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会活多久,与年夫那么长久的孤独相比,自己的这点人类情感能否对得起他失去许久的自由?
“国外的傍晚很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火烧云。”卫摩叔指着天边的一抹狐尾状的红云。
“在我曾居住过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河谷、山花、草地都被染上了颜色,久而久之,我的一只眼睛可以反射出那
种颜色。就像这样……”年夫看向卫摩叔,本来深的近似于黑色的蓝色眼睛出现异样,卫摩叔看到年夫有一只眼睛透
出绛色的微光。
“呵呵,年夫啊年夫。你究竟还是不曾真的了解自己。”卫摩叔扶着年夫的肩笑了。
“紫水晶在晨光或者夕阳下看,会有两色系。其一是蓝色,另一个便是红色。你的异眼并不是反射晚霞的光,而是你
与生俱来的。”卫摩叔靠近年夫,仔细端详着他水晶般的眼睛。
年夫扭了头,说到:“在人间呆的久了,常常忘记自己的身份。”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卫家的建筑设计是古典风格,或者说因为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宅子里的随便一样东西也
算是半个古董。园子里面的青山绿水、亭台楼榭经过数代主人的修正和改建仍然保持着其古典韵味。唯独与这些格格
不入的便是卫摩叔的西式别墅。
十二岁生日那年,卫摩叔向父亲要的生日礼物便是这个三层楼高的西式别墅。包括了一个主卧室、两个客卧、一个主
书房、一个私人书房、一个大露台、一个大起居室、一个大客厅、一个私人客厅、一个活动室,还备有小厨房、两个
小型酒吧、餐厅。别墅后面有一个小篮球场、然后是带有加油设备的车库。其中的私人书房和私人客厅是必须有卫摩
叔指纹才可进入的场所。十二岁之后的卫摩叔就独自住在这个别墅里面,每天的晚饭他都会去父母所在的古典部屋用
餐。
两个人到了私人书房,卫摩叔指着带有指纹门禁系统的大门问:“这个房间你若是想要进去便能进的去吧?”
年夫点点头,卫摩叔不在意的笑笑,将手指按在门上,门开了。两个人进了房间。
“妖族使用妖术是以付出相应代价为前提的,所以我们从不轻易使用妖术。”年夫解释。卫摩叔并不在意,他打开电
脑开始工作,年夫也开始做他应当做的事情。结束时已是月朗星稀,卫摩叔在卧室的洗手间冲了澡,头发上的水滴滴
答答的落了一地,他随意的将浴巾围在腰上,在床边坐了下来。年夫点燃了一支香薰蜡烛放在床前,看到卫摩叔湿漉
漉的样子,随手拿了毛巾搭在了他的头上。
“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别墅还有其他的卧室。”卫摩叔坐在床上,对着身后给自己擦头发的年夫说。
“好。”年夫回答。
卫摩叔的父亲看到年夫将一些书籍和衣物搬到了别墅。而且那晚开始,年夫也再也没有回到部屋居住。卫老爷走到年
夫的房间,布局简单,和年夫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卫老爷坐在桌前,想起相识了几十年的年夫,想起了那个契约,重
重的叹了口气。不知过了多久,卫老爷起身,在走出房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后悬挂着的一条紫色的围巾。那是年轻时
的卫老爷送给年夫的礼物,为了什么而送的他已经忘记了。而今,年夫离开了,留下了所有不属于他的东西。
13.
春末,百结花落,年夫收好泡入自酿的酒中。
卫老不幸爷感染风寒,带着爱妻去了热带修养。将卫家产业全权交给卫摩叔打理。
三个月后,许久不见风源氏听闻年夫有好酒特来讨了一小坛。卫摩叔兴奋的赶回来时,风源氏却已经离开了。
又是三个月后,消失了三年的乔祝融回来了。他没有回到乔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卫家。卫摩叔得知即刻从外地赶回到
卫府时乔祝融已经离开了。
再三个月后,卫老爷告知卫摩叔,天气寒冷,他年龄大了不愿呆在寒冷的地方,因此就在热带海岛上再呆到春末夏初
。望卫摩叔细心打理卫家产业。
匆匆忙忙的一年,卫摩叔看着电脑的双眼有些干涩,突然想起了那些在另一个国家结识的朋友们。曾经属于自己的生
活,在回忆中这样的陌生,他开始发呆,连年夫进来也没有发觉。
“跟我来。”年夫牵着卫摩叔的手,来到自己的房间,对着墙上的镜子念了到密语,镜子反射出奇怪的光芒。年夫指
着镜子说:“集中精力,想着要见的人,就会见到的。”
卫摩叔凝神,随即在镜子里面看到了地球另一边的几个曾经关系密切的朋友。仍然在奋斗着,充实的过着每一天。脸
上带着幸福的光芒,卫摩叔替他们高兴,也开心的笑了。不知道那个匆忙告别的前女友怎样了。卫摩叔想到了她,可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修女,静静聆听着另一个女孩的哭诉。修女看着痛哭的女孩好像看着当年的自己,手温柔的抚摸着
女孩的背,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女孩擦擦眼泪离开了。修女目送女孩离开,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转身
跪下,嘴中念念,应该是在祈祷,有一滴映着卫摩叔相貌的眼泪自修女的脸上滑过。卫摩叔伸出手,被年夫制止。
“没用的。”年夫说。
卫摩叔转身走到窗前,对着外面那看了二十多年的庭院发呆。他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
“回去吧,好好休息。”年夫催促。卫摩叔回神,道了谢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他又回头,看到年夫停留在原地,
头微微垂着,眼睛茫然的睁着。
“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年夫说。卫摩叔笑了,连说谎也不会,他三步两步走到年夫身边,将他引导到沙发处,
让他坐下。
“眼睛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2个小时。”
“有我,放心。”
“我没关系……你不要太自责,人都有找不到出口的时候。”年夫摸索到卫摩叔的手,握住了才放心。
“我不后悔。”卫摩叔说。他紧紧盯着年夫,平时他总是没有机会好好看年夫。
“那些人都是很好的人……即使你不回来,老爷和夫人也不会责怪你。”
“以前,有这样看过我吗?”
