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温柔的声音,让昏昏沉沉的宇文颛觉着自己回到了过去,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尊贵的离王就在自己身旁,那个
独独对他一个人展露不设防的笑容的离王从不曾离开。
病了三天之后,宇文颛终于能够坐起身了。回到沉宫好多天了,直到今天,他才能好好看看。没有变,跟记忆里他最
后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样,都没有变。他所熟悉的,他所喜爱的,都好好的摆放在那里,竟让他生出一种感觉,他到底
有没有离开过这里?
屋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是他,宇文颛一听就知道是他。
“颛儿,身子好些了?”
别,别这样叫我颛儿,别用这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叫我颛儿。
宇文凌用没有热气的冰凉的手指勾起宇文颛的下巴,“颛儿,你得好好活下去,千万别死了,你死了,一切就没有意
思了。”
你的手,以前都是温暖的,为何如今却如此冰冷?
“你哭了?”
宇文凌的唇对准了那滑落的晶莹的泪水,轻轻送出一个吻,那吻竟是充满柔情蜜意的。突然,他却又恶狠狠地吻上宇
文颛的唇,仿佛要吸走他的空气一般。
一吻之后,看着拼命呼吸空气的宇文颛,宇文凌发出一声邪魅的笑,转身走了。
“颛儿,你欠我的,我会全部要回来。”临出门前,宇文凌回头望了一眼伏在床上喘息的宇文颛,言语中说不尽的恨
意。
原来那是我烧糊涂了在做美梦啊!宇文颛顿时醒悟过来,是啊,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还有怜惜存在?
那些美好,竟真的成为了过往,竟真的只能是回忆了。
透过远处的窗棂,宇文颛依稀可以看到殿外的梧桐树,那么多年了,都长那么高了啊!此时,竟是秃了枝头,一派萧
索。
爱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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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凌七岁之前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孩子。
武帝宇文皓有许多子嗣,却唯独偏爱庶出的宇文凌和宇文云——潇妃的双生子。
武帝是马上皇帝,继承皇位之时西瑜饱受着邻国的侵犯,故而时常驾御亲征,其为人洒脱豪迈,不拘小节。潇妃原名
何潇潇,是孤城闻名的大美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聪敏异常。孤城并非一座城池,原先是一个小国,但由于土
地贫瘠且气候恶劣,地处洼地,需要从西瑜国进口粮食和商品,从而成为西瑜属国,命为孤城。
一次奇赫国将军率领军队偷袭孤城,何潇潇献计孤城守城将领,烧了奇赫国大批粮草,更是拿了奇赫国王子的人头,
使奇赫国怀恨在心。后奇赫国又大举进犯,抓了孤城许多百姓,并以此威胁,需交出何潇潇到奇赫国为奴。何家是孤
城首富,与孤城城主柳家是世交,本已将潇潇许配给柳家独子,面对奇赫国提出的条件,柳城主万分为难,一边是孤
城百姓的生死,一边是未来儿媳的安危。为了孤城的百姓,何潇潇愿意独自去奇赫国为奴,她说,换回百姓安全的那
一刻,为了自己的清白,她会求一死了之。
当时,恰有来自轩京的使臣至孤城视察,谁也没有料想到,那使臣的副官竟是当今皇上微服所扮。武帝初见何潇潇的
