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相思 上——鲁庵

作者:鲁庵  录入:10-16

“不必了!”上官子瑜微微侧目,若有所思,“那颜……大约不会回来了。”

他慢慢踱到鸾承榻前,正色道:“太子殿下,您此次任意妄为,惹来多少祸事!往后行事,千万三思!”

鸾承心中不以为然,拉住他衣袖,悄声道:“不过是几个奴才。太傅,能见到您,值得。”话音刚落,脸上大痛,已

被上官子瑜狠狠掴了一掌。

只这一声脆响,两人顿时都愣住了。

鸾承自小乖巧温文,自帝后朝臣至内侍宫人,无不喜爱有加,从未有一人加以一指,太傅更是疼爱无比,这会儿忽然

被他打这一掌,整个人都懵了,愣愣地望着上官子瑜说不出话来。

上官子瑜方才气极之下,出手无状,此时已知道自己犯下大过,撩起袍角缓缓跪下:“臣上官子瑜冒犯太子殿下,罪

该万死,请殿下治罪。”

第 13 章

鸾承触了触有些肿起的面颊,苦笑道:“承儿犯错,太傅责罚承儿,是应当的。”说着便下榻相扶。

“多谢殿下。”上官子瑜向一旁让了让,仍是低垂着头,恭声道,“殿下先在此歇息,臣这便让冬生去县衙请锦衣卫

前来接应。”

鸾承脸色微变,慢慢收回虚悬的手掌,沉默了许久,嗓音略有些沙哑,低声道:“有劳太傅。此事与太傅无涉,我…

…本宫不怪。太傅起身吧。”

上官子瑜站起,吩咐冬生准备温水。冬生一声不吭服侍鸾承洗手净面,收拾妥当刚要离开,鸾承忽然叫住他,上下打

量一番,慢慢道:“冬生,你哥死了,你可愿接替他入宫服侍本宫?”

水盆嘡啷一声落地,冬生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殿下!”上官子瑜忍不住道,“秦善与冬生只兄弟二人,殿下还是另选一位内侍……”

鸾承倏地抬眼,冷冷打断他的话:“本宫的事情,怕还轮不到太傅做主。”他朝冬生招了招手,“过来。”

冬生膝行几步,低垂着头到了太子跟前,鸾承伸手托起他的下颚,指背在他惨白的脸颊上划过,柔声道:“冬生,你

兄长对本宫衷心一片,你难道不愿服侍本宫么?”

“我……奴才……愿意!”冬生勉强回答,深深磕下头去,全身已抖作了一团。

鸾承满意地点头,瞥到上官子瑜怜悯不忍、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快意,淡淡道:“太傅,还有事么?

本宫累了。”

“是,殿下先歇息吧。”上官子瑜想伸手去扶起冬生,忽然触到鸾承凌厉的眸光,强行忍住,慢慢退了出去。

夜空繁星满天,上官子瑜心中已是悔恨不已,自己方才一时冲动,打了鸾承一巴掌,却就此赔上了冬生的一生。虽然

房中是自己亲手扶持着长大的孩子,可他忘记了,太子殿下的威严却是不允任何人触犯的,君君臣臣,他与鸾承只是

君臣……

天色微亮,嵩山县令和锦衣卫赶到了书院。孙朗听到消息时就吓得六神无主,这会儿跟在锦衣卫副统领庄臣身后,一

见太子无恙,忙奔上前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请罪,被鸾承不耐烦地赶了出去。

庄臣跟着鸾承不短时间了,多少知道些他的脾性,低声请示他是否回京。鸾承心情沮丧,只懒懒道:“早些回京也好

,省得在这里惹人嫌。”他看了眼上官子瑜,却见他立在一旁,低垂着眉眼,竟是没什么表情,心中渐怒,腾地起身

道,“即刻启程!”

