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干脆用脚扒拉着甩掉裤子,穿着三角裤衩,光着膀子背着个血葫芦往前赶。
可是哪还有半丝踪影啊!
水根费力地回头问趴在他背上的绍:“哎,怎么办?”
好嘛!绍居然闭上了眼睛,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梁博士在旁惊呼:“吴先生,你看,他流出的血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
水根咬了咬牙,只能靠自己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因为站在屋檐之上,整个村落变得立体起来。田园村舍组合成了一个大型的八卦阵图,跟幻梦中,那张绢布上的地图
惊人的吻合。
又把绍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颠了颠,按着记忆中的方向,水根带着俩虾兵蟹将,悲壮地向祭坛进发。
所幸村中的房屋挨挨挤挤的,跨起来倒也省事。不知为什么踩着松动的片瓦,却觉得脚下的路异常熟悉,深奥的八卦
阵图,也慢慢地分解开来。
卜莁村建在山窝里的村落,很多的村舍房屋都是依山而建。
沿着房檐走了一段后,水根终于发现一处半嵌在山壁里的房舍。
到了!刚才一干人等在村子绕好几个来回,也没有发现栋构筑奇特的房屋,可按着八卦的方位走了不到10分钟就找到
了。
水根顺着立在房檐旁的梯子,爬了下来。
这一路,背上那位死沉死沉的,水根累得一身大汗。身上硕果仅存的裤衩也被汗水打湿,紧贴着屁股蛋子。
水根先把拓跋绍放到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这间屋子的房门,果然屋门之内别有洞天。竟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
洞。
石洞的洞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熔岩,靠近洞口的地方在月光的普照下洒着耀眼的亮光。也不知里面含有什么反光的
物质。
梁博士跟在水根的后面怯生生地:“那……那些被剥了皮的‘人’也来到这儿了吗?”
这都不用水根回答,支着耳朵一听,就能听山洞里传来那连成一片的吟唱声:“超……度……吾……等……”
水根看了看半死不活的绍,借着月光能看见他的胸口在微弱的起伏。孩子虽然不是走正规途径投胎转世的,属于强占
他人的躯体死而复生,可恶的很。
严格起来,拓跋绍就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千年老妖,但老天也得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来收他。
哦,作恶多端的,就因为救自己而魂飞魄散了,还弄一勇救他人英勇牺牲的烈士称号,便宜还都让他占了啊?
自己可不稀罕欠鬼的人情!
水根想到这,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壮着胆子往里闯。他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这洞穴的入口地势渐渐往下延伸。
再走几步就是一个拐角,水根在拐角处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三十三.
只见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无水的深潭,里面跪满之前看到的可怕的人柱。
而深潭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玉石祭台。
躺着冯局长的那口棺材正摆放在祭台之上。深潭的正上方有个凿开的洞口,似窗般,再看窗的四周,画满的精美的图
案。那图案也好似镂空的般,透过来的光线像投影仪般,在片光滑的墙壁上投映出不停变换的光影。
午夜正时的月光透过那个洞口倾洒下来,烤肉冯烧焦的皮肤仿佛被月光洒了一层白霜。他脖子上那串镶满了镇魂石的
项链更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最神奇的是:他那一身早已经碳化的皮肤,竟然有些地方在一点点的愈合,露出斑斑健康的皮肤。
邪魔歪道的冯局长看来还是说了些实话的,这个祭坛的确有些古怪。就算不能成仙,最起码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水根拿眼睛扫视了一圈,满坑满谷的人柱。琢磨着怎么才能越过些人柱,将那个半死不活的王爷送上祭坛晒月光。
可想了半天也没有折儿。
水根又溜出洞外,绕着趴在地上的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挠了转脑袋又回洞内。
当他看到有些绿色的藤蔓植物从祭坛的棚顶垂挂下来后,立刻有了主意。
妈的,实在不行,就顺着外面的山壁爬到深潭上方的洞口,到时候再拽着藤蔓悠下来。只要绍能恢复过来,到时候再
从头上的洞口逃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干就干,小孩拽起绍就想再爬上屋顶。
手还没摸着梯子呢,突然一只大手捏着他的屁股蛋子重重地掐了一把。
“哎我的妈呀!”
水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那些恐怖人柱出来挠自己的屁股了呢!
回头一看,原本半死不活趴在他后背上的绍跟刚浇完水的小葱似的,奔儿精神地站了起来。
“你……你没事了?”
绍没有回答,只是用疯狂的眼神看着水根:“那卜辞说的没错,你果然恢复记忆,居然能自己找到祭坛!你就是他!
”
接着,水根整个人都被清河王狠狠地搂住,嘴也被结结实实地堵住。太过急切,牙床子都撞得生疼。
贪婪的吻似乎要把他整个吞下去似的,那个生猛的劲头,一点也不像负重伤的人。
“你……唔……你在试探我?”水根挣扎之间已经把事情都想明白了。
这孙子虽然负伤,但还没到昏厥不醒的地步。可他一路装得跟植物人似的,就是在试探自己是恢复了记忆的万人。
水根拼劲全力,狠狠地抽了绍一个大嘴巴!
