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时空——妃凰

最后一片枫叶凋尽之时，橘氏家主终于召见了加百列：“绿川，你作为跟随过鸣悠的‘影子’，到了你为橘氏效忠尽力的时候了。”

加百列看着这个“主人”，一言不发。

“你究竟有何不满！你这个下人！”橘氏家主扭了扭肥胖的身躯，提高了音调，“对方可是新任的大纳言大人！”

“平宗盛吗？”加百列傲然道，“不过是个长于妇人之手的软弱家伙罢了。”

橘氏家主气得脸上的肥肉直哆嗦：“无、无礼！不过是我们橘家大发慈悲留下来的孽种……”

“孽种？”加百列眯起眼，毫不犹豫地拉开银枪的保险，对准那颗油光光的脑袋，“你给我说清楚！”

“不过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孽种！”橘氏家主尽管脑门上冷汗直流，还是“咕咕”地笑起来，接着放声狂笑，“你还真以为你三岁时是千挑万选选中呆在鸣悠身边的吗？要不是那天鸣悠恰好和你在一起，你早就该死在‘山贼’的剑下了！不过是一个女人被自己哥哥强暴所生的孽种罢了！可怜啊，为家族蒙羞、被家人抛弃的可怜虫，哈哈哈哈～！！！！”

不顾加百列突的惨白的脸，橘氏家主提高了声音：“这种孽种，让你去侍奉男人都是抬举了你！”接着猥琐地低声道：“你怎么能说自己父亲软弱呢，呵呵呵，这‘长于妇人之手’的男人，可是将盛子女公子一直囚禁到出嫁呢，呵呵呵呵，本大人将你送给他，你说他怎么回报呢，呵呵，呵呵呵呵……”

“砰——”

黑色的假面遮住艳丽的容颜，铂金色的长发发梢飘动，银灰色的瞳孔冷冷地倒映着橘氏家主染血的尸体，忽然明艳而张狂地笑了起来：“你看清楚，我的发色，我的瞳色，我的名字是加百列·路德维希·德拉库拉！”

“——至于绿川，永远都没有真正存在过！！”

海浪“哗哗”奏鸣，海鸟盘旋着飞上天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加百列睁开眼睛，并不回头：“露露？”

“是。”露露掌中拽着一张符纸，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加百列系在腕上的古玉。

“何事？”海风吹拂，加百列懒懒地问。

“不洁之气已经悉数取得，秋天已尽，是否该去解印魔君大人？”

“当然，现在就去。”加百列抚摸着腰间的银枪，“露露，想必你已经做好准备？”

“是的，my lord。”露露行屈膝礼，向后退去，手中的符纸捏得更加紧。

加百列闭上眼道：“露露，等一下。”

“是，lord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蜃气楼的总管，操纵着云外镜的‘幻觉淑女’，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露露抬头，看见加百列的手中稳稳地托着一枚熟悉到极点的晶石。

“罗生门方位，大凶。”鹤姬夫人面色沉重，对坐的阴阳师和守护巫女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玉木脸上依旧是面具般的笑容。

鹤姬夫人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都没有什么表示吗？”

安倍秀水冷冷道：“鬼族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因为只要他的扶着成功侵染了保存四灵的法器，四灵就会在封印接触的那一刻，反噬主人。

玉木面具般的笑容未变：“家主猝死，我要为家主除灵，德子中宫有身，我还要和众巫女一起给她祈福，更不用说相国还有入道的意思，最近真是忙呢～”总记得有谁说过，只有他才能对付罗生门戾桥下的那个人，还有不断在梦中出现的那双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如此温馨而熟悉……

“又是他！”鹤姬夫人厌恶透了那个平清盛，鹰司作为藤原氏的一支，最近对于平清盛也不胜其烦，自从平德子入主后宫，平盛子嫁入摄关家，那人就热衷于和公卿联姻起来……

安倍秀水的折扇在手掌中敲了下：“相国入道？”那人对于权势的追求已经深入骨髓，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到手的权力？恐怕和上皇院政是一个想法，以退为进吧。

“反正我是不能去罗生门的。”

“反正鬼族是绝不会成功的。”

玉木看向笃定的安倍秀水，不吉利的感觉袭上心头，这种感觉，在听闻“绿川”用那样血腥的方式反叛出橘家后越来越深。

天色黯淡下来，天空诡异地升起一轮红月。土御门。安倍秀水坐在茶室中，给茶碗添水的手忽然一抖，茶汤泼到了茶盘里。他自言自语：“怎么了？”一抬头恍恍惚惚看见了玉藻的影子。

这时候见到已经完全魂飞魄散的大妖怪的虚影，意味着什么……

VOL 17 百魅主

罗生门中阴风大作。加百列将晶石放置在高台上，三人按照天地人三才的位置站好。

加百列站在最前方，手握古玉，全然没有注意到露露手中悄然夹出黑色符纸的样子。

与此同时，玉木也在平家府邸中登台，与众巫女一起为德子中宫祈福。他的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无风自动。台上镶嵌的北斗七星一样的石头渐次亮起了雪白的光。

