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爷恕罪。”袁栉此时无惧生死,神色淡然地回道。
“那好,这也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谢王爷成全。”
裴立似乎还想再做最后的挽回,不由再度出声问道:“袁栉,本王不清楚在你身后究竟有何人,但他们既是能将你放到本王身边,那么也就表明你于他们来说是随时可弃的棋子,可是本王却将你视为心腹之人,两者前途相较,聪明人都应该明白作出怎样的选择。”
“那么就让臣做一次愚钝之人吧。”袁栉低声笑道。
裴立注视着袁栉一时沉默,本来那仅存的一丝犹豫也悉数退去,右手缓缓抬起,明知裴立右手落下的一瞬间便是生命终结之时,袁栉笑的依旧坦然自若,屋内屋外的气氛一触即发……
裴立的手臂最终落下,但袁栉却安然无恙,只因裴立手臂上的血迹,一只利箭狠狠擦过他的手臂后落在了书案上,利箭还仍还在书案上轻颤不已。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一变故发生地太过突然,屋内屋外的人都措手不及地呆在了那里,黑暗中隐藏的力量也及时在下一刻便控制了房屋内外,袁栉的颈项上也毫不意外地被架上了明晃晃的剑锋,屋外只听闻到几声刀剑相交之声最终静寂无声,至此袁栉清楚刚刚那施以暗手的人恐怕已是性命不在了。
袁栉对这一切突变也是毫无应变能力,任由人将他押往屋外处决,裴立却忽然出声阻止,“慢着,将人留下。”
裴立的命令得到了完好的执行,屋内的人除了袁栉悉数退了出去,裴立捂住伤口,望向袁栉的目光便有了许多怒火,但仍是尽量压制情绪说道:“那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至此!袁栉,他们根本就不想让你活命,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袁栉有一瞬的迷茫,而这也被裴立所捕捉到了,裴立不由大喝一声道:“袁栉!”
袁栉顿时将目光投注在了那红色的血迹上,脚步也向裴立这里而来,裴立一动不动地看着袁栉似乎并不担心这人将会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袁栉的目标果然也并非裴立,他来到书案前望着那之前仍旧插在书案上的利箭,伸手将其拔出,看着利箭上的点点血迹,袁栉幽幽出声道:“这支箭矢的确是想要我的命,恐怕王爷适才能够躲过一劫也不过是运气够好而已,”说到此处袁栉的声音已然沙哑起来,“王爷待袁栉的情义,袁栉自然长记心中,只是袁栉生性本就不受约束,这些年的伪装也是苦了自己,王爷,袁栉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事,王爷纵使对于袁栉的生死犹豫不决,但前因早已种下,袁栉的结果业已注定,”袁栉此刻攥紧了手中的箭矢,“王爷,看在你我相交这些年来的情分上,还请留袁栉一个全尸才好。”
“你!”在裴立措手不及间就已然无法阻止袁栉自尽的举动,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插在袁栉的咽喉处,袁栉扶着书案缓缓倒下,裴立一步一步来到袁栉的身旁,蹲下身捂住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叹息一声。
裴沙的变故便从这个夜晚开始,裴立府中的乐舞之声嘎然而止,与此同时本就重病在身的裴沙皇帝在第一个皇子这一夜的逼宫中怒气交加身亡,一个皇子的逼宫刺激到了其他皇子的神经,为了自保或是野心,纷纷纠结势力而起,裴沙都城一时陷入乱局之中,而裴立在这一夜的混乱中便已消失了身影,不知所踪。
在距裴沙都城较远的一处山林中,裴立站立于崖壁之上,远望都城方向隐约看到有浓烟升起,可以想象到此刻都城内是何等惨烈的景象,这时他独自一人,身边已经没有了袁栉的相伴,裴立想笑却无法笑出声,这虽是他所期望的乱局,但一切似乎并不受他所控,但他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裴沙的基业延续下去!
