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旧楼（小喵的灵异纪事 第三、四个故事）——狐弄

小浙在听到宁晓语的第一句话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并未将视线转向我们，也没有回答宁晓语问话的意思。不过我看到他搭在窗沿上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这似乎透漏了他心中的某些恐惧。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们也不会逼着你……不过，缠着你的那个东西可就不如我们这么好说话了。”宁晓语将医疗手册从头翻到尾，又倒着翻了过来，纸页翻动时的摩擦声拥有某种微妙的节奏感，在这安静的病房中听来尤为的清晰。

小浙的手从窗沿上缩了下来，紧张的握在了一起。他扭过头来看着宁晓语，眼神中有惊讶也有犹豫。“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你能相信我所见到的东西，而不会把我说的一切只当做一个神经病的妄想？”

“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不会来找你浪费时间……哦，还是重新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吧，我是警方特别事件调查组的宁晓语，专门处理类似你遇到的这种非常规事件。”宁晓语形式化的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那你……能帮助我么？”小浙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能不能帮你，总要你先说出经过才知道。”宁晓语没有轻易的给他许下什么承诺，对待小浙他的态度虽然不算冷漠，但是也跟“温和”这个词搭不上边。

小浙咬了咬牙，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在我看来以他的长相再配上这个表情倒有些像是个可怜的女孩，于是不由得在心里想象了一下他一头长发，身着女装的打扮。唉……我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心道自己恐怕被姚欣欣传染妄想症了，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不过，心中一动，我又仔细的打量了小浙一番，然后微微的皱起了眉。

小浙的叙述是从他第一次在公司门外见到那个陌生人开始的，这一段的讲述与之前张毅跟我们讲过的差不多，只是更细致了一些。宁晓语从一开始便不动声色的听着，只是手中依然有节奏的翻着纸页，似乎并不太专心。而我则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依着房间的门，在听小浙讲述的时候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并发现他看向宁晓语的时候神情还算自若，但是偶尔瞄向我的视线中却隐藏了某种紧张的情绪。

这人似乎不怕宁晓语却很忌讳我的存在，又是为什么？

“本来我哥给了我辟邪符之后这一切都平静了……谁知昨天晚上我起夜，结果一开门就发现在卧室墙外的拐角处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那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小浙面色苍白的叙述完过程便低下了头。他的手指用力的捏着自己的手臂，肩头微微的颤抖着，似乎仅是重新叙述一遍过程就令他恐惧不已。

宁晓语合上了手中的医疗手册，将其放回了远处，然后才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并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还有呢？”

“……”小浙搭在膝盖上的右手尾指微微的动了一下，停了片刻才回答道：“没有什么了，我记得的东西只有这么多。”

“好吧，”宁晓语似乎也没想着要逼他，只轻轻的笑了一声，像是看透了什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遇到的东西是鬼魂的一种，叫做怨鬼。这种鬼魂生前的执念很重，死后才会因放不下执念而随着执念所指盲目行动。不过……怨鬼有一个特性，他们不会随便的伤人害人，唯一有可能被他们缠上的就是与他们死因有关的冤亲债主。”

小浙的肩膀微微的抖了一下，猛的抬起头道：“我，我没有杀过人……”

“你别急，我所说的与死因有关，并不代表亲手而为。”宁晓语不急不忙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小浙的辩解。“从你的描述来看你说你昨夜看到那东西之后就不记得发生什么了，这种说法非常的像民间流传的鬼上身，也就是所谓的被鬼魂控制了自己的意识和身体。”

小浙立刻点了点头。

“可是我要告诉你，鬼上身这个说法对你而言基本上是不成立的，因为你的身上完全没有沾染到怨鬼的阴气。没有任何一个被鬼控制过的人身上可以不留下丝毫的阴气，何况缠着你的那个还是执念极重的怨鬼。”宁晓语的说法令小浙有些诧异，眼中飞快的掠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是宁晓语却仿佛没注意到那一瞬的神色变化，而是忽然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我，语气一转变成了问句。“我发现你很怕他，或者说你对他的存在很紧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他这么突然的一问令我和小浙同时一怔，不过小浙立刻便将情绪掩饰了下去，恢复了之前有些胆怯的样子。只是用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嘴角，露出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说道：“并不是我害怕他，只是他给我的感觉总和缠着我的那个东西有点相似，所以……”

“所以你对他的存在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警惕？”宁晓语接着小浙的话说了下去，随后“呵呵”的笑了一声，那感觉听起来就好像狐狸逮住了逃跑的鸡。“既然你不可能被鬼上身又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怎么可能还会被吓到情绪失控而伤人呢？”

