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报仇。
我要报仇。
“医生,他刚才动了。”
杨文轶按下铃后医生很快赶到了病房,杨文轶简单的说了句便自觉的退到门外,来回的人缝中隐约能看见躺在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把翡林从树丛里带到私人医院时他简直觉得这个人已经死了。
后座座位上的布套几乎被血浸湿了。
偏凉的体温,满头满脸的血,稍微动一动血液就会从伤口溢出来。
越来越快的车速和呼吸,给季非的电话……整个夜晚都被血液和汗水给浸透了,他眼中的夜空几乎是血红色的,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没问题了,但今晚还会发烧。”医生出来拍了拍杨文轶的肩膀,杨文轶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交给医生,“请您不要告诉别人。”
医生接过信封掂了掂,打开之后抽出一些还给杨文轶,剩下的放进口袋,“这些足够了,我会保密。”
杨文轶也没推辞,将钱放进口袋打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事情还没有结束,但是以翡林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再转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躺在床上的人还没有醒,眉头也皱得很紧。
这个样子跟醒来之后简直是差天共地,如果这人醒着也能这么安静就好了。毕竟当时在蓝旗他所表现出的行动力他还是相当赞赏的。
站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醒杨文轶走到窗边拉上窗帘,遮去照在他脸上的几缕阳光。
退出房间打了电话给季非,确定他的身体情况,听见高烧没有反复他便安下了心回到病房里。被枪击中的手臂伤到了骨头,打着石膏,全身上下搞成那样醒来真是有他受的了。
昏暗的病房里什么事都不能做或许对别人来说会有点无聊,但杨文轶显然对这样的环境更为适应,靠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却不料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奔波身体也终于达到极限。
所以,他睡着了。
他会再醒来完全是因为翡林的挣扎,本以为他已经醒了,走近一看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脸上脖子里都是汗。
拿起一次性毛巾想要吸掉一些他脖子里的汗,手刚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一把牢牢抓住。
滚烫的温度从相握的手心传递过来,杨文轶明显一愣,低头看着全身都绷得死紧的翡林,小心的掰开了他紧握的手。
再次叫了医生,退出病房。
打了针的翡林很快安静下来,医生再次做了检查之后告诉他翡林发烧了。
杨文轶想了想,打电话告诉季非这边情况需要留人照顾之后回了病房。
看着躺在床上平静下来的男人,他突然就想到他刚才那一脸挣扎的样子,看上去相当痛苦。
根据医生的关照,时不时用棉签湿润他的嘴唇,注意点滴瓶的情况。
好不容易从下午熬到凌晨,中间吃了一顿快餐,在最犯困的时候杨文轶接到孙旭东的电话。
“好,我马上过来。”
杨文轶挂了手机,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找来护士表示需要她照看几个小时,把口袋里医生还给他的一部分的钱交到护士手里,然后离开医院。
孙旭东说adrian突然通过宾馆来电话说要见他们谈一谈,并不清楚具体要谈些什么。
杨文轶觉得既然对方能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那么如果要有什么动作大可不必先打电话来通知,所以他认为他们应该是有什么事来找季非商量,起码不应该是坏事。
微微放下了点心,赶到宾馆的时候adrian已经在季非房间里了。
结果来得很突然,本来他们打算在情况好一些之后再去找凌轩程的下落,没想到adrian会自动送上门来告诉他们凌轩程所住的医院和身体情况,并表示蓝旗不会对他们的事再加干涉。
这自然是个太好的消息,而adrian既然来了也没那么便宜放他走的道理。
孙旭东在对方言语中鸡蛋里挑骨头,哪怕是一点骨头渣渣都成为了他出手揍人的原因。
杨文轶也觉得没道理便宜他,面对一个不愿意还手的人,打起来一点不够味,可一想到这次行动中死伤的兄弟就没法让自己的拳头停下来。
直到季非喊了停杨文轶才住手,而孙旭东还不满的踹了对方两脚当做收尾。
季非说既然凌轩程已经安全了那也没必要太急着赶过去,眼下大家都太累了,不如各自休息一阵,等调整过来之后再做安排。
孙旭东大叫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杨文轶想着既然adrian已经表示不会找他们麻烦,那么翡林那边也就安全了,而且也有护士照顾着应该会比他更妥帖……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回房间去睡了。
没想到这一睡便睡过了头,等他醒来时孙旭东说季非已经去医院找凌轩程了。
杨文轶边听着边换了衣服,“我出去一下。”
“哦……”孙旭东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安全。”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就已经听见门合上的声音。
暗叹这男人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孙旭东咂着嘴倒下继续看电视。
第七章
才打开病房房门,杨文轶就听见了里面护士小姐说话的声音,再往床头一看,那小子果然醒了。
护士看见杨文轶来了便朝他笑了笑转身出了病房,杨文轶也朝她微微点头后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一时间病房里很安静,两人似乎都在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凌轩程没事,那边有季非在。”杨文轶还是说了他觉得翡林最想听的。
“劳烦你了。”翡林闭了闭眼睛轻松的说着,颇友好的朝杨文轶弯了弯嘴角。
杨文轶听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要说话。”
“哦……”翡林应了声,抬起右手有些费力的搓了搓左手。
杨文轶看他脖子都梗了起来,坐直了身体问,“你要拿什么?”
