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身躯就这么倒在细软的草地上。从谷里出来的是沙罗族人在此谷中的首领,他紧蹙着眉头,按照族规,非族里之
人不能踏入此谷,可其中一人之前由族长带入过此地,非常犹豫是否该将此二人带入谷中。
“爹爹?”一个小脑袋从谷口探出,是宇文颛上次来时看到过的炎儿。
“你出来干什么?嗯,也好,你回去叫上几个人,把这二人抬入谷去。”
“嗯。”小小的个子,飞快地往谷里跑去。
不一会儿,众人便将宇文颛二人抬入了谷中。
宇文颛的伤势并不严重,不一会儿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木屋里,旁边没有宇文凌的影子。
方才的事情,历历在目。
窜起身子,打开门跑到屋外,“凌云……”
“叔叔,爷爷在给另外一个叔叔治病呢,他忙活了一个晚上啦。”小虎子手里端着一盆水,那水是红色的。
“你是……炎儿?”
清秀漂亮的男孩儿点了点头,“叔叔,你随我来。”
跟随着炎儿,宇文颛来到一间大木屋,里面围坐了几为头发花白的老者,躺在那里的,便是宇文凌。脸色苍白,眉头
紧锁。这让宇文颛想起了在莲池峰上等待的日子,他就静静地躺着,没有声音,只有气息。如果再经历一次那样熬人
的等待,他一定会白了头发。
“他怎么样?”宇文颛走到宇文凌的跟前,蹲下身子,扶着他熟睡的脸。
“他身子本就气血两亏,现在又受了那么多剑伤,身中软香散,怕是没有那么快好。”一个老者正在替宇文凌止血。
“软香散?”
“嗯,会让人使不上力的一种迷药。”
宇文颛想起子夜给的药,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晨曦微露,尚不会太引人注意,他决定回王府取药。
“老伯,谢谢你们的收留,我出谷去取药,你们等我。”
因为夏雨雪带宇文颛来过此处,大伙对他是十分友善的,老者对他点了点头,“去吧,小心点,这里交给我们。”昨
晚孤城的声响,惊动的又岂是离王府的人。
宇文颛跳入湖里,穿过湖底的洞口,往湖面而去,心里希望那匹马尚未离开。出了水面,只见马仍旧在原地,跨上马
,催其向城中而去。
孤城已几乎变成废墟,空气里全是硝烟的味道。
踏入离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血腥味扑鼻而来,院子里到处横着家丁和侍卫的尸体。一阵晕眩,太惨忍了
,为何要杀死那么多人!看到小虎子的尸首,宇文颛走到跟前将他翻转过来,身上好几处被剑贯穿,轻轻摸着他的脸
,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流下。
“小虎子,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将你安葬。”
不敢耽搁,宇文颛回到自己屋内取出了慕子夜给他的丹药,匆匆换上不显眼的衣服,在脸上抹了香灰,又选了匹灰色
的马,朝门外而去。
快到门外的时候,听到马蹄声渐近,宇文颛立即弃马躲入廊内隐蔽的地方。
踏入离王府的,是夏雨雪。他显然是被王府内触目惊心的景象震撼到了,身形一滞,蹲下身探了探附近倒下的人的鼻
息。
“夏大哥!”宇文颛欣喜若狂地冲身而出。
“悠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颛摇摇头,“昨夜孤城突然爆炸连连,紧接着便有身份不明的刺客入府行凶。孩子呢,夏大哥,孩子呢?”
“在客栈,我命人守护着。”
宇文颛松了口气,幸好孩子没事。
“那孩子,是凌云的骨肉。”
“我看到信号,便连夜赶到了孤城,那位姑娘身受重伤,但死命地护着孩子,临终她告诉我是她家殿下让她等着我的
,我便知道是你。”
“墨香她……”
“已然离世。”
墨香也离自己而去了。
宇文颛摇晃了一下身躯,事到如今,自己谁也保不住么?别说保了,他周围的人全遭到了不幸。
“夏大哥,凌云他受了重伤,现在悠悠谷里,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你……?”
