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杨得意自后面追上他,道刘彻今日要去平阳府,让他跟林晓北先行去知会一声。林晓北知道刘彻虽然心心念念着卫子夫,但绝不会怠慢人才,于是便说行,马上去。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所以林晓北这次倒是用了不多的时间便到了平阳府。
门口有俩守卫的,见了林晓北与杨得意,一人立马进去通报,一人则迎上来道:“见过东方大人,得意公公。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要事?”
林晓北下了马,轻轻活动了一下冻麻的脚腕,点头笑道:“是有事,不过得见了公主才说。”
守卫的讪笑了几声,道:“是小的僭越了。”
正这时,进去通报的那人也出来了,对着林晓北与杨得意恭敬道:“二位大人请。”
平阳公主正端坐在矮桌后面,见林晓北与杨得意进来,不热不冷道:“二位到访,所为何事?”
林晓北对平阳公主行礼,道:“皇上稍后便要来平阳府,特命我二人前来通知公主,协助接驾事宜。”
平阳公主一惊,连忙起身道:“皇上要来?”接着走下来,对外喊道:“苏远。”
片刻便有一男子进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召集府中所有人等,准备接驾。”
“诺。”
一切准备得当之后,便听见所忠高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迎接,乐声响起,声音虽不大好听,但也算是礼数。
刘彻身着便装,脸上带笑,道:“平身,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皇上。”
平阳公主笑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平阳府?”
“哦,前些日子听东方朔道姐姐府上有位了不得的帅才,再加上思念姐姐,故而前来。”刘彻携平阳公主往里走,林晓北与杨得意等人跟在后头。
平阳公主闻言看了林晓北一眼,笑道:“我怎地不知?”
刘彻道:“是东方朔力荐此人,称若是名不符实,便要引咎辞官呢!”
“但不知此人是谁,也好叫出列来见见。”
“此人名叫卫青,其姐姐是子夫。”刘彻说着便悄悄往后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恰好抬头,两人互看了一眼,脸面微红。
平阳公主略一想,便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我府上一名骑奴。但未曾听说他有那本事。”
“呵呵,姐姐府内人才济济,怕是漏了也不可知。”刘彻说着,便回头对人群里问道:“卫青何在?”
无人应答。
刘彻有些尴尬,卫子夫见了,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皇上,弟弟卫青前几日便坏了肚子,腹泻不止。现在卧于床榻之上,不能见驾,还请皇上恕罪!”
“坏了肚子?偏生这么巧?”刘彻自语道。
卫子夫又道:“奴婢不知何故,只是前几日卫青是自东方大人那吃了饭回来的。”
林晓北正担忧卫青的身子,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顿时一愣。
15.有子霍娇娇,取名为去病
刘彻问林晓北道:“东方朔,怎么回事?”
林晓北躬身道:“回皇上,臣不知。臣也是与卫青一同用了饭的,并无异常啊。”
“哦?这倒是奇怪了。”刘彻低声道。
林晓北又道:“皇上,请允臣向子夫姑娘问几句话。”
刘彻看了卫子夫一眼,道:“准。”
林晓北问道:“子夫姑娘,请问卫青回府后是立时便腹泻,还是过了些时候?”
“回东方大人的话,是过了三刻钟才开始腹痛的。”卫子夫秀美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却依旧十分弱风扶柳。
林晓北追问道:“那在此之前卫青可有食用过别的,譬如说茶水点心之类?”
卫子夫道:“奴婢不知。”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在三刻钟之前可曾与卫青见过面?”林晓北沉声问道。
卫子夫身子一颤,片刻便沉静的回答道:“有。卫青与我说了会儿话。”
刘彻喝道:“东方朔,够了!难不成你怀疑是子夫害卫青不成?!”
林晓北连忙回道:“回皇上,臣不敢。”
“哼,什么不敢,你比谁都敢。有什么问题去问卫青不就真相大白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刘彻微有些怒。
“是是是,皇上圣明!”
刘彻心情好转,跟平阳公主一道走了,林晓北在下人领路下,去了下人的房舍。
推门进去,就见卫青仰面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干裂,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林晓北心疼了一下,连忙奔过去坐到床边,问道:“卫兄弟,你身体怎样了?”
卫青见是林晓北,眼睛亮了一下,不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大哥,是不是皇上来了?”见林晓北点头,神色黯然了一下,道:“抱歉大哥,我今日无法面圣,不能给您长脸了!”
