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封锁线（第一部 下）——M.猫子

狼人子弹很快就被射空，强纳森因换弹匣而出现短暂的停顿，而这一停多鲁特就闯过来了。

强纳森近距离对上多鲁特的眼瞳，脑中一阵刺痛，本能的挥手把对方甩开，正要补上一刀时，海蓝特突然插入两人之间。

强纳森的动作紧急中断，正想责问人鱼在想什么时，赫然发现对方翻白眼了。

多鲁特安全落地，脚前还躺着两堆灰——刚刚被抓来挡弹的「目标」，伸手搭上人鱼的肩膀阴森的笑道：「凡是看到我的人，我都能对发施行幻术，就算是在未来瞧见也是。」

强纳森看着人鱼用身体护卫多鲁特，瞄头盔萤幕时又发现狼人等人越来越靠近，若是双方人马撞在一起，最糟的情况是他必须一打六。

不能让事态恶化下去！强纳森催促自己想出解决之法，可是越催脑袋就越空白，白到像蜡烛最顶端的白焰。

白焰？强纳森豁然开朗，如果用那招的话，可以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

但问题是，他要怎么用那招？

多鲁特误解强纳森的沉默，痴痴地笑着问：「因为眼前的状况绝望了吗？霍普中尉你比我想像中脆弱呢。」

「该绝望的人是你，只拿下两个人就想开庆功宴也太早了吧。」

强纳森强悍的回击，可是其实他不如口头上展现的有自信，对于要如何使用天使之力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多鲁特似乎看穿了这点，轻松地靠在海蓝特身上道：「喔，那我就等你十秒钟，不过我的幻术是累加型，时间拖得越久越不易破解。我可以开始倒数了吗？」

强纳森没回答，甚至没在听多鲁特说什么，满心只想着自己发动天使之翼的情况、动作和方式，在那两次危急状态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想要回到薛西莫尔身边，想要让珍贵的爱人不再哭泣，想要击破阻挡自己心愿的一切，想找回过去甜蜜、不曾被任何人事物扭曲的日子。

他想将所有不正常的扭曲修正，他想夺回属于他的人！

强纳森猛然睁大眼，感觉火苗从背脊深处窜出，然后迅速蔓延成铺天盖地的烈焰。

「……三、二……什么！」

多鲁特紧急往后跳，同时一把将海蓝特往前推挡住金红色火焰，他本以为人鱼会立刻烧焦，没想到推出去的人只是倒在地上，连根头发都没烧断。

不对，有其他东西被烧断了！

多鲁特惊愕的发现自己对人鱼，甚至稍远处的狼人的控制都中断，整个空间像被大雨洗过一般，干净到让他这种异样者呼吸困难的地步。

「接下来就换你了。」

强纳森的话声由火中传出，羽状火焰也一并朝多鲁特烧过去。

多鲁特赶紧后退，很快就撞上被封锁的三科出入口，左右转头想找盾牌，可惜能当肉盾的我方、敌方都被用掉了，他只能举起右手，用数不清的肉藤硬挡火焰。

天使的净化之焰远比外骨架系统的喷火器强大，多鲁特一下子就被烧掉大半肉藤，正涌起绝体绝命之感时，腹部突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薛西莫尔以手做刀捅穿他的肚子。

夜血者原本在另一端和费雷格缠斗，在还有一场硬仗下，他不想消耗太多力量对付「目标」干部，因此采取较谨慎小心的战术，不一口气将费雷格们消灭，而是藉由战斗慢慢引出敌人的真正的身躯。

然而薛西莫尔打到一半，就发现墙的另外一端情况不对，紧接着就涌起灼热感，逼得他不得不放弃省力但耗时的战术，从墙、地面和天花板召出紫龙，将所有费雷格咬成碎片——但也因此失去吸食敌人血液补充体力的机会。

「费雷格、公主……」

多鲁特抱着怨恨化为细灰，而吸干他的夜血者对猎物看也不看，只确定敌方死亡后就转身奔向越渐猛烈的金红焰。

「强纳森！强纳森你听得见吗？快点把火收回去啊！」

蒙特抓着快起火的尾巴大叫，他被净化之焰消除身上的幻术，可是随着火焰的出力加剧，被烧掉已不只多鲁特的力量，连二科的其他人——扣除日属性的精灵——也快被点燃了。

薛西莫尔的手也隐隐作痛，他逼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火焰核心，抱住火羽大张，被白光占据的外骨架系统道：「够了强纳森，已经够了，吐一口气放心收起翅膀。」

