毛笔在宣纸上游走,子慎一手撑在桌子边,上身微微
前倾,写得正入神,小意儿在一边看着,不时又看看自己写的,似乎很不满意,眼眶上的两道毛毛虫几乎拧到了一起
,模样煞是逗人。
他走到桌边,轻轻环住那人粗壮的腰身,“歇歇吧。”
说着,也不等那人答应,他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毛笔。
子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一旁的小意儿不高兴的直喷气,“爹爹,娘亲正教我呢。”
白了儿子一眼,樱和那只环在子慎腰上的手轻轻揉捏着,“小没良心的,你娘亲弯腰费劲,你不知道吗?”
说着,樱和剐了怀里的人一眼,明明脸色都白了,还逞强,真是不乖。
小意儿这回发觉了子慎脸色不好,顿时不安起来,“娘亲——”
靠在樱和怀里,子慎对儿子安抚的笑笑,“娘亲没事。”
“谁说没事?”要是没事,某人的手怎么会放在腰侧揉按?
闻言,子慎转头换上了冷脸,别了身边人一眼,“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樱和瞪眼回去。他可是连提鞋的动作都舍不得让他做,他感情好,不想想自己是啥身子,居然陪儿子练字
,还弯腰写这么久!他是不腰疼了吧?
眼看两人大眼瞪大眼,气氛越来越僵,小意儿在一旁直挠头,怕两人真打起来,更怕自己受牵连,于是,小家伙脑筋
一转,悄悄溜下椅子,一声不吭的溜出了房门。
屋子里的两人,眼睛几乎是同时转到那偷偷溜走的小人身上,可惜,那小人儿后面没长眼睛,没有看见身后两人同时
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你说这孩子像谁?”樱和忍不住感慨,才多大的小东西,脑子里就有那么多弯弯绕了,长大还了得!
子慎瞥了他一眼,意思相当明白。
樱和顿觉冤枉,“我小时候绝对没他这么聪明,鬼主意那么多,而且,你也听胭脂说了,我可没有小意儿漂亮。”
子慎不语了,儿子像谁,他不知道,但儿子很聪明也很粘他,这是事实,让他窝心之余,也很迷茫。
“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不然,这孩子将来会无法无天的。”
子慎抬眼看着身边人,眼中的迷茫更甚,“我不知道要怎么教育儿子。”
教育下一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一个没享受过父母的疼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参照,只是本能的想给儿
子最好的,不忍儿子受到任何委屈。
樱和明白子慎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不过,孩子总是不能太宠着,多少纨绔子弟就是被宠
坏的。”
子慎不爱听了,眉头拧起,“小意儿不是那样的孩子。”
又来了!樱和只有叹气的份。
子慎扮白脸,他只能扮黑脸,结果,儿子跟他越来越不亲,他真是比哑巴吃了黄连还苦。
“希望这个能乖点。”寄希望于子慎肚子里的这个,樱和摸了摸那隆起的腹顶,里面小家伙摆明要告诉他不要想得太
美,用力的给了他一脚。
“呃——”子慎措手不及,脸色一下子由白转青了,险些站不稳。
“这孩子——”看来希望要破灭了。
看着樱和失望的脸,子慎不禁勾起了嘴角,轻轻揉着肚子,不管里面的小东西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脾气,他都是他的孩
子,他会好好照顾他们,他没有得到的父爱,他一定要让孩子们都得到。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子慎的肚子又大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安靖的来的壮观,与源成相遇后,有孕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了
,加上古玉临走前的一番添油加醋的讲演,源成对安靖的愧疚更深,对他更加上心了。
有孕以来,安靖都是一个人,现在突然有人照顾他,还是他最在意的大少爷,起初很不适应,但毕竟也是月份大了,
肚子隆起得更高,以前力所能及的事情现在做起来都不方便了,源成的出现刚好为他解决了许多的不方便,只除了限
制他的活动。
“大少爷,我要去看小意儿。”坐在床上,肚子太大,安靖不得不把两腿分开一些,这才勉强坐稳。
源成看也不看他,一边看着府里送来的急件,一边不紧不慢道,“你身子不灵便,那小家伙又太活跃好动,还是……
”
“小意儿很可爱。什么叫太活跃好动?小孩子不都是那样的吗?好动有什么不好?”子慎与樱和不在的这几个月,一
直都是安靖照顾着小意儿,他已经将小东西疼进了心坎里,一听人说自己喜爱的孩子不好,一向宽厚的安靖这下火了
,顾不得那人是自己的主子,语气颇冲的顶了回去。
安靖火了,源成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过来救火,“靖,别生气,是我说错了,你也知道那孩子不喜欢我,一见我
就……”
接下来的话,源成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与那孩子相克?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惹得小家伙不高兴,每每见到他
,小家伙就一脸愤愤,要不就是小脸一绷,对他不理不睬,不管他怎么哄,怎么逗,小家伙就是不搭理他。
被一个小布丁点的孩子这样忽视,他金源成的面子……
要知道,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对他?