容貌,已惊为天人,又观其聪明大胆,善良勇敢,便为其倾心。潇潇出城换回百姓的那天,西瑜国突派奇兵,一举攻
下奇赫国大军后方,从而救出孤城百姓。孤城一役,西瑜国西边疆土得以巩固,孤城更是归顺了西瑜。而西瑜国的后
宫之中,有了一名潇妃,其真正是莲脸嫩、体红香、倾国貌,更是与人无争,待人宽厚,贤良淑德。从此,宇文皓独
宠潇妃一人。
进宫的第三年,何潇潇为武帝诞下一对双生子,武帝在四十五岁之时喜获双子自是高兴不已,何况是出自潇妃,对两
个小皇子和潇妃更是宠爱有加。潇妃是何人?是孤城最聪颖的女子,她知道,即便是韬光养晦,依旧难逃后宫的尔虞
我诈。她要求的仅仅是母子平安。故而,武帝恩宠,两个小皇子得以由潇妃亲自教养。
生活在母妃的身边,又有父皇的宠爱,宇文凌与宇文云自然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相较于宇文云的乖巧可爱,宇文凌
自小便展露过人的才华,武帝疼爱他这个儿子可以说是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可是,终究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就在
宇文凌七周岁生日的前三个月,宫里发生了大事。武帝最看好的皇位继承人,梅贵妃的独子,三皇子宇文沛,被毒死
在寝宫,口中,潇妃亲自送去的甜点尚未完全咽下。
一夜之间,潇湘殿就变了模样。母妃被打入冷宫,宇文凌与宇文云被勒令关在宫内不得出去。凌哥哥,凌哥哥,我要
娘亲,我要娘亲,呜呜呜呜。云儿躲在自己怀里一个劲地要母妃。云儿不哭,母后去帮父皇处理些事务,很快回来。
小小的宇文凌隐约感觉到,风雨欲来。
云儿哭着哭着便在他怀中睡去,宇文凌竟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武帝当然不相信潇妃有那害人之心,但是眼见梅贵妃伤心欲绝的样子,加上宇文沛的确是吃着潇妃送去的点心口吐鲜
血继而气绝身亡的,他不得不把潇妃打入冷宫。朝中之人均心下明白,潇妃母子恐怕是要在这王位的竞争中牺牲掉了
。武帝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正想着办法保全那母子三人,可这谈何容易呐!
幸而,武帝的同母兄弟梁王在此时要求进谏。
“皇上,臣弟有一计策可保全潇妃母子三人,不知陛下您意下如何?”梁王知道,自己的哥哥对潇妃母子的感情是不
一般的,人活一辈子总有些东西是想保护的,皇帝也不例外。
“景儿,和哥哥还那么客气做什么,说吧,有何计策?”
“这会儿想把潇妃放出来那是不可能了,能保下命已是不易。至于两位小皇子,臣弟以为,只有让他们离开轩京方可
保全他两人性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臣弟建议,封凌儿为王,让他驻守孤城,云儿当然跟着他一起去孤城。明着
是贬了他俩,实则保了他和云儿。臣弟愿意作为监守,随同前往。”
听罢,武帝没有出声,而是陷入了沉思。
是日,一纸诏书到了潇湘殿。潇妃谋害三皇子证据确凿,本该株连九族,但念其当年保城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打入冷宫永不可出。念及罪妇之子宇文凌及宇文云年岁尚小,逐出轩京,宣召方可入京。罪妇长子宇文凌封为离王,
至孤城驻守边关,由梁王监守。朝中百官虽然想着这样的借口很是勉强,但是皇帝不想杀的人,谁又能动得了?
“谢主隆恩。”叩首之后,宇文凌便一声不响地牵着云儿回到内殿打点他和云儿的衣物。
梁王知道皇兄的这个儿子自小便才智过人,如今见到他的态度和处事,还是暗自吃惊,此子不简单呐!