“我他妈是爷爷!少跟我套近乎!”
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命案,阴谋,恶灵一样样的接踵而来。有多少次,自己是在生死边缘挣扎地过来的?拓跋绍个千年恶灵虽然对自己总
是冷嘲热讽的,可每次身处险境时,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恰恰是个凶巴巴,脾气别扭的清河王。
明知道他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但水根还是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些许微妙的感觉,有些类似于战友的情愫。
可现在“战友”却涮自己一把,难为自己一路扛着肉绊子,跑得鞋飞,裤子掉的,下一刻就要上演人猿泰山荡秋千。
结果人家轻飘飘来个“逗你玩!”
一股气堵在胸口,水根内伤的不轻,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绍挨了一嘴巴,脸色自然不大好看。若不是坚信了水根就是万人,想必早就一巴掌再拍回来了。
“好了……是我不对,害你担心了……”绍耐着性子,往回拽水根,打算安抚下炸了毛的刺猬。
水根那个腻味劲儿就甭提了。
万人,万人,现在听到俩字就倒牙!
他就是吴水根,跟那个祸国殃民的苗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跟你说,拓跋绍,我不是那个……”
没等水根完,一阵短促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
水根不由得一愣,那是梁博士的叫声。刚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书呆子,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那声惊叫是从洞穴里发出来的。
水根立刻就往洞穴跑去。
来到那个拐角时,水根稳住身形,慢慢地探出头去看。当他把头伸过来时,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睁着空洞的眼窝森然
地瞪着自己。
贴得太近,水根甚至能看清“它”渗着血珠的肉丝,嗅到铁锈般腐臭的腥味。
小孩被吓得有些反应不上来,眼看着“它”张开大口,朝自己的脸咬过来。
就在刹那间,绍在水根身后一下子就把他给拽了回来。
“你胆子挺大啊!在这么阴森的地方,居然还敢拐墙角!”绍居然调侃起了小孩!
房屋建筑的拐角,都是地气相接之处,阳光照射不到,天长日久,阴气聚集,是怨灵最喜欢藏匿的地方。要不怎么说
拐角遇到鬼呢?那种猝然不及的惊吓感其实比鬼本身更吓人。
水根缩在绍的怀里回头再看过去,那拐角处一下子又窜出几个可怖的人柱。
几个人柱的身材有些诡异,“它”们的肚皮的位置,被划开一道口子,疑似肠子的东西从肚皮划出来,其中有一条“
肠子”一直拖到地,连着一只像是被剥皮的猴子似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东西?”水根觉得一阵的恶心。
“它们生前都是快要临盆的孕妇,在遭受凌迟之刑的时候,肚子也被行刑手划开,掏出里面的婴孩,当着没有咽气的
孕妇的面,再剥掉婴孩的皮……”
“别说了!”水根厉声打断了绍的话。
那种场景,别说看了,就是听着都让人升起难以忍受的厌恶之情。
原本他以为当初在墓室遭遇的童俑已经是万恶之极了。没想到千年前北魏皇帝拓跋犯下的罪行还有更令人发指的!
这些孕妇原本只是平凡的村妇,充满幸福地喜悦等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可是却偏偏遇到拓跋珪屠村的大祸,又身受
如此的酷刑,甚至要亲眼看到与自己脐带未断的孩子被折磨致死。
那种怨气想必是寻常遭受凌迟之人的数倍了。
现在些异常暴戾的人柱,从拐角处窜了出来,森然地望着闯入祭坛的俩人。
三十四.
水根撒丫子就开始往后跑,却被绍一把拉住。
“现在已经是午夜正时,整个卜莁村的怨气已经达到顶,往哪跑都是跑不的。”
水根充满希望的说:“要不你再撕个口子?”
绍没搭理他,手中升起一团蓝色的鬼火,朝向自己扑来来的子母人柱袭了过去。
可惜鬼火对于些母子连体的怨灵来,杀伤力并没有柳枝来得强大。
那凶恶的母体不算,那用脐带连接的婴灵尤其可恶,灵活地上下跳跃,又在绍的脸上挠好几道子。
水根躲在绍的后面,还算安全。他发现每当绍攻击到婴灵的时候,那婴灵总是发出凄厉地啼叫声,身体为之萎靡,可
马上又膨胀起来。
水根灵机动,脑子顿时闪过个一个念头。
“快,切断它们的脐带!”
