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片鬼哭狼嚎声,山脚下传来阵阵呐喊,无数青衣人潮水一般冲破茶庄大门涌上山来。
至此,宁城两大茶商,终于在这一日撕破表面的温情面纱,展开了你死我活惊心动魄的大规模群体斗殴。
……
山风呼啸,残阳如血。
窦家富昏昏沉沉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钝痛的后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来。
某人来了,宋文逸将他奉为上宾,又派人将自己带去,在厅旁暗室内偷窥。然而才看了一出卿卿我我的亲热戏后,自己就被打晕送回阁楼……
他一时茫然而困惑,宋文逸这样做究竟有何用意?为了让自己认清那混蛋的真实面目,从此彻底对他死心么?
他不禁摇头苦笑,即便宋文逸不这样安排,他没看到之间那一幕,也不可能再和那人继续了。
从大处来说,某人是宁城首富,是甄家长子,一举一动备受瞩目,甄家人不可能让他违背纲常与自己这个男人斯混一处。
从他本身而言,某人欺他负他处处留情,他就算再渺小平凡,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骨气,不愿贪恋那人给予的一时欢愉与宠爱,自欺欺人地沉迷其中。
然而,事情仅仅如此而已么?宋文逸对那人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怎的与他把酒言欢友好往来?
想到此处,窦家富心中一沉,连忙忍着伤痛翻身下床。
这一起来他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无论瑞哥还是罗管事,均都不知去向。
奇怪,人都去哪了?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
他不敢再想,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就要往外冲。
然而,外面有人半爬在地上,伸出带血颤抖的手正要推门,窦家富猛然将门拉开,那人便一下子跌倒进来。
乍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滚进门里,窦家富骇了一大跳,连连后退三步。
那人像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片刻后才手肘支地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半张惨白如纸、血迹斑斑的脸来。
窦家富愣了一愣,继而不敢置信地低呼一声,“宋大哥,怎么是你?!”
地上的男子正是宋文逸,只是此时他浑身浴血,满身狼藉,不复往日的丰神如玉优雅出尘。
他没有回答,手臂一软,再次倒在地上。
窦家富赶紧蹲下身来,将宋文逸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胸前,颤声道:“宋大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即便对宋文逸的真实面目有了深刻了解,他依然无法在看到他这般模样时无动于衷甚至拍手称快,毕竟无论他做过多少恶事,由始自终待他都是极好的。
宋文逸在他怀中闭目喘息片刻,旋即睁开眼睛,朝他微微一笑,“小豆腐,临死前还能听到你叫我宋大哥,我真是开心。”
说话之间,血沫从他口中不断溢出,衬着他虚弱惨淡的笑容,看上去分外凄厉可怖。
窦家富心里一颤,几乎落下泪来,“宋大哥,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死的,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说着站起身,想要将宋文逸背起来,然而他一样有伤在身,又怎么背得动一个濒死之人,当下脚底一软,自己也摔倒在地。
他还待咬牙再试,宋文逸伸手将他拦住,断断续续道:“不用了,今日宋大哥是在劫难逃。我做了那么多恶事,今日也算死不足惜。如有来生,我情愿象你一样简单平凡,却活得开心自在。小豆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肯不肯原谅宋大哥?”
窦家富怔怔看着他苍白染血的脸颊,与那双殷殷期盼的眸子,心中酸热难当,片刻后哽咽道:“宋大哥,你待我那样好,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宋文逸露出释然之色,随即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略显急切道:“小豆腐,那人霸道专横心狠手辣,你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听宋大哥一句,以后不要再和他一起了。”
窦家富垂下头,涩声道:“宋大哥,我知道了。”
宋文逸神情稍安,急喘数下后迅速道:“小豆腐,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跑。等下你从二楼内置楼梯直接下到一楼去,将墙角一只箱子打开,里面有一匣夜明珠,你再把箱底掀开,底下有一条秘道可以直通后山山脚,你就带着那匣明珠速速离开,走得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回宁城。”
窦家富忙问:“那你呢?”
宋文逸淡淡笑道:“我是宋家子弟,当然要与宋家产业共存亡。”
窦家富当下急了,“不行,我带你一起走!”
宋文逸厉声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难道你想亲眼看着宋大哥在你面前自我了断么?”
窦家富又惊又痛,望着他说不出话来,眼泪不知不觉怔怔而下。
这时,楼外不远处传来嘈杂之声,显然有人正朝此处搜寻而来。
宋文逸猛地将他推开,嘶声道:“快走!”
窦家富泪如雨下,旋即将牙一咬,转身下了楼梯。
宋文逸伏在地上倾听楼下动静,确认窦家富已经下到秘道中后,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扑到栏边。
甄之恭带着人恰好赶到阁楼下,抬眼见宋文逸站在二楼斜椅危栏,赶紧快步如飞冲进楼里。
然而整栋阁楼空无一人,唯有二楼房间地面上残留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甄之恭心急如焚,朝栏边奄奄一息的宋文逸大声吼道:“小豆腐呢,你把他关到哪里去了?”
宋文逸吐出一口血沫,旋即诡异一笑,“他恨你,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你永远别想找到他。甄之恭,到最后虽然我没赢,你也一样输了,哈哈哈哈……”
在甄之恭震惊愕然的目光中,宋文逸倾身向外一倒,从百丈楼头直直坠下,徒留凄厉疯狂的笑声在山谷中来回飘荡,久久不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