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最后给了姑娘一千块,这是他瞒着妻子偷偷给姑娘的,他知道今生注定是要负了姑娘,他只愿能在金钱上给姑娘一丝补偿。
在80年代末,一千块不是笔小数目,姑娘收下了,她已经不能回村子了,她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她有自尊,但决不能饿了孩子。
姑娘答应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到B市,不会再出现在男人的视野里。
姑娘是个老实诚信的人,男人相信她,他那时就快在岳父的推荐下成为县长,他的履历上经不起半点污黑。
姑娘没有离开A省,她带着儿子去了C市。
顾文沛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可记忆太深刻,她实在无法忘记,但顾文沛的心其实早已放下,此刻她不愿再见那男人也只是因为害怕被顾青撞见,她相信儿子是孝顺的,可她也怕儿子会选择他的父亲。她只剩下顾青了,她再也输不起。
“文沛,你怎么了?”
李忠站在操场,触不及防地被顾文沛撞了满怀,他慌忙地仔细查看。
“阿忠,我……”
顾文沛话还未说完,就被后面赶来的气喘男声打断了。
“文沛。我是建国,孟建国。”
李忠看了看怀里的顾文沛的担忧慌张眼神,他记得顾青的亲生父亲姓孟,对照一看,他心里也就明白了。
顾文沛知道自己这次是不能再躲下去了,她沉了沉脸,确定神色无异后,才转头,淡然地看着疾跑而来的孟建国。
“文沛,我是建国,你,你还记得我吗?”
顾文沛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头,算是回应,她是欣喜的,再次见到孟建国,她的心里竟然已经惊不起任何波澜,很是平静。
“我以为你……”
“对不起,我还是食言了,我答应过你不再来B市。”
顾文沛截断了孟建国的话。
“不,是我的错,我没资格要求你。”
顾文沛没再说话,她不怎么愿继续和孟建国聊下去,顾青在等她。
“你今天来Q大,难道是你孩子毕业?”
孟建国猛地盯住顾文沛,他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他的猜想,如果这孩子今年毕业,那很可能是二十二岁,二十二岁,这个年纪,这个年纪……
“嗯,我的儿子今年就毕业了。”
顾文沛气定神闲地回望孟建国,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他是我的……”
“不是,是我和阿忠的。”顾文沛接过话,她拉起李忠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丈夫李忠。”
“可你儿子的年纪……”
孟建国仍有些不死心,他的现任妻子多年来一直没能怀孕,后来去医院查证才知是子宫有问题,无法受孕。孟建国那时年轻,觉得事业更重要,并不怎么在乎继承人,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心底却对孩子有了浓烈的愿望,因此才会格外地注意顾文沛的儿子,即便是在听了对方明确的拒绝后,他却还是想要赌一次。
“够了!”
李忠突然暴吼,他本是东北人,身子壮,嗓门大,这一声带着十足怒意的吼声惊醒了陷入自我臆想的孟建国。
“我现在才是文沛的丈夫,你是当我死了不成。二十几年前,你不要她,我又刚好遇上她,我能给她幸福,她嫁给了我,替我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我们一家过得挺好。”
李忠搂着顾文沛的肩膀,一脸鄙夷地看着孟建国,眼里都是嘲讽。
“爸、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我找了你们好久。”
顾青突然走过来,自然地叫着母亲和李叔。
“怎么了这是?”顾青佯装疑惑地打量两人,然后转头才看孟建国,他礼貌地招呼道:“孟书记,您好。”
“你好。”
孟建国细致地打量顾青,他想从顾青的脸上找出自己的影子,可他失望了,顾青的长相十足随了他母亲,精致漂亮,既没孟建国的俊秀,也没李忠的粗犷。
“你叫什么,多大了?”