锦衣卫护着太子平安抵京,第一时刻便被皇帝传见。太子遇刺受伤,凶手竟是前朝余党,这件大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

下的。朝廷立即发出通缉文书,于全国彻查缉捕前朝余孽,忙乱了一阵,却一无所获。鸾承私自去见上官子瑜,更是

受到舞帝的严厉责罚,命他闭门思过,免除一切朝事,这次便连东平侯都不替他说情了。

很快,京中派了十名锦衣侍卫前来,手持东平侯亲笔书信,要上官子瑜收在身边,以保安全。上官子瑜无奈,只得交

给秦风安置下来。

事情刚刚平息,不料夏末之时,发生了一场震动全国的战乱。

前朝余孽竟于西疆黑龙山骤然起兵,集结了数万人马,发下檄文,以讨伐逆贼、兴复恒国之名,挥师西进。

三十年前,鸾、恒、临三国鼎立,鸾国最终统一了中原。大鸾皇朝建国三十年来,虽是有过几场内乱,也都是螳臂当

车,不成气候,边疆防御一向重在北疆,西部更是多年没有战事,边境驻军不过万余,哪里及得上这有备而来的雷霆

之师。

叛军势如破竹,一个月内连夺西宁、韩阳七座城池,前锋直指京师,嵩山县也已在叛军控制之下,县令孙朗手无兵甲

,早已束手投降。好在为首之人并不因战事扰民,但凡归降者,都以臣民相待,秋毫无犯,渐渐降者众。一时间朝野

震惊。

嵩山县并非军事要地,书院又是依山而建,处于城南偏僻之地,因此并未有兵卒前来打扰。即便如此,战事伊始,书

院中的院士和学生也逃了大半,只有二十余人因路途遥远或无处可归而留了下来。上官子瑜极力安抚众人,叮嘱大家

轻易不要外出,相信叛军也不会来为难他们这小小的书院。

瑾王鸾启上奏请命平叛,早已赋闲在家的老将军上官推云也入宫求见皇帝,请求随军出征。舞帝允下,令瑾王为帅,

上官推云为副帅,率守卫京师的五万精兵,前往剿贼。

到底是朝廷的精锐之师,不过十多日,鸾启的大军已收复半数失地。消息传到嵩山书院,上官子瑜暗自赞誉,鸾启当

真是有些本事,虽是有叔父上官推云相助,到底是第一次为主帅,这个战绩已相当不易。

这日晚,上官子瑜用过晚饭,正在房中读书,秦风忽然奔了进来,神情很是紧张:“太傅,不好了。许多叛军围住了

书院,怕是有千余人,我让锦衣卫先顶着,您快跟我退到后山去!”

“所为何事?”

“尚不知晓。”秦风避开他的视线,躬身道,“先生请快随我走!”他见上官子瑜还要收拾行装,一把扯住他就走,

急声道,“来不及了,快走!”

上官子瑜被他拉着踉跄着出了院子,刚要向后园奔去,一抬眼,已见到无数的通明火把自后山蜿蜒而来,竟是已没了

后路。这时前院也传来兵刃交鸣之声,隐约有人喝道:“把你们山长交出来!”

听着嘈杂之声越来越近,秦风一咬牙,俯身背起上官子瑜奔回书房,拉开书柜,开启机括,将他藏于夹壁之中,沉声

道:“先生千万不要出声,待贼人退去,我会来接您!”

上官子瑜未及说话,眼前一黑,暗门已被秦风关闭,听着他将书柜推回原处,奔出门去,已和人交上了手。他心中暗

暗担心书院中的诸人,可手无寸力,帮不上分毫,也只能在此静坐等候,少给锦衣卫添些麻烦。

不过一炷香时刻,外面打斗之声停歇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进了书房,大约是个头目,四处翻检一阵坐下,吩咐道

:“给我仔细搜!把书院里没死的都带来,挨个问,不说的都杀了!”

上官子瑜心头一紧,不知锦衣卫有多少死伤,不知书院是否有人受到伤害,不知秦风如何了……

这时外头一阵混乱,有人喝问:“你们山长在哪里?”

