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天(第一部)——三七

作者:三七  录入:12-23

凌扣风一低头:“当然——父王。”喃喃低语行礼后转身离去。

只要父王罢手其余人自然不会将他放在心上,自己也能安心照顾云弟,等他长大后兄弟俩就可另走他乡,远远离开这形如樊笼的皇宫。凌扣风望望在怀中好奇转动眼眸的幼弟……遥远的未来啊……

6

五年后,狩炎十七年

时值初夏

虽是初夏但气温高得有些吓人,闷热让人窒息的炎热气浪包裹住在燥阳下与一对御林军骑马对峙的凌扣风,今日他练习的是军中战术,要孤身轻骑冲出这对人马的包围。

御林军在统领杨怀勉的喝斥下穿插游走将凌扣风重重围住。扣风只觉自己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在烈日映照下愈发刺目。从地面升腾而起热气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衣裳、浸入他的五脏六腑、涂满全身上下千万个毛孔,像在尖锐嘶嚎着要将他蒸发,仿佛呼吸之间内腑就在燃烧。

可恨的炎热啊!凌扣风呼出一口像带了丝丝血腥味儿的热气,躲过左方与后侧悄然袭来的刀剑,却被眼前迎面而来的雪亮眩花了眼,一时失神,冰凉的刀锋砍入肩胛,皮肉尽裂,鲜血也随之一涌而出。刀上带有的沉重力量迫使扣风腾空而退,否则他不只是受伤而是断了一条臂膀。

“大哥!”清脆悦耳的童音惊惶而来——犹在半空的凌扣风心神一震,忽然清醒,仗剑在地面一点,人如急矢向那正朝场中飞奔前来的小童而去。凌扣风一个翻身左手扣住幼弟稚嫩的身子,右手挥剑而出尽斩瞬间已如闪电般急速将两人包围的御林军的坐骑,一时间马声悲嘶阵形大乱,凌扣风趁机脱出包围把弟弟带到安全场边。

“不是告诉过你别擅进武校场吗?”凌扣风有些生气更多头痛的看着眼前泫然欲滴的斩云,唉,他这个弟弟,不是一般的爱哭。

“大哥受伤了。”凌斩云吸吸鼻子试图不要让眼中越积越多的水汽滑落,目光流盼落在凌扣风肩头,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痛,”他瑟缩左肩仿佛自己也受了伤似的,歪着脑袋凌斩云笨拙的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一边哭泣着一边执意要为扣风包扎,“大哥不要再练了……”每上武校场一次大哥身上的伤就多几分啊!

“苍王!”杨怀勉策马前来,居高临下冷冰冰的注视这对兄弟,“与敌人征战之时容不得半点分心。”

“这又不是真的打仗。”小小的斩云昂头大叫,却在杨怀勉一记冷眼下怯懦的躲回扣风身后,呜呜,这伙坏人总要欺负大哥。

“我知道。”凌扣风张开肩臂挡在云弟身前,夷然不惧,“杨统领还是先让部下换好马匹再说吧!”他鄙夷的冷笑,目光扫过场中混乱的人声马沸。

杨怀勉眼中一冷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如此——微臣在场内等候殿下——希望苍王不是故意拖延,让下官对陛下不好交代。”他不等凌扣风回答径自拉转马头离开。

凌斩云从扣风背后探出个头来,分外惊奇瞪大了他那一双秋水无尘澄明如镜的美丽凤眼,“大哥,他只是一个小小官儿——为什么这样无礼?”

凌扣风叹口气,“他是昭朔王的心腹怎会对我们客气?”又一名野心勃勃觊觎帝王之位的皇子。他的存在对各皇亲国戚都是莫大的威胁——因为,他有一个能左右父王的母亲!不愿多想,凌扣风低头看着幼弟笑得天真烂漫、容颜可喜,是个唇红齿白面如洁玉的清俊小童,明明身为皇子却未曾受到一丝亲王待遇,连身上衣裳也是自己旧衣所制,“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过的更好呢?”

“什么?”凌斩云警戒的抬起一双惊慌失措的双眼,他的耳朵灵的很呢,“大哥要离开我?”漂亮的眼睛又有水雾逐渐聚集。

“哪有哪有。”凌扣风一惊连忙收回心神赶快撇清:“大哥怎么会离开你,是斩云听错了吧!”老天,他实在对斩云说哭就哭的本事没辙。

“是吗?”凌斩云犹是半信半疑,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怀疑的围着兄长转来转去,打算一有不对劲就立刻“下雨”。

“自然。”凌扣风心中打鼓故作正经的转移话题,“斩云——我教你的武功有练吗?”回忆刚才斩云毫无防备的跑入武校场,扣风变的严肃起来。

“咦,”凌斩云眨巴着眼撒娇的微笑,“有……有呀……”

“有吗?”凌扣风哼了一声,“脚步虚浮足下生尘——而且我抱你时竟没有丝毫抵御!你是怎样练习的?”

“大哥,”凌斩云快快反驳,“因为看见是大哥我才没有反抗嘛!”