“说这些作甚,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林晓北握住卫青的手,道,“面圣的机会多得是,何必在乎这一次。我问你,自那日你从我那回来后,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卫青摇头道:“并无其他,只是在姐姐那里喝了杯茶。”
“你可是与子夫姑娘提起我与你的谈话了?”林晓北问道。
卫青道:“是说了些,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皇上那里,我会再为你周旋。”
“如此,多谢大哥了。”卫青神色激动,紧紧握了一下林晓北的手。
告别了卫青,回到刘彻那里,正巧见着卫子夫替刘彻倒茶,刘彻虽与平阳公主笑言,注意力却多半集中在卫子夫身上。林晓北咳嗽一声,整衣上前行礼。
刘彻挥手道:“免礼,你可是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林晓北极快的瞥了卫子夫一眼,回道:“回皇上,并无任何蹊跷。”
“哦?那可真是奇怪了,难得你东方才子也有摸不着头绪的一天。罢了,横竖不过一个小小的卫青,改日再见也成的。”
“是。臣代卫青谢过皇上。”
回去的路上林晓北几番想说话,但还是憋住了。毕竟在刘彻面前怀疑她心上人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于是心里对卫青说了句抱歉,这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只是林晓北知道,卫子夫与平阳公主都十分不待见自己,并不愿通过自己使卫青做官。
果然有些事,还是无法更改的。林晓北苦笑。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但汉朝却并不重视此节日,只是将春节定位岁初,随便祭祀一番便罢了。林晓北从前也是一个人漂泊惯了,春节对他的意义并不太大。
这天初七,卫青来林晓北家里,道霍娇娇的生辰到了,请林晓北去替他起名字。林晓北一直都想见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将军,于是便换了衣服,与卫青一同去了。
卫青的母亲卫媪生活作风比较开放,跟不同的男人生了四个孩子,兄弟姐妹之间并不亲厚,彼此来往不多。而卫青与卫少儿虽然不是一个父亲,但难得感情甚好。林晓北听卫青与他讲述自家的情况,话里却不见苛责,不禁在心里感慨,卫青果真是忠孝两全,纵使从小饱受非议,但仍极为尊重母亲。
骑马出了城,一路奔到霍家村,走到一间破败的草房前停住,二人下了马。
只听卫青朝门里喊道:“姐姐,是我,卫青!”
不多时便见门开了,一个三岁左右戴着虎头帽的奶娃娃跑了出来,见到卫青,猛地扑过去,大喊道:“舅舅!”卫青被这壮实的小子猛地一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两只胳膊穿过娃娃的胳肢窝,将他举起来抛高高,笑道:“娇娇有没有想舅舅?”
“想了。”霍娇娇高兴的大声叫唤,十分可爱的脸上满是兴奋。
东方朔看到霍娇娇,心里十分的喜欢,不由上前道:“好兄弟,让给我抱一会儿!”
卫青笑道:“好!”说着要把霍娇娇转给林晓北。霍娇娇见着林晓北模样,突然大叫了一声:“爹爹!”说着两只小短手便朝林晓北伸过去。
林晓北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卫青。卫青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夫亡去时,娇娇尚小,故而骗他说他爹爹外出,许久才能回来。平日里也未见过其他男人,所以才把你认错了。”说完又对霍娇娇道,“这可不是你爹爹,他还没回来呢!”
霍娇娇却不依,扁扁嘴又朝林晓北伸手,道:“爹爹抱抱。”正这时卫少儿也出来了,听见霍娇娇这句话,顿时红了脸,看了林晓北一眼,嗫嚅道:“对不起大人,娇娇年幼不懂事,还请不要怪罪。”
林晓北笑着接过霍娇娇,道:“呵呵,我与娇娇一见如故,就收他做干儿子也是无妨。”说着逗弄着怀里的霍娇娇,笑道,“娇娇,叫声干爹听听。”
“干爹!”霍娇娇笑眯眯的喊道。
卫青与卫少儿皆是面露欣喜,连连对林晓北道谢,林晓北更是兴奋,自己算是与西汉两名赫赫有名的将军沾亲带故啦。
进了屋里,卫少儿又面露羞赧,对林晓北道:“寒舍简陋,委屈大人了。”
林晓北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也不是金贵的人。再说屋里头有娇娇,可真是叫金玉满堂啦。”
姐弟俩顿时都笑了。霍娇娇则是一脸懵懂,跟着嘿嘿傻乐。
因为其母的缘故,村里人一般不与他们来往,所以这生辰宴,只有四个人。简单四个炒菜,外加一份自酿的米酒,并不丰盛,却吃的却很开心。
饭罢,林晓北抱着霍娇娇坐在炕上,小家伙看起来十分喜欢他,一会儿捉着他的大手玩,一会儿在他身上来回磨蹭。林晓北看得好笑,用手夹住小家伙的鼻子,笑眯眯道:“娇娇喜欢干爹么?”
“喜欢!”霍娇娇点头,大声说道。
林晓北又道:“那我给娇娇起个学名好不好?”
