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爱你——三十而萝莉

蛋，那娃爱干净得很，老乔衣服沾了点灰都要他立马换下。

“工作的事儿，你打算留在这还是回去，”乔羽爸喝口粥，看眼儿子，不停打量他的脸，

“暂时不回去，”乔羽嚼着饭嘀咕，始终低着头，心不在焉。

“你和肖衡......”

“爸，你别管我的事儿了，我真不怨你，我就怨我自己，”乔羽听到肖衡的名字，眼里忽然冒了光，放下碗筷看着他

爸，沉默了一会儿，隐忍多日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肖衡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没害过人，他连只虫都不舍得踩，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爸，我求你了，就因为你是我

爸我才这么求你，可我喜欢肖衡，我真的喜欢他啊！！！他现在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想去找他，可我不能扔下你，

你们俩我谁也放不下，没了谁都能要我命.......我求你，让我和他在一块儿吧，你能活多少年我保证孝顺你多少年，

爸...求你了...”

乔羽爸眼眶泛红，这么多年，他从没看过儿子哭，就连小时候拿皮带抽他，抽到皮开肉绽也不见这小子流一滴眼泪，

现在这副模样，叫当爹的怎么不心疼。

或许谁都有个结，他儿子的结，只有肖衡解得开。

“瞧你这点出息，”老头抹干乔羽脸上的泪水，叹了口气，“毕业了就去找他吧，”

其实自打知道肖衡爸那件事儿后，老头已经没什么气了，陈年旧事确实与孩子无关，反而多了几分同情。或许他还是

无法接受两个男人恋爱的事实，可那人是他儿子，他的至亲，血脉相连的人，怎么忍心他悲痛难受。

有时候孩子觉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吧。

回学校的路上，乔羽特意放慢了脚步，如果他躲在人群里，不管多难，也要把他找出来。

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小王八蛋一声不吭的溜了。那次是他受了伤，不愿让老乔知道，而这次，却是乔羽狠狠将他推

开。

肖衡......我真的错了，你要是听到就别跑远，在原地等着，等我找到了要打要骂随你便，没了你我会死啊！

毕业接近尾声，小王八蛋还是没有消息。乔羽急得满嘴起泡，就差弄个寻人启事上电线杆上张贴了。一连几天没吃好

饭，乔羽整个瘦了一圈，再加上不刮胡子，那模样往宿舍椅子上一坐，两眼放空。吓得刚进门的康乐飞速后退一步，

等看清是谁以后才长呼口气，

“乔羽？你丫怎么跟个逃犯似的，我还以为咱这的监狱有人越狱了......”

乔羽动了动眼珠，纹丝不动，康乐见他那样，实在放心不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还能说话不？你找到肖衡没有，毕业证也没来领，他不是真出事儿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老乔就炸了毛。忽地窜起来冲出门，留下康乐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两条腿像面条，边走边打颤，一路经过很多地方，到哪儿都能想起肖衡。乔羽顶着盛夏阳光，隐隐看见小王八蛋就在

眼前，可人却是小时候的模样，一身白衣背着个大书包，唇红齿白的，就像小姑娘。

一笑起来俩眼睛立马没了影，要是生气，腮帮子准跟河豚似的。平日里畏畏缩缩，和老乔拧巴时那倔脾气又宁死不屈

，明明个子那么小，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力量呢。

乔羽鼻子发酸，他在小王八蛋心里住了那么久，却从来不知道那小子的疼痛，他只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却忽略了他心

底的空洞。

乔羽忽然站定脚步，在穿梭不息的人群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很多个夜里，乔羽抱着肖衡留下的被子沉沉睡去，好像那个人没有走远，天一亮就能看见那张白嫩小脸。

