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间 上——蛇蝎点点

两个人都只剩苦笑。

“怎么这几日没见你跟琰儿通信？”

“嗓子哑了……咳……怕他听出来……”

“你不通信，军报又是我代发，你当他猜不出来？”

“呃……对啊！完了……”年轻的军长非常懊恼！

叹气，“每次一扯上他，你那本来就不怎么够用的脑子就更不够用了。”

“……”我好歹是军长，你给留点面子……

……

异尘一探出脑袋就给风吹得缩了回去。

“哗呀，我的发型——”他捂着头哀鸣。所谓头可断发型不可以乱。

袭灭给他披了件白裘，毛茸茸的帽子捂严实了，上上下下拍拍。

于是重新站了出去，这下十分满意，四下看看，恩了声，一挥手道，“今夜就在这里歇息，明早继续。”

连赶了几天几夜路的奔兽们三个鼻孔喷放着热气，一被放了嚼子就就地一栽开始打呼噜。随行护队的其他人也是疲惫

不堪，纷纷寻了地方生火，吃吃喝喝准备好眠一顿。

异尘裹着裘子坐在车头上看风景，与魔都周围的沙漠不同，临近边疆，土色转黑，一路平原绵延不绝，边缘偶有起伏

的山头，都是黑乎乎光秃秃。

传言这片大地的黑，都是千万年来天魔数不清的大战中，魔人的血染成。数尺泥土之下，指不定都是累累白骨。

捧着袭灭端过来的热腾腾的汤，喝得悉悉呼呼，异尘突然眨了眨眼，指着很远的地方隐约一座城，“那是红城？明天

就能到了吧？”

袭灭点了点头。

异尘激动起来，四下看看，“那这附近应该有条河。”

袭灭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西北方向。

“去看看。”异尘跳下车就往那方向跑。

他怎么会不记得。临近红城的一条不知名的河。

五十多年前，在那里，几乎可以算是他们逃亡途中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凹=）偶是代表来吧我们再回到过去看一看的分界线（=凹=）————

那时关于影族和邪眼族公子的通缉令几乎传了大半个魔界。政府军和暗里的杀手组织都在追杀他们。

他们一连三日乘着飞龙赶路，终于到了距离边界不远的红城。不敢入城，只能在临近红城的一条河边停留了下来。

时值魔界雨季，季节性的河流河水湍急。他们在河边补充了水袋，准备继续赶路，奈何飞龙连飞三天，几乎筋疲力尽

，趴在河边就咕咕地喝水，喷着鼻子不肯再扇一下翅膀。

飞龙暂时走不了，所带的干粮又都已经吃完了。异尘便让袭灭混入城去购置些干粮，自己和其他人等在河边休息。

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一个噩梦般的杀手组织追上。

那个组织名为草灯社，在道上非常有名，行事方式诡谲，组织里的杀手分阶分级在身上不同地方纹有草编烛灯状标志

，其中最优秀的六人被称为六盏“孤灯”。

杀手一般单独行动，但虫族一心斩草除根，不知道给了对方什么价，统共来了三盏“孤灯”。

对方蒙着面，黑影袭人，其中一个身材纤小、像是孩童的人，先就把飞龙给割破了喉咙。

袭灭走了，战斗力就剩三个，正好够林残异尘雷龙一人扛上一个。

但对方不知是什么族属，灵力高得惊人。林残一手骨折又要护着林达，雷龙本就负伤、背上还背着卫琰，异尘一根吓

人的百米长链在近距离缠斗的时候完全不抵用、只能闭着眼凭直觉用他那柄银扇勉强抵挡进攻。一行人被逼得四处挂

彩，只能沿着河边边打边逃。

异尘终于抽了个机会跃到空中，刚要念咒却又被对方的攻击打断。

拦住他的是那个先结果了飞龙、个子矮小的家伙，没有翅膀，却也竟然也跟着飘到了空中，双手一划合出掌心大的黑

色光球，径直向他推来。

异尘惊讶之余根本猜不出对方的族属，只能往暗黑术士的方向联想，狼狈地四下躲避。

下头咒声阵阵，刀刃相间的声音，还有林达的尖叫。

林残一招千影逼得对方退了几步，回头看看跟着自己跌跌撞撞的林达，化出高大影奴将林达推了上去。

但影奴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对方拦腰斩断，再要一刀砍伤林达的时候被林残挡了开。

雷龙那边就更是狼狈，一手要扶着背上的卫琰行动不便，一手挥着雷神巨刀挡着对方攻击。

他突然脚下一滑半身跌进水里，背后的卫琰被狠狠甩落在地。雷龙惊叫一声扑了上去，刚要伸手去拽卫琰，身后风声

一紧。

啊的一声惨叫，背后已经中了一刀，雷龙就势一翻躲过第二刀，双手举刀跟对方扛上。

兵刃相接发出刺耳声响，电光滋滋闪烁，两柄刀架在了一起。

雷龙咬紧了牙，握刀的手微微发颤，血从他背后长长的伤口上涌出来，滴落到卫琰脸上身上。

僵持良久，对方突然一声闷哼！

雷龙睁大了眼睛，惊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卫琰从他身后扑出来，手里不知道哪来一把短刀，狠狠插入了对方腰腹。