强纳森微微一震，双翼的光芒渐渐转淡，动作也由拍翅转为收翼，巨大的翅膀缩回背脊，恢复成无攻击性的纹身。

同时，强纳森也失去站立的力气，全靠外骨架系统的合金杆和战斗服维持立姿。

薛西莫尔能感觉到强纳森的虚脱，立即放出魔力让爱人吸食，双眼、手臂全挂在对方身上，直到怀里人的气息恢复正常水平才退开问：「没事吧？」

强纳森活动活动双手，轻松地耸肩道：「还好。第一次靠自己的意志发动，看样子我还需要很多练习。」

「你还只是天使中的雏子，别随便使用净化力，会吃掉你很多体力，弄不好还会反噬。」

「我不是随便，是审慎考量后决定使用。」

强纳森举起手指压住薛西莫尔的嘴唇，掀起头盔用笑容安抚夜血者道：「再说还有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出事。」

「……好狡猾的说法。」

「因为我是狡猾的人类。」

强纳森盖上头盔，收起笑靥转向电子妖精问：「雷格斯，绯血堡、四科和五科的中央研究院的状况如何？」

「……」

「雷格斯？」

「我这边没问题，刚刚把对「目标」专用弹和武器用空间跳跃的方式传给四科——他们坚持不逃，要留下来对抗「目标」；五科的中央研究院没有什么变化，「公主」还是维持被关住的假象，「钱翁」和「杀手」则以研究院赞助人和其保镳的身分在院内活动，我已经把位置传给科长了。」

雷格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轻微的抖动，不过他不给其他人细究机会，一报告完就马上不耐烦地道：「你们比预定多花了五分钟，快点跳到下个点把进度赶上。」

「这种生死战哪顾得了进度啊！」蒙特颇不满的抗议。

亚克瞪狼人一眼道：「若非汝，吾辈哪会被敌人牵制？」

「亚克你说什……」

薛西莫尔紧急扣住狼人的肩膀高声道：「好了！靠到我身边来，我要跳进五科的中央研究院了。」

众人聚到薛西莫尔身边，伸出手碰触夜血者的身体。

他们在进行空间跳跃前短暂的注视彼此，像是在将朋友完好的样子留在脑海里，但更像在对对方保证「我会保护你」。

「我要过去了。」

薛西莫尔的脚底张开紫龙魔法阵，下一刻，众人便置身五科中研究院的中庭，在透明方罩下和建筑大亨唐德。汤普逊的参观团正面相迎。

汤普逊的保镳们一个箭步上前，稍远处的五科警卫也跑过来，一大票人将重要的金主围得密不透风。

强纳森颇感棘手的低语：「……同一招不能用两次啊。」

他们在三科用吓的把普通人类和「目标」隔开，而这招肯定对警卫、保镳们行不通，弄不好还会引来更多无辜者。

「不能驱离也有不能驱离的方法。」

薛西莫尔边说边蹲下碰触地板，地板中的神圣力量察觉到他的企图，瞬间化为白电丝缠上他的手，可惜仍不敌夜血者的能力，五科的神圣结界如三科一样遭到破坏。

紫龙纹紧接着展开，涵盖范围不只众人所在的玻璃顶中庭，而是整个中央研究院，从顶楼到地下实验室通通成为薛西莫尔的领土。

此举将现场的紧张拉高，保镳与警卫纷纷拔出随身武器对准二科，直接将来者判断为敌人。

不过薛西莫尔的动作更快，他一个弹指就将所有人类分别困在半透明的球体中，并且让紫龙叼着球体远离「目标」们。

而若是能看穿墙壁、地板，从天空眺望整个中央研究院，就会发现受到球体包围的人不限于中庭，而是整栋建筑物，从研究员、警卫到最低阶的庶务人员，超过百名的人类通通受到保护。