去孤城需要七天的行程,路上宇文凌把云儿照顾的很好,仿佛一夜间变成了大人,可他毕竟连七岁也不满呀。梁王看
着是心疼不已的。
“凌儿,皇叔答应你,定会想办法把你俩的母妃救出宫来的。”
“皇叔,凌儿明白的,不然凌儿和云儿怎么能出了那个深宫呢。”看了看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云儿,宇文凌神情镇定
地对梁王说道,“皇叔,母后跟孩儿说过,孤城是我们的故乡,那里有凌儿和云儿的外祖父母,父皇他用心良苦。”
这孩子,竟是什么都懂了呢。梁王不禁伸手把宇文凌揽入自己怀中,他没有看到,倚入他怀中的宇文凌以极快的速度
拭去落下的眼泪。
只是,凌儿和云儿怕是见不到母后了吧。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梁王护送两位小皇子到达孤城后两个月,轩京传来消息,武帝病重,速召梁王、离王及七皇
子宇文云回轩京。
孤城去往轩京的路上是有许多漂亮的景致的,但匆匆赶路的梁王一行人却无暇顾及,只是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宇
文凌心急不已,从小身子孱弱的云儿出发没多久便生起病来。他害怕极了,禁不住觉得冷。
快速行驶的马车不知何故突然停住,只听得马匹在外面嘶鸣和躁动。轿中的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嗖”“嗖”声
不绝于耳。
“凌儿,快快护住自己和云儿!”梁王提起身边的剑便冲出了马车。可是,宇文凌来不及保护好云儿和自己,已经有
数箭疾入马车。
呜呜哇哇哇~~,凌哥哥,凌哥哥~~,呜呜呜~~。受了惊吓的云儿大哭起来!
“云儿,别哭,千万不能出声。”宇文凌用手捂住云儿的嘴巴。
可是,一切发生的太快,宇文凌这时阻止宇文云出声已经是迟了。寻到皇子的声音,弓箭竟顷刻间一齐向马车射来。
眼见一枚利箭穿过窗口射向云儿,宇文凌立即用身子护住云儿,钻心的痛过后,宇文凌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太医,六皇子何时才能醒转?”
“凌儿?凌儿?快快服下汤药。”
“凌儿,你一定要醒过来。”
宇文凌在昏迷中总是听到这个声音对自己说话,这个声音仿佛曾经听到过,但又觉得有些陌生。
西瑜的六皇子宇文凌于武帝宇文皓逝世后两个月终于醒了过来,可他却记不得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西瑜国
的第三任皇帝孝帝宇文涛告诉他一席话之后,他又大病了一场。
武帝去世后的第六天,潇妃带着自己的儿子宇文云一起服毒殉情了。而梁王则在护送两位小皇子至轩京后便毒发身亡
。
孝帝以养病为名,将离王留在了轩京,给他住最好的宫殿,给他找来最好的太医,给他请来最有名的导师。
午夜梦回,宇文凌总是惊醒,睡梦的恍惚中,全是刀光剑影,全是揪心的痛。有时半夜时分醒来,他便睁着眼睛直到
天亮,浑身冰凉,仿佛浸泡在冰水之中。偌大的殿中,只有他独自一人,没有母后,没有云儿。
午后的一次邂逅,眼前的小东西,让宇文凌觉着找回了一些他失去的东西,一些他曾经视如珍宝的东西。
“凌哥哥,记得要常来看颛儿。”
依偎在他身旁的小小的身躯,让他忘记了忧伤,寻回了力量。
第二章:永夜(上)
进入隆冬了,轩京下起了鹅毛大雪。
[下雪了呵~]
虽然已经口不能言,独自一人的时候,宇文颛依然情不自禁地发出咿呀之声。
数数日子,宇文凌已经有月余没有到沉宫来了。这些日子里,太医不间断地为宇文颛调养着身子,各种上好的药材、
食材也接连不断的送到这里来。宇文颛不明白,凌云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如果是要他死,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便是
了,这锦衣玉食的算是什么?如果是要他生不如死,折磨他便是了,这好生伺候着算是什么?
难道?
摇摇头,不敢乱想,经历了那么多,宇文颛已经学会不要怀揣任何希望和幻想,不然就会能有多重跌多重,能有多疼
便多疼。即便,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
今日里,打扫庭院的宫人已经离开,贴身伺候的奴才也给他打发去熬药了,宇文颛忍不住跑到园子里观雪。
抬起头,看着一片片的雪花悠扬地飘落,天是灰蒙蒙的,整个世界没有丝毫声响,仔细倾听,竟觉得听到白雪落地的
声音。仿佛是哀叹,又仿佛是尘埃落定的欣喜。一时忘情,宇文颛张开双臂,在雪地里慢慢打着转,感受着梨花落在
身上的温度,露出这世间最纯最美最媚的笑容。犹如一朵寒梅,在风雪中绽放!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痴迷。
站在园子里的一棵梧桐树下,一身盔甲的宇文凌静静地看着。
依稀看到有黑影闪过,宇文颛停下身体,定睛一看,是远处的宇文凌。一身戎装,英挺不凡,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看着他慢慢向自己走近,宇文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
靠近的宇文凌眯起了眼,狭长的丹凤眼顿时盈满了寒光,“你以为我让你呆在这里是嬉戏玩耍?”