对方手一抖退开数步，摸了摸腰间伤口，抽着气，牙咬得嘎吱作响，作势要重新扑上来。

雷龙这个时候却在发呆，呆呆地看着卫琰。

“你醒着？”他哑声道。

第 13 章

卫琰微微张了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而关于父亲的那些血腥仇恨的记忆又涌上脑袋，被背叛与被欺骗的情绪蓦地冲击

胸膛，雷龙啊地一声怒叫，原本就赤红的眸子更似火烧，下意识轮刀就向卫琰劈去。

卫琰不曾躲，也有可能是躲不了，当即被一刀砍在一边臂上，划拉出长长一道口子，血溅到雷龙脸上。

听着卫琰的痛哼声，雷龙又呆了。

他真的砍到他了！真的伤到他了！

正头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耳边风声又一紧，他眼睁睁地看着卫琰扑上来一把推开他。

身体重重跌在一边地上。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更多的黑色的液体溅到他脸上。

——他看见重新扑上来的那个杀手一刀砍在卫琰身上，自肩及腰，就像要将整个人劈成两半一般，血液喷溅，卫琰半

点声音也未曾发出，身子一翻，跌滚入水中。

湍急的水流瞬间淹没了那具小小的身体。

“啊啊啊啊——！！！”

正在激战中的林残和异尘都不禁打了个抖，因为听到了雷龙太过凄厉惨绝的一声尖叫。

天空突然一暗，接着雷声阵阵！

林残微惊地回了头，他见过雷龙使用那阵法，惊雷阵，极其耗血耗灵的雷族绝杀法术——但就因为极其耗血耗灵，只

有在身体状况较佳的情况下才能使出。要多大的怒意与杀意才能让如今负伤且筋疲力尽的雷龙用上这一招？？

轰地一声巨响，地面颤抖。

回过头去的林残只能看见对方那个杀手被天空中突然降下的电光击中化为焦炭的瞬影，接着便见那边孤零零站着的雷

龙摇晃了一下，身体软软跌倒在地。

“小龙！”林达惊叫着，他没看见卫琰。

雷阵惊醒了雨季的云层，暴雨淅沥淋下，河中水流更加湍急奔涌。林残顾不上探清雷龙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对方快

如骤雨的攻击和碍手碍脚的老弟只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

天空中一个人影忽地坠下，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异尘？！”

狼狈摔下来的异尘已经浑身湿透，昏沉沉爬起来拉着林残就跑，嘴里哀叫着，“打不过了打不过了，那是哪里来的怪

物！‘噬’都没时间叫出来！灭你个死人还不回来！！”

来字还未完，他就把林残往前面一推。

于是后面追上来的黑色光球独独击在了异尘自己身上，他踉跄往前跌滚了数米，哇地吐出一口血。

“异尘！”被推开的林残惊叫道。

他扑上去拽起异尘。影奴挡在他们身后，仅仅帮他们抵挡了数个眨眼的时间，便被剩下的两个杀手的联手攻击卸得支

离破碎。

林残咬牙念咒再次强行将影奴拼回原形。他知道这样对影奴的伤害极大，更有可能永远消散，但此时哪有其他办法。

重新恢复人形身体的影奴再次拦上那二人。

林达跑去摇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雷龙，怎么都摇不醒，四下都看不到卫琰，只看见卫琰的短刀在雷龙脚下，只能一边哭

一边扶起雷龙，寻着路就逃。

林残架着异尘跟在他们后面。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伤口上，耳畔是暴雨声、影奴的嘶吼声和林达的哭声。

最终林残硬压着哇哇尖叫着“不行！”的异尘跳入了水中。

影奴的阻挡和暴雨、激流的障碍，对方没能找到他们。几个少年在河里一路挣扎漂浮，最终被卷上了岸边。

雷龙仍昏死着，林达冻得脸色发青，不会游泳的异尘则给呛了一肚子水，唯一还有力气站起来的只有林残。

先落水的卫琰则再无踪影……

后来袭灭寻到了他们，一行人只能靠步行，强忍失去同伴的悲痛，辗转逃亡，绕了大半个月的路，才终于抵达了边疆

军营……

————（=v=）不要不耐烦这次比较短下面我们又回到现在了（=v=）————

“干了？”站在河边，异尘低叫了句。

与当年的汹涌湍急不同，干枯的河道里只剩断断续续的水流。旱季的寒风吹得河边枯草颤抖。河底隐约可见不知什么

生物的白骨。

“当年要不是残硬拉我跳下去，我现在估计就在那里了。”异尘拿扇子指着那堆白骨道。

袭灭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好像你一不在，事情就会变得乱七八糟，”异尘向后一仰，靠在袭灭肩上道，“你后来怎么找到我们的？”