「完成。」

薛西莫尔放下手，明明在一瞬间张开大量魔法阵，他却连呼吸频率都没变一下，冷着脸转向汤普逊和唯一一位没被球体包围的保镖——「杀手」，手臂一挥宣布：「动手。」

二科众人以亚克为首冲向汤普逊和杀手，精灵的利剑瞄准杀手的胸口，以速度看来应该能成功一剑穿心，然而他却被挡在敌人前方两公尺的空气中。

同时，一直垂着手的杀手抬起右手指，朝亚克的脖子隔空轻挥。

薛西莫尔见状紧急大喊：「退开！」

「何？」

亚克话还没说完就被蒙特撞飞，而狼人的左锁骨在同一刻喷出血，只差一点距离就会被砍断颈动脉。

杀手恼火地暗骂一声，移动手臂正欲再挥一次时，一枚烟雾弹突然撞上来，紧接着视线就被白雾给遮盖。

强纳森趁机揪着蒙特往后退，虽然狼人的伤口在行进中途就愈合，可是赤红红的血迹仍喷了半公尺，令随后奔回的亚克看得脸色苍白。

然而在他们退回薛西莫尔身边前，杀手就开始无差别挥手，地板、梁柱和花圃这些受薛西莫尔魔力保护的物体微凹又恢复正常，且起变化的位置渐渐靠近三人，无声地告知观者空间刃正在逼近。

强纳森把蒙特丢给亚克，想赌上外骨架系统的硬度拖延时间，不过显然其他人也有相同觉悟。

玛丽亚骤然闯到强纳森面前，张开念力硬吃下杀手的刀刃，她虽在连续砍击下晃动不已，但是仍咬牙没让攻击突破自己的防护。

「玛丽亚、强纳森退后！」

薛西莫尔的喊声和人同时到达，他侧身举起左手张开魔法阵吸收无形的砍杀，右手则凝结魔力做出一把深紫色的细刃，在敌方进攻暂歇之刻转身以同样的技法反击。

杀手的衣襟、胸膛血肉当场被砍破，可惜无形刃砍进去的范围相当小，再加上他马上将和夜血者魔力接触的地方撕下，所受到的损害颇为有限。

薛西莫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接下来就转为了然，持着紫剑盯着汤普逊道：「你的结界不只有防护功能吗？」

汤普逊——「目标」干部钱翁——勾起嘴角笑道：「我拥有「目标」中最强大的结界，除了阻挡敌人还能扭曲因果律，改变对方的行动结果，严格说起来是个很被动的无用能力。」

「是一旦和人搭配就很棘手的能力才对。」

「过奖了。不过不愧是传说中的妖怪头子，我明明将你的那剑做了极大的修正，还是被你砍到人。」

钱翁收起笑容换上严厉道：「难怪科长和坟场老板两人挡不住你，可是你的前行之路也到此为止了，为了应付坟场老板体内的数百条命，你应该消耗了不少魔力吧？」

蒙特瞪大眼从地上跳起来问：「什么！老大你消耗的很多吗？」

「没有，你们别担心。」

「没有？那我们就来检视一下。杀手！」

在钱翁的一声高喝下，杀手十只指头由合拢转为张开，双臂交叉划出一个大叉。

薛西莫尔透过领地察觉对方的意图，紧急化出另外一把紫剑，双剑一同抛向天空，将杀手挥向装人类的球体的挥击弹开。

然而双剑还没落地，杀手就对稍远处的海蓝特、卡洛琳和葛丽特下手，薛西莫尔只得让紫龙叼着剑往下冲，弹开空间刃后回身反砍换取时间。

这剑被钱翁顺利化解，可也让卡洛琳也抓住机会对上敌方的眼使出简单的迷惑术，再加上强纳森丢的第二颗烟雾弹，让杀手暂时看不见攻击目标。

薛西莫尔蹬地取回双剑，他估计敌方很快就会突破法术和烟雾阻碍，面向敌手头也不回地直接命令：「我来牵制杀手，其他人想办法解除钱翁的结界！」

蒙特颇不赞同地大喊：「欸！怎么又是老大应付难搞的家伙？」

「我不应……散开！」

薛西莫尔脸色骤变扭头大吼，吼声还没散去，蒙特脚跟前的地板就被空间刃砍破，其馀人赶紧四散各自找掩蔽。

薛西莫尔则是迎向空间刃出现的位置，不等烟雾散去看到人，就先隔空挥上数剑制造混乱，给同伴应对之时，也给自己练习的机会。

二科的成员看他化剑、挥剑地十分自然，但是其实夜血者是第一次把空间跳跃的力量拿来攻击，完完全全是现学现卖，靠自己的观察力、领地对领主的资讯反馈才勉强应用，每挥一剑手部肌肉就有点抽痛。

