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第一部）——百纳川

“往、往那边走！”周超喘着气，往对面指一指，大声说。

徐之元跟着他，想起自己第一进入这里时，几乎窒息的情景。真的，要不是胡步贤当时猛扇了他两巴掌、告诉他要适应，他现在肯定死了。要适应！他告诉自己，习惯之后，就不会有窒息的感觉了！

两人穿过扭曲的街道，即使扭曲的汽车从他们身上飞速碾过，他们也不怕。因为那只是车的影子从他们身上掠过，遭不成任何伤害。

一阵风过，在两个人脚下扫过一道深灰色的痕迹，这痕迹也是扭曲的。

突然，一个更深的影子从眼前一扫而过。

“看那儿！那是什么！”徐之元指过去。

“什么？什么呀？”

“是个人！我敢肯定！是个普通人！”

“我怎么没看见？”周超顺着望过去，“再说普通人不可能进来吧？”

“是灵魂就没问题！”徐之元向着那飘忽不定、却速度奇快的影子追赶过去，“也许是你说的那个人！用了魔戒的那个普通人！”

“哪儿有那么凑巧的！”周超很不情愿地跟着跑几步。可是不到一分钟，那个神秘的影子已经穿出隔界。

“追出去！”徐之元向着最近的一棵树的影子冲过去，从那扭曲的灰色间穿到了现实世界。

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

徐之元冲到了十字路口正中间，引起一阵车辆混乱。

周超在路边招手：“嗨！你到底还去不去？”

徐之元警觉地朝四周望一望，那个“灵魂的影子”早已无踪无影。他一面跟身边的车辆打招呼、说着对不起，一面向周超跑去。

两个人再度穿入影子界，利用影子的伸缩性，只要走上十几步，就到达目的地。

周超的工作地点隐秘在崇文门国瑞城里。他领着徐之元走进写字楼，乘坐电梯来到四层。

神秘事件处理厅占据了整个儿四层和五层，简直超乎徐之元想象。倒不是这里比他的单位好，而是太滥了，和高档商务楼的外貌相比，里头简直滥透了。

一个拎着警棍的保安在楼层里无所事事地来回晃荡，看见周超，笑着打了声招呼。

神秘事件处理厅的大门口，没有任何魔法扫描的过程，只立着一个金属牌。牌子上毫不掩饰地贴着这么几个大字：SM.事件处理厅。

“S……M？！”徐之元惊奇地读出上面的字，转顾周超，“你们这什么跟什么呀？还不做任何遮掩！我们那儿，只有后门贴着‘神迹管理总署’！正门的牌子一直托用旅行社的名号！”

“不是你想得那样！”周超挺不好意思，“那不是汉语拼音头俩字母吗？神、秘、事、件，神秘！”他强调，“再说字母后面不是有俩点儿吗？看那俩点儿！”他指指两个意味深长的字母后面的两个顿点，“再说遮掩半天反而让人怀疑，这么一来，正常人都不知道里头是干什么的，谁也不来了。行了，进去吧！”他有点烦躁，拉开玻璃大门，让徐之元先进去，自己紧跟着。

迎面首先是个像银行一样的、拥有一个个独立窗口的大厅。个别窗口前坐着办理事务的客人，窗口后面的服务员不是美女就是帅哥。

“这边。”

周超领着徐之元进入最右边窗口旁的小门。

小门里是一条不太长的走廊，两边各有三扇紧闭的房门。

“在这儿等我会儿啊？我得先跟我们头儿说一声。”周超让徐之元在走廊里等待，自己敲门走进左边中间的房间。十分钟后，他出来了，手里拎了一大串钥匙。

“得了，他同意你进去看看。”周超说。

“进哪儿？”

“收管库。”

周超用他手中那一大串钥匙中的一把，打开走廊右侧最里面的房间，依旧请徐之元先进去，他紧跟着，从里面将房门锁住。

只有走进来才能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房间，而是隐藏着神秘楼梯的狭窄密室。

周超模着墙壁，打开电灯，走到前面，顺着楼梯往上走：“这楼梯符了永久魔法，通往四层和五层中间用魔法做出的夹层，我们叫他四分之五层。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这一层，用作我们的库管地盘儿。”

楼梯尽头，有一扇像银行金库那样的罗盘锁大金属门。周超用剩下的几把钥匙分别在门四周的锁眼里扭了一下，最后在罗盘键盘上输入密码，门无声而沉重地自动打开了。

“行了，进来吧。”周超在前面带路。

收管库里面，左右还有两扇小门，门牌上都标注着金色荧光字。左边的是：资料；右边的是：神器。

周朝从裤兜里摸出一小串钥匙，打开了右边的门：“里外需要两套钥匙，外面的归头儿保管，里头的归我们。”

小门打开的同时，里面自动亮起灯。

这房间就是一个六角形的硕大保险柜。从天花板到地板，竖立着六个相互焊在一起的大金属柜；每个柜子上都排满大小相等的抽屉；每一个抽屉拉手下，都有一排闪光的小字表明里面物品的身份；这些字有的泛着红光，有的泛着蓝光。

