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沉思博淡淡地回应。
“哦……那你们要谈很久吧……”沈洛缨悻悻然,“还好有谚非陪我……”
沈谚非只是盯着那碗汤,待到微凉便一口气喝下去,“我吃饱了,先回房!”
“诶,谚非,你怎么喝汤跟喝中药似得!”沈洛缨瞥过沉思博,揣测着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一起去驰骋CLUB的时候,阿志刚把车开出来,沈谚非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从后视镜里刚好可以看到沉思博的表情。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沉冷,沉思博的眉目间却有几分落寞。
沈谚非的心脏隐隐疼痛了起来。但是一旦他心软了去靠近那个男子,也许就会被焚烧殆尽,他有多冷漠他的感情就有多执着。
车子在CLUB停了下来,一排排马厩,被专人打理照顾的马匹,虽然沈谚非不懂马,但是看那些马匹的姿态和鬃毛,他知道每一匹都价值不菲。
当沉思博换上骑装的时候,沈谚非承认自己的视线被撞了一下。他的知性与野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伸手握住马鞭的一端,信步而来。
沈谚非下意识后退,直到沉思博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躲着我,我没有那么可怕。”
沈谚非点了点头。
沉思博的唇角微陷,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沈谚非忽然觉得疏远他的自己那样罪大恶极。
“一会儿我没空看着你和洛缨,你自己小心一点。”沉思博指向一匹枣红色的马,“那是你的马,你还记得吗?”
“我的马?你是说父亲送给我的那匹?”
“嗯。”
“啊?它长这么大了?”沈谚非跑过去,想要摸又不敢摸,就怕它忽然咬自己,“我记得它没有这么高大啊!”
“那是你的马,我一直有安排人照顾它。现在它十五岁了,正值壮年。”
“摔下来也一定会很疼。”沈谚非仰着头看着它的眼睛。
“你要慢慢熟悉它,抚摸它,和它一起散步,陪它吃草,等到它熟悉你了认同你了,就不会把你摔下来。”
“好,我试一试。”
沉思博的话总有令人深信的力度。
张立夫已经来了,他的年纪和沈仲秋差不多,看起来很有精神,笑容中是成熟男人历经沉淀之后的魅力。
“啊,你就是那个在订婚宴上说要把女儿嫁给静云的人!”沈谚非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张立夫呵呵笑起来,“没错,我就是那个张立夫。不过有件事我要声明一下,其实我的女儿几年前已经结婚了!那天只是为了试一试沉静云那小子罢了!”
沈谚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立夫抱着胳膊很有兴趣的模样,“你是沈家最小的那个儿子沈谚非对吧!外面都在说你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也许很多人会以此为荣,因为雷文诺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他那样的人,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看来他的名声真的是烂透了。”沈谚非抿起一抹笑,“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请您放心。”
随后,张立夫与沉思博则骑着马在一望无际的操场上缓缓散步,刻意朝着没什么人的方向行去。沈谚非牵着马跟在沈洛缨的身旁,她骑在马上,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我没想到这匹马还在。”
“哦,这匹马啊……”沈洛缨仰着头回忆着什么,“当初你进监狱……很多人都说要把你名下所有父亲留给你的财产都处理掉。其实父亲几乎也没留给你什么,只有你母亲的花房而已,再来就是这匹被你这个主人遗忘的马。大哥说你的东西别人都不可以动,所以花房留在那里,这匹马他也一直有雇人照料。”
沈谚非侧过脸去。在狱中,沉思博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沈谚非曾经觉得这个大哥果真冷漠至极,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他的心是温热的,是柔软的,只是不轻易表露。
“你要不要上马?你不会打算真的牵着马遛一个上午吧。”
沈谚非摸了摸他的枣红马,它已经没像刚开始那样有些抵触他了,反而会随着沈谚非的抚摸靠得更近。
“那我真上来了,你可得看住我了!”
“放心啦!你可是大哥的心头肉,要是让你摔到了我怎么跟大哥交代?”沈洛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再磨磨蹭蹭了。
沈谚非跨上马背,紧张着不由得夹紧腿。
“别那么用力夹着马肚子,会让马不舒服的,抓着缰绳,你不会掉下来的啦!”沈洛缨好笑地说。
沈谚非试着放松自己,但总觉得自己在马鞍上左右摇晃。
“放松啦!让你自己与马合为一体!特别是运动的幅度!”
