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晓春当即就红了脸:“我从来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是他老误会!”
“就没见过我家崔宁乐误会我。”芦花鸡对自己招蜂惹蝶的本事也有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傅晓春憋了半天,才实话实说:“他生气的时候我才能趁机压倒他……”
真是夫夫吵架狗都嫌!
正在给陈凌夹菜的傅晓春一听他的质疑,立刻就回答:“绝对没有!老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敢把我当女人看的,也被我揍得半死!”说着还得意的看了眼陈凌。可对方根本就无动于衷,正在跟刘冬讨论婚宴细节的事情。
傅晓春,二十八岁,娃娃脸美青年,此生最大的烦恼是,他长高了,事业有成了,跆拳道黑带了,结果,在床上的地位还是需要绞尽脑汁。
同样有着这种烦恼的芦花鸡却从来甚少在这个问题上与他探讨。
傅晓春偷偷请教过崔宁乐,对方嘴角微挑,笑容有些蛇类的危险:“偶尔的对情人的放纵是调情,但是地位,那是不容篡夺的。”
一瞬间骑士大人的形象变成了架空女王殿下的权臣。傅晓春打了个冷战。
相比起夫夫四人组的伟大前程,刘冬也在经历着人生往上爬的艰难阶段。他家庭挺普通,顶多比平常人多了几个小钱,不仅一切事业都要靠自己努力,还要想着养家糊口娶老婆,自然压力颇大。为了多赚点钱,他干脆自己开了个事务所,所有项目都要亲自去跑,三年来几乎就没有准点下班的时候。要不是老婆是个宅女,估计早跑了。
而大美人许萧同样也是个不像命运屈服的主儿,即使家中早给她准备了政府部门的职位,可她硬是靠自己的本事进了规划局,当起了普通的设计师。
如今稍显光鲜的六人,又有谁会提起前几年那不堪回首的劳碌和煎熬?
二十八岁,是个已经该承担起家庭国家责任的年纪了,不管成功与否,都是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他们是何其有幸,在这个时候身边有心意相通的人的扶持?
又何其有幸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仍然拥有这样单纯亲密的友情?
刘冬在婚宴请帖上曾写了句:感谢有你。
那是他们能说的最真心诚意的感恩。感谢有你,从十八岁开始,就不离不弃,一起走过那刚刚成年而又懵懂的年纪,又走过那摸爬滚打想哭却又不敢在别人面前流泪的年纪,然后走到现在这样总算能稍微轻松地笑着的年纪。
刘冬那天晚上又喝醉了。
他流着眼泪说着藏在心底好久的话,那些他认为一个男人不该随便晾出来的情感,以及那些男人不该轻易认输的辛酸。
许萧坐在旁边,像个哥儿们一样搂着他的肩膀,眼眶通红。
他们已经不再是少年,青春宛如奔腾的河流,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流逝远去。
总有一天,他们会满脸皱纹地回忆起刚认识时的模样。
那时候傅晓春无辜无奈地说:“对不起,我填错宿舍号了。”
那时候刘冬拿着大枣说:“我家盛产大枣,哎,你长得真好看!”
那时候崔宁乐有些疏离地说:“你好,我是崔宁乐,你的新室友。”
那时候许萧眼底闪着光说:“你满足了我长久以来的梦想!”
那时候陈凌狼狈地骂:“看什么看!”
然后,赵书言总是笑得没心没肺地站在那里,逆着光,说:“嗯,我叫赵书言。”
那时候他们又怎会想象得到十年后的模样?
不过,幸好有你。
即使你逆着光,我也能辨认出你的模样。
圣诞快乐,我的朋友们。
最终番外:小芦花鸡诞生
八点的时候,外面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因为搬到了郊区的别墅来住,外头只看得到几盏灯。
自从两人一起从B城回到赵书言的家乡工作,赵老爷子就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看到乖孙,加上他又不想两个男人长时间住在一个房子里惹人闲话,就一声令下,让赵书言搬到了自己以前买的老别墅里,而老爷子自己则住在离这儿不到二十分钟的新区。
别墅的环境固然好,但毕竟离市区有点距离,每天清晨崔宁乐只能半拖半抱地将赖床的家伙塞进自己的车子里,然后一起上班。
每当崔宁乐出差,卧室里的闹钟都会增加到五六个,床头一个床尾一个柜子一个洗浴间一个餐厅一个,门口一个。你看,刚刚好是起床出门的顺序。
赵书言有时候会被气得暴跳,可这些闹钟都是设了密码的,除了崔宁乐,谁都关不了。崔宁乐甚至跟一个的士司机达成了长期预约,只要自己不在,接送上班的事儿就交给这位司机大叔。
灰溜溜的芦花鸡只能按时打车上班。
至于为什么芦花鸡不能开车,崔宁乐会指着家里唯一一辆车说:看到没有,CAMERO,这种货色再开这种车上班,我们家的门槛都能被提亲的人踩烂!