“是的,我什么都记得,下山的时候我便已经恢复记忆。只是凌云他以为我不记得了。对不起。”
他对夏雨雪,从来都是欺骗和阴谋,而夏雨雪对自己,永远都是真心和爱护。这一声“对不起”,太苍白,太无奈了
。
“走吧,救人要紧。”
夏雨雪的面具遮住了表情,此刻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带着孩子,宇文颛和夏雨雪一起迅速赶到湖泊。
“孩子还那么小,如何下得湖底?”宇文颛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他很乖巧,不哭不闹,好像知道面临着危急的情况。
“无妨,我知道一处从陆地入谷的地方,你随我来。”夏雨雪沿着湖泊向密林深处走去。
宇文颛紧紧地跟着他。
他们未曾发觉,身后一直有个人紧紧跟随着,连夏雨雪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没有发现,可见此人功夫何等了得。
从一条密林小道,夏雨雪带着宇文颛从深谷的另一头进入了谷里。
见到夏雨雪,谷里的众人齐声喊着“族长”。
“伤者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妙,血如何也止不住。”一直为宇文凌止血疗伤的老者担忧地摇了摇头。
宇文颛将孩子交到谷里他人手中,急忙从怀里拿出瓷瓶,倒出一颗蓝色丹药给宇文凌服下,接着便片刻不离地守着他
。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宇文凌伤口的血开始凝住,脉象也有企稳之势,众人总算是放下了悬在高处的心。
宇文颛走出屋外,夏雨雪就站在桫椤树的下面,面具已经摘下。绿树红花,一袭月白长袍,随风摇摆,却诉说着无限
心事。
悄悄走到他近旁。
“我与他,已经同命。”
“我也愿意与你同命。”
夏雨雪转过身来,分别数日,他的娃娃脸上已有几分沧桑。
“他的王妃已经丧命了,她的尸首是他亲自推入湖底的。他的同胞兄弟,此刻正受着无尽的折磨。他的母亲,多年前
命丧皇室。他苦心经营的孤城,此刻已毁于一旦。他只剩下孩子,只剩下我了。”
“你是可怜他?”
“不,为了救我,他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为了他,我也可以。”
夏雨雪终于明白了,没有输赢,他们两人早已融入彼此的骨血。
“夏大哥,我想去离王府,把那些可怜的人埋葬。”
“我陪你吧。”夏雨雪叹一口气,此生,他为了宇文凌,自己为了他,都是可以放弃所有的,自尊又能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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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进入死气沉沉的离王府,宇文颛和夏雨雪依旧被躺倒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尸体所震撼。一夜间,他们甚至不知道为
了什么,便命丧黄泉。
就在后院,夏雨雪和宇文颛挖开一个又一个洞穴,希望让那么多亡魂能够安息。宇文颛为小虎子立了一个碑。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第二日的拂晓时分了。
“夏大哥,颛儿有一事相求。”
晨光微露,宇文颛疲惫不堪的脸和身躯显得孤单而落寞,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可他挺立着,就站在紫桐树下,抚摸着
略显枯老的树干。
“何事?”夏雨雪看着眼前的宇文颛,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伸手就能触摸到,却觉得那么远。
“若是你答应我,我便是死在你的手上也甘愿。”宇文颛的脸上,是满满的誓死如归。
夏雨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紫桐树下的人,明知道自己是最在意他的,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要他的命,明知道自
己想要的仅仅是与他携手江湖,却说出要用他的命来换自己一个承诺。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突然,宇文颛笑得凄凉,举起自己的手,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襟。“如果我给你全部的自己,你答不答应?”心里却是
在大笑,哭着大笑,自己干这种勾当,也不是第一次了,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一年前,太后用五条人命要挟他,他不得不屈服。可是,他不能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他必须找到保护自己的力量。宇
文锋对他,一直是爱护有加的,他很早便知道。找了一日,两人对饮,都有些醉了,宇文锋强要了他,而他也允许了
宇文锋对他的冒犯。用身为男子的身体去换取庇护,好生龌龊。
如今,自己又只能这样了。
夏雨雪突然伸手握住了宇文颛的手,示意他停止解扣子,他要的并非是身体的交换。
“我要的只是你的心而已,别无他意。”
眼前的宇文颛,脸上是绝望的,如同一只困兽,走投无路,眼里是悲哀的,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发出哀鸣。
“除了我的心,你什么都可以拿去。”
不给夏雨雪犹豫的机会,宇文颛吻上他的唇,将他的手塞入自己怀中,冰凉的手,刺痛了自己的身体,刺痛了自己的
灵魂。又何尝没有刺痛对方的心?