孟建国突然问道,余光却瞟向了一旁的顾文沛。
顾文沛心里即便惊涛骇浪,外表却依旧是平静无风,此刻的她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孟书记,我叫李青,今年21岁。”
顾青神色自若地回道,他故意报小了一岁。
“哦,这样啊,这么小就毕业了,很了不起啊。”
孟建国心里的希望全部被打碎了,可他不能被人瞧出来,他笑着拍了拍顾青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
直到孟建国的身影完全被校领导掩盖消失,顾青才转身,他抱紧了母亲,“妈,我会一直陪着你。”
“还有我。”
李忠执起顾文沛的双手,承诺道。
眼里含着幸福的水光,顾妈妈笑了。
——正文完——
番外:秦家宝vs宋希
01初识
五岁前的宋希,生活是被鞭打、责骂和饥饿所缠绕的黑暗,他在孤僻、寂寞中长大,他从来没有真心地笑过。
宋希的母亲刘氏是花街的女人,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在花街是出了名的荡女,有男人的关照,她的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也滋润。
宋希不是刘氏与嫖客一夜情后的结果,刘氏在花街能混这么长,平时的自我保护措施自然是懂的,她万不会蠢到留下孽种,徒惹麻烦事儿。
宋希是刘氏某天半夜独自走在街巷被一个醉醺醺的外国人强暴后生下的种。
外国男人有些背景,他抓着刘氏痛痛快快地办了那事儿后,就让一个高壮的黑人手下直接扔了一万块给刘氏,然后坐上车潇洒利落地走了,似乎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在犯罪。
虽然不知和多少男人鬼混过,但那都是出钱买快乐的,刘氏不是吃亏的主,被陌生男人强暴她起初是反抗的,后来被男人的手下几声恫吓才收敛了尖牙利爪,可心里愤恨着呢,直到一个黑人给了她一叠厚厚的钱,她才大笑道自己是走运了,竟发了一笔横财。
可刘氏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两个月后她去医院检查时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
刘氏当下就和医生说明自己不能留下孩子,坚持要堕胎,医生没能劝动,就为她做了身体检查,发现刘氏身体状况很是糟糕,如果强制落胎,很有可能血崩而死,
医生不敢冒着风险,刘氏也不敢,她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她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刘氏不愿抚养孩子,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孩子的父亲身上,她不能确认肚里的孩子就是那个外国男人的,但在过去两个月里和她好过的男人中,就属那个强奸犯最有钱了,可她没联系方式,她根本找不着。
刘氏就去和其他男人摊牌,那些男人都是平日做粗活娶不上媳妇才在每个月发工资时到花街寻找乐子的打工仔,他们哪能让刘氏缠上,他们大骂刘氏不要脸,一双破鞋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呢,他们怎么甘心承认肚里的“野种”呢。
刘氏身子气得摇摇欲坠,她真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烂男人的臭嘴,可她不敢,她的命精贵着呢,她犯不着不要命地和那群男人计较。
失去了花街的收入,刘氏又过回了拮据贫穷的日子,她便渐渐染上了赌赢,每天泡在麻将馆里,和人吞云吐雾,如果不是被医生严厉警告会出人命,她大概是不会收敛的。
但刘氏却因此恨上了肚里的“孽种”,孽种不让她好活,她也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宋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的。
宋希刚出生没两天,刘氏就预谋着要把孩子直接扔掉,可她不敢,她听电视上说这是遗弃罪,她不想坐牢。后来,她就学人将孩子扔到了孤儿院门口,可是她当初怕生孩子丢命,就去了医院生产,所以医院留有她详细的信息,她丢了两次都被警察最后完整送回来了。
刘氏是把宋希当成了拖油瓶,甩不脱,扔不掉。孩子快两岁了,刘氏都是叫他“小野种”的,她懒得费心思给一个拖油瓶取名字。
宋希四岁了,他都没去上过学,刘氏每天逼他去附近的垃圾场捡铁丝、易拉罐和废纸。
后来,也不知是谁看不过眼了,就把刘氏虐待儿子的事儿向区里举报了,区里来了人,严肃地批评了刘氏,他们恼怒地告诉刘氏,你这是在犯罪,你要是再不让孩子去上学,我们就去报警。
又是坐牢,刘氏心里愤恨,可她也确实害怕,她又是端茶又是鞠躬,再三保证一定让孩子去上学,只是家里实在没钱,她也没法子。
区里的人听刘氏这么一说,心也有些软了,就说孩子的学费他们去和学校说说,分文不收,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孩子的教育。
刘氏一听免费,赶紧点头致谢了。
区里的人又问了孩子的名字,刘氏吱吱呜呜答不上话,那几人当场就冷了脸,刘氏忙解释说自己没文化,怕取错名字,就想让几人合计帮忙。
一位姓宋的大妈拉过黑瘦的孩子,给他嘴里塞了一颗糖,那是宋希第一次吃到甜甜的果糖。宋大妈和蔼地问宋希:“孩子,奶奶给你取名字,好吗?”
