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死还要可怕!”小妹失声大吼出来。变成丧尸,变成那种丧心病狂的怪物,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喊到激动处,小妹肿着双眼死死指着封母被关的地方,“他会比妈还要惨!他什么都不会知道不会了解,只知道吃人吃人吃人!我们能救他,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死?”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没料到封父竟然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就算封达笙只是在旁边以劝导的角色听入这样的话,也不由得骤然一怔,张嘴讷讷说不出话来。
而小妹的反应更甚,眼角一直挂着的那颗晶莹的珠子一时间也停止了颤抖,双眼死死盯住封父,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他救了大哥,还有妈的命!”
顿了良久,一片空白的脑子这才“轰”的一声炸出一道隙缝,缺水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
封父淡淡的瞥他一眼,一语定乾坤,“总之不许救。”
梁刚一个人躺在床班上,说是床,其实也就是净的床架子,上面的席梦思棉絮一类的东西估计都在丧尸攻城的时候奉献给了大门口阻击丧尸,导致这个整间明明应该是卧室的房间除了空空的床架子之外,便只剩下了几块这两天怕地面太超睡不了觉从外面捡来扑在地面的一些木板。
喉咙似是有一团炙热的火在烧,将那里面的水分都红干了以后直接灼烧脆弱的内壁。他忍不住难受的哼哼一声,干燥的嗓子便被刀刮过一般刺痛。
封家在外头的争吵他听得见,小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他这一步走得太陷——弄破手掌上陈旧的伤疤痂子,使劲让伤口恶化扩大,身体里面的献血渗出来之后迅速用手摸开。成功的使血腥味蔓延到空气中刺激本就处在敏感时期的封母。果然,封母意料之中的疯癫,他护着封父“不小心”的擦上封母的厉爪,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并不大,甚至连血都没流的伤口。
没等多久,就像事先排练好了似的,他浑身开始发起热,皮肤开始瘙痒,再没多久,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开始的打算是等他受了伤,与他相处这么久的封达凌一定会求情,而封达笙就是一个心软不成气候的好大哥,如果那时候封父也念着自己救过封母的情分求情,封达笙出手,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但是现在,就他目前能感知到的情况,事情发展并不顺利。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错,封父居然不准许封达笙救他!
不是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也是步步走出来的,失败了,说不气馁那是骗鬼。但是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等死的人,咬牙分神听出外面老人的脚步渐远,梁刚使出吃奶的力气撑起自己的一只胳膊,然后猛地朝前一扫,那些半靠在床沿儿边上的木板立刻便“哗啦啦”一整排的倒下去。
听见动静的封家兄妹第一个冲了进来。梁刚瞧见逆光里看不清面目的封达凌,嘴边挂了一抹抱歉的笑,而后立刻转移视线,对上封达笙警惕的眸子,破锣似的嗓子发声:“封达笙,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梁刚,是个当兵的。”
封达笙还没来得及感叹怎么丧尸危机发生了之后他怎么就和当兵的这么有缘分呢,就见梁刚咧开一口白花花的牙齿,让人一下就联系到牙好胃口就好的经典广告词。封达笙掩鼻暗咳打算沉思两下,便见梁刚若无其事的挑开自己手背上的一颗水痘似的东西,淡然道:“我知道大帅在哪里,与之交换,你得救我的命。”
瞳孔急剧收缩,封达笙敛眉,一动不动盯着床上的病人。
“大帅已经死了。”不露口风,封达笙平淡的阐述他所认知的事实。
梁刚会知道大帅他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同小妹在一起这么多天,该套的话估计都套的差不多了,这才会收网捞鱼。他只是心惊,梁刚怎么会知道他这几日所怀疑的事情,还是用那样笃定的语气。
上次那只逃掉的断臂丧尸封达笙嫌称呼他麻烦,便就地取材用朱迪安进行称呼。