可是不管乔羽如何难过伤心，几个月过去，肖衡依然没有回来。

他爸病好以后自己坐车回了家，觉得欠了儿子什么，老头没有留下一句话便走了。二胖知道后来B市找过乔羽两次，见

他那颓废样，恨不能抽醒丫的，

“你这模样要我是肖衡也不愿回来！有本事你拿出点爷们样，这么耗着，往后还想让他陪你喝西北风？！”

乔羽挨了当头棒喝，终于清醒了。第二天就屁颠颠跑招聘市场，挤破头的抢名额，找工作。他说过要把肖衡当太上皇

供着，就现在这点资本，拿空气供？！

新工作很快就找到了，因为乔羽要求极低，不怕苦不怕累，把他当牲口使唤都成。

一个月过去，拼死拼活拿到八百块工资。除去房租两百，吃饭三百，勒紧裤腰带，每月还能省下三百。乔羽拿着轻飘

飘的票子，估摸着这样下去也不成，杯水车薪起不了任何作用。

最后心一横，跑建筑工地溜了一圈，听说拉砖背水泥一天还能赚五十，还管吃管住。乔羽也不在乎他一大学生出生了

，人给逼到这份上，还在乎什么自尊？那东西就一屎蛋玩意儿！

上工头那一应聘，乔羽撸起袖子露出粗胳膊，加上天生脸黑，人一看就答应下了，让他第二天上班。乔羽一急，拉住

工头不肯撒手，

“别啊！就今天吧，我今天就能开工！”

工头看他精神抖擞的模样，思想觉悟如此之高，甚感欣慰，当下一指工地外边儿，扔他一安全帽，

“去，把那堆砖拉脚手架下面，”

乔羽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穿着白球鞋戴上安全帽跑了过去，跟其他正在干活的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拉砖。汗水顺着耳

鬓滴落，后背已经完全浸湿，乔羽午饭还没吃，烈日焦烤下，大口喘着粗气，眼前是雾蒙蒙的水汽。

有工友见他脸色泛白，劝他休息一会儿，可老乔不干，砖拉不完就得扣工钱。这么来回了好几趟，虽说他个子高，力

气大，却也没吃过这种苦，手心已经磨起水泡，乔羽熟视无睹。

再疼再累他都认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找到小王八蛋，让他过好日子。

第三十五章

工地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一天下来乔羽就跟被抽了筋似的，喝水手都在抖。等到下午收工，老乔领完盒饭和工钱就

走了，没力气再干别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坐在公交车上肚子饿得不行，可身边都是人，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开吃，捏着一次性饭盒好不容易熬到宿舍，打开一看

，都冷了，沾了一层凝固的油。

饭菜吃在嘴里，下巴却像机器，木然的嚼起来。简陋宿舍里放了三张上下铺的单人床，别的工友还没回来，老乔不愿

往人堆里扎，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服。也是，他好歹一大学生，这么没出息的混民工堆里，任谁看了也想不通

。

这么连天的苦干，乔羽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隐隐想起，胸口插着根刺，那刺叫小王八蛋。

学校打来电话询问就业情况，让他回去填表，乔羽跟工头请了半天假，从里到外换了身衣服。站在校门口时，有瞬间

错愕，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四年前，他一外地来的土老帽拼死拼活挤进大城市，为的只是争一口气，要不是那口憋了三

年的气，乔羽估计自己后半生也就跟他爸差不多了。

瞎子老头的话似乎一一应验，每个人生转折，都是因为肖衡。

因为那个人，他看见了更广阔的世界。

送走了一届老生，学校变得比从前安静。乔羽穿过两旁的樱花树，不远处篮球场上有人在比赛，心在那一瞬静下来，

一丝一丝暖流滑过，全是肖衡的笑脸。

走进办公室，乔羽再不见年少时的青涩不安。可以坦然面对班主任难以置信的眼神，

“是的，我现在在宁远建筑公司，就搬砖运砂之类，”

“乔羽你成绩不错啊！不至于去干那种工作，有没有去招聘会看看？”班主任给他倒了杯茶，

“我觉得挺好，现在一般公司实习期也就八百块，吃住都不包，算下来还是现在这活儿赚的快，”乔羽老实交代完，

填了表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给逼到这份上，只要不是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老乔什么都愿意做。