裴沙局势混乱的消息也很快便传到了明昊这里,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不过是作为无聊时的谈资与感慨而已,而对于时刻关注着裴沙局势的人自然有喜有愁,深处深宫的裴沙公主在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昏厥病倒,明世云也因裴沙局势急召重臣入宫在御书房中闭门议事了几个时辰,而身处宫外的明世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不信,若不是此刻处境不许,恐怕他也要病倒在府中,相对于裴沙的局势,明世仁更加关心的是那位裴沙亲王裴立的下落,可是在那些纷纷扰扰的消息中,明世仁只能听到裴沙都成被那几个皇子今日你争明日我夺,而裴立的消息却半点也无。
在柳府中柳言希此刻呆在柳大将军生前的书房中,这间充满了武将气息的书房是他从小就极力避免进入的地方,他曾经不喜这里,也畏惧于这里,可是如今却把这里视为可以依靠的地方,他明白明世云想要在这场乱局中分一杯羹,所以,今日也是他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掩藏自己的脆弱了,而他以后已经没有了软弱的资格。
吴含在黑暗中狼狈地喘息,他已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在他的身下是柔软的青草,若是在以往他或许还有兴致体会这草香,可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吴含只觉得那柔软的青草扎人的很,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一样扎在背后,在这无人的黑暗中,吴含可以毫不在乎地苦笑一声,虽然之前他已对现在的处境有所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环境会这样艰险。
第二百三十六章
手指在触到草地上时吴含这时从手指间感觉到了些许的粘稠,不用多想便也清楚这是血水已经顺着手臂流下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伤,吴含觉得再不有所动作的话自己恐怕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而他——还不想死!他甚至好像听到有人接近这里的脚步声,吴含费力地翻过身去想要起身,只是却力不从心,当他尝试了几次均是栽回到原处后,吴含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终是完全死心,他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着来人。
不多时,在吴含的四周便已围上了几人,他们并没有冒然接近吴含,好像到了此时也并不值得他们再冒险一击,这人也过不了多久便会死了,只需默默等待便好。
“想……等着我死吗?”吴含说起话来也是越加地没有了力气,看来这几人也比较机警,也是白费了自己在此示弱想要再暗袭一人的念头,算了,到了这时吴含也已想开,既然今日难逃此劫,是否能拖一人下去陪他那真是全看天意了,自己也不必太过执着,而他这一辈子或许吃的最大的亏便是这“执着”二字,尤其是对着那人可谓用到了极致,脑中抛开了这些杂念,吴含已经模糊的目光看着周围几人虚弱地笑道:“你们也太过小心了,”他想到了这次的手下无一生还,对于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属下,吴含在这一刻也只是愧疚,他早就知晓此次皇帝派他出手定然是九死一生,但也从未想到即便之前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布置,但到了最后仍旧是功亏一篑,不过……虽未置对方于死地,但吴含也确认使那人受了重伤,否则那人在这时恐怕也会亲自露面将他抓回去,吴含的脑中一时一个念头,他想这样的结局也是不错,以他如今对皇帝许多秘密的知晓程度,他如今这样一死恐怕也是保全了吴家上下,总比自己让皇帝终是不安心找个借口处置了吴家要好的多,吴含这时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或许他的大限已经到了,若说他此刻唯一后悔的那便是——为何会遇到了那人,从此成为了他一生的劫数,逃不脱,甩不掉,从此身陷其中成为了一生的劫。
吴含在恍惚间好想听到了那些人靠近的声音,原来……自己已到了极限吗?他的意识在慢慢飘散,脑中最后回响的唯有……言希,但愿来生你我之间纵使相逢也勿要相识……
“这人死了吗?”看着同伴弯下身去确认了好一会儿有人终于问道。
“已经死了,这样我们回去也好和主人交代。”
“这尸首该怎么处理?”因为此处是在一片密林中,虽然渺无人烟,但想处理干净若用火的话也不太谨慎了些。
“挖个深坑埋了吧,这里也很少有人会来的。”
“也只有如此了。”
这日明世云刚刚下朝就见马总管贴近其身悄声回禀了什么,使得明世云的脚步微微一顿,而马总管也使了一个眼色,让其余的宫人放慢了脚步与两人逐渐拉开了距离。
“吴含死了?”明世云轻声问道。
“接应吴大人的人已经暗中搜索了周围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就连应该留下的痕迹也无,不由猜测那些痕迹是否已被人提早清理过了。”马总管与明世云相隔了半步距离快速且低声地回禀道。
“知道了。”
明世云没有再多的表示,这让马总管不由诧异,又走了几步马总管快速在脑中把整件事又分析了一圈后迅速问道:“陛下,此事是否需要告知柳大人一声?”
马总管原以为在那之前的沉默后不会获得答复,但终还是听到了一声“去吧”,马总管步伐停下同时示意身后的宫人赶紧跟上,他则向着相反方向走去,而他也自然也不会清楚离去的明世云那阴云密布的脸色足可以将人吓个半死,明世云在这之后推掉了所有朝臣的觐见,只为等待一个人的到来,而柳言希也并没有让他等上多久,同时也如明世云所预料的那般满面肃然地进了宫。
在行过君臣大礼后明世云也毫不惊讶柳言希一开口的质问,“吴含怎么会死?”
明世云缓步从御案后来到柳言希的面前,他的目光并没有退缩,他直接点出了柳言希来此兴师问罪的理由,“你与其问吴含为何会死,倒不如是在问是否我对吴含找个机会暗下杀手,或许是我寻了个由头来处理了吴含?”