在沈谚非看来,沈洛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因为她说话太抽象,自己理解不了。
另一面,张立夫与沉思博骑在马上缓缓而行,悠扬的风迎面而来,一切惬意自然。
“沈仲秋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把两个儿子都培育的过分优秀。”张立夫淡然一笑。
“静云……他会回到沈氏的。”
“哈?”张立夫侧目望向沉思博,无从思索他话中的意思。留在沈氏受制于人,毫无疑问并不能使得沉静云的能力得到完全的施展,而华天却提供了他平台。如今就算沉静云离开华天,无论去到哪里想要他的集团和公司比比皆是,沈氏早就不是他的选择了。
“张伯伯,我的父亲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合作者有许多,但是真正的朋友就只有您一个。”
“能被沈仲秋说成是朋友,也是我张立夫三生有幸。”张立夫露出怀念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得你父亲曾经也和静云一样,迫切地想要离开沈氏创造自己的金融帝国,随着时间推移人的想法和渴望也在不断地变化,他最后的归属仍旧是沈氏。”
“我知道,DYNAMIC的创始人其实是您和我父亲,在我父亲离开DYNAMIC之后,您仍旧将这个公司拓展壮大,直到它成为在美国华人所创立的最有影响力的上市公司。”
“哈哈,你知道我经常会设想,假若你父亲也在DYNAMIC,这个公司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声势浩大?”张立夫露出玩味的表情,目光深远。
“父亲之所以退出DYNAMIC除了是要回到沈氏之外,还因为在他的心里,DYNAMIC比起您和他之间的友谊微不足道。你们俩共同经营一个公司,将会遇到许多意见上的分歧,那甚至会伤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他担心你们原本牢固的友谊会因为DYNAMI而分道扬镳。而且一个公司的经营需要一个方向而不是因为意见不同而左右摇摆。他相信他在沈氏,而您在DYNAMIC,你们能够首尾相顾,谁也不能击败你们。”
“说的好!”张立夫的声音坚定了起来,“我和你父亲联手,谁也不能击败我们。”
“那么请您答应我,您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沈氏,无论以后坐在董事长那个位置上的是沈家的谁。”沉思博向张立夫伸出手来。
张立夫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是的对于他来说沉思博是年轻的,就像当年意气风发却又沉敛冷静的沈仲秋。他明白沉思博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并不仅仅是与沈氏联合抵御梅迪奇,一定还有更深沉的用意。
“好。”张立夫握住了沉思博的手。
此时,草坡的另一面传来沈洛缨的惊叫声,“啊——啊——谚非!快来人啊!来人啊!”
沉思博拉紧缰绳骤然转身飞奔而去,他的身体前倾,背脊绷直,如同乘风破浪冲过草坡看见了那匹狂奔中的枣红马。
62.
马背上的沈谚非左摇右晃收紧了缰绳却无法拉住马,再要一会儿他一定会跌落下去。箭悬一发,心脏被死死捏住根本无法呼吸。
“谚非!”沉思博冲过去,与沈谚非并排而行,“趴在马背上!放低你的中心!不要去拉缰绳了,抱住马脖子!”
沈谚非早就吓的脸色铁青六神无主,可就在沉思博来到他身旁的那一瞬,他的神经归位。沉思博的眉头紧皱,侧身试图扯过沈谚非的缰绳但是距离不够,如果两匹马靠的更近,枣红马则会愈发紧张。
而沈谚非则按照沉思博说的,抱住了马脖子。他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一匹马怎么被沈洛缨玩笑般抽了一鞭子就狂奔起来?那一鞭的力气根本不大啊!
枣红马为了甩掉沉思博,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瞬间,沉思博利落地翻身来到马的一侧,猛地一把拽过缰绳。
沈谚非被他那个动作吓到当场喊了出来。
沉思博再一个翻身上马,果决地拉紧缰绳,枣红马仰头鸣叫着,沉思博的胳膊越发用力,硬生生将枣红马停了下来。
沈谚非仍旧趴在马背上,缓缓开始喘气。
沉思博骑到他的身边,将他一把拽到自己的马上。
那一刻,他进入了沉思博的怀抱中。他的气息,他臂膀的力度如此清晰,沈谚非呆愣着看着一片无际的绿野,心中的忐忑与惶恐逐渐平息。
“大哥……”沈谚非咽下口水。
沉思博没有说话,只是从后面抱紧了他,很紧很紧,要将他的骨头都捏碎。
“大哥……”沈谚非扣住对方的胳膊,沉思博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沈谚非甚至能从他紧贴着自己背脊的胸腔感觉到对方狂跳的心脏。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沉思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谚非顿了顿,他第一次觉得沉思博很恨自己,因为他让他如此无奈。
“哪怕一刻也好,我想要你只看着我,脑袋里面只有我。但即便是生死一线,你的心里装着的还是沉静云对吗?”
沈谚非张了张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远处,沈洛缨骑着马赶了过来。
“大哥——谚非——你们怎么样了!”