隔着薄薄的板壁,他听到一个学生带着哭音的回答:“我不知道……先生……一向都是在此书房中读书……啊……”

话没说完,骤然爆发的凄厉惨呼如一柄利剑,直刺入上官子瑜的心头,他用力闭上眼,心头突地一跳,几乎要窒了呼

吸。

不一会儿,大声的喝问之后又是一声惨叫传来,上官子瑜咬了咬牙,再也忍受不住,他跳起身,用力敲打夹壁,嘶声

喝道:“住手!都住手!上官子瑜在此!”

第 14 章

上官子瑜被几名军士自夹壁中寻出,推到为首的将领面前,按跪在地。

这人自怀中取出画像,看了看,喝退兵士,亲自扶他起身,道:“先生可是翰林学士,太傅上官子瑜?”

上官子瑜见这人相貌粗豪,言行倒温和有礼,稍稍放下了心:“正是。不过上官子瑜早已辞官,如今只是这嵩山书院

山长。”他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院子,蹙眉道,“这位官爷若是有事,只管问我,还请您先放了我书院中人,他们

不过是前来求学的学子,与政事全无干涉。”

这首领微微一笑,吩咐手下放人,抱拳行礼:“小将张贺,见过先生。我家主上请您一见,先生请吧。”

“是恒基么?”此次叛贼以恒国皇子诚王恒基之名起兵,那纸檄文上官子瑜早就看过,写得花团锦簇、慷慨激昂,好

一篇锦绣文章,倒是可惜了这执笔之人。

张贺见他猜到,只笑了笑,也并不否认。出了书院大门,见着早已备好的马车,上官子瑜暗自苦笑,这叛贼有备而来

,若是自己方才不早早现身,怕他真是会血洗书院了。

“扶上官先生上车。”张贺一边吩咐着,跳上马刚要扬鞭,忽的又跳了下来,将马缰仍给属下,自己上了马车,坐在

上官子瑜的对面,扬声道,“出发!”

马车奔行,蹄声得得。上官子瑜被张贺时刻盯着,到底有些不自在,冷声道:“张将军亲自看守,莫非是怕我逃了不

成?”他伸出双手,“若是不放心,绑了我就是。”

“不会委屈了先生。”张贺歉然道,“我家军师命我小心照看先生,自当遵命。”

“你们军师是谁?”上官子瑜有些诧异,叛军之中竟然还有自己的友人不成?

“先生见到便知。我家军师文武全才,本事大着呢,咱们都很敬服。”

上官子瑜点了点头,沉吟道:“不知恒基让我前去,所为何事?”

“主上深意,我等不敢妄测。”张贺很是客气,却什么消息都不愿透露。

上官子瑜见他不说,便闭目靠在车壁上,不再言语。恒基今日派人前来捉拿自己,莫不是前方战事不利,要以自己为

质么?只怕他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若是鸾承为帅,或许还会拼力解救,那鸾启若是知道消息,怕是只会抚掌而笑

,道声好吧。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无波。

张贺倒也忍得住,自抱住了臂膀假寐。

一路无话,两日之后,队伍到了驻扎在一处山坳中的营地。

上官子瑜跟在张贺身后走入大帐。张贺先上前行礼:“见过主上,见过军师,张贺交令,上官先生已经请来了。”

“嗯,退下吧。”上方传来沉缓威严的声音。

上官子瑜微微抬头,见帐中只有两人,正中这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国字脸,颌下微须,面容严肃,目光阴冷,想来

便是诚王恒基。身旁这人带着面具,看体态颇为年轻。

恒基上下打量他道:“本王原以为太傅必是有些年纪的夫子,原来只是个白面书生。”

“是,上官先生的才德,朝野皆知。”他身旁的蒙面人接口道,“上官先生,我家主上对您一向仰慕,今日有缘,方

冒昧请您相见。”

上官子瑜听到这声音似曾相识,微微一怔,与他目光相对,不觉心中一惊,脱口道:“那青,是你!”