朱迪安那时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确实已经是腐坏多时,加上又是从那只丧尸的衣服里面掉出来的,人下意识总会以为这是丧尸吃过以后掉出来的残骸。这也与丧尸的饮食有关,丧尸吃东西与人一样,口中进入从咽喉落下进入胃部。如果有的丧尸喉咙烂掉了或者被其他丧尸咬掉了,那么食物就会从咽喉处掉出来,同理如果肚子烂了那么碎肉也一定会从肚子里掉出来。
当时朱迪安与程野的打斗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如果这样推算,他的肚子漏了一个洞,在打斗中耗力太大,惯性使然让肚子里的东西甩出来——这便有了结果,大帅是被朱迪安生吞入腹,只剩残渣。
而事实上,封达笙特意去问了程野细节,在确定了那块肉和布条是程野在打斗过程中在朱迪安身上勾下来的,而程野也提供线索,他才怀疑大帅根本没死,而是变成了丧尸。
程野说,丧尸虽然并没有人类所有的思维意识和生活代谢,但是那是相对于低等的普通丧尸而言的。而那些普通的丧尸也可以分成两类,一种是身体外形保护比较完好的,而另一种是身体外形毁坏严重的。丧尸虽然下意识一直在不停寻找食物与生肉,但是前者相对来说欲望要小一些,它们的身体外形保护得比较好,腐肉吃进肚子撑坏它们的胃它们的肝脏,但是始终都有一定的容量。等到整个肚子已经被生肉塞满了,里面便会爆裂出来,最后那只丧尸就会变成其他丧尸口中的食物,它们不是被人类打死就是被同类吃掉,属于必死的一类。而后者,则是身体残破,咽喉或者肚子后背的地方出现了大的洞。这一类丧尸相对于前者更加危险,因为它们永远的欲望都是生肉,进了它们嘴里的食物会很快从残漏的身体里掉出去,永远都填不满的洞,它们没有思想,只有欲望,没有肚皮的遏制更是吃得肆无忌惮。
而高吉吉控制的丧尸群里,大多属于后者存活时间更长的丧尸。
而朱迪安,它是有智商的丧尸。与低等的丧尸不同,当它们开始进化,一定是从身体上开始变异,在身体进行到一定程度之后才会产生大脑精神的进化。当进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丧尸的本身一定要储蓄很多的能量以保证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能量,当到了那个时候,丧尸的身体如果有残破缺漏,那么能量必然吸收不了,自然不能转化为进化需要的能量。
而这也是高吉吉控制的这么一大批丧尸群,里面的进化者寥寥无几的原因。
朱迪安能有这么高的智商,他不可能会是那种低级的残破丧尸。这也就是说,那块裹着大帅衣料的腐肉,不可能是从他的身体里面甩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身体里甩出来的,那么一块腐肉,会长途跋涉这么久还沾在单薄的外衣上吗?
答案呼之欲出。
封达笙奇怪,他与程野经过了这么多的分析,也才仅仅能够判定大帅很大的可能还活在世界上,只是可能已经变成了丧尸。他们都只能说可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能够那么轻易的说出口,我知道大帅在哪里,与之交换,你得救我的命。
相对于封达笙武装到牙齿的警惕,梁刚则表现得轻松许多。只是脸上身上的症状实在恐怖,配上他淡然的神情,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封达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
从推论出大帅可能没死的这个可能之后,他便哄着高吉吉随程野一同出去帮他找大帅。
大帅既然没死,而朱迪安苦心控制大帅的可能也昭然若揭——他需要大帅身上的能量。大帅年轻,富有活力,精神力足,空间水和食物的能量存储在他的身体里面,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而他的身体此时就像是一个容器,装载了丧尸梦寐以求的进化的能量。朱迪安不能一次性消化,只能一点一点的吞噬。那么大帅一定离不了多远。程野和高吉吉的脚力和嗅觉都拔尖,他们去找最是合适。至于中途哄着高吉吉配合程野办事废了多大的功夫,封达笙就略过不提了。
“你可以信我。”梁刚露出诱惑的笑,“之前我在S城的郊外见过你们,那两只叫程野和高吉吉的丧尸吃了三个人,我躲在不远处。等你们走了,那只断臂的丧尸从另一处出来,后面跟着另外一只丧尸,对地上面的水塘舔食——它和你长得很像。”
话音渐落,梁刚嘴角的微笑越发骄傲。而他的直觉的确不错,封达笙粗着脖子嘱咐旁边已然半呆的小妹,自己则反身出了房间。
41.相报
程野和高吉吉不在近处,能打商量的人就只剩下了小妹和父亲。小妹此刻的心绪一定比他还要乱,于是就只剩下了父亲。
出得门来,封父却也没走远,就守在屋子的客厅,背对着他望阳台外面的天。封达笙沉默着上前,踟蹰着还未开口,封父便已经听见后头的响动转过身来。
面对这样严肃的父亲,封达笙仿佛一下子变回到什么也不懂的幼时,父亲手把手的教他学教他做,也是用这样的目光。顿了一顿,封父终于在封达笙愈发的犹豫中开口,“你想救他?”