强烈要求买CAMERO以至于到现在还要还车辆贷款的芦花鸡继续低头玩手指。
赵书言的工作是建筑设计,这半年时间因为支援震后灾区重建,时常要出差去灾区考察、汇报。其实崔宁乐并不喜欢他去灾区,因为每次赵书言回家的时候,心情总会比平时低落许多。他知道这只骄傲的芦花鸡看起来高傲,内心却总是柔软无比,于是每次他要出差前,崔宁乐都会给他的行李里添加一些小孩的衣物,或者一些药品,只希望他在分享这些东西的时候,能够更快乐一些。
时钟到了九点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崔宁乐放下手中的书,到厨房里去热饭菜。刚端出来,就看到赵书言半垂着眼眸缩在沙发里。“脏死了,快去洗澡。”崔宁乐用脚去踢他。
赵书言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肯起来。
崔宁乐半跪在他面前,拨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自己:“怎么了?”
“宁乐,”赵书言说得不大声,似乎略有些心虚,“我们……”
“嗯?”这家伙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吧?
“我们领养一个小孩怎么样?”
调戏着他脸蛋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崔宁乐微微笑着说:“你先洗澡,吃完饭我们再来讨论。”
“……那你是同意还是反对?”赵书言微微动了下耳朵。
“我先想想。”崔宁乐笑容不变。
赵书言松了口气,两三下就扒了衣服,只穿着内裤冲进了浴室。
崔宁乐看着一地的脏衣服,青筋凸起,终于忍不住朝浴室方向大吼:“你再给我乱扔衣服我就把袜子塞进你的嘴里!”
赵书言说,他在灾区遇到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叫臭球。
臭球身材又瘦又小,地震的时候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在灾后儿童救助中心跟大人们进行汇报表演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进行朗诵表演。跟其他声情并茂的孩子不一样,他的朗诵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是大声地背诵着,表现连良好都说不上。可就是这样生硬的笨拙的表演,却异常对了赵书言的胃口,他甚至能在那孩子身上看到自己从前被奶奶逼着背书的样子。
赵书言私下去找中心主任打听,这才知道,臭球因为长得不错,好多人都说要领养,偏偏这孩子对故土极有感情,死活不愿离开这里。赵书言看着那孩子扁着嘴低头,用沉默来保持倔强的模样,更是觉得跟小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像。
“就因为这样要领养?”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微皱眉头。这简直就像是大芦花鸡在野外找到了小芦花鸡,兴奋得想要将其纳入麾下一样。
“那也不是这么简单……”赵书言轻笑,插起一块鱼肉塞进崔宁乐嘴里,“我是觉得……要是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会很孤独?”
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崔宁乐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恼怒:“你要去哪里?”
赵书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就像他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哎,宁乐,虽然这话不吉利,可是我看到那些废墟的时候,想的不是这里太惨了,而是你。我怕的不是再来一次地震,我怕的是如果埋在废墟里面的其中一个人是你,或者是我。”
崔宁乐生气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过了一会又觉得内疚,眼神闪烁,不再看他。“天灾人祸,谁都避不了。你想这么多干嘛?”
赵书言笑嘻嘻地,继续摸他的脑袋:“你怕,你就是在怕。”
崔宁乐也懒得再反驳他,只是把菜夹到他碗里:“怕你妹,快吃。”
“所以我想,把他领养回来吧?就算我不在了,还有一个小赵书言陪着你,如果你不在了,”赵书言半垂眼眸,拿筷子捅着菜,“我就去流浪。小赵书言就陪着我爷爷和你爷爷。”
崔宁乐冷笑:“你想得还真周到。为什么只有你流浪,我就跟个怨妇一样?”
赵书言瞪大了眼睛:“没有你我肯定天天迟到,很快就丢饭碗了。那时候只能流浪!”
崔宁乐绷着的脸到底还是没坚持住,红着脸有些气恼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吃饭!”
于是领养的事情进入了可实施性报告阶段。
崔宁乐在床上解决完两人之间的问题后,坐靠着床头一边摸他的耳朵一边说:“你别想得这么天真,那是人,不是宠物,领养回来是要负责一辈子的。而且你从来没说过喜欢小孩,万一养不了,难道你还想退货?”
赵书言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半只脸埋进枕头里,哼哼道:“所以我才回来跟你商量。再说了,我再不喜欢小孩,要是当初没跟你谈恋爱,老子最终还是要结婚生子的,那时候还不是一样要负责?”
对于他没心没肺的言论,崔宁乐青筋跳了一下,还是平复了。“刘冬今年不是刚生了个大胖儿子吗,正好我们很久没回去了,你请一个星期的假,跟我回趟家。”
“回去是可以,问题是刘冬那是小婴儿,跟臭球不是一个重量级。”
“我表姐的儿子,叫元旦,刚好五岁,”崔宁乐斜看他一眼,“可以借来试试。”
赵书言愣了下,过了好一会哀吟一声把脑袋全部埋进了枕头里:“试婚我都没试过,还试养小孩……我又不是刘翔,步子迈太大会扯着蛋的……”
崔宁乐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再次将那个人压得死死的,用身体来告诉他,到底试婚是什么。
赵书言好不容易请了个假,跟领导的借口是:回娘家。此话一出让办公室多少女性的心碎了一地。
完全不知情的芦花鸡翘着尾巴跟眼镜蛇回了B城。
崔老爷子嘴上絮絮叨叨地抱怨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爷,然而等崔宁乐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一米五的床变成了两米。老房子的房间本来就小,崔宁乐揉着揉着额头想老爷子这神通广大的,难不成是把房子盖掀起来,从上面把床给吊进来的?
