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拓拔月,把刚才御书房里外的人全都……”风桀没有说下去,只是比了个消灭的手势:“要快,在他们还没接触到其他人之前下手。”
“遵命。”五道人影立刻起身行动。
折腾了一整晚,风桀打开窗看了看已经泛白的天,突然感到疲惫不堪。
他暂时不去想拓拔月说的话有几分是真,但不管真假,这番话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绝对,不能。他无比笃定的想。
第四章
“皇上,该上早朝了。”宦官轻推开御书房的门,手上还端着明黄色的龙袍。
却见风桀一脸倦容,趴在桌案上睡着了,风桀向来都是精神抖擞,稳重冷毅的帝王,宦官从未见过他如此疲惫的样子,
“皇上。”宦官走近点又唤了声。
风桀清醒过来,看到宦官正俯身看着他,再看看窗外,太阳已经露出了半张脸。
他便站起身来说:“嗯,该上朝了。”
“皇上,太医差人来回报,瑞王爷恐怕是撑不住了。”宦官边帮他扣上腰带边说。
风桀听完怔了怔,也不管皇袍还没穿好,抬脚就往御书房门口走去。
“皇上,您这是去哪?还要上朝呢。”宦官紧跟在他身后大喊。
“你去宣布,今日休朝。”风桀头也没回。
宦官一脸纳闷地看着风桀急匆匆的背影,自从登基以来将近五年,即使是身体抱恙也坚持早朝的皇上,在今天看来真的很反常。
风桀赶到地牢后,一进囚室就看到风无双依然趟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情况怎么样?”风桀紧锁着眉头问。
老御医扑一声跪到了地上:“回皇上,微臣真的是有心无力,瑞王爷因为失血过多气体虚弱,本来喝下百年人参汤可以暂时稳住心脉,可微臣喂了好几次,就是无法让他咽下去。”
“那就灌下去。”风桀说。
“这……”御医感到有点为难,怎么说风无双也是堂堂的王爷,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哪敢无礼,强行给他灌汤水。
风桀不耐地走到石床前,伸手探了探风无双的鼻间,发现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这是人参汤?”风桀指着石床旁剩下半碗的汤水问御医。
“是。”御医赶紧点头。
一手端去还有余温的汤碗,另一手掐住风无双的下颚逼他张开嘴,虽然动作粗鲁,但倒下汤水时风桀还是小心翼翼的。
不一会儿,褐色的参汤沿着风无双的嘴角流了出来,全都让身下的稻草吸收了。风桀看了御医一眼,见到他也是正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桀……”突然床上的人传出轻微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轻,风桀的心像被猫抓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桀……桀……”风无双并没有清醒,合着双目不断呢喃着同一个字。
“我在这里。”风桀下意识地抓住他冰冷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张开眼睛看着我,别死。”
风无双长长地睫毛颤动了下,像只虚弱地蝴蝶在拍动着翅膀。
御医离石床有段距离,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以为是风桀在自说自话。可当风无双的眼帘睁开以后,他惊讶得合不拢嘴,行医三十年的他从未见过这种事。
风桀对张那双清澈见底的凤眼,仿佛像一片透明的湖泊,粼粼的波光荡漾着。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清透得不沾一点尘土,犹如晨曦中的晶莹露水。
像着了魔一般,风桀双手捧着他的脸,用鼻尖贴近鼻尖的距离柔声说:“风无双,不要死,朕不许你死。”
“唔……”风无双无意识地呻吟了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
“不要死……”风桀用嘴唇在他耳边磨蹭着:“你说过会为朕付出一切的,所以你的命是朕的,没有朕的允许,你绝对不能死……”
风无双依然睁着眼睛,空洞却晶透的眼眸倒映着风桀的面容。
“来,乖乖的把汤喝下去。”风桀重新端起了参汤,仰头喝了一口哺进他的嘴里。
感受到那双苍白而冰冷地唇轻轻颤动着,仿佛在汲取他口中甘甜的汤水,一阵暖流涌上风桀心田,他更耐心一口接一口把半碗汤水全都哺了进去。
小碗渐渐已经变空,风无双也慢慢地合起了眼眸,再度陷入昏迷。苍白的脸色稍微缓和过来,嘴角挂着一滴参汤,缓缓沿着他尖翘的下巴流下,看得风桀有点口干舌燥,忍不住舔去那颗诱人的水滴。
一旁的御医看得呆了神,满布皱纹的老脸涨成红色,眼珠子快瞪得掉到了地上。
“你看够了没?”风桀冷冷地盯着他问。
老御医打了个冷颤,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老臣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风桀眼里浮现一丝杀机,但见到老态龙钟的俯在地上瑟瑟发抖,杀机便又隐了下去。
“还不赶紧过来把脉。”
“是……是……”老御医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一刻也不敢怠慢地上前帮风无双把脉。
片刻后他松口气地说道:“皇上,瑞王爷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只要小心调养一段时间,康复是只是迟早的问题。”