那青微觉诧异,接着含笑点头:“先生目光如炬,竟能识得我。”

恒基摆手道:“既是军师定下的计策,这位上官先生便由你处置吧。”

那青躬身应下,吩咐张贺将上官子瑜带了出去。

张贺将他安置在一间宽大的帐幕之中,亲自看守。软榻锦被,很是舒适,上官子瑜自躺在榻上休息,也不理睬他。到

了晚间,那青过来陪他用饭。

上官子瑜见他屏退众人,知道他不欲和自己的谈话为人所知,也就没了顾忌,压低声音道:“那青,你因何投了叛军

,是多罗阁的细作么?”

那青目光一闪,微笑道:“那青愧对先生的信任了。不瞒先生,那青先父其实是恒国的旧臣,当年深受皇恩,不敢不

报。那青兄妹自小便隐于明庄,今日终于能助我主上收复故国。”

“那颜呢?”

“她……自然还在明庄。”那青笑了笑,“先生莫非是在担心我妹子么?”

上官子瑜心头一沉,那青兄妹在明庄位份不低,明庄又掌管着朝廷的暗部多罗阁,那岂不是……他已掌控了所有军事

机密!这样想着,他心中惊惧更甚,脸上也不觉变了色。

他咬牙道:“那青,就凭你们这几万叛军,不过是螳臂当车,绝无胜算!”

“叛军?”那青眯着眼瞧他,嘿嘿笑道,“先生忘了,那鸾舞也是三十年前夺了我恒国的江山才得的天下,我主上不

过是讨回自家的东西罢了。先生自明日起便是我棋盘上的一子,那青真是对不住了!”

第二日,上官子瑜被牢牢缚在马背上,那青亲自牵着马缰来到两军阵前。

夏日耀眼的日光下,两方黑压压的军队遮云蔽日一般。上官子瑜半眯着眼睛,遥遥望向对面瑾字大旗下的鸾启。数月

不见,这位瑾王殿下似乎又高大了些,身披金盔金甲,很有些叱咤风云的威武气势,他正手执马鞭,和身边的人说着

什么。

那青将上官子瑜的马缰扔给张贺,提马上前,大声请瑾王殿下近前,副帅上官推云催马过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青

招手,张贺拉着上官子瑜的马向前奔出几步。

上官推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来,上官子瑜大声呼道:“将军,勿以我为念!”上官推云花白的胡子翘了翘,沉下脸,

拉转马头回了己方队伍。

上官子瑜不知道那青说了什么威胁的话语,眼见着鸾启脸色铁青,犀利的目光如一支利箭,穿越了整个战场,直刺入

自己的心窝。过了好一会儿,见他高高举起手,慢慢向后落下。随即帅旗翻卷,一旁的传令兵打着旗语,鸾军开始缓

缓移动。

“鸾国退兵了!”一旁的张贺惊呼,他朝着刚回到军前的那青道,“军师,咱们趁势杀了过去,定是一场大捷!”

那青回首看向对面盔甲鲜明、队列整齐的队伍,摇头道:“鸾军军容整肃,不会给咱们这可乘之机。他们能兵退五十

里,让咱们休整三日,待粮草援兵一到,便不惧了!”他看向上官子瑜,笑了笑,“这却要多谢先生了。”

鸾启居然为了自己退兵?多半还是因为叔父上官推云的求肯吧。上官子瑜默默注视着鸾国军队缓缓向后退去,漫天寒

光里已看不到那人金盔金甲的身影。

往后几日,果然没有战事。上官子瑜一直被软禁在大帐之中,由张贺亲自看守,那青偶尔过来说说话下下棋,也颇不

寂寞。他初时焦急万分,后来已渐渐淡然。自己身为质子,若是当真阻了鸾军的平叛之路,大不了一死罢了。

这日大约是援军到了,军营中一片沸腾,吵嚷不断。张贺出去看了几次,回来愤愤道:“这些乌合之众,只会坏了主

推书 20234-12-06 :回到2002(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