赵书言看着床,却竖起了毛,指着床单中间的一条线,说:一人睡一边,不许过界,在这里晚上不许乱来啊,被老人家听见不好。
崔宁乐挑眉,嫌弃笑道:“老夫老妻的,不腻味都不错了,还真以为少了你一天不行?”
赵书言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腻味最好腻味最好。哎,往后就我在上面,我还没尝够鲜……”
“……”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宁乐把表姐拉到小黑屋里,跟她借“道具”,表姐是文工团的干部,生出来的儿子也是漂亮端正,家教也好,脑子也聪明,崔宁乐今天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挺靠谱。
可没想到话才刚出口,就被表姐狠狠地拍了一下脑袋,表姐瞪他:“你真当小孩是玩具?想借就借?就这种心态,绝对养不了!都多少岁了还长不大?想要小孩就搬回B城,我让元旦经常过来玩!”
崔宁乐可郁闷,比起赵书言这个大小孩,自己已经够成熟了,却还是被说没长大。
“不是道具,主要是,书言没跟小孩相处过,就算我能养,也要看看那家伙能不能忍受小孩的臭脾气。”他腆着脸继续哀求。
表姐板着脸继续教训:“什么叫能不能忍受?我怀孕的时候,演习过养小孩了吗?也没人告诉我养小孩是这么困难啊!可我还不是生了?这种事儿,演习了又怎么样,每个孩子都不一样性格。更别说孤儿!你要真养了,还能退货不成?”
崔宁乐没辙,只好低头听训。
此刻赵书言正在外头跟元旦玩得不亦乐乎。
元旦虽然五岁,可是啥都懂。家里经济条件好,给他买的玩具都是高档的乐高积木等,赵书言玩着玩着兴头就上来了,一大一小在地毯上,竟然在那里讨论起做法来。
崔老爷子原本坐在一旁看电视,结果对这种天伦之乐没有抵抗力,也慢慢地凑了过去,虽然嘴上说不参与,却时不时地发出“哎哎不是这样”的指令。
等崔宁乐接受“党的教育”出来,就看到元旦躺在赵书言的肚皮上睡了过去,赵书言自己则靠着沙发,睡得口水横流,两人身上盖着平时放在老爷子腿上的薄毯。
本来有些沮丧的心情顿时拨开了乌云。崔宁乐悄声走过去,轻轻地揉了揉赵书言的头发,心中柔软得无以复加。老爷子拍开他的手,不让他打搅“孙媳妇”的午休。
崔宁乐轻笑。
为什么会担心呢?
明明这个家伙本身就是个孩子,倔强却又单纯的孩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讨厌同样单纯倔强的小孩?
赵书言醒来的时候,崔宁乐已经在一边跟老爷子讨论好领养的事情。
揉着眼睛想要站起来的青年,这才发现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于是随手拎起来,扛在肩膀上,在孩子家长惊吓的表情中,将小孩带回了儿童房。
于是出来的时候,赵书言又被表姐拎到小黑屋里,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育儿教育”。
晚上,崔宁乐好笑地安抚垂着尾巴毛的芦花鸡,亲了一口:“乖,我跟爷爷商量好了,臭球领养过来以后就叫赵悦。”
“等等。”赵书言抬头打断他,“你姓崔。”
崔宁乐轻笑,对他的体贴颇为感动。“我家有元旦,有初五,有正清。你爷爷,只认你一个。”
“……说得我爷爷好像多可怜似的。”他撇嘴,“不过也怪我太优秀,家里五六个孙子也只认我一个。”
崔宁乐笑着,故意忽略赵家这几年的儿孙纷争。赵老爷子只要在他跟赵书言的呵护下安然度过晚年就好,至于赵家就算有万贯家产,有万亩良田,那也是别人的事儿了。
领养臭球已经列入赵家十二五纲要。
在B城那几天,赵书言除了跟元旦沟通感情,还见了傅晓春、刘冬等人。两年多没见,这些已成家立业的朋友们眼里还是带着年少时期的真挚,并肩大笑的时候,依旧是纯粹得不带任何杂质。
刘冬跟许萧的孩子叫刘晓健,赵书言指着晓健的爸爸大笑着说,那你就是老贱,气得刘老贱抓起鞋拔子就追杀他。
傅晓春去年出柜,装傻装纯情装病装疯,啥都装过了,居然一次都没挨过打,就这么被家人给容忍了过去。陈凌无奈地说,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觉得这家伙太过单纯,都是家里宠的。至于宠到什么地步,光看二老书柜里偷偷藏着的同性恋婚姻法就知道。
生活幸福得简直像童话。
可是生活再幸福,还是像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