“你的意思是说他昨天晚上是蓄意伤人？”我忍不住插上了一句，但是还没等宁晓语回答我，小浙就立刻开口质问宁晓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我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看到那种诡异的东西就不会害怕！”

“我并没有说你不会害怕，只是程度的问题，也许你第一次意识到那跟着你的东西不是人的时候你确实很害怕，但是昨天晚上你的表现却是害怕的过了头……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你出门时候看到那东西站在你的门前，不过你既然可以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就不会不知道那东西站在你门口吧，既然知道的话又何必大叫一声，再拿刀砍人呢？”宁晓语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指甲则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的敲打着，节奏与心跳同步。良久，敲打的声音停了下来，而宁晓语再次开口问道：“说实话……你昨天晚上装的过了一点。”

小浙的脸色白了一下，但是却仍故作镇定的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装的？”

“原因很简单，”宁晓语故作神秘的一笑，继续解释道：“昨天晚上那些人给你录口供的时候，你的神色够慌乱，回答问题时不是沉默不语就是语无伦次，演技确实一流。不过，在我一边提问一边让你在笔录上签字的时候，你虽然装作因为紧张而字迹凌乱，但是却在同时对我的问题给予了回答……这种一心二用的行为恐怕不是一个受到极度惊吓而不能控制行为的人所能做到的。”

小浙的双手再次紧握在一起，绞紧的指节有些颤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镇定。犹豫了好久，他才再次开口说道：“确实，你说对了，我知道那东西在家里徘徊，但是我表哥他看不到那东西，他根本不信我说的话，所以我昨天晚上才会故意装成受惊过度想引起我表哥的注意，谁知却不小心伤了他……”

5

“林淼，你听了小浙的解释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正低着头听小浙说话，忽然听到宁晓语问我，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对方那双带笑的眸子，顿时心中有些郁闷。不过郁闷归郁闷，宁晓语的问题我还是得配合一下的，于是又将小浙刚才说过的话想了一遍，才开口说道：“如果按照小浙说的来看，他这些行为都不过是被逼无奈，就连伤了人都只是无心之举。但是张毅昨天说，他在抢小浙手上的刀时，小浙却反过来想杀他……这要是演戏也演得太真了吧？”

小浙看着我，原本便充满紧张的眼神中此刻则多了几分敌意，不过嘴上却说的是：“我如果不演得真实一点，他又怎么会相信……我不过是想离那个恐怖的东西远一点，这有什么错？”

“有什么错？你自己惹上的麻烦还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真是看不惯小浙的那副样子，尤其是想到张毅受了伤还那么担心他，我这一肚子的火气就直往脑门上窜，要不是宁晓语忽然起身并伸手拉住了想往前冲的我，我非上去揍他一顿不可。

“什么我惹上的麻烦，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小浙立刻反驳道，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冷静冷静，”宁晓语用力的在我肩膀上拍了几巴掌，然后把我按在他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上后才扭头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小浙。“我可以帮你把那东西弄走，让他以后不再缠着你，这样你就可以放心的回家了，如何？”

“这……”小浙听到宁晓语这么说，却没有露出什么开心的表情，现在相对于我来说他似乎更加紧张宁晓语这个琢磨不透的人。不过犹豫片刻，他还是回答道：“这当然好了，不过那东西可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个，谁知道呢？”这一句宁晓语说的很轻，轻到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我才能听到。不过他马上又笑道：“这事我们不会随便下定论的，毕竟警方办事是需要证据的。还有，你暂时还是先住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外面的人说。”说完，又拍了我肩膀一下，示意我跟他离开。不过拉开房门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小浙一眼，问道：“听说，你有个女朋友？你在这里的事情需不需要我们通知她？”

“不，不用了。”小浙神色立变，连忙拒绝道。

我跟着宁晓语离开特别护理室，心中却十分的纳闷，这家伙刚才对小浙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好说话起来。难不成他心里又有了别的什么算计？

“别一脸狐疑的看着我好不好，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宁晓语将刚从自动售卖机拿出来的可乐扔给我一瓶，然后又拉开自己的那瓶喝了一口。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了解的事实有点不好消化。”我喝着可乐，心里想着不知道张毅现在怎么样了，于是摸了手机出来给张毅打了个电话，结果得知警方已经搜查了小浙的房间。“喂，宁晓语，”我放下电话，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陷入沉思的人。“警方搜查了小浙的房间。”

“啊，这事我知道。”宁晓语被我打扰了思路，怔了一下才回答道。

“我觉得小浙还是在隐瞒着什么。”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我将所有知道的线索联系在一起仔细的考虑了一遍，然后下了这样的定论。