“我——”封达笙想也不想开口,却又一下子哽住。
他确实想要救他!一开始的话,或许只是因为怕小妹伤心。但是在他说到大帅的时候,他就已经铁了心了要救他!他之所以会犹豫徘徊,也仅仅是因为考虑到救完他以后应该要怎么办。救与不救到了此刻根本就不再是一个问题。
但是经封父这么一问,之前刻意被遗忘的问题随之被勾处水面:父亲之前为什么要斩钉截铁的阻止他救人?就算是刚子在平常的生活中路除了破绽,骗了他们,也不至于让父亲有这么强烈的抵触。而且父亲在平常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把这份抵触表现出来,所以在刚才的那一下他才会那么吃惊。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疑惑,封父苦笑,“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脑子这么转不过弯来。”
瞧见封达笙错愕的表情,封父脸上僵硬的神情也慢慢柔软下来,“从一开始,他知道S城军方控制的药物藏在哪里,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就算是巧合,他又从丧尸手上救下你妈,在你妈受伤了之后还保护她——坚持到程野赶过去把他们救下。之后他来到咱们这,他一个普通人,见到咱们这么一大家子跟着一群丧尸跑,居然也不怕也不咋唬。程野和高吉吉出现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刚才就算是有丧尸攻击,跑了之后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好奇,这么多破绽,你怎么就没看出点来?”
封达笙哑然。他对刚子一直有所怀疑,却也没有封父观察得这般细致。特别是封父特意提出来的救封母的片段——路见不平舍己为人这种事,放在平常都难以见到。更何况是在丧尸暴乱的大环境下,保护一个被丧尸伤过了的老人?被丧尸伤过,就意味着被感染,接下来就只能等着末日来临变成丧心病狂的丧尸,又怎么会有人豁出命去救?满大街都是这样的情况,又怎么会偏偏只救他年迈的母亲?而且程野跑去寻他们的时候铁定不是像寻常人一般跑去,值得一提的是,封达笙参观过程野的“开路方式”,那种血腥,绝对能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吓得面如土色三天吃不下饭!
封父说得对,刚子表现得太淡定了。
“他刚才说,他是部队里面的。”沉默了许久,封达笙才缓缓开口,“他见到过大帅。”
封父也明显一怔。
收也跟着微微颤抖,但是很快冷静下来,“大帅还活着?”
“不——可能已经变成丧尸。”面对封父有些迟疑的双眼,封达笙反倒猛然一凛,将自己从反复的泥沼中拖出来。父亲终究是老了,他们两个人,总得有个人保持理智。
良久的沉默。
“你看着办,我去照顾你妈。”封父放弃再管,决定权本就在封达笙手上。和封达笙一样,当大帅出现,他的立场也同样开始动摇。
但是走了没两步,封父又回过头来,“大帅已经变成丧尸了?和你妈一样?”
封达笙摇头,“可能比妈还要糟。”想到刚子说的,大帅被控制去舔地上的水塘,情况一定是比母亲复杂多了。
封父脸色再沉,咬咬牙,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字,“那样的话,我宁愿他死了!”