“瞧，魔戒就是放在那个抽屉里的。”周超指指第四个大柜偏上的一个抽屉。

徐之元清楚地看见那拉手下有一排泛着红光的小字：弗罗多魔戒。

“弗罗多？什么意思？”徐之元不解。

周超耸肩表示不知道，不过还是回答：“大概哪个《魔戒》的狂热粉丝起的名字。”

“能打开那个抽屉让我瞧瞧么？”徐之元指指那高高在上的大抽屉。

“恐怕我做不了主了，哥们儿。不过你瞧见那红字儿了吧？字儿红了，就表示里面的物品不在那儿。”

徐之元猫着腰在绕着保险柜里面走上一圈，没有什么发现，问周超：“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戒指没了的？”

“不说了吗？就今天早晨！我们厅有人申请神迹物品使用权，打开柜子一看，里头这戒指抽屉的字变红了。”

“那你们没打开抽屉看看呀？”

周超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然后说：“咳！当时抽屉就开着呢。我们吓了一大跳，爬上去一看，抽屉空了。后来才给关上了。”

徐之元点点头，说：“如果是今天早晨才发现，那你让我看的那份报告里，案子最早可以追述到两个月以前呢！”

“可这之间，我们没人打开保险柜呀？我们怎么知道它没有了？再说申请登记上又没写着它借出去。”周超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笑着打量徐之元，“怎么着，哥们儿？你怀疑我们监守自盗？”

“没有没有。就、就是觉得疑点重重。”

“得了吧？没看出什么吧？我可锁门了啊？”

徐之元最后望了一眼那间六角形的保险柜，略点一点头。的确没有什么发现，像侦探小说里写的指纹啦？血迹啦？脚印啦？统统没有。

徐之元跟着周超走上楼梯，回到走廊，等他上交完了钥匙，跟他说：“你能不能再我看看你们那个什么申请的纪录？”

“这没问题。”

周超带着徐之元回到大厅，让他坐旁边等一会儿。他走到二号窗口前，跟里面那名帅哥低声说了几句，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本子。

“给你。”周超把它递给徐之元。

徐之元没有从头看，直接从索引上找到三个半月前至今的纪录。

只有五个人的名字。

徐之元当然不认识这五个人。在他看来，今天早上和半月前申请的人根本没机会偷走戒指，因为案件已经在那时候发生好几起了。他把目标锁定在剩下的三个人身上。

一个是整三个月前申请了魔杖的女人、一个是两个半月前申请了飞毯的男子，最后一个则是一个月前申请了自动书写笔的家伙。

虽然一个月前也发生了案件，但不表示凶手没有先杀人后偷盗，再遗脏的可能。徐之元这样想。

“这三个人。”徐之元给周超指指他锁定的三个家伙，“能现在跟他们谈谈吗？”

“他们仨呀？”周超撇撇嘴，“恐怕不行。”

“怎么？”

“那备注里不是写着吗？他们申请神器的目的都是出差，支援边远地区工作去了。时限半年呢。”

“你确定他们都走了？”

“这还有假？这都是我们头儿亲自批的！我跟你先后脚干的神迹吧？就这俩人！”周超指指前两个名字，“我都没见过他俩来上班儿！这哥们儿？”他指指最后一个名字，“还是我亲自给他送上飞机的呢。”

徐之元订着手里的后本子，陷入了沉思。

周超海没完没了地说：“你要是还不信，他们每月发回来的工作报告错不了呀？你要不要也看看？”

“不用了。”徐之元把本子还给周超，“先这样吧。”

趁着周超去归还记录簿的工夫，徐之元一个人走出了SM.事件处理厅。

“嗨！等会儿我呀？”周超匆忙追上来，“接下来干什么，福尔摩斯？要我上各大报纸登一则消息吗？”

徐之元一时没明白周超的玩笑，很认真地反问：“登什么消息？你有线索了？”

“哪有呀！”

“我也没有了。”

两个人闷闷地在街上闲逛。周超提议上哪儿偷个懒，徐之元默许了，还主动走到马路牙边招手拦车。

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与指尖错过，不知司机是没看见路边招手的年青人，还是车里都坐着乘客，徐之元总没留意到“空车”红牌是否立起。就在周超站过来帮他拦车时，他听见马路对面有女人尖叫，本能地用不够熟练的魔法视线扫描对面的状况。

视线开始很不稳定，像一部上下摇晃的摄像机。徐之元拼命眨眨眼，视线才逐渐稳定下来。

一个皮肤雪白的姑娘被扒了钱包。

那小偷嚣张地快步走着，徒然驻足，抖了个寒噤。他立在原地，双手往外衣兜里摸了摸，右手边掏出一只紫红色带金花的女用皮夹。他低头看了皮夹几眼，转身又去追赶刚刚那被他扒了的姑娘，同时朝徐之元他们望来。他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分析成分，迅速从俩人身上扫过。