“你看出来了？”宁晓语一边开着车，一边问道。“那么说说你的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啊，”我用手指蹭着下巴，做沉思状。“我只是想不通他如果真想躲开怨鬼的纠缠，直接搬家好不好……哎？那鬼又不是债主，搬了家也躲不开吧？那么他岂不是躲到哪去都一样？”

“是啊，鬼这种东西最难躲，尤其是找上门来的鬼。”宁晓语笑道。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便将车子停在了路旁去接电话，我则继续考虑自己刚才想到的问题。

从之前跟小浙的谈话来看，这个人虽然一直装出很可怜、很害怕的样子，但是与宁晓语对峙的时候却又非常的沉着，言语间条理分明，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既然怨鬼这种东西到哪都躲不开，那么他又何必大惊小怪的害自己被送去看守所？

难道他想躲避的并不是怨鬼的纠缠？我被自己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想法弄得一怔，随后又不自觉的去想在小浙屋子里发现的那些女人用的东西。如果真按照宁晓语说的，那些东西不应该是属于小浙女友的，那还会是谁的呢？难不成跟那怨鬼有关？

“林淼，我晚上要去这边的局里了解情况，你准备怎么办？用不用我先送你回家？”

宁晓语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汽车已经在行驶之中，显然宁晓语早已接完了电话。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答道：“我之前跟张毅说好晚上去他那里，他受伤了总得需要个人照顾。”

宁晓语送我到张毅家，也没上楼只嘱咐了我两句便离开了。张毅的情况看起来挺好，见我来了便跟我聊起了警方来过的事，我也就顺便问了问他详细的情况。

“具体的我也没弄明白，反正来了几名拿着搜查证的刑警，有一个又问了我一遍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以及小浙的近况，另几个就去小浙的屋子里……似乎他们拿走了之前你们发现的那些女人衣物，还打开小浙的电脑看了看，不过也没发现什么的样子。”张毅挠了挠缠着绷带的脑袋，面色多少有些茫然，以至于我怀疑他昨天不是被人划了几刀，而是摔坏了脑袋。停了一会，他忽然又问道：“哎，林淼，小浙到底有没有事啊，怎么警方还搜查家里啊？”

“我看他现在还没什么事，不过他毕竟是持刀行凶了啊，虽然你觉得他是惊吓过度昏了头，但是警方可不见得那么认为，总得好好调查一下不是？”我没有告诉张毅昨晚的事是小浙故意而为，他这么照顾小浙，知道了真相的话难保不会难过。

“这倒也是，不过那孩子挺老实的，要不是被吓坏了，又哪敢做这种事？估计警方调查调查，就能让他回来了。”张毅立刻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紧张的问道。“林淼，你跟我说实话，小浙是不是真的遇到那东西了？”

“这……”我犹豫了一下，想来这事也不好再瞒着他了，就只得点了点头。

“那，那可怎么办？”张毅更加紧张了起来，随后他缩了缩肩膀，又向四周看了看，脸色比刚才难看了不少。“那你说这屋子里会不会还有那东西？”

我见他脸色不好，便忙安慰他道：“张哥，这你不用担心，那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缠的，你之前看不到他就说明你与他无关，他是不会找上你的。如果你真觉得不放心，过几天找个新地方住吧。”

“唉，其实我也不是怕了，就是想起来有些毛，呵呵。”大概不习惯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安慰，张毅勉强的笑了两声，没再说些什么。

我则回以他微笑，没再多说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用了晚饭之后，我又陪着张毅看了一会电视，聊了聊最近的新闻，便催他去好好休息。因为张毅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而小浙的房间又是锁着的，所以我只有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夜。

临睡前，我给宁晓语打了个电话，向他打听调查的进展如何。宁晓语就说指纹鉴定那边对从小浙房内搜到的东西做了鉴定，不过只在那上面找到了小浙一个人的指纹。

“看来还真让你说对了，那些东西也许真不是小浙那个神秘女友的，那他那个神秘女友到底是谁呢？难不成他其实有异装癖，没事喜欢在家装成女人？”其实早在宁晓语找小浙问话时，我看着小浙露出那副如少女般可怜的表情，脑子里就出现过这个想法。不过想归想，这种没什么根据的胡乱猜测我也就只敢跟宁晓语说说，若要被张毅知道我这么说他弟弟，还不得立马就跟我急？

谁知宁晓语听了之后却沉默了下来，等了好一会才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异装癖’这词你跟哪学来的？”

“除了姚欣欣还能有谁？”我无奈道，然后又催着他给我说说别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