“看见?”凌扣风语气严厉起来,“万一有人后发先制,万一大哥忽然有什么不测那你怎么办?交手是一瞬间的事,就算是我你也不该放松戒备……”“苍王”场中已经整顿好地杨怀勉高声一呼。

凌扣风瞪了笑得无邪的斩云一眼心中微恼,因为怕有人暗中加害小弟才将他无时无刻带在身边,不料却养成他极度依赖自己的个性,爱哭爱撒娇爱粘住自己跟来跟去,总之一切需要独立完成的事都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就死缠自己陪在身边放肯静心,唉,这样下去真怕有个万一……

“大哥……”凌斩云怯怯的打量脸色阴晴不定的兄长,会不会——晚上……果然凌扣风起身像下了某种决定似的说:“斩云,今晚我会对你所学武艺做一次检查——如果过不了关你就等着皮肉之痛吧。”他再瞪斩云一眼走入场内气势森严的御林军中。

“哦,”凌斩云很小声的应了一声,看着大哥进入那堆分明心怀杀机武斗机器里。如果不是天气太热让兄长心烦意燥,大哥才不会被人砍伤。

真不明白——大哥已经这么厉害还要弟弟变的厉害干嘛?“九转玄天”凌斩云微微侧头,皱着眉头回忆大哥教给他的最基础的防御攻击之法,“学会了又怎样?”他看着自己一双嫩白晶莹的小手,与大哥的粗糙全然不同呢。凌斩云再看看自己身边一株碗口大小的葱浓绿树,随手一拍,树干轻微晃动几下,生命力像被忽然抽干一样——枝叶开始卷曲。

“哇,”斩云惊得蹦起来,连忙另外换个树木成荫的地方,如果被大哥发现自己将他的武功学个大半,说不定就会离开。想起方才兄长的自言自语,凌斩云微撅红唇,决定一辈子也练不好武艺。

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斩云望向武校场游走试图突围的兄长,大哥心太软啦,他想,既然御林军下手无情,大哥为什么还要顾忌那些人的性命。凌斩云苦恼的替兄长抱不平——“如果我是皇上就好啦……”双目一亮像寻找到什么好玩游戏似的径自兴致勃勃沉浸在自己幻想中,“……如果我是皇上首先就要把这批御林军全部杀光!”稚嫩洁白如明月的俊秀脸庞仍然带着纯真可爱的笑容,“唔,接下来该死的人就多了——宫中的侍卫、伺候的宫女、还有那些可恶的妃子亲王一个个全都该杀……”凌斩云愉悦的向往哀嚎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从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可是……大哥总说暴力不对,杀了人——他会生气吧!”

斩云皱皱小鼻子又皱皱眉毛,可爱的小脸缩成一团,“万一到时再多的眼泪也不能让大哥息怒……”他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嘶”的吸了一口气,连连摇头,“我还是乖乖做大哥的弟弟就好,”他天真的自语,“不过……也很想做皇上呀!”凌斩云支颐,盈盈微笑,注视在场中开始反击的兄长,“大哥好厉害……如果弟弟想做皇上—大哥会支持还是反对呢……”

7—13

六月初一

兄弟俩看望水惹玉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宫中华灯初上,掩映在花间枝桠,明明暗暗与天幕渐呈明华的新月相映成趣,自添一种柔和飘逸之美。

凌扣风携着幼弟慢慢走在碎石小道上——遥遥抬目,摇松殿已然在望。

“累了吗?斩云。”凌扣风柔声询问,有些心疼的看他半闭着眼,几乎将整个身子都依进自己臂中,从今晨陪练到下午读书习字没有片刻休息,也难怪他此刻睁不开眼。

“有一点点。”凌斩云秀气的打个呵欠,索性闭了双眼深一脚浅一脚随着大哥走,认认真真过一天大哥十年来过的日子——才发现好辛苦呢!

“你呀!”凌扣风伸臂将斩云抱进怀中,加快步伐向宫中走去,夜风拂过,夹杂着花的芳香、殿内松木的气味——还有——衣袂飘拂声!凌扣风目中一凛,双肩微动,人如浮风掠过这段碎石小路,飞身进入摇松殿。他回首一看,夜色中、花枝摇曳下、竟不知有多少黑衣人正悄悄潜行。

他心中一震,急忙换来内侍吩咐关上殿门,这才转身,步履急促向自己寝宫行去。

“怎么了大哥?”凌斩云有点惊惶,迷茫的从他怀中探出脑袋询问。

“没事。”凌扣风安慰他,同时也在安慰自己:兄弟俩在宫中过着默默无闻的日子,父王不寻他们麻烦,怎会有人找上门来?“看来这些人的目标是清和殿……”不过清和离此最近,恐怕会殃及池鱼。

凌扣风心中转念把小弟放下:“斩云——你先回房将门窗闩好,就算听到什么喧哗也不要轻易出门,明白吗?”