柳言希没有回答,只是他的沉默却已表明了他的默认。
“呵。”明世云轻笑一声,这笑声中有着一股愤懑,他的回答自然也带上了一种无法说清的悲哀,“我还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卑鄙,吴含此次出去的确是九死一生,但若不是为了全盘的布局,我也不会让他出去,即使我不怎么喜欢他,但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也是我可以以重事相托之人,”而在对上柳言希不信的眼神后,明世云的语气间已经放软了下来,“我确实也是存了让他吃些苦头的心思,只是那么多人在他身边总以为就是不济他最后也会逃脱……”
“可是如今他死了。”柳言希神情有些麻木地说道。
“不错,他死了。”明世云微微叹息。
柳言希看了明世云半刻就在明世云忍不住想要出声时,柳言希却又一转身甩袖离开,明世云的脸色也阴沉不定起来,他承认,他是对吴含此次的出行未安好心,但他却也从未想过结果会是这样的惨烈,只是他如今却也在心中的一角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承认他自私且霸道,哪怕知道吴含不可能与柳言希产生什么,但他仍旧是多疑的,尤其是在自己所给予柳言希的并不多,他始终害怕会失去这个人,而吴含则或许能给予柳言希他所一直想要的,如今会是这样的结果即使遭到柳言希一时的怨恨他也认为值得了,吴含的死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不过这种结果从长远来看却并不讨厌,明世云的想法的确阴暗,但他却不会后悔,纵然这其中不乏他的有意而为,但怪也只能怪吴含的运气太差了一些,只要柳言希没有真因吴含一事而与他断绝关系,那么一切就有可挽回的余地,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柳言希甚至整个柳家都已经密不可分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个人影向着紧闭的宫门癫狂地跑来,而在她的身影后也正有几人在追赶着,披头散发身着华丽服饰的女人在临近那扇宫门时被从身后追上来的几人给抓住,并且连拖带拽地将人拖往后面的殿宇中,即使清楚纵使来到宫门处也不可能打开那扇厚重的宫门,女人的嘴里仍旧在叫喊着,那尖利的声音甚至能够刺透那满天的夜色,终于有一人不知用什么将女人的嘴给赌上,这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女人的华丽衣饰也因这拖拽之下一些饰品沿途四散开来,当女人又被毫不客气地从外面扔入殿内后,殿门也随之从外面被迅速关上,而被摔在地的女人却犹如疯狂一般爬到了殿门处用手大力拍打,而等到她都已无力时殿门外也未见有丝毫动静,殿内只余了女人那充满绝望的祈求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明世云,我是太后,你们不能这样关着我,不能……”
而在殿外守着的几名内侍一直对里面的声音充耳不闻,在听到里面终是没了动静后,终于有一名守在殿门近处的内侍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谁知他的这一动作得到了旁边年长内侍的呵斥。
“干什么呢!还不规矩点!”
这一声吓得那名内侍连忙扭过头来,不过在看到周围其他人对于他适才的不规矩漠不关心后这才大着胆子向那名年长内侍低声说道:“师傅,我就是不放心,这毕竟还是太后,要是有个好歹……”
“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老老实实地规矩些!”许是对于这个毛毛躁躁的徒弟不放心,怕其又惹下了什么事端,提点似的说道:“前些天闹得那么厉害不也是没事吗,这位如今这样不过是又做给皇上看的,可皇上那里只是让我们看好这位,只要不让她出个什么闪失便好,其余的事我们莫要操心。”
被说教的那名内侍唯唯诺诺地点头,他才不是那么关心里面那位的死活,只是被派来了这个地方许进不许出,并且凡事都要按照规矩来,他平日间也就好暗中赌那么两手,如今被关在此处可真是憋死他了,只盼着能早日结束了这份差事,所以心里不由对那位平日尽会闹腾的太后抱怨不已,无论作出什么都好,至少给这些也被关起来的宫人们有个解禁的盼头吧,然而还不等这名内侍抱怨,殿内又传来了那名太后尖利的叫喊。
刘太后从未想到明世云会将她囚禁在宫中,虽然吃穿用度少不了,但却没了自由,犹如一个囚徒一般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她不甘心!不甘心!
“让明世云过来见我!他怎么不敢过来!他怕什么!他害了我的儿子!明世云!你这个冷血冷心的混账!”在久久没有人回应后刘太后开始口不择言地大骂起来,那尖锐的骂声一直传到了殿外,使得那些已经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的内侍们也由一开始的惧怕变成了表面上的无动于衷,反正他们还听到过更加厉害的诛心之言,而接下来……
果然,在刘太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后殿内又传来了霹雳哗啦东西摔碎的声音,内侍们对于这接二连三的声音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那些碎了的东西又会很快补上,只是这次当那扇紧闭的殿门也被砸得震动了几下之后,内侍们这才觉得里面那位这次有些过火了,连忙推开殿门鱼贯而入,也果然便看到了四散在殿内的各种瓷器碎片,很明显适才让殿门都晃了几晃的动静是由原本摆放在主位后的一对半人高的花瓶其中一个所造成,而内侍们在这满地皆是瓷片的情况下想要制止刘太后更是带了几分小心,怎奈何已经被逼到极限的刘太后根本不想再重复每日这样永无尽头的日子,趁着内侍们入殿的那一刻就要冲过那些人向着殿外而去,内侍们自然不可能再任由刘太后跑出去,急忙大力将人又拖拽回去……
“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帮着明世云为虎作伥!我是太后之尊,你们怎敢将我关起来——!!”
“嘶啦”一声,由于双方间使用的力气过大,刘太后身上的华服被撕拽开来,在猝不及防之间刘太后的脚下被那满地的碎片一滑身子不由向前栽去,而只顾着往后拽的内侍们根本也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时没有拦下便眼睁睁地看着刘太后栽倒,在几人的惊呼声中刘太后摔在满是瓷片碎片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