“嗯,那就交给你了,看紧点。”风桀叮嘱了句就起身。
“是,老臣恭送皇上。”
等到风桀离去,老御医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命人拿了些保暖的毯子和棉被,亲自轻手轻脚地给风无双盖上。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对日理万机的风桀来说,三天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白天忙着处理国家大事,夜里也尽责地眷顾着皇后妃嫔,从大殿到东宫再到西宫,来回一趟已过半日,哪还有心力去记挂别的事。
直到第三天,老御医惶恐地叩见,他才记起地牢里还有个昏迷不醒的风无双。
“说吧,情况如何?”风桀捧着茶盏问。
“这……”御医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风桀重重地把茶盏放下。
“皇上!”老御医跪倒在地语气有点咽呜地说:“皇上您亲自去看看吧,瑞王爷今早醒来后像变了个人,老臣实在毫无办法了。”
“哦?”风桀听完冷笑着:“那是他在装神弄鬼吧。”
“这老臣也不敢肯定……可皇上……”御医深怕皇上怪罪,刚想解释便被风桀用手势阻止。
“得了,朕亲自去看看。”他要看看到底风无双玩的是什么把戏。
老御医费力地跟在风桀身后,一路来到地牢,刚下阶梯便听到一阵哭声。
风桀命牢衙打开铁门,就见到风无双缩成一团,躲在石床角落里抽泣,毯子和稻草被他踢得满地都是。
“怎么回事?”风桀回过头去问。
老御医刚想回答,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石床上奔下来,却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御医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刻上前查看风无双的伤势,只见他胸前的伤口又裂开,衣襟上渐渐泛出一片血红。
“瑞王爷!”老御医边扶着他边叫唤。
可风无双像看不到身旁的人,一双凤眼紧紧地勾在风桀身上,痛得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桀……”他已经痛得连声音都颤抖。
风无双要仰起头,才能看见风桀高高在上的面容,他嘴角噙着真切的笑,仿佛见到了朝思慕想的情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桀不悦地皱起眉头问。
“皇上,自从醒来之后,瑞王爷什么事也不记得,只不停地喊着……”老御医顿了顿,看了风桀的脸色一眼:“不停地喊着和刚才同一个字,其他的他什么也不记得。”
“是吗?”风桀玩味地蹲了下来,勾起风无双的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桀……你不认识我了?”风无双红了眼眶急切地说下去:“桀,这是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还有我的胸口好疼,桀,你带我走好不好?”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风桀加重了语气。
风无双吓得缩了缩肩膀,唯唯诺诺地说:“我叫言……言无双。”
见到风桀脸色一沉,风无双立刻抓住他的手掌:“桀,你别生气……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风桀沉默片刻,再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今年是什么年?你几岁?”
“桀……你好奇怪……”憋见风桀越来越黑的脸,风无双立刻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今年是嘉庆二十三年,我十四岁……”
老御医和风桀听完对望一眼,都沉默不语。因为嘉庆是先帝的国号,自从风桀登基之后,国号早已改成了德永。
“桀,你说话呀,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要关着我。”风无双拉着他的袖口急切地问。
“够了!”风桀一把甩开他的手:“风无双,你别再装了,嘉庆二十三年,朕根本就还没认识你!”
“不!”风无双大叫起来:“不可能的,我认识你,你是桀啊,你的声音你的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出现,我不可能会记错的!”
“看来你打算一直装下去了。”风桀站起身,冷然地看着他:“风无双,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放一马?”
风无双听完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单薄的身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老御医有点于心不忍地轻拍着他的背,边向风桀说道:“皇上,瑞王爷刚清醒过来,也许是神志不清也说不定。”
而风无双却一把推开好心的御医,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冲上去揪抓风桀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吼:“桀!你不记得我了?我不是什么王爷,我是无双啊!言无双啊!”