夏雨雪的心里唉叹一声,是呵,得不到他的心,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了。
一念间,被眼前人的绝望、决绝和凄美所蛊惑。回应着宇文颛的吻,渐渐开始追逐,开始撕咬。探入温热身体的手不
安分地游弋,慌乱地解开束在身上的腰带。不一会儿,宇文颛的衣衫仅仅只是披挂在他身上了。夏雨雪的衣服也已经
被揭开,露出结实的胸膛。
微分吹拂在身上,有了一丝凉意。夏雨雪被情欲冲击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起来,再一次,他想停止彼此之间荒唐的行为
。
宇文颛低头吸吮着他胸前的两点,一阵酥麻的快感向他袭来,禁不住呻吟出声,“嗄……”。
再也没有犹豫,抱起宇文颛的头,啃咬着他的脖颈和胸膛,恨不能将他的灵魂也吸走。从未经历过这般情事的夏雨雪
是急躁的,本身的欲望已经被宇文颛勾得淋漓尽致,早就在寻找出口,将宇文颛推靠在树干之上,一手勾起他的一条
大腿,找到蜜穴,一举进入。这样的直接,对宇文颛来说无疑是刑罚,有的只有疼痛,可他紧咬牙关,任由夏雨雪在
他体内驰骋,直至他在自己体内释放。宇文颛早已疼得麻木,夏雨雪从他体内退出之后,他脱力地滑倒在地上,衣襟
上,腿间,沾上了从他下体流出的血。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后,夏雨雪跪倒在地,双手捂脸,“不,不应该这样的。”
看着痛苦不堪的夏雨雪,宇文颛觉得,自己,真的是肮脏不堪,真的是极端卑鄙。没有能力保护他人,就唯有用这种
方法去交换。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伤心最是难受。
“夏大哥,你答应我吧,帮我救三个人,我娘,我雪姨,还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宇文云,被囚禁在轩京的皇宫。从
今往后,我把我自己交给你。”颤抖地站立起身躯,宇文颛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请求,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痴痴的,夏雨雪没有回答。
“夏大哥,我们回去吧,凌云还在等着我。”世上最最残忍的,恐怖是自己了吧,宇文颛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回到谷里,太阳已经照耀大地,宇文凌也醒转了过来。
不知为何,谷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却没有看见有什么花一夜之间绽放。
夏雨雪没有跟着宇文颛一起回谷。
宇文凌身上的软香散已经过了药性,经过接连的治疗也已经恢复了体力,此时已经能够坐起身了,他的旁边,小世子
酣然睡着。自从那晚巨变,他已经昏睡了足足有三日了。看着呆坐在床上,一语不发的宇文凌,宇文颛不知从何说起
。
“颛儿,为何孩子安然无恙?”许久之后,宇文凌突然掉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宇文颛,眼睛锐利无比。
宇文颛没有料到,他开口第一句问的是这件事。
“爹爹!呜呜……”就在此时,屋外响起炎儿的惊叫声和哭喊声,还有其他孩子的惊呼。
宇文颛急忙跑到屋外,看到谷中众人均被刀抵着脖子,炎儿因为受惊吓大声哭喊着爹爹。
“四皇兄!”
来人是宇文遥。
那个跟着夏雨雪和宇文颛一路进入悠悠谷的身影,正是宇文遥。
宇文凌也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撑起身体到了屋外。
“嘻嘻,皇叔果然够冷静。”桃花眼,以及一张邪魅笑脸。“皇叔,我接着替你问,宇文颛,你来孤城到底是什么目
的?”
宇文颛一阵心悸,倒退一步。
“怎么?不敢回答?”宇文遥前进一步。
“把人给我带上来。宇文颛,我的九弟,你认识他是何人么?”宇文遥指了指被捆绑住的,倒在地上的侍卫。
宇文颛一眼便认出了,是太后派在他身边的那名侍卫。
“凌,这人是太后的人。那日,除了你,九弟,王府的人都中了软香散。”宇文遥又前进一步,目光质问着宇文颛。
宇文颛苍白的脸已经回答了一切。
“皇叔,你可以问问你的颛儿,是不是他指使此人刺杀王妃和孩子的?”
“不,凌云,那日……”宇文颛回头想要向宇文凌解释,却对上一对冰冷的眼眸。
宇文凌深吸一口气,“那晚,你穿着夜行衣。”
宇文颛一时间无言以对。
“你的颛儿,也是太后派来孤城的人。”宇文遥随手甩出一张帕子,恰好落在宇文凌脚下,是孤城各矿场的位置。“
这图,是你的颛儿绘的,送到了太后的手里。三日前,你的矿场全部被夷为平地,你苦心培养的精兵几乎全军覆没。
”
说话间,宇文遥又向宇文颛前进了一步。
“九弟,你快快告诉皇叔,他的母后是怎么被害死的?”宇文遥步步紧逼。
宇文凌呼吸急促地抓住宇文颛的手,“颛儿?!”
宇文颛跌倒在地,只是摇头。
“哈哈,怎么不敢说了呢?当年,是绮妃在点心里喂了毒,嫁祸给了潇妃呢。”宇文遥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
突然,宇文凌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
宇文颛爬到宇文凌的跟前,“凌云,你怎么样?”却被宇文凌嫌弃地甩开手,“宇文颛,原来你早已恢复了记忆!”
宇文遥已经走到了宇文颛的面前,突然伸手撕破了他胸前的衣裳,露出密布的点点红痕。“九弟,你告诉皇叔,昨天
晚上你与那夏雨雪在哪里风流快活?”
“哈哈哈哈哈……”疯癫了一般,宇文凌仰天大笑,鲜血随着他大张的嘴从嘴角滑落,“你竟如此对我!”用恨极了
的眼神看着宇文颛,像是要将他撕碎。
“凌云,并非……”
没有等宇文颛说完,宇文凌已经一掌劈向他,实实在在地打在他的胸口,宇文颛立即嘴角溢血。
像是狂性大发,宇文凌从地上窜起,拿起一名侍卫手上的刀便砍向太后派来孤城的侍卫,一刀毙命。紧接着,他在谷
里引起腥风血雨,见人便砍,招招要害。倒地的,有侍卫,也有谷中沙罗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