离开教学楼没多远，后边儿有人喂喂的叫，乔羽回头一看，这人挺眼熟。再瞅瞅身后，就自己一人，然后指指胸前，

“你叫我？”

邱品凡快步跑过去，头毛在风里一抖一抖的，乔羽看着好笑，有点儿印象了，这人之前给他出过主意。

“可不就叫你么，我追大半天了，”邱品凡杵着膝盖使劲喘了几口气，抬眼问他，“没找着工作吧？我刚路过办公室

听到了，有兴趣跟哥们儿干不？”

乔羽脸色立马铁青，这什么破话？！跟他干......

“我操，你想什么呢！”邱品凡见他那模样，再仔细一琢磨，自个儿那话似乎真有歧义，笑着给他一拳头，

“我家属开了间会计师事务所，正缺人呢，你不经管专业么，听说成绩还不错，要是有兴趣马上就能签约，”

“工资多少？”老乔也不含糊，既然人都求上门来了，有什么话趁早说，

“你还真够实诚的，亏不了你，开始一月一千五，管吃，”

“还得管住我才去，”

“......你丫...行行，就这么着啊，电话给我，改明儿联系，”

看着邱品凡猴儿似的蹦远，老乔还有些回不过神，这就脱离民工队伍了？再抬头看看天，这馅饼掉得也忒快了。

掏出手机愣了一会儿，按下几个烂熟于心的数字，永远的关机状态。乔羽就这么天天打，都快成强迫症了，只盼着哪

天能打通。

转移到新阵地，乔羽让那锃亮的落地玻璃窗给唬住了。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真气派啊！

“还行吧？行就签字去，”邱品凡用胳膊捅捅他，土老帽明显傻了，喜出望外那模样真逗，

“......对了，我还不知你叫啥，”乔羽老老实实回头问，

“我.......你丫在J大三年白待了！就没听说过爷的名号？”邱品凡想敲爆他的脑袋，数遍J大，还有几个人不认识他

，

“什么名号？”

“B城名GAY！！！”这一嗓子刚吼完只觉脖子一紧，谁攥住他衣服往里间拖，乔羽探头去看，不就这事务所的老板么

，年纪不大，一表人才，虽然不怎么露笑脸，可还是挺随和的，当然，除了“名GAY”发骚的时候。

夜里乔羽只想哭，让那厮给忽悠了，所谓管住就是扔俩毛毯给他，一个铺，一个盖，凑合着在办公室蜷一晚。

虽说简陋了点儿，可好歹有空调，乔羽睡得还算舒坦。看着窗外昏暗的灯光，心里忽然空的难受，白天还能撑过去，

一到夜里，那种思念像毒虫似的钻进骨头里，折磨得他无法心安。

半梦半醒又熬过一夜，不到六点就让门外走廊上的响声给吵醒了，估计是清洁员，来收拾垃圾之类。乔羽正好想去厕

所，半闭着眼睛走了出去。

不太亮的走廊有人低着头在给垃圾分类，脸上戴了口罩，看不清模样，估计是个男的。乔羽从他身后走过，想了想，

又折回头去，

“开了灯看得清些，你也来得忒早了，”说完便伸手摁下墙上开关，却不听那人说话，依然蹲着身子仔细整理，乔羽

笑了一下，世上还有比他能吃苦的人。

使劲揉了揉眼睛，走出几步，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乔羽猛地回过头，刚好见那人起身，也朝自己的方向看