加百列割破了指尖，将血滴进晶石中，晶石立刻亮起了血红色的光，与空中的红月遥相呼应。

“结集了人间的不洁，以我高贵的血液作为媒介，呼唤统领百魅、逆转天地的魔君陛下，苏醒在黑暗之中！”

戾桥上血色漩涡形成，安倍晴明设下的封魔阵法与结界随之实体化，可见一张白色至密的网，稳稳当当地封住了漩涡中心。然而，那道应该完美无缺的结界上，却有着极细微的裂缝。

加百列的铂金色长发上扬，墨蓝色的制服映照着古玉璀璨耀眼的紫光。冲天而起的紫光分为四道，眼见得就快要形成四灵，忽然，露露高高跃起，扬手一挥，符纸不偏不倚地贴在古玉上，紫光顿时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菲尼克斯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向露露。加百列长发垂下，四灵化成四道紫光向他射来，然而他犹能命令菲尼克斯：“住手！菲尼克斯！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露露·拉兹休塔，你也是！”

话音未落，白虎紫光已经瞄上了他优美的脖颈，加百列向后弯腰躲过。玄武紫光向他的腹部攻击，加百列身形再转向右偏过。朱雀紫光直刺他的双眼，青龙紫光卷向他的双足，加百列躲闪不及，右手撑地，左手拔枪，净化之光迎上四灵幻化成的紫光。

这时加百列已经大汗淋漓，他直视封魔结界：“秋光狩——”

结界从内部受到了震动，一直赤发金瞳垂下头的魔君骤然发力，脚底的五芒星阵随即亮起，锁链被他一根一根的震开，又几乎好似同一时刻一根一根地锁上。

网状的结界向外伸出无数游丝，汲取着空气里游离的灵力。这时，晶石中发出尖啸声！不洁之气快速向结界涌去，“滋滋滋滋”好像谁向油锅里洒了水，结界“喀拉喀拉”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

而这时加百列也几乎到了极限，净化之光只能暂缓四灵的攻击，根本无法真正伤害到四灵，他的速度不受控制、不可避免地缓慢下来。

四灵齐聚，碗口粗的紫光向他直击而去。一时间，加百列的黑色面具被映耀得紫光流转，长发向后飘鼓——就在紫光快要贯胸而过的刹那，一道赤色的血光从血色漩涡中飞出，利剑般得掠过高台，直上云端，从红月前飞过。

正在七星台上祈福的玉木忽然震惊地抬起头，看见两个黑点飞移过红月！

加百列被秋光狩公主抱在怀中，他忽然感到有什么腥甜的液体滴到他的脸上，只见那仿佛永远不会受伤的魔君唇角正流着一道金红色的血迹！然而秋光狩看向怀中人的眼神，却是那么热烈、欢欣和邪魅的宠溺……血红色的长发微微舞动。

四道紫光又齐齐追来！秋光狩邪魅一笑，正要说什么，异变突生，怀中已然失去了加百列的身影！

“是——谁——？？！！！”魔君仰天长啸，对着追击上来的四灵反手挥出一道弧形的血色屏障，“尔等下神，去死——！！”

一时间似乎天地都是秋光狩那张狂傲然愤怒至极的吼声：“魑魅魍魉，八方来——朝——！！”天变，妖异横生。百魅似乎已经知晓魔君出世，感觉到魔君的愤怒，齐齐发出撕裂天地般的尖啸！

四灵相对应地再次化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不断长鸣。

“尔等下神记住，本王，才是百魅主！”天上百魅与四灵大战，云烟翻滚。秋光狩冷着脸落下，血红色的长发飘摇着，满身都是邪恶血腥却又万分高贵的气息。鲜红的狩衣衣袖一挥，露露毫无抵抗力地被抽飞，在落地前停住——因为她的咽喉被秋光狩紧紧扣住，她毫不怀疑下一秒自己的咽喉就能被魔君捏得粉粹！

“说！到底是谁？！”秋光狩邪魅的金瞳中尽是嗜血的光芒，“到底是谁，敢动本王的人！”

被金瞳直接逼视的露露，只觉得自己的防线刹那间就崩溃了……

玉木在百魅出现的那一刻无声无息地昏死过去。在众人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他抬下去时，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绿色眼眸，水色的嗓音在他耳边说：

“我所爱的人，你的对手出现了呢，养精蓄锐，不要为这些无聊的事分心吧！等你万完成那件事，我就来接你……”

“你是谁？”玉木想这样问。

然后心底最深处浮上来一个名字：龙灵。

土御门，阴阳寮。

安倍秀水的发色变成了完全的冰蓝色，他的脸上有汗水条条蜿蜒着流下。只见折扇上蓝光盈盈——

“四神，归来！！”

四灵哀鸣了一声，化作蓝光没入折扇中。安倍秀水将折扇一合，几乎软倒在席上，耳边传来微弱的冷笑声。

“你笑什么？！”