“不是,”翡林喘口气躺了回去,吊着针的左手慢慢摩挲了两下床单,“那手有点僵住了。”
杨文轶看看他有些发青的手背,指甲根部微微发紫,“你躺着别动。”
翡林看他出了病房,也不知道去干嘛,等了五分钟还没见他回来便再次用手去搓那只吊了针的手。
醒来之后身体的感觉很糟糕,撇开又冷又热不说,稍微动一点点全身都针刺一样的痛,不过还是很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活下来,他以为这次是死定了。
在护士例行检查之后,他也清醒了不少,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想到了救他的那个男人。
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有人将他抬出来并十分坚定的告诉他要挺住。
于是他便真的挺了下来。
“把手抬起来。”
翡林还在神游,听见声音吓了跳,转头看见杨文轶手里拿着个小盐水瓶。
有些纳闷的看了看,翡林抬起僵硬的手。
杨文轶再次检查了一下瓶口,看着他那只抬起之后不停发抖的手。
稳稳的捏住抬高一些,将瓶子垫到手的下方又慢慢将他的手放下来,直到触碰到瓶子才放了手。
手底下传来舒适的温度,不烫不冷,温温的。
“会不会烫?”杨文轶问。
“不会。”翡林摸了摸瓶子,“温的。”
“这个地方没有暖水袋,凑合下吧。”杨文轶见没有问题便在小沙发上又坐了下来。
“很舒服。”手指摩挲着盐水瓶,五指慢慢张开,“以前我爸就经常这样给我暖手。”
“嗯。”杨文轶应了声想闭上眼睛休息,可就在将要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瞥见翡林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脸上,于是他低头摸了摸额头问道,“你爸爸现在住哪里。”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停留在杨文轶身上太久的目光,翡林转头看向窗外,“不在了。”
“抱歉。”杨文轶放低了声音,两手慢慢放回膝盖上。
“呃,没什么……”
翡林一愣之下回过神。
很久没有想跟人提起过这些事情的情况发生了,难道这次真的伤太重所以有些……
翡林沉默的闭上眼睛,杨文轶朝他看了看也跟着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这一闭上眼睛竟然也是睡着了,但吊着针的手下似乎一直是暖暖的,梦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湿了眼角,喉头哽咽。
慢慢他感觉到手背上细细的疼痛感消失了,然后被子被轻巧的拉出来将一直露在外面的手遮盖起来,不一会儿就暖了。
“醒醒,吃点东西再睡。”杨文轶轻拍了对方几下,看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于是他抬了抬手里的碗,“喝点再睡。”
“去中国餐馆买的?”翡林有些困难的想要坐起一些,才一动,脸立刻皱成一团。
杨文轶放下手里的碗,“我托着你,你放松。”
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轻松的将人抬起一些,又把床头抬高。
翡林的视线无可避免的停留在对方显然是匆忙中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渣上,鬼使神差的抬起那只没事的手摸了摸。
杨文轶一愣,低头去看他,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胡子好像没刮干净,我不知道是我眼睛看不清还是真的没刮干净,所以……”摸了摸?