绍听到了他的叫喊,立时也是心领神会。手刀扬,就切断其中一对母子人柱的脐带。
当脐带断掉的时候,那婴灵立刻惨叫一声,身体被抽干了水分似的,缩成了一团。而那母体,在失去婴灵后也变得动
作迟缓了很多。
绍如法炮制,将这些子母人柱击倒在地。趁它们反映迟缓之际,拽着水根向里冲去。
外面的骚乱似乎并没有影响里面的仪式。
那些人柱依旧木讷地跪在深潭之中吟唱。而祭台上的冯局长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面上的皮肤已经恢复如初。
远远地看着逐渐恢复的冯局长,水根却觉得有种不出的怪异感觉,当冯局长终于睁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水根终于知
道哪儿不对。
那张脸……那张脸根本不是冯局长布满横丝肉的脸!
“冯天师……”绍自言自语地喃到。
“谁?”水根时没听清。
“冯天师就是当年预言父王如果想避开大劫就必须‘灭清河,杀万人’的占卜师……他怎么会变成冯师的模样?”
虽然冯局长是那个黑心占卜师的后人,并凭借着祖传的项链与成仙的秘籍步步地寻访到卜莁村。可一切似乎是被人安
排好的。
卜莁村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水根在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梁博士的身影。也不知道书呆子是不是已经被方才洞口的子母人柱给害死了。
就在这时那棚投射下来的光越发的强烈,投射在影壁上的图案也渐渐清晰起来。那动来动去的景象好像是一幕无声电
影一般。
画面里有个带着道士帽子的人在向一个坐在高位上的人下跪。
“陛下,如果想避开劫难,必须‘灭清河,杀万人’!而且在清河县的卜莁村里有个惊世之宝,镇魂石,有了这东西
可保大王长生不老!”从冯局长的嘴里突然发出沧桑的语调,和着那面光滑墙壁上的影像,配合得是衣无缝!
接下来影壁上的图案变了,变成另一幕情景。一片火光之中,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飞舞的屠刀砍倒,伴着幅景象的是下
面那些跪着的人柱的痛苦哀号。
“他”们仿佛再一次经历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从体内渗出一摊摊暗红色的鲜血。
而冯局长却站在祭台上得意地大笑:“哈哈哈!什么卜莁村!什么卜莁的至高境界?现在不全都得死?通鬼神不如通
权势!村长,你还是把镇魂石乖乖地叫出来吧!”
时影壁里的那位被捆绑的老者被一位哭泣的少年搂住,那少年正恨恨地瞪着他对面那个耀武扬威的道士。
“万人……”绍和水根同时发出惊叹。那个搂着老者的少年,正是风华绝代的万人。
影壁重现的,正是卜莁村被屠村时的情景!
这时下面的人柱停止呻吟,又开始发出吟唱:“报喜报忧不由人,应应地应劫难,已知命不能改,到时自有裁断。”
吟诵的声音又慢慢地连成片,句首的四个字组成:“报……应……已……到……”
就在这时,冯局长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被钉在了祭坛之北的墙壁上。
他身体的一块一块肉,好似被无数把刀切割过似的,纷纷剥落下来。疼得局长嗷嗷大叫。可那月光一照到他的身体时
,剥落的血肉又重新长出,周而复始,往复不断。
这是一场没有终止的凌迟之刑。局长最后已经是眼窝崩裂,歇斯底里地叫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水根看得一身冷汗。他突然想到,既然卜莁村有未卜先知的神力,怎会不知村子的灭顶之灾呢?
就像他们的吟唱“报喜报忧不由人,应应地应劫难”,人不能跟命斗,也许他们是故意应劫,但是那本所谓的成仙秘
籍真的存在吗?
会不会是这个悲惨的村子留下的一个恶毒的报复?
没等他想明白,突然一股力量抓住了水根,没等绍反应过来,小孩已经抛到了祭坛之上。
如水的月光顿时笼罩住了水根的全身……
三十五.
被抛到祭坛的时候,水根只觉得屁股都要摔开花,疼得他咧嘴。
“操……操你大爷!”看着下面排人柱在抬头看他,水根气得张嘴大骂拓跋绍。
可他发现绍也是脸惊讶地望着他,似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抛到台上来的。
这时倾泻下来的月光似蚕丝般缚住水根。他想动却动弹不得。联想到刚才冯局长的异象,月光落到皮肤上,每个毛孔
都阵战栗。
这时棚上的光线愈发烈,水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影壁上的景象又变换。
那动来动去的场景竟是不出的熟悉!
画面中到处花团锦簇,彩蝶飞舞,个华服剑眉的英挺的子与身华服的万人站在处。
这影像只有画面,而没有声音,可水根仿佛又听到不远处井中少年凄惨的嚎叫声。
这画面与之前那残缺的梦境重叠在起。
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可发出的声音却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绍遇事鲁莽,好大喜功,擅自洗劫柔然进贡秦的几千骏
马,被父王处罚是罪有应得。不过么直吊在井里,只怕是活不长。父王在起头上,消火气,必定后悔。劝动父王的也
只有,不如来个顺水人情,放他下来吧!”
画面还在静静地播放,万人的嘴动动,并没有话。
水根直觉地知道,万人冷笑着:“凭什么要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