人去,话留下。封达笙错愕良久,脚下仿佛灌了千斤重量,屋外面些些微光流入屋内——天亮了。
回到刚子躺着的屋子,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刚子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块安好的皮肉,而刚子人也已经进入半昏迷的状态,小妹守在门口的位置,见他近前赶紧从后头将他拉住,生怕床上那人一秒钟变丧尸,将他们两人的命都收了去。
没再多做犹豫,封达笙扭开手中的塑料瓶,大步上前,手下一扭将刚子紧闭的嘴唇拨开,然后把水倒了进去。
便如沙漠中及时雨,喉咙处的灼热渐消,待到思维意识慢慢开始重组,梁刚吃力的张开眼睛,迷迷糊糊见到模糊的身影,又迅速昏了过去,嘴角还残留微笑。
他赢了。
等到梁刚拨开重重的迷雾苏醒过来,封达笙黑沉的脸就直直摆在了封达笙的面前。见他苏醒,也没有立即晃他脑袋揍他逼问他关于大帅的事情,倒是冷静沉稳了许久。梁刚一边感叹惊讶于眼前那人仅仅一夜的成长,眼角一边习惯性的扫视周围的环境,不小心对上封达凌心虚可怜的眼神,心底一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够了吗?”终于,封达笙沉着嗓子开口。
“怎么能看够,我居然还有命活着,当然看不够!”梁刚装了这么些天的正义人士,倒是憋坏了,本性一露出来就收不住脚,嘴角这么一歪,同前几天相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封达笙没有在意这么许多,也没有就势逼问关于大帅的消息,而是扔下一句冷冷的“好好休息”便带着小妹出了房门,出门的时候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哟!还真干脆,就不怕他有了力量了转头从窗口逃掉吗?
不过刚才封达凌那样笑是什么意思——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而屋外,封达凌伏在封达笙的肩头,憋不住的一颤一颤的抖,封达笙面无表情拍了拍小妹的肩膀,自己一张绷紧的脸也忍不住松垮下来。
“哥——你怎么还是这样……”小妹笑得浑身都是一抽一抽的,要不是怕里面的梁刚听见动静,她早就放开声音大笑了,何必忍得这么辛苦。
封达笙忍不住摸摸小妹的脑袋,宠溺与骄傲的语气并重,“谁让他骗你的。”
小妹瞪他一眼,“你自己想报仇就报仇,干嘛拉上我。”埋怨了以后又觉得不够,回想起之前那瓶黑乎乎的东西,小妹又是一个破功,颤抖的声音夹杂细碎的笑声一字字蹦出来,“不过哥,还真有你的,那些脏不啦叽的东西你到底哪儿弄来的,真恶心。”
封达笙耸肩,他怎么知道,那些都是他控制两只丧尸给带来的,装进瓶子的时候他都恶心到不行,要不是送给梁刚的礼物,他又不是闲到蛋疼去碰那些恶心扒拉的东西。
不过想想之前那些黑乎乎粘兮兮的东西此刻全数都落在了梁刚的肚子里面,胸口的那一口气简直出得无比畅快!
就许他拿大帅来威胁他,他就不能想点法子整整他?这世界公平着呢,没听上帝说过嘛,人人生而平等。要是这是外国货屋里那丧心病狂的没听过,咱们老祖宗不也留下过一句话嘛: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把梁刚就这撂屋里也不是鲁莽莽撞。那厮这么费尽心机留在封家,绝对不仅仅是想要保命的空间水——那东西他们封家每天都得饮用,如果想要头两天偷偷的偷去几盆子也绝对够用了。但是他这么冒险的留在这块儿了,目的肯定还有。至于是什么,封达笙现在暂时还确定不了,猜想很多,如果是他个人的野心作祟想要将他的宝贝据为己有那封达笙还真不怎么放在心上。最让他害怕的——这人如果是政府军队派来的,那就真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