沉思博缓缓松开了手,沈谚非回头的时候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他还是像从前将自己所有的心绪都死死掩藏。
“我……刚才真的把我吓死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轻轻抽它一下它怎么就狂奔起来了!我跟在谚非后面……但是跟不上……”沈洛缨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里也是哭腔。
“回去再说。”沉思博带着沈谚非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他下马之后张开手臂,沈谚非撑住他的肩膀很轻松地下了马。
“你和洛缨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别再骑马了。”
说完沉思博走向远处,张立夫还在等待着他。
沈洛缨见沈谚非没事,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她坐在阳伞下悠然自得地喝着下午茶。
CLUB里的人将枣红马迁回去,沈谚非站在马厩前看着工作人员正在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沈谚非走过去问,他们脸上遗憾的表情令沈谚非感觉很不好。
“啊……没……没什么……”一直负责照顾那匹马的女孩一边说着没什么,眼睛里却噙着眼泪。
“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是不是和这匹马有关?”
“戴娜,沈先生问你了,你就回答啊!如果还想救它你就说出来吧!”她的同事摇着她的肩膀劝她说出来。
戴娜的眼泪落下来,“沈……沉思博先生还有沈小姐都说这匹马太烈了,差点摔死您,要把它安乐死啊……”
“什么?”沈谚非眉头一扬,“你们别让人伤害它!我这就去找我大哥!”
沈谚非跑出去,正好路过在喝饮料乘凉的沈洛缨。
“洛缨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它?”
“它?”沈洛缨望着沈谚非气喘吁吁的样子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那匹马吗?它差点摔死你,大哥说这样的马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你没看他气成那个样子,我哪敢反对啊!不就是一匹马吗?你要是喜欢,过几天就给你买过一匹更好更温顺的!”
“那是我的马!我又没被摔死!我去找大哥!”沈谚非又跑向不远处,沈洛缨本想拽住他却还是没来得及。
沈洛缨站起身来望着沈谚非的背影蹙起眉头。
“大哥!”沈谚非跑到沉思博的面前,他和张立夫正在谈着什么。
“谚非?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洛缨一起休息一下吗?”沉思博的手指触上他的额角,掠过他的汗水。
“不要杀那匹马!”沈谚非喊出声来。
“它差点摔死你。”沉思博原本温柔的声音成冷下来。
“但是它没摔死我!就因为这样杀了它会不会太武断了?你不是为了我请人照顾那匹马这么多年吗?”
“我照顾它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今天让它伤到你。”沉思博侧过头去,意思是不想再与沈谚非讨论这个话题。
“大哥!那是你为我照顾的马,对我很珍贵!而且没有任何检查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受惊,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温顺会忽然惊恐,这些都没弄清楚就要让它死吗?”沈谚非直落落望进沉思博的双眼中。
张立夫笑了,“思博,谚非说的没错啊。要知道马从来不会伤人,只有人才会伤人。”
简单的一句话,沉思博的肩膀却僵住了,他拿出手机告诉CLUB的管理人员不要伤害那匹马,继续照顾它。
沈谚非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立夫望向沈谚非,目光中有一些怀念,“谚非,你刚才的样子真像是仲秋年轻的时候。”
“啊……我像父亲?”
张立夫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沈仲秋的亲生儿子啊!
“当年我和仲秋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也曾经在马术俱乐部里打工,他一直照顾的一匹马因为伤病要安乐死了,那天他就像你一样一路奔跑追上马的主人恳求他让那匹马活着。”
原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沈仲秋也有心地柔软的时候。
张立夫讲了许多沈仲秋年轻时候的事情,那些令人不敢相信的纯粹甚至于幼稚情感,原来沈仲秋都曾有过。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回到了沈宅。
一路上,沈洛缨靠着车窗睡着,车窗映出来她的表情,沈谚非觉得她在不安什么。一回家她就说自己不大舒服上楼回到了房间。
沈谚非也累了,冲了个澡躺在床上与沉静云发了一会儿短信。他正在与新加坡的商界巨头谈论关于梅迪奇的事情,沈谚非原本以为他会没有时间,谁知道只是一个下午没看手机而已,自己的信箱都快被他的短信塞满,甚至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聊了一会儿,沈谚非与他说晚安打算美美睡上一觉,没想到短信又响了,是沉思博发来的: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
沈谚非咽下口水,这么晚了还要到院子里去?他知道沉思博对自己的感情不只是兄弟之情,但是在沈家的院子里沉思博是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沈谚非随手披上一件衣服来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沉思博仍旧穿着白天去驰骋CLUB的那身衣服。
“大哥……怎么不睡啊?”沈谚非来到他的面前,沉思博的表情沉敛,沈谚非知道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我让人检查了一下你那匹马,在马的身上找到了一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