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1114）——猫牙儿fcule

“焰师父，修骨的嬷嬷来了。”静候在外的灰衣仆从垂头绕过屏风，恭谨的禀报。

“哼，这次倒是不慢！”焰冷哼一声，孩子气的瞪向了灰衣仆从，颇有些被扫兴的烦躁，不耐地撇了撇嘴，收回手指坐起了身子，“你让他用心给我整治，柳儿的资质也算是可以的，假以时日定可成器！”

“是！”恭谨地应了一声，灰衣仆从越发垂低了头，保持着躬身行行礼的姿势退回了屏风之外。

“真是扫兴！”愤恨地啐了一声，焰甩袖起身，一路小声念叨着转向了正对屏风的另一侧隔帘。

“已经准备修骨了么？”听着灰衣仆从的回报，靳枫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眼睛却始终微微眯着一副困倦的模样，摆摆手示意灰衣人退下，倚靠在躺椅上的身子越发放松了一些。

“枫爷……”灰衣仆从却未依令退出，而是有些战战兢兢地躬身一礼，将几页薄如蝉翼的纸张双手奉上，“柳儿的资料已经查清楚了。”

“哦~？”枫爷微眯的双眼睁开了一线，瞬间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他抬手接过那几页纸，却并未马上审阅，反倒将那些资料随手搁置在了身畔，漫不经心地勾勾唇角，似笑非笑地重新闭上了眼睛，“应该已经处理好了吧？”

“是的，枫爷您放心！”灰衣人肯定的回答。

“下去吧，我累了。”靳枫淡然开口，语句虽轻却绝对不容拒绝。

灰衣人再不敢多言什么，听话地依言退下。

玖空昊深陷凤轩阁无法逃离，焰的手段让他痛苦无比，可唯一可以期望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些……

夜色降临，京都各处燃起了璀璨的灯火，尤其是都成北部的花街一带，装点的各具特色的楼、院、苑、阁……各个热闹非凡，达官贵甲们或相携而至或独身前行，哪个不是为寻一处温柔之乡？

在那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京都的岚音阁。岚音阁中，有着无双的歌舞和绝色的美人、玉喉能歌、红袖飘舞、软语解忧、温香识趣，凡是到了岚音阁的人，没有不为之神迷的，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府，便是天人境也不过如次！

此时，岚音阁一间上等雅轩中，四名正值少年的俊美公子正执杯对饮，三名公子已经轻佻地对怀里的美人动手动脚，唯有一名神色冷沉的紫眸少年兀自喝着杯中残酒，听着周遭调笑呻吟，一张俊美的脸越发地阴沉起来。

“影，你怎么还是一副冷脸？”一位白衣公子忍不住出声询问，“今儿我们可是专门请你来改善心情的，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跟你无关！”不耐地回了一声，玖空影紫眸中渐渐聚起了冷凝的杀意，玖空昊，你就宁愿选择做一个人人玩弄的娼倌也要离开玖空家吗？！你就那么下贱不成？！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另一名少年也觉得有些不解，“别老沉着一张脸行不行？酒都喝不下了！”

“就是啊，这几个都是刚调教成的新人，你可别太冷落了人家！”另一位青衣少年暧昧地咬个怀中人的耳垂，看向玖空影的目光禁不住多了几分调侃，“你不会是……嘿嘿……”

“啪——！！”玖空影手中的杯子被他一把捏碎，冷寂的眸子不带一丝情感地扫过在座的公子哥，冷哼一声甩飞了手中的碎屑，一言未发转身就走。

躲在暗中的青衣少年邪肆一笑，暗中吩咐：“告诉他们，把我整理好的东西呈给少主！”

第十六章：破晓之言

“滚出来——”刚刚走出莺歌燕语的烟花柳巷，玖空影就再也忍受不住那若即若离的跟随，一声低喝。

“少主，我跟了你少说也有三年了，还从没见过你发那么大的火儿。”青衣少年闪身从黑暗里转出来，双手环胸靠在墙边，一脸邪气的笑意。

“你若是来说这些废话的，就给我滚。”玖空影此刻心里莫名的烦躁不安，是愤怒，但愤怒里又夹杂着，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您先别叫我滚啊，您先看看这个。”青衣少年撇了撇嘴，早就知道会被骂的很惨，要不，那些人能谁也不敢来送，还得他亲自出马。

玖空影回过身来，冷冷的看了少年一眼，伸手接过少年手中的东西，“最好有用……”狠话还没说完，玖空影已是看清了他拿到的是什么，嘴角微微一翘，只不过那笑容仍未及眼底。

“属下安排好了，听凭少主吩咐。”少年一躬身，脸上的笑容敛尽，凭他对玖空影的了解，若是玖空影真不在乎那出逃了的白痴小子，肯定连个表情都懒得给，别说一连近一个月都持续低气压了。再这么低气压下去，别说暗堂那些听差的，就是他，也快吃不消了。