宋希看了一眼宋大妈,突然问道:“奶奶,你姓什么?”
宋大妈一愣,回说:“姓宋。”
“那我就姓宋。”
宋希话刚说完,除了立刻黑脸的刘氏,其他几人全都是愣住了。
宋希的名字就是这样定下的,刘氏后来一直骂自己养了一只白眼狼,可户口就是这样定的,她也没心思再去修改了。
办了户口,宋希就被安排去了市里一家幼稚园,宋大妈三天两头跑宋希家给孩子送吃的、穿的,刘氏也不敢耍滑头,只能让孩子继续读下去。
宋希后来每每想起,他都觉得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要感谢的人是那位和蔼慈祥的宋大妈,如果不是她的坚持和帮助,自己怕是不会遇上此生的挚爱——秦家宝。
因为受刘氏耽误,宋希比幼稚园里的其他孩子都要大,自然个头也是拔尖的。
能读书宋希是倍感珍惜的,他知道宋大妈一旦离开,刘氏就很有可能会停掉他的学习,所以宋希在学校里总是学得格外认真勤奋,他甚至主动请求老师提前教习他小学生的课本,老师是听过宋希的身世的,他们也都怜悯他,虽然觉得宋希才五岁学习小学生知识不妥,但宋希实在是聪明,他们教了一个月就发现他竟然能全部掌握教习的内容,他们对他就更看重了,课堂上总爱称赞宋希,让小朋友向宋希学习。
孩子们是单纯的,在他们眼里,老师的话就是圣旨,他们开始主动和宋希说话,他们想做宋希的朋友,在他们眼里,宋希就是他们的模范。秦家宝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宋希搭讪的。
“你好,我叫秦家宝,能和你做朋友吗?”
秦家宝抱着顾青准备好的丰盛午餐,热情地坐在宋希的对面,他的小脸笑得灿烂,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大大圆圆的黑溜溜眼睛一眨一眨的,就像天上的小仙童。
宋希第一次认真看秦家宝时,就是这样的感受,但他个性沉闷古怪,他在秦家宝的脸上只停留了两三秒,就又埋下了头,专心致志地吃着学校里固定的午餐。
秦家宝幼小的心灵有一刹那间的受伤,宋希那么优秀,长得又高,秦家宝觉得他就像个英雄,他是真心想和宋希做朋友的。
秦家宝不打算放弃,他继续友好地说道:
“这是大熊哥哥做的糖醋鱼,可好吃了,我们一起吃,好吗?”