“不要!”凌斩云委屈的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我要跟大哥在一块儿。”

“斩云,”凌扣风沉下脸,正要再次劝说,忽听宫外几声悲嘶,顿时杀伐之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糟了。”凌扣风抱起斩云,几个箭步来到摇松殿正殿高台,放眼望去,不远处的清和殿周围站满手持火把、竭力向前厮杀的黑衣人。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进宫而不被御林军察觉?”凌扣风心中暗忖。转目打量摇松殿周围——听着风声吹过花木枝叶摩挲的声音,口中有些发干,外面至少有百来人吧!而殿中除了护龙与自己,其余全是不会武功的内侍、宫女,如果争斗起来怕不枉送性命。

忽然林中一阵骚动,其中一名男人呐喊一声,其余众人立刻齐齐抢进,个个飞跃宫门直扑主殿。

凌扣风大惊失色,握住扶栏,身体前倾,引吭大叫:“不会武功的躲在屋中——不要出来也不要轻举妄动。”他往左右看了一眼,抱住幼弟飞快跃入摇松殿西北角一处种植松木最多的清涛台,闪身躲进层层密密千枝万桠的松林中。

把斩云放在一株苍老挺拔的松枝上,凌扣风沉声吩咐:“躲在这里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不要,大哥,”凌斩云慌慌张张捞住他的衣角:“我怕……”怯懦的吐出几个字,不敢看向扣风一双几欲冒火的眼。

“斩云,”若不是时机不对,凌扣风真想揍他一顿,“你给我好好躲在这里——不许出声。”他强行拉开斩云一双攥得死紧的手,硬起心肠跃下树干,故意出声引来那些四处搜寻的蒙面人,“护龙。”清亮的童音响起,也让满怀杀意的刺客们找到一个宣泄口。“在这里!”“别让他逃了。”“杀了这个小鬼!”此起彼伏的嘶吼开始向此方集拢。

凌扣风侧耳听了听,微微露出一丝冷笑,他身形方动——“大哥!”娇嫩的身体随着清脆的呼唤一同降落。

“斩云。”凌扣风大惊,抬目望去——一个小小的黑影正从天而降,“你!”来不及吐出更多的责备,就见松林中已冒出几个刺客身影,他不得不一揽幼弟,身形若飞快逾闪电的穿越松间,在护龙护卫下利用地形企图躲过刺客追杀。

“你……”凌扣风咬牙切齿,“是故意的!”他肯定。否则哪有那么巧法,恰恰在引来刺客就要闪身的当儿掉下来,分明吃定自己不会放任他一个人。

“大——哥——”凌斩云窝在兄长怀中不敢抬头看他,只能撒娇的狡辩,“我怕嘛!”软软的童音说不出的心虚。

“怕?”凌扣风嗤了一声,“怕什么?跟大哥在一起才会死的更快。”他有点着恼,气小弟不知他用心良苦,也气小弟懦弱的性子。

“死在一块儿我不怕,”凌斩云享受的偏头依在兄长肩头,朝他露出一个娇憨可爱天真无邪的笑容,“独个儿被留下才可怕。”

真——真是教不听,骂不悔,打又舍不得,凌扣风只能憋一口气在心里跟自己赌气,有了这位兄弟,扣风发现自己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衰老,唉,他好命苦啊!凌扣风哀怨的想,身影在夜月下展开宛如一头大鸟,优雅的在房舍之间盘旋……

清和殿——正宫主居内

凌飞龙慢条斯理将眼前灯火剔小,看了眼服下药汁正困倦欲眠的水惹玉,这才拂袖不疾不徐走出大殿,走向殿外高台。

殿外统着黑衣,腰系银带的刺客们与前来救驾的侍卫正混战一团,明晃晃的火焰下,刀、剑、锤、戟,各式兵器飞舞呼啸,每一落下常常便见鲜血即闻悲嘶。

凌飞龙略一皱眉,金冠束发一身明黄龙袍的他显得漫不经心:“禄福,这次叛贼大约有所少人?”

侍候在他身边得大内总管太监张禄福躬身回答:“约有千人。”

“喔,”凌飞龙似笑非笑看了他两眼,“看得出这些人是何来历吗?”他扶手垂立,默然注视脚下遍地血腥,丝毫不动声色,仿佛痛苦扭曲血肉模糊的尸首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堆蝼蚁。

张禄福觑见烈帝唇边一丝看来心情很好的微笑,心中愈发忐忑:“奴才没用,只看出其中一伙是四年前被陛下灭国的永定人,只是其余两伙叛贼看来没什么关系,却能够时时彼此照顾。若说有关系——但配合明显不够默契。”

“很简单,”凌飞龙笑语殷殷,双瞳深不可测,不带丝毫感情的映出血肉横飞的惨景,“其余两队人马听令同一人调遣,前来为永定的亡命之徒助阵。”

“陛下……”张禄福打个寒颤,“所言是指……”

“哼!”凌飞龙冷哼一声,打断张禄福未尽之言,“禄福,传令密官玄武——接令之时立即用任何手段歼灭何浩维全家。”

张禄福闻言一震:“陛下,何将军忠心为国……”月夜下,闪动着火焰的眸子寒冷如冰投向他,“你在质疑我的命令?”薄唇轻启,发自唇畔齿间的字句如利刃划破空中凝固的气息。

推书 20234-10-21 :丑媳多作怪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