来，尽管戴着帽子，那双眼睛还是直直戳进老乔心底。

“肖衡？！”乔羽声音颤抖，两条腿都麻了，那眼神，那身型，可不就是小王八蛋么！

压抑太久的情绪一瞬间爆发，乔羽发了疯，不要命的冲过去。肖衡忽然扔了手里的钳子和垃圾袋，扭头就跑，空荡走

廊上只听见两人飞奔的脚步声。

无数话语堵在嗓子眼，乔羽红了眼睛，看着肖衡拼命逃离的背影，心焦难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乔羽心里哭喊，终于在楼梯口追上肖衡，牢牢把他按在地上，像找

着失散多年的宝贝，这一次再也不会放手。

低下头才发现，帽子下还是那双眼，看老乔的眼神却像个陌生人，黯淡无光。乔羽慌了神，抹一把眼泪扯掉肖衡的帽

子和口罩，小王八蛋这回没有挣扎，静静看着他，木偶一般。

“......肖衡？”乔羽摇了摇他，“我找了你好久，你跑屁啊跑，”

没有任何反应，肖衡眨眨眼，咽下口水，一动不动。

“肖衡，你说话啊，怎么了这是，”完了，乔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肖衡不会傻了吧！！！

“肖衡你看我，我是乔羽，就原来欺负过你那个，还记得不？咱俩一块儿骑车，我每天载着你去上学，你跟着我逃学

，打架，还记得不！！你说句话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肖衡深吸口气，木然的抬起手指指嘴，又用力摆了摆。

“哑了？”乔羽的脑袋快要爆炸，钳住肖衡的手越发用力，攥得他张嘴想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拼命往后退，想

要挣脱乔羽，

“......肖衡，你别动，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别吓我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欠抽，你打我就好了，别不说话，

”乔羽脸上黄河泛滥，一大老爷们跪地上哭天抢地真够丢人的，可他这副模样肖衡看在眼里，却只扭过头去，一个字

也不说。

“你干嘛呢！！！”也不知从哪儿忽然窜出一老太太，提着笤帚要揍乔羽，伸手拉起肖衡，又指着乔羽骂，

“你别看人说不了话就好欺负！”

乔羽身子一激灵，不管不顾扑过去死死抱住肖衡，看得老太太一愣一愣的，一笤帚挥乔羽背上，

“松开！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有病赶紧治去，”说着又去扯肖衡的衣服，把他护在身后，可老乔章鱼附身，俩胳膊

牢牢缠着肖衡，死活不肯放手，一个劲掉眼泪，也不说话。

“小子，这人你认识？”老太太见跟老乔沟通无能，转头问肖衡，听到这话乔羽赶紧抬头，盯着肖衡，眼里尽是期盼

。

肖衡明显激动了，扭头避开老乔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可就是挣不脱这土老帽的钳子功。

“不认识？”老太太见他那难受劲，替他回答了，又是一笤帚抽老乔屁股上，大骂，

“你丫放不放！我报警了啊！大白天的你还耍起流氓了，哪儿来的神经病！”

“打吧！！！你打死我！”乔羽哭得那叫一个憋屈，头埋在肖衡肩上，都快把人给勒成麻花，

“打死我也不放！！！”

第三十六章

老太太又狠狠揍了几下，见乔羽死活不肯撒手，最后也没辙，转过头去问肖衡，一只手拎着乔羽衣袖，

“这人你真不认识？”

肖衡让乔羽缠的差点儿背过去，挣脱一只手攥紧胸口咳嗽，动了动嘴唇，瞧瞧老太太，又瞧瞧乔羽，垂下头轻轻点了

一下。

“你肯认我了？！肖衡，你不能忘了我啊，咱俩还有好日子没过，你忘谁都不能忘了我......”乔羽鼻涕眼泪一大把

，红着眼睛往肖衡脸上蹭，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掏出手帕递给他，

“擦擦，瞧你这熊样，你俩是兄弟？”

“他是我媳妇儿！！！”乔羽接过手帕使劲一吹，震得老太太差点儿脑中风。

肖衡垂着手安静的站在一旁，身子还让老乔用力搂着，脸上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

老太太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摆了摆手，扶着楼梯一步步慢慢走远了，连笤帚都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