“偶尔。”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必要。”
卫摩叔跪下,双手环住年夫,头埋进他的胸膛:“只要你依然在卫家,我就不会离开。”
14.
新年。下人因为要回家过年走了许多,卫府这下子更冷清了。打点卫家各个宗室和旁系是年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卫摩
叔因此又出去跑了一圈,回到卫家已是年前的最后一天。卫老爷和夫人不回来,卫摩叔只得和年夫二人过节了。
年夫拿出了做好的百结花酿,这让卫摩叔很开心。卫摩叔一面泡着温泉,一面品尝着酒,百结花酿,还是卫摩叔第一
次喝,甘洌清爽,他不自觉的贪了几杯。近几年的打拼,卫摩叔的酒量大涨,可还是冷不防的被这不起眼的百结花酿
给醉倒了。年夫从不喝酒,只是泡温泉。卫摩叔趴在年夫的肩上,哼着不成曲调的歌,有些灼热的体温逐渐热传递到
年夫的身上。年夫的手托着卫摩叔的身体,迟迟不愿放开。
“年夫……年夫……”卫摩叔呼唤着年夫的名字,他很想此刻瞬间过了数十年,生命到了尽头,这样就可以对年夫说
,我此生爱着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实现了那个契约,你自由了。年夫……
“百年之后,也会忘记我吗?”
“活得太久,就这点不好。”
卫摩叔的眼中无声的涌出两道泪。年夫舔着卫摩叔的眼泪,他没有眼泪,从不知道这种感觉和味道,他曾经猜测这应
该是甜的,却没想到竟这么苦涩。年夫用力吻着卫摩叔,心里某种从未有过的感情涌了出来,紧紧的抱着他,心咚咚
的跳着,这眼泪难道会发生别的反应?
卫摩叔双手在空中来回找着,年夫握住了他,听卫摩叔说:“我这样……一生只和你一起……不好吗?”
年夫愣住了,狂喜的心情让年夫突然举得自己很陌生。甚至比自己第一次变化为人时还要热烈数百倍。是因为契约就
要实现了而如此高兴吗?卫摩叔的嘴不停的说着那句“这一生只和你……”
年夫抱起卫摩叔回到卧室,用浴巾把他擦干,安置到床上。卫摩叔半睡半醒着,依稀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这样死了,
也没有遗憾了。“年夫……年夫……”卫摩叔念着年夫的名字睡着了。睡梦中,他走进一片闪耀着紫色光彩的空间,
周围布满了棉絮般的结晶,不远处,一树的百结花正开着热烈。无数的棉絮结晶飘飘然向那棵百结树,与无数的百结
花纠缠着,互相辉映着,最终交融在一起,成为无数个同心情结。
这也许就是自己与年夫的来世吧?卫摩叔在梦中摩挲着同心情结,满足的笑了。
翌日早晨,卫摩叔看到了年夫在看着自己,张开双手抱住他,说道:“我昨晚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我这一生只和你一
起,可以吗?”