徐之元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究竟要干什么？徐之元将魔法视线锁定在小偷身上。

普通人。

小偷是普通人，很谨慎的普通人。

那姑娘也是普通人，脾气火爆的普通人。

小偷从一家接一家的店铺前跑过，与一个对着橱窗发呆的男人擦身而过。

等等！

橱窗前那男人的背影一下子吸引住了徐之元的目光。

这人怎么回事？

徐之元用魔法视线扫过橱窗前一动不动的人，没有疑点。他用读心术的触角碰触对方的内心——一片空白，干净得没有任何瑕疵。连婴儿与弱智都不可能如此纯洁，除非是死人，彻底脱离了灵魂的死人。

死人？

徐之元不敢相信地通过橱窗里的镜子，望着那男人的半张面孔。即使对方的双眼隐在镜片后面，即使眼镜片反射着镜子光与太阳光，徐之元还是看清了那人的双眸，死气沉沉。

是死人！

徐之元搞不懂，但确信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想起刚刚在影子界里看到的那一抹灵魂，一下子醒悟过来。

不会错！

他马上给周超使了眼色，周超却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待他转回视线，街对面的“死人”活了，向他们匆匆投下一瞥，掉头便走。

“嘿！你！”徐之元朝复活了的死人大喊。对方头也不回地开始狂奔。徐之元也顾不得红灯，爆发了的子弹似地追去。

第四章

街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与喇叭声，不时杂进叫骂：“找死哪！”“不想活啦！”徐之元边道歉边左躲右闪地过马路。

猎物跑得飞快，早把徐之元远远抛下。

“站住！”徐之元动用超越他能力的言灵技巧，但不起作用。新手的悲哀！他恨上了自己。

就在这时，周超忽然于前方现身，仿佛玩了个大变活人的魔术。他截住猎物的同时，把路人吓了一跳，更让徐之元吃一惊。

“你、你小子违律了！”徐之元气喘吁吁赶来，一把扭住猎物双手，“戒律第六条：不得向凡夫及一切平凡生物泄漏神之秘密”

周朝耸耸肩：“第十二条：神于必要之时赐予我们一切不辱神名、于凡夫道德底线之上的任何特权。”他把注意力转到猎物身上，“证儿？”

“什么证儿？”眼镜男挣着胳膊，“我就出来吃个饭，没带身份证！”他不屑地瞥过周超和徐之元，“你们干吗呀？欺压良民呀？别说我喊警察了啊！”

“甭装孙子！”周超搡了眼镜男一把，迫使对方撞到徐之元的肩，“谁问你身份证了？注册证！”

“你们谁呀？便衣？片儿警？我告儿你们，甭玩儿横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刚！我爸就是这片儿警局副局长，李刚刚！你抓我就是跟他过不去！”

“你爷爷叫刚刚刚我都管不着！”周超颇不耐烦，“证儿！证儿！”

徐之元单手掏出工作证给眼镜男看：“我们是神迹巡查员。本地神迹无论在职与否，均有义务配合检查工作。我们现在有权要求你出示神迹注册证。”

“早这么说不完了吗？还暴力执法怎么着？”李刚轻蔑地扫过徐之元的脸，微微一笑，“干吗呀？你恋上我啦？老攥我手我怎么掏证儿呀？”

徐之元尴尬地松了手。

李刚高扬起下巴，掸掸身上的土，扶正眼镜，捋一捋头发，整了整外衣。

“麻利点儿！”周超搡他一把。他稳住脚，右手摸进衣兜，掏东西似地又把手掏了出来。

两名新人全留意着猎物的右手，右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李刚趁二人惊诧之余，一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俩菜鸟！”他笑一声，再不动弹。

徐之元试探地轻轻推了李刚一下，对方就像根不稳的木桩，直往后倒，幸亏周超扶住了他。

“他妈让丫溜了！”周超给徐之元使了眼色。

徐之元可以确定：这家伙又成了死人。他说：“你这儿盯着，我进隔界追！”

“不行不行！咱俩得一块儿！”

“那他怎么办？”

“带上丫！瞧我的！”

两人假装扶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好容易把李刚挪入就近一条死胡同。

李刚像个仿真人偶，脸上还挂着之前那一丝微笑，笑里透着得意与鄙夷。周超抓起他一只手，瞄准自己脚下的影子，一跺脚，进入了影子界。

“给把力！”周超对徐之元喊。

徐之元推着人偶似的李刚，紧跟着进入隔界。

周围顿时灰蒙蒙一片，连空气也灰蒙蒙。

徐之元眯细了眼睛仔细搜寻。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周超在他旁边对“人偶”动起了手脚。

周超趁徐之元搜索灵魂的工夫，偷偷扭动了李刚左手上的戒指。几乎就在同时，一抹纯白的影子像被一块吸引力巨大的磁铁吸引过来，直吸入——被迫吸入了李刚的身体。

李刚抖个激灵，清醒过来，开始没命地大口吸气。

徐之元吓了一跳，完全糊涂了。他看看李刚，既而把视线落到周超身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