“哦？谁让你这么做的？！”玖空影凤眼微眯，紧紧地盯着少年波澜不惊的脸庞，一双手攥得指节发白。

“少主，离小少爷失踪已经一个月了，若是您只想给他点儿教训，也差不多了。”少年仍旧不动声色，玖空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只是，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来，就不好说了。

“哼~~不过才一个月……”玖空影冷哼了一声，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回去，作势要走。

“少主，依您看，小少爷，可是个老实听话的人？”少年不慌不忙地捡起玖空影当破烂一样扔掉的通关文碟，心里送了玖空影个大大的白眼，你可知道小爷弄着玩意儿费了多大的劲？！当然，他没傻到说出来。

“他老实才有鬼？！”玖空影咬牙切齿的说，老实？？笑话！！那才当真是个猴崽子。哼~~说他是猴崽子还真抬举他，那白痴那里有半分猴崽子的精明，这会儿栽了吧。

“那就是了，少主您可知凤轩阁是什么地方？若不是个认命听话的，别说一个月，怕是半个月就废了。”少年好整以暇的看着玖空影，他可没夸大其辞，一个月，足以完全扭曲一个人，只要手段高明。

“混蛋！！”玖空影乖戾的神经彻底崩溃了，若是按他平日里的性子，肯定会立马杀到邻国去，一手拧断那混小子的脖子，或是再也不管这事儿了，他玖空昊不是宁肯在那种地方也不愿呆在自己身边么，他就让他在那里呆个够！可是不能，他心软了，一想起上次自己拿出竹管来玖空昊那空洞绝望的双眼，他心底那个最柔软的部分就针扎般刺痛。

“那边的情况调查清楚了？”玖空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淡淡的问，既然不能弃之不顾，就秋后算账好了。玖空昊，你费了我那么大的功夫，总得付出代价。

“少主，凤轩阁很大，亭台轩榭不下数十座，我们的人，没有查出小少爷的具体位置，所以偷，是行不通的。”少年无奈地摊了摊手，行得通他也不干这事儿，不然丢人岂不是真丢到姥姥家去了。

“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连这个也查不出来？！”玖空影冷冷地扫了少年一眼，声音凛冽到了极点。

“少主，凤轩阁——有很深的背景势力，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小少爷的来历了，我们实在不好下手。”少年面有难色，暂且不说人在邻国，就是那凤轩阁的势力，绝对足以跟玖空家抗衡。

“连夜去北国。”玖空影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少主，连夜赶也要六七天才能到，老爷那边——”少年一怔，没想到玖空影那么快就做出了决定。

“老爷那边我自会说，你有这担心的功夫，不如赶紧滚去准备。”玖空影没回头，看来必须要亲自去一趟了，派人强抢回来肯定也不行，万一事态闹大了，玖空家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影……救我……救救我……”空荡的房间内，低低地啜泣般的呢喃。

玖空昊在梦中也没有睡的安稳，持续的高热像是挥不去的黑暗，不断地把他的意识拉向深渊，他害怕，从没过的恐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玖空影冷淡的紫眸一闪而过，他想伸手抓住，却不能移动分毫，什么东西，缠住了……什么东西，好疼……玖空昊拼命地想蜷缩起来，可做不到，骨头……不听使唤……

“你……没事吧……眉头皱的好紧……很疼么？”

谁？谁的手？好温暖……正在轻轻地抚平自己紧皱的眉心……

“我不记得有让你陪他聊天——”

玖空昊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要逃……逃得远远的……

“焰……焰师傅……小的……小的……”

玖空昊在听见那个焰字时，猛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没力气……一丝力气也无……

“我也不记得教过你狡辩。”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鞭子打到肉体上的声音……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玖空昊终于在一片晃动的模糊之后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一个白袍小童身子一歪，又立马跪正，一道刺目的血痕从小童的左肩湮没在宽大的衣襟里。

“不……不要……”玖空昊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他忘记了要逃走，紧紧地盯着那道血痕，想伸手扯住执鞭的手，却只徒劳的听到一阵冰冷的锁链声响。

“哦？醒了？”焰微微笑，看着玖空昊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心爱的玩具。

“别……”玖空昊每发出一个声音，都觉得喉咙里像是被沙子滚过般的疼痛。

“别打他？”焰蹲在白袍小童身边，一只手戳戳刚被自己撕裂开的伤口，脸上仍旧挂着孩子气的笑容。

刚才那一个字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柳儿……那你说你以后听不听话？”焰站起来走到玖空昊身边，一把掐起了玖空昊的下巴，收敛了笑容。

玖空昊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话！！”焰的手上又加了三分力道，眼看玖空昊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要溢出眼泪来。

“听……听师傅的话……”玖空昊被掐的生疼……疼？其实被这样一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比较疼。