宋希这回干脆连头也不抬了,直接忽视了秦家宝的话。
秦家宝嘟了嘟嘴,眼睛里立刻蓄了水盈盈的光,小孩子的心总是显得尤其脆弱。
吧唧吧唧……
泪不断地滑下,秦家宝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但宋希还是听见了,他抬头一看,就见小仙童泪眼汪汪,大眼睛红通通的一片,他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后悔自己刚才的冷淡了。
宋希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巾,递给秦家宝,秦家宝正忙着哭,没接,宋希无奈地叹口气,就站起身走到秦家宝身边,亲自为他拭泪。
宋希擦得很小心,他怕弄疼了小仙童,小仙童的皮肤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和自己的不一样。
其实在宋希给他递纸巾的时候,秦家宝就停止了哭泣,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鼻腔里的呜咽,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宋希,蓦地就笑了,泛着水光的大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
宋希的心,猛地就是一跳。
宋希自此和秦家宝成了朋友,不过这却是秦家宝一厢情愿的认识,他觉得宋希那天肯帮他拭泪擦鼻涕就是答应和他做朋友了,可在宋希看来,却不完全是如此。
宋希的冷漠冰淡,并非一时一刻就能融化的,这也是其他小朋友在屡屡尝试和宋希做朋友却被无声拒绝后,就再也不愿和宋希说话了的缘故。
只是再寒冷刺骨的冰山,只要遇到合适的热火,终有一天也是能被攻破融化的。
而对宋希而言,秦家宝就是他人生的那团火。
02初吻
自打和宋希成了朋友,秦家宝就每天想着把宋希拉入小朋友的游戏中,可宋希每次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说拒绝也不答应,一味埋着头看书做题。
只是秦家宝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宋希一次不答应,他就缠两天,日子久了,宋希的耐心也慢慢地被磨光,他想气恼,可每每看见秦家宝闪亮亮、黑漆漆的眼睛,到嘴的指责就全都咽了回去。
小仙童是骂不得的,宋希的心里这样想到,于是他只能学着妥协,有那么一两次,他还真被秦家宝说动了去和小朋友玩。
但这样的几率实在少见。宋希依旧是角落里最安静沉默、也是最好学的学生。
宋希不知道秦家宝是何时不再每天缠着他玩的,等他发现异样时,秦家宝已经搬了自己的小木椅,天天坐在他的课桌对面撑着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他了。
宋希不明白秦家宝为什么要这样看他,他觉得自己的脸又黑又糙,根本比不得小仙童的白白嫩嫩。
宋希从来不是矫情忸怩的人,对别人的看法他甚至是淡漠的,但对于秦家宝每日的“盯梢”,他却是不能再淡定了。某日宋希终于忍不住问了秦家宝:
“你在看什么?”
“在看希哥哥,希哥哥真好看。”
“希哥哥”是秦家宝跟宋希成为朋友后不久的叫法,宋希起初对这称呼很不待见,他并无意想与同学亲近,可秦家宝倔强得很,他实在拧不过来,就只能被迫由了他。
后来班里很多女孩子见秦家宝叫宋希“希哥哥”,便都有模有样地跟着学了,宋希虽然瘦了些,脾气淡了些,可模样和学习都是顶好的,那群孩子下意识里还是想和他更亲近的。
可这一回还没等宋希反对,秦家宝就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了,他站在木椅上,擦着小腰,撅着嘴和班里的女孩子辩驳,“希哥哥是我叫的,你们不可以叫,希哥哥是我的。”
秦家宝的行为实在算得上是无理取闹的,很多女孩子被他说哭了,他也不松口,就是不放弃专属于自己的“特权”。
对于这样的秦家宝,宋希不知道为何非但没有讨厌厌恶,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是被人需要和占有的温暖。
“希哥哥,在想什么?”
秦家宝嘴巴甜甜,笑弯了一片红唇。
这一个月来,宋希也算是和秦家宝很熟络了,他虽然不愿多说话,但也不再是完全无视与忽略了,他淡淡地说:“你很好看。”
宋希难得夸赞别人,这不是他擅长的,他以为秦家宝听他这么一说会立即笑开了脸上小小的梨花,可谁知秦家宝却是沉着脸嘟嘴,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希哥哥,宝宝很胖,宝宝好丑。”
说着,秦家宝伤心地捏了捏自己圆滚滚的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