没等到风桀推开,风无双却自己滑落到地上,捂着胸口咳了起来。胸口前白色的衣裳已经染红了一大片,甚至有血珠渗透出来,在他指缝中流淌着。
老御医连忙扑上去查看他的伤势,而风桀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
“皇上,老臣要给瑞王爷重新包扎过伤口,您是不是回避下?”御医问道。
“嗯。”风桀毫无眷恋的转身。
“桀!”身后传来尖叫让风桀停了停脚步,但只是停了那么一下他便再次抬脚。
“桀!别走!……别走……别……”风无双像是溺水的人在无助地呐喊着,最终承受不住那道决然背影,虚弱地昏厥过去。
轻挽罗纱翩翩起舞,这厢华贵妃卖尽全力地表演着,而那厢风桀却深蹙眉头思索着,面前的风情万千却入不了他的眼。
“皇上。”言无瑕停下舞动的身躯抱怨着。
“嗯?”风桀回过神来应了声问:“爱妃,怎么了?”
“皇上,你今日怎么心神恍恍惚惚的?”言无瑕有点不满地看着他。
“哪有,朕是被爱妃美艳的舞姿迷得出了神。”风桀淡笑着说。
明知道风桀说的是假话,言无瑕也不好和他计较,只能一个旋身转到他的怀里:“皇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妾身愿意为皇上排忧解难。”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风桀抱紧怀中的温香软玉,俯在她耳边轻声问:“爱妃真的愿意为朕做任何事?”
炽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言无瑕不禁红了脸,心猿意马地点着头:“人家是皇上的人,当然愿意为皇上办任何事。”
“很好。”风桀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那不知皇上到底有何吩咐?”言无瑕笑着和他打官腔。
风桀只是淡笑不语,一双眼哞闪烁不定,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是夜,寒露重重的天气让地牢格外冰冷和潮湿,狱卒两两三三地来回巡逻,张嘴便是哈欠连连。
囚犯们睡的睡,睡不着的也躺在石床上数稻草。只有风无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始终看着铁门,更费力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他一直等了许多天,整颗心等到惶惶不安,却始终等不到风桀来看他。直到有开门声传来,风无双精神一振,立即站得端端正正地候着。
“桀,你来……”当看到进来的是个女人的时候,风无双失望地收住了话。
言无瑕一步跨进了简陋的囚室,嫌弃地看了看周围,最后转过头去对身后的狱卒说:“你先下去,把门关好。”
“是,贵妃娘娘。”狱卒躬着腰退了下去。
风无双第一眼看去,便对这个气焰高傲的女人没有好感,他冷淡地问:“你是谁?来这里干吗?”
言无瑕走向前,把脸挨到他眼前,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走开!”浓烈的胭脂味让风无双抗拒地推了她一把:“臭死了,你离我远点。”
“你……”言无瑕深呼吸了下,忍了一口气,才又换上一副伤心表情道问:“你难道不记得自己有个妹妹了?”
“当然记得!”风无双不悦地反驳。
看着行为举止都像小孩般幼稚的风无双,言无瑕心里感到幸灾乐祸,表面却仍是黯然忧伤的样子。
“既然如此,哥哥你为什么会不记得我了?”言无瑕捂住胸口咽呜。
风无双愣了下,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一遍,最后不屑地撇过头说:“你骗人,你这丑八怪怎么可能会是我妹妹。”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是圆圆的小脸红卟卟的嘴唇,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总是用手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让人忍不住疼她疼到心坎里。
和眼前这个妖里妖气女人一比,他妹妹简直是天上的仙女。
言无瑕黯然地垂下头,不让风无双看到她眼里的凶光,但说出口地话却楚楚可怜:“哥哥……你真的把我忘了吗?从小你一直疼着我,拉着我到处去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我,娘还老是笑,说你对我比爹对她还好,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风无双惊讶地看着她,忽然感觉到头有点痛,但言无瑕刚才所说的事他都记起来了。
“哥哥……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不让人欺负我的……这些你还记得吗?”看到风无双的表情,言无瑕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于是更卖力地哭诉着。
“不!你不是!”风无双指着她的额头的红印喊:“无瑕才没有这个东西,你是骗人的!”
言无瑕被他指得浑身一震,自从当了贵妃,过上了尊贵荣华的生活,早已没人敢这样当面指出她额头上的瑕疵。连她自己也快忘了,这块红色的疤痕让她受了多少嘲笑,挨了多少白眼。
想到这些,言无瑕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上前抓住风无双的肩膀摇晃起来:“你竟然忘了!你竟然敢忘了!要不是你!我的脸上怎么会有这块东西!”
风无双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一边挣扎一边大吼:“放开我!你这个丑八怪!你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