发现人不在——四处查看痕迹——沿河流往下……其间过程太过复杂，得描述成很多句话，于是袭灭决定统统省略：

“……”

异尘早习惯了跟他说话得不到答复，自顾自地想着什么，发了一会儿呆又道，“我后来好像大骂了你一顿？”

“……”

大抵都是些混蛋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现在弄成这样之类的话，异尘也知道自己在迁怒，谁料得到袭灭走后事情会发展成

那样，再况且袭灭是被他派去买干粮的。

那时候就在盘算，能面团一般捏一捏掰成两个袭灭就好了。一个派出去做事，一个留在身边。

算了，一个都够气死人！异尘恨恨地又想，脑袋在袭灭肩上狠狠捶了一下。

“回去了！睡饱了好赶路！”

……

又连赶了两日的路，终于抵达边境大军驻扎处。翻过山坡，远远的望见谷中驻地。

异尘算是知道了如今边界形势有多严峻。也许直逼五十多年前，也许更甚。

——当年他老爷子“自杀”身亡、三军无首的时候、魔军节节败退，也是退到了差不多如今这个位置，之后他们夺回

军权之后，又带军打了回去，战后天魔两界签署停战协议，划定的边界是五羊岭一线，距现在的位置很远。

看着那一排排许久不曾见、坟包似的军帐，异尘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v=）已经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偶这次来得也很快（=v=）————

那时魔军刚失了统帅，魔都虫族主导的议事会新派了一名虫族人代任军长，并着手调查“前军长、冰族长伍宾战前通

敌、畏罪自尽”一事，调查中又牵连出了其他几名伍宾直属的将领，统统被斩首示众，其余众将中但凡有指责新军长

借机排除异己的，都在接下来的战役中离奇“负伤身亡”，一时间军营里人心恻恻，不敢再有多言。新军长昏庸无能

，毫无统领之才，魔军连连溃败，士兵伤亡惨重，便大规模招募雇佣军参战。

他们那时候便是混在雇佣军中入的营。

佣军中鱼龙混杂，入营须得以小队为单位报名，十人以上成队。他们那时算下来，林残，林达，异尘，袭灭，雷龙，

只有五人。

登记名册的官兵一见他们大都是少年，脸上都污秽不堪，且人数不够，便将好不容易排队到前面的他们又赶了开。

异尘愁得慌，坐在一边石头上扇他的扇子大叹气，突然眼前香风一过。

“漂亮姐姐！”他纯生理本能地欢叫一声。

那路过的女子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个面相可爱、顶着双大大闪闪的桃花眸子的少年，正一脸灿烂地冲她笑，也乐了

，抿唇对他微微一笑，走了开。

“军里也有漂亮姐姐……”异尘乐颠颠地看着人家越摇越远的细腰长腿。雨季就是好，天气热，美人们都穿得少。

林残冷哼了声，“无聊。”

异尘扇着银扇笑嘻嘻地凑过去，“当然啦，再漂亮的姐姐也比不过小残残你啦……哇！”

他跳了开来，先前站的地方留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泪汪汪的眼，“你好狠的心。”

林残还未扬手第二剑，边上盘腿席地而坐的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哈哈地笑开了。

“喂！小子！”他大咧咧道，“我看你们俩个身手不错，我们这边有四个人，跟你们组个队怎样？”

“哦？”异尘来了兴致，“四个，我们这边有五个，再找一个就齐了！”

“五个？”那男人疑惑道，“哪五个？这个小姑娘也要参军？？”手一指林达。

林残手里的剑握得嘎吱一响，被异尘按住了，嘻嘻哈哈地，“这是我们弟弟，放心不会添麻烦的。这个也是我们的人

。”一指身后袭灭。

再指指一直抱着巨刀缩在角落里闷声不吭的雷龙，“那个也是。”

雷龙一点反应也无，眼睛充血地盯着地面。那时候卫琰掉入水中下落不明，他醒来以后近乎发了疯，但卫琰早不知被

冲去了哪里，甚至不知是否还活着，林残只能打晕了他硬拖了走。之后他就一直这么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那男人有些犹豫地摩挲着自己胡子邋遢的下巴打量着其余三人，像是盘算着这几个身手怎样，“……还差一个。”

异尘正四下张望，见林残皱眉看着远处，于是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边角落里站着一个衣衫

褴褛的男子。

那男子脸上有道显眼的烧灼以后的伤疤，近乎毁了半边容貌，头发隐在帽里。

异尘收了扇子挤过去，站到那人面前，绽出招牌笑容，“哎，大叔，一个人么？要不要和我们组队？”

那伤疤男子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凌厉，透着锐气，与他的穿着打扮全不相符。

异尘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伤疤男子看看他，再看看远处站着的林残等人，也不说话，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人便算凑齐了。等胡子邋遢的男人——他自我介绍自己叫肖弥，暗黑术士（堕魔道的人类术士），大家可以叫他

玉米兄——将他另外几个伙伴召了回来，异尘便嘴都笑得合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