不过薛西莫尔也没时间让自己适应了，他很清楚自己只有缠着杀手猛打，才能确保其他人的安危，因此硬逼自己用不顺手的方式运用魔力。

相较之下，杀手对这种隔空挥刃的战法早就驾轻就熟，也不像薛西莫尔只能用紫剑当媒介攻守，十只手指甚至脚尖都能当武器，再加上钱翁扭曲因果律减轻伤害，就算在剑术上薛西莫尔远胜杀手仍落入下风。

两人隔着十公尺舞剑挥手，乍看之下什么都没有，可是只要瞧见彼此凭空断裂破损的发丝、衣袍，还有身上不断出现又愈合的伤口，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砍杀得多凶猛。

二科众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就算薛西莫尔没讲，他们也能从夜血者的动作、战况发觉情况不太乐观，因此更急着想解除钱翁的结界。

强纳森是其中最着急的人，他一退到定点就举枪轰结界，弹头越用越大，到最后甚至连小型导弹都发射了，但就是无法撼动钱翁的防护。

他瞪着结界瞪到眼睛冒血的地步，想问其他人有没有解决之道，这才发现发狂猛攻的只有自己，其馀人通通安静地注视结界。

强纳森的胸口喷出一团火，抓起电子妖精对同伴低吼：「喂，你们也想想办法啊！光站着看能做什么？」

「抱歉啊强纳森，解结界就是要好好地站着看喔。」

卡洛琳捧着电子妖精在强纳森右手边道：「结界就像过迷宫或拆卡榫，只要找到界式——规则——就好办，找不到硬干除了费力还是费力。」

「那你们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别忘了这里的「目标」干部不只这两个！」

「嗯，我要插话，「目标」「公主」将在六分钟后闯入此处。」

海蓝特的一席警告让强纳森以外的人也紧绷起来，不过这回人鱼给的不仅预言还做出建议：「我用「浪涌之歌」逼出整个结界的界式，其他人看清楚后马上拆。」

「浪涌之歌！」

蒙特大声重复，在另一头跳着脚大声问：「强纳森你身上有耳塞吧？」

「我可以开静音模式。要耳塞做什么？」

「做……」

蒙特「做」字刚滚出喉咙，尖锐的嘶吼声就震动整个中庭，就算强纳森打开静音模式，整具外骨架系统仍被人鱼之歌震动得摇摇欲墬。

海蓝特半身在地上半身在地下，震动声带拍动鱼尾，绕着钱翁边高歌边移动，声波均匀的打在结界上，将透明无色的界面震出波纹和彩光。

汉赛尔、葛丽特和卡洛琳盖着耳朵从三方盯着波纹，凝视半首曲子后三人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同时跳起来抓电子妖精呐喊：「强纳森、蒙特、亚克、玛丽亚，对准红色的光点打！」

被点名的四人奔向结界，用军刀、长剑、自己的爪子和念力看到光就打，就算在进行途中被杀手的空间刃扫到也不停，简直把光点当弑亲仇人打。

蒙特的爪子打中最后一个光点，护卫两名「目标」的结界瞬间解除，可是强纳森的军刀、亚克的长剑，以及玛丽亚的念力波仍维持突进之势，在来不及也没意思收刀收剑下，三个人一左一右一背后贯穿与击中杀手和钱翁。

杀手、钱翁转向突袭自己的人，还没能做出个表情或反应，头就被随后杀上的地精兄妹斩下，首级还一路滚到正后方的走廊前。

而最后一名「目标」的干部——「公主」正站在那儿。

一开始众人还没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目标」的「公主」，因为「公主」和其他干部不同，外表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稚嫩的小脸蛋婉如陶瓷娃娃，纤细的手脚肩膀看不出性别，金色长发和蕾斯洋装颇为匹配，让他看起来完全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