加百列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半漂浮着，用咒言凝聚成的无形锁链束缚着他，铂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美丽的银灰色眼眸中冷冷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让人——

惊艳。

安倍秀水伸出折扇抵住加百列的下巴，优雅地微笑，仿佛刚刚不敌秋光狩的狼狈都是错觉：“鬼王，为什么要杀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玉藻呢……你打算如何赔偿我？”

加百列从喉咙里嘶嘶笑道：“不过是为了一个狐妖……而不是为了你的平安京，呵呵，要是你说是为了你的责任，本座反而会鄙视你呢。”

“对于我来说，平安京和玉藻是等同的。”安倍秀水忽然有了诉说的性质，“阴阳师是京的保护者，守护着京不被外族侵染，比谁都恋慕它的美丽，比谁都怜悯它的脆弱，深爱着它，与它融为一体，这种感情……可以说，玉藻就是京的具现化……”

“真不好意思，你的平安京，我们要拿走了……”

“拿走？凭什么？”安倍秀水的折扇顶端慢慢在加百列的身上下滑，“凭你这副重伤的身体，肋骨已经断了吧……”

滑到小腹，慢慢剥开他的衣服：“脏器也受到了四灵的震荡，开始衰竭……”

含住手指尖，无力下垂的手臂犹如柔弱的的藤蔓：“你是用那种叫做‘枪’的器械的吧，那这里最可怜了，手臂和手，全部都废掉了……”

“你还剩下什么呢？难道是指望魔君来救你吗？”看不清阴阳师的表情，只感觉到他转到了自己的身后，本来就在战斗中破碎的衣服已经解去一半，赤裸的上身在深秋的空气中里感到瑟瑟的寒意，因为寒意而敏感的肌肤受到了意味不明的触碰，难以言喻的火焰慢慢被点燃。

“啊，想起来了，魔君很是迷恋你呢，这样，让我来看看，你的表情是怎样……”那只手，已经抚摸到了自己的面具边缘——

“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不示弱，鬼族不是最会掌控人心的吗，你流泪求饶的表情，应该是对玉藻最好的祭奠才对……”

面具被取下来了。

“——绿川？！”

“不是！吾，以白之月大天使长之号为名，加百列·路德维希·德拉库拉！”

“凤君大人——”虽然穿着总管的服饰，但脸上还是没有褪去的青涩和窘迫。

“拉兹休塔总管呢？”菲尼克斯回想了一下，“你的名字，是——”

“我，我的名字是，奈奈。”奈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凤君大人真的好温柔啊，“我是以前的女仆长……”

“对了，凤君大人是问拉兹休塔大人吗？”奈奈红着脸偷瞄一眼菲尼克斯，“魔君大人吩咐将她囚禁在高塔顶层。”

“我去看看。”

没有要求她不要告诉秋光狩，没有必要为难这个女孩子，魔君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知道。

没有在第一时间撕碎露露，秋光狩当然不是因为心软了，事实上露露在囚禁中所受到的种种刑罚，绝对会让人了解到魔君的可怕和残忍之处。

蜃气楼的高塔顶层，是见不得日光的封闭幽室，连一丝光线都泄露不进来的绝对黑暗，然而对于像秋光狩这样衍生自绝对黑暗的魔物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lord果然不会有事，可是，我的弟弟，已经死了。”

秋光狩的金眸不动，旁边的茨木童子说道：“我们百魅用灵药将你身上的伤消除，可不是让你来抱怨的。”

黑暗中露露继续说道：“lord明明答应我要阻止他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是为了救你出来吗？

时间静止这种术法在理论上并不是不可行。万物的生命轮回，生、老、病、死，生命就像是沙漏中的沙子，随着时间而不断流逝着。如果能够让沙子静止不动，那么时间自然就停止了。这种术法要求的条件极其苛刻，几乎到了不能完成的地步。其实我和弟弟都是术士，那个时候我正疯狂地研究这项术法，lord在宴请荼姬的时候打开了轮回通道，我怀抱着尝试的心思趁乱施展了它。现在想起来可真是疯狂，以为永远永远地年轻下去是最美妙的事情，况且还有对未知术法的好奇，即使最后是我和弟弟，附带上凤君中了术，也觉得有亲人的陪伴很幸福。

结果时间的确在我们三人的身上静止了，而付出的代价是几乎抽空了我们三人的法力，我差一点就变成了普通的鬼族，从此我不再是术士。如果我还是的话，我的弟弟是不是不用死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最终会为你而死的。为什么他会迷恋你呢，魔君，为什么他在选择这样无望的恋情时，看不到身后他的亲人，他的姐姐的哭泣呢？

秋光狩，我诅咒你，既然你是不老不死的魔，那么你就永远得不到lord的爱情，你的百魅会背弃你，你必须再次沉睡，醒来的时候你会得到永世的荣光，但在到达顶峰的时候全部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