[不~]他又忘了,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松散的,扎于脑后的青丝被宇文凌一把抓起,倒地,身子硬生生地被拖着在雪地里滑行了数米,然后被拖进内殿。身
上已经破皮见血,浑身更是冻得发疼。
“人呢?怎么那么冷?”
“奴才在!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生炉子!”
“唔~”
待宫人将炉子放入内殿,宇文凌便冷声道,“退下吧,没有传召,不得入内。”
“奴才遵命。”
此时的宇文颛经过刚才的一阵拖行,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哐~”,“哐~”,宇文凌把身上的盔甲一件件脱下丢在地上。露出的,竟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宇文颛看得触目惊心,原来,这一个月他是去了战场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好,他怎么禁受的起?
“自己爬上榻来,褪下衣服。”宇文凌敲了敲床榻,言语之间竟不带一丝感情。“犹豫什么?以前的你,不是恨不得
能够如此这般?”
宇文颛依旧半伏在地上。
“在梨院呆了大半年了,竟然没有学会怎么服侍恩客?”一阵嗤笑。
宇文颛的十指紧紧地抓着地面,恨不得能够嵌进去,瘦弱的身躯禁不住颤抖起来。
宇文凌终是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拽起宇文颛,将他丢到床榻之上。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襟,并将他的双手用撕破的衣裳
禁锢起来。
[你要对我做什么?求你了凌云,别让我恨你。]
“呵呵,”喉间透出一阵轻笑,眉眼也是温柔的出水,“别怕,这次我会温柔的待你。”
随着室内暖意上涌,两人的脸都微微泛出血色来。此时的宇文颛,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动人之处。宇文凌顿时觉得身体
的欲望呼之欲出。
栖身吻上宇文颛微微上翘的菱嘴,由轻到重,由浅入深,竟沉迷下去,痴缠不止。一吻作罢,两人均有些呼吸不畅。
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从宇文颛的耳垂开始,一路往下抚去,雪白的颈项,诱人的锁骨,殷红的茱萸,迷人的腰身,再就
是浑圆的臀部和笔直的长腿,且抚且吻。床榻之上,罗帐之内,升腾的全是喘息和情欲。
“颛儿~小九~”
听到宇文凌如此这般的呢喃低语,宇文颛再一次觉得自己沉入了梦里,宇文凌轻柔地吻着他,动情的抚摸着他,他禁
不住想叫他凌云。
[凌云,凌云~~]由于双手不能动,宇文颛到动情之时,便下意识的扭动身躯。
宇文颛咿呀的叫喊和迷乱的动作,听着就像那令人酥麻的呻吟,看着更是催化剂,宇文凌再也忍耐不住,打开宇文颛
的双腿,送入自己的火热,两人双双陷入无穷无尽的欢爱。
缠绵过后,宇文凌穿戴好衣冠,站在床前俯身看着宇文颛,眼眸里已全无之前的恩爱之情,升起的竟是一片冷酷。
“颛儿,我要送你件礼物。”
说罢,宇文凌转身到旁边的暖阁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宇文颛看到他把那件东西放入炉中烤,烤得发红,甚至冒了点火星。眼里全是惊恐和害怕,还有不可置信。
[你尽然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拿着滚烫的,红彤彤的烙铁,宇文凌对准宇文颛的大腿内侧狠心地压了下去。
呜呜呜呜呜~~~~~~
[不~~不~~]
原来,这才是生不如死。
昏过去之前,宇文颛看到的是一张绝美的,但却是属于魔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