杨文轶无视他的尴尬,也不接话,拿过碗递给他,“喝完了再睡。”
翡林见他没计较便赶忙接过他手里的碗,奈何那只打石膏的手抬起来实在是累,于是只好一手抓碗靠在小腹处,另一只手拿着勺子盛起一勺之后微微颤颤从小腹的位置一直送到嘴边上。
就在勺子刚贴到嘴边上时,手里的粥被端了过去,翡林抬起眼睛看着端着粥的杨文轶,有点困惑的样子。
“我拿着,你吃就好。”杨文轶拿着碗凑到他面前。
翡林一愣,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直接把手里的勺子也拿走然后喂着别人吃么,哪儿有这样只替人拿碗的。
可是,要让他开口跟个男人说“你喂我吧”……他他妈还真说不出口。
第八章
看着杨文轶端着碗纹丝不动的样子,翡林一口一口的吃着,本来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吃得挺快的,吃到一半不知什么恶劣因子冒了出来,他一边放慢了吞咽的速度一边观察端着碗的男人的反应。
杨文轶好像丝毫没发现他的举动,仍然端着碗不动,甚至都没有在看他,只偶尔看看碗里的粥喝完了没。
翡林又吃了两口放下勺子,“够了。”
“嗯。”杨文轶把碗放到边上,抽张纸巾递给他。
翡林接过纸巾擦了擦,撇了撇放在床头的小半碗粥,将手放回被子里,“凌轩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
“我没有去过医院不太清楚。”
“嗯。”
杨文轶朝他看了看,“路上跟季非通过电话,身体没有问题。”
“哦。”翡林点了点头,“蓝旗那边……”
“已经解决了,”杨文轶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很安全。”
“嗯。”
拥有两个人的空间再度沉默下来,无法忽略房间里多出来的那个人,也无法再继续交谈下去。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再置身于这样的尴尬中让翡林觉得呼吸困难。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被子下的右手摸了摸左手,翡林如是说着。
杨文轶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不置可否。
翡林顿了顿,以为自己说得太轻,于是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尽可能的提高了些音量又说了一遍,“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留个人照顾比较好。”杨文轶搁起一条腿说着。
“你留在这里我不自在。”无奈之下翡林说了实话。
几秒钟的沉默,杨文轶将腿放平站起来,“那我走了。”
翡林点了下头,看着男人转过身去,“谢谢。”
“不客气。”杨文轶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门合上,翡林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天花板片刻侧头去看放在床头的粥。
费力的伸手摸了摸,发现还有点热。
下意识的朝门口看了眼,他将两只手伸出被子,一只手去抓碗,一只手拿勺子。
仍然是刚才那种远距离的吃法,但这次显然就变得自在很多。
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怎么样,反而在被人这么看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怎么会生活得那么糟糕。
什么苦头没吃过,这么样吃一碗粥又算什么。
翡林无所谓的将粥送进嘴里,虽然有些吃力,但自己动手的感觉很踏实。
就在翡林将自己的心理完全修善的时候,门突然又打开了。
他以为是护士也没在意,将粥送进嘴里之后眼角却瞥到黑色的西裤。
快速的抬起视线。
杨文轶正看着他。
一时间很多情绪冒上来,翡林抓着碗含着粥,被杨文轶看得心里无比尴尬,就像是做贼当场被抓一样窘迫。
“呵呵……”翡林有些艰难的把粥咽下去笑了笑。
“不吃挺浪费的。”
“车钥匙可能掉这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言不由衷,另一个讲得确是事实。
杨文轶到了车库摸了口袋发现钥匙没了于是转而一想可能是刚才的坐姿让钥匙从裤子口袋里滑了出来,于是又回到了病房。
但他确实没想到翡林会在喝粥。
杨文轶转身查看那张小沙发,钥匙果然掉在这里。
“找到了。”杨文轶说着转身将钥匙放进口袋。
“嗯。”翡林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只碗,“再见。”
“你还吃么。”杨文轶看见瞬间将头抬起的翡林,没等他回答拿过了他手里的碗,“我喂你。”
第九章
“不用。”翡林看了看端在对方手里的碗,“吃得差不多了。”
“你刚才也这么说。”
两人再次相互沉默。
在这沉默中,翡林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杨文轶没有离开过,他也没有一个人喝过粥。
他只是病了,然后现在有个人在照顾他。
翡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梦一样的飘忽不定却又很真实。
有点莫名其妙。
翡林挺了挺背,抬起头朝着杨文轶微微勾起嘴角,“不,这次真的够了。”
杨文轶抿了下嘴唇,直接将碗带出了病房。
不会吧……
翡林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重重吐出一口气,其实这次他是真的吃得差不多了。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偶尔停在枝头的小鸟,一会儿变成两只,然后吱吱叫着打闹扑腾,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表情刚有一些松弛,笑意刚要传达到嘴角……病房门又打开了。
这次他看见杨文轶出现在门口毫不意外,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忘了什么?”翡林问。
杨文轶把手里的杂志还有报纸放在床边上,“只有英文的。”
翡林随手抓过一本翻开,还没看清照片上是什么,就听见男人说,“我走了。”
下意识的抬起头,再见都没来得及说那门就已经关上了。
那之后,杨文轶每天都会来。
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新的书和杂志。
不过一个星期,床头竟然就可以堆起不容忽视的一叠,一开始替他检查的护士还询问他可否拿一本看,得到同意后欣然挑走一两本。再然后,护士们干脆直接问他有没有新书,这使得他的病房总比一般病人热闹,而待遇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