一向自尊心极强的金大少爷难免有些面子挂不住,不由得勾起了孩子心性——人家不理他,他自然也不理人家,甚至
躲得越远越好。
哪里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安靖一下子火气全消了,对于小意儿的反应,他也很是不解,但没多想什么,毕竟只
是个小孩子而已。
“算了,我只是想古玉不在,子慎产期近了,樱和要忙着照顾他,可能顾及不了小意儿,把小意儿带来这里,我多少
也能替他照看一下。”
源成连连点头,但还是苦着脸,“那小家伙一来,我又别想近你的身了。”
这才是他最介意的,每次小家伙一来就霸着安靖,缠着安靖陪他玩,还不许他参与,甚至巴不得他在他们面前消失。
这谁能受的了?
安靖被源成说得脸上微红,好不尴尬。
瞧着安靖的反应,源成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坐到床边继续道,“尤其他还要霸占你的床,我真怕那小子不老实踢到你
。”
说着,他伸手抚上安靖十分壮观的肚子,思绪一下子转移了,“明明是子慎产期近了,怎么你的肚子反倒是比他的大
好多,会不会是古玉弄错了?”快要生产的人是安靖!
一想到这,源成紧张了。安靖没有反应,摸着肚子,道,“子慎身子不好,古玉是故意控制他肚子里孩子的大小,一
是怕孩子太大对他身子负担太重,二是怕足月不好生。”
“那你……”古玉走得匆忙,他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问,最重要的就是安靖的孩子要怎么生出来!
源成的担心写在了脸上,安靖心头一暖,浅浅的笑溢出了嘴角,“大少爷放心吧,古玉有办法的。”
“古玉走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
“应该快了。”安靖不免也有些担心,源成比他更担心,而有人比他们还担心。
子慎的孕期已经过九个月了,眼看着随时都可能生产,可那个唯一懂得怎么接生的人却杳无音讯,樱和为此担心不已
,每日挨过毒发的痛苦回房后,看着床上安睡的人,他怎么也睡不着。
不想子慎担心,他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担忧,故作轻松,可他知道子慎同样忧心匆匆,前方捷报频传,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用太操心,唯一让他放不下心的就是他身上的毒,可他掩饰得很好,只除了偶尔看他眼神忧色一闪而过。
这些日子,他们故作无事,但面容都憔悴了。
樱和还算好,子慎怀着孩子,产期将近,这个时候最忌忧心,可他却怎么也无法开怀,樱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
不敢表现太明显,不然,子慎心上的负担怕是会更重了。
“怎么不睡?”床上的人费力的翻了个身,悠悠睁开了眼,“可是毒……”
“不是——”连忙按下那欲起来的身子,樱和笑着翻身上床,“你的睡相太差,把床占了一大半,可怜我没地方睡了
,只好趴在床边等机会。”
月光的清影下,子慎仰头看着嬉笑的人,没做声。笑容挂不住了,樱和伸手揽住床里的人,手掌缓缓下滑来到那膨隆
的地方,“小家伙快出来了。”
语气很平静,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空洞,子慎附手在樱和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古玉会回来的。”
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只要人没回来,两人岂会真的安心?
“明天是二十二了。”
“恩——”樱和淡淡的应了声,心里却想子慎提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