“我也是。”年夫说着,掀起盖在卫摩叔身上的被巾,压了上去。卫摩叔正思考年夫的话,他说我也是,就是说年夫
也愿意这一生之和他一起吗?太好了!卫摩叔抱住年夫,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突然间,卫摩叔发现一件有些奇怪
的事情,自己正被年夫压着。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办?卫摩叔呆掉了,他竟然连这么实际的问题都没有想过,有人在
上面就一定能有人下面。
年夫的吻碎碎的布满卫摩叔的身体,双手滑过身体的地方立刻像通过了电流。这是……卫摩叔扭动着身体,用自己仅
存不多的理智回忆着一连串的物理定理,他必须要恢复清醒和体力,因为这样下去在下面的自己会很危险。年夫注意
到卫摩叔的嘴巴不老实,便直接吻上来,微凉的舌头搅动着卫摩叔体内的欲望。糟糕……卫摩叔的理智惨叫着消失了
,旋即出现的是疯狂想要年夫的欲望,舌头寻找的年夫,身体也在渴求着年夫,卫摩叔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变
得如此性感,他情不自禁,还想要更多,更多……
卫摩叔又回到了梦中,年夫是紫色的结晶,而他就是那棵百结树。可以长在他的心里,将全部的自己交与他,不怕时
间过了千年百年。他早该想起的,自己曾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年夫,并像所有卫家的人一样憧憬着他。他身穿紫衣,咏
唱着卫家时代兴盛的密语。那声音仿佛有神性般,围绕在自己身边,然后融入皮肤,包裹着心。那是天神引导迷途世
人的声音,是真理使者的指引灯,是他卫摩叔生命的密码。本应不该在秋季开花的百结,在那一年的秋季开了满树的
紫色花朵,芬芳至极,卫家上下都被这种没有侵略感的香气笼罩着。年夫也在其中,他来到百结树前,看着随风轻轻
飘落的花,欢喜的笑着:“在找我吗?”
梦中的时间在正当好的时刻停下来,卫摩叔醒了过来,一双微凉但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他。身体的某个地方有些热和
酸胀,卫摩叔脸红了,他的年夫如此的温柔和美味。卫摩叔抬起头迎上注视着他的泛着蓝光和红光的眼睛,“年夫,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
“嗯,我知道。那一树的百结花因你而开。”年夫想起当年的卫摩叔忍不住笑了。那个时候卫摩叔还太小,他必须按
照约定在卫摩叔十六岁时才能去他的身边,可是那满庭院的百家花香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一样久久不愿消散,固执的等
待年夫去寻他。于是年夫去了,看到了卫摩叔,看到了百结树。卫摩叔扯着年夫的袖子,什么也不说就是不肯放手。
年夫只好用妖术将卫摩叔的手放开,并让他忘掉这次的初见。没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这段记忆。
卫摩叔兴奋的摇着年夫:“年夫,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年夫摇摇头,只有人类才有姻缘这东西。
15.乔家之秋(上)
数年时光从年夫与卫摩叔的耳鬓厮磨中流过,其间卫摩叔愈加趋向感性,不再执着的用一堆科学名词解释着有关年夫
的事情。除此之外,世事如常。
卫摩叔继承卫家那日,将年夫与自己的关系告诉了父母亲。二老郑重的将儿子和卫家交代给了年夫,便去了南方的小
岛定居。
乔祝融出现过一次,卫摩叔激动的抱着他。多年未见,卫摩叔觉得乔祝融有些陌生。
“还走吗?”卫摩叔问。
“还要回去。法明在等我。”乔祝融说。
“法明他……回来了?”卫摩叔问。
“还不算,只有在那个特定的地方法明才会出现,其他时间法明一直在我身体里面。我和他共用这一个躯体。”
卫摩叔立刻放开了乔祝融,一想到他此刻还抱着另一个人心中很是别扭。乔祝融依然一副天使模样,干干净净的纯洁
。
“不回乔家吗?”
“得到消息,父亲病重,回来了。已经见过面了,也告别了。”乔祝融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以后呢?”
“我也只有法明。”乔祝融笑笑。
卫摩叔目送乔祝融离开,年夫靠过来拉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第二天,传来乔家主人乔老爷病逝的消息。卫家退休
的卫老爷和夫人以及卫摩叔前去吊唁,乔家上下悲恸,卫摩叔看到了乔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三个人对于乔老爷的去
世没有卫摩叔想象中的难过,现任乔家主人乔家二儿子乔祝尧接待了卫摩叔。乔祝尧与乔祝融是异卵双胞胎,两人的
相貌有几分相似,但气度和容貌比乔祝融差了几分。乔家大儿子祝颂陪在乔夫人身边,远远的看了乔祝尧带着卫摩叔
到了内堂。
乔祝尧让下人离开了,问道:“见过祝融了吗?”
“见过了。之后他就离开了。”
“他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卫摩叔看着乔祝尧苍白的脸,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是眼神却是充满的急切的期待,卫摩叔说:“小乔他近期也许不
会回来。”
乔祝尧陷进了座椅里面,无力的低下头去,想到这种难过的样子没了防备和心思倒是与乔祝融很像。卫摩叔想。
“乔老爷的事情要节哀,以后乔家要依靠你了。”卫摩叔说起了客套话,总比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语好。
乔祝尧摇摇头,仿佛没有听到,哑着声音说:“你是哥哥最喜欢的朋友,可以和你说会儿话吗?”卫摩叔开始混乱了
,他的哥哥不是祝颂吗?
“祝颂千载,荣耀百世。这是父亲对我们乔家三子的祝福。”乔祝尧说。卫摩叔反复念了三遍,明白了。乔祝尧口中
的哥哥不仅仅指祝颂,还指乔祝融。
“祝颂是父母在他两岁时捡来的,那个时候母亲以为自己无法生育了,就把捡来的祝颂当做亲生儿子来抚养。待祝颂
长到四岁,母亲怀孕双胞胎。就是哥哥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