“还跑不跑了？”焰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不……不跑了……”玖空昊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哼~~你觉得自己能承担后果，就大可以继续折腾下去。我——很乐意奉陪。”焰冷冷的看了一眼此刻脆弱的像玻璃娃娃一样的玖空昊，抽回了自己的手。

“以后记住师傅问的话要好好回答，不然……你就一辈子不要说话了。”

玖空昊跌落在床上，两只漂亮的乌瞳瞬间失了光泽……

第十七章：风雨在即

等到玖空影终于在一个无月的夜晚赶到洛城时，座下的第三匹马也终于不支倒毙，玖空影也在简单洗漱整理后昏沉地睡下。

仅仅五天五夜，玖空影不眠不休的直到抵达，比预计的速读还要提前了将近两天，一袭青衣的少年叹息着摇头，轻轻关上了玖空影房间的门，实在是感到相当的无语。距他把通关文牒交给玖空影已过了半个多月，怎么也没想到那玖空老爷会突然脑抽筋的搞什么相亲，连莫夫人都在一旁帮腔，无奈只有他苦命的提前赶到洛城，在凤轩阁附近盘点好一切。好容易脱身的玖空影几乎是片刻未停地离开了都城，连个随身护卫都没带就赶到了洛城，自家少主对玖空昊那样的紧张，那种在乎的程度早已超过了所谓的兄弟之情，自打那小昊儿失踪后的种种情形看来，自家少主分明早已用情至深，偏他自己却丝毫未曾明了，恐怕直到现在还一直只是单纯的抱着独占欲而已，至于那只翘家的小昊儿，估计到现在也只是把少主当成是只爱欺压他的恶霸……那两个人要想在一起啊，就一个字——难！

苏阅边皱眉感叹边往楼下走，冷不防脚下一滑，只见青影一闪，苏阅条件反射下“噌——！”地一声窜到了半空，还没看清害他脚滑的原因，又是“碰——！”的一声，苏阅顿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嘴角一抽，便身不由己的上演自由落体，接下来可想而知，苏阅随着那一阵“噼里啪啦……”的滚落声摔到了楼底，失去意识前，他无比庆幸在自家少主房里燃了安神香，他可不想现在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少主，比起摔死，被少主的起床气波及要恐怖了太多太多……

闻声赶来的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苏阅围在了中间，任他们想破脑袋都没搞明白，苏阅武功那么高深怎么会失足滚下楼底？他吗怎么会想到，苏阅分明是跳起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和楼梯上方的天花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就在影在困倦下昏睡时，玖空昊却正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你还真是倔强！”焰师父坐在床畔，看着玖空昊死撑着不肯求饶，嘴角不由勾起了冷笑，“只要你求我，我就可以让修骨师父让你少受点苦！”

“疼……啊……好疼……呜……”玖空昊早已疼出了一身的冷汗，宽大的纱衣犹如水中侵透了一般凌乱地贴在纤瘦的身体上，一头长发更是湿淋淋地散了一床一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尾被迫离水的鱼儿，狼狈而无力。

“愣着做什么？”焰气恼地瞪了眼僵在一边的修骨师父，对玖空昊表现出的倔强简直气恼到了极点，“给我继续动针，要是不能在规定时间修正他的腿骨，你就自己去领罚！”

“是！”修骨师父心下暗自叹息，只得收起自己不合时宜的恻隐，手下融骨针一根根刺入，玖空昊的身子不住颤抖着，连带着修骨师父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他不是第一次接手这种工作，但以往所给他的时间是两个月，这次却要求他在一个月内完成。先不说这样一来所需耗费的精力，单就受针的一方就不一定能够承受，那种硬生生将碎裂骨骼用针中蕴含药物适度消融再重新钉合的痛苦，绝对是让人承受不起的，以往将修骨时间定为两个月既给予修骨师父一定的休息时间，也给了受针者缓冲痛苦的时间，可这次……

“呜……呜呜呜……”玖空昊被那种地狱般的疼痛折磨的几欲崩溃，被铁环紧扣的四肢和腰让他连挣扎都做不到，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发泄一般的哭泣，与生俱来的执拗让他死都不肯说出求饶的话，明知道这样只会为自己招惹更多的痛苦，却偏偏不肯吐出那几个字的解脱。

焰看着玖空昊无助哭泣的脸，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中是不住流淌的晶莹泪水，苍白的脸庞泪水肆意蜿蜒，混着疼出的冷汗彰显出摄人心魄的脆弱和凄艳。焰不由想起第一天修骨时，仅仅只是六针，玖空昊就疼的昏了过去，那时候他还会无意识地呢喃一个名字——影！可自从从焰口中得知玖空影只是曾派人来查探他的下落，明知道他在凤轩阁后却再不过问后，即使再怎么痛苦，都未再开口唤过任何人，焰原本以为他过不了两天就会求饶，但是，直到现在，玖空昊都不肯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