“嗯。”霍娇娇又点头。卫少儿听见连忙对霍娇娇说:“娇娇,快谢谢干爹。”
霍娇娇揪住林晓北的衣领,还带着奶味儿的声音清脆明亮:“谢谢干爹。”
林晓北实在忍不住了,吧唧一声亲在了霍娇娇的脸上。卫少儿一愣,随即笑了。卫青更甚,直接道:“大哥真的与娇娇父子情深,令人见了羡慕得紧啊。”
于是大人们又哈哈直乐,小家伙郁闷了,揪着林晓北衣襟来回晃荡。
林晓北看着小家伙可爱至极的脸庞,实在不能想象他二十三岁便死去的事实。他是入戏了,所以不忍心见到与自己有交集的人按照既定的轨道逝去,于是不由道:“娇娇的学名就叫去病吧,一辈子平安健康,永无疾病缠身。”
卫青念了一遍名字,顿时叫好:“霍去病。这名字好,不愧是大哥啊。”
卫少儿也道:“奴家谢过东方大人。小儿还劳烦大人多多照看了。”
“这个自然。”林晓北笑着对小家伙道:“以后你就叫去病啦,平安长大,遇事不要鲁莽,谋定而后思动。”也不管霍去病听不听得懂,径直罗嗦着。
小家伙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晓北,却像是听懂了一般。
16.领粮戏侏儒,刘彻求咨询
林晓北又与霍去病玩耍了一会儿,天气渐晚,两人不得不离开。林晓北站在门口,看着刚认的干儿子,心里十分不舍,又瞄了一眼卫少儿破旧的家,心里做了个决定。
林晓北蹲下身子,握住霍去病胖软的小手,道:“娇娇乖,干爹以后再来看你。”
霍去病看着他,那种不设防全然信任的眼神霎时击中了林晓北,令他想马上把他带回家。霍去病眼睛里有不舍,可还是道:“嗯,干爹再见。”
林晓北心软成一汪水,又狠狠亲了霍去病几嘴巴才与卫青离去。
路上,林晓北向卫青说明让卫少儿带着霍去病住在他家的想法,卫青十分感激涕零。
三月,卫子夫进宫,卫青也被召去在建章宫当差。
林晓北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向卫青贺喜之后,便逗弄霍去病去了。
小家伙长的很快,吃的也多。东方朔是六品的侍郎,每月可领三百贯俸钱与三百石粮食。只是汉朝建国之初,人民穷困,物质匮乏,于是刘邦制定的一石的尺度相比较秦朝时期少了许多,一石也就是那么一斤多一点儿。林晓北不怎么花钱,每月预留出五十贯钱给老家他还未见过面的老婆孩子,两三个月便让小道儿通过驿站送回平原老家。剩下的用于发放工钱与平日开支。而卫青因为已经有了官职,不再是奴籍,于是不便住在平阳府,一个月到有半个多月住在这里。一个身强力健的大男人外加一个胖墩子霍娇娇,本来就不宽敞的日子愈发紧凑了。
林晓北看着嫣儿为难的模样,心里一动,想起历史上东方朔戏弄侏儒们的事情来。
汉景帝是完全奉行无为而治的,就是那种放羊政策,没啥天灾人祸的,一概不管,所以这空闲的时间就多了。汉景帝于是养了一大批侏儒,给他们官职,以供取乐。而他们领了月俸与粮食却与将军文官们的完全一样。
林晓北摸着下巴,贼笑了几声,对嫣儿道:“这次的粮食我亲自去领。”
嫣儿点头,挑了几名仆从,随林晓北去了。卫青正巧换班回来,见到林晓北外出,便也要同行。
早早就来到公车府。掌管皇宫百官车马粮俸的公车令叫韩不识,见到林晓北,顿时热情道:“哟,东方大人,这么早!今日怎地有空亲来?”
林晓北笑道:“家里断了粮,想着早点来领,早点回去做饭去!”
韩不识一张胖圆脸,眉细眼长,笑起来见不到眼珠子,奸猾的紧。他让手下麻利的给林晓北装了米,又悄悄对林晓北道:“这朝中规定可真是不合理,像东方大人这等九尺男儿三百石米哪里能够?而某些挂了官名的小矮子领的米可都吃不完糟蹋啦!”
林晓北瞟了韩不识一眼,心道,呵,你跟我还挺有默契啊。只是看着韩不识一脸谄媚,心里反胃的紧,于是道:“这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岂是你我能改变的?不过既然韩大人这么说了,少不得我要去圣上跟前说上几句喽。只是若是圣上怪罪下来,韩大人可要多多担待啦。”
韩不识顿时蔫了,连忙求饶道:“东方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可千万别说是我提议的。”
林晓北做高深莫测状,摸了个蒲团,就在门前坐下。打发下人们将粮食领回去,卫青觉得挺有趣,留下来蹲在林晓北身边,不时跟他说上几句话。
不断有官员仆从们前来领粮,见着林晓北的模样笑闹了一阵也就离去了。韩不识苦着一张脸,道:“东方大人,你可别做这门神啦,大不了我把我的粮食给您一半,您快回去开饭吧!”
林晓北笑道:“这个不着急,等办完事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卫青吭哧吭哧傻乐,对林晓北说:“唉大哥啊,你看韩大人这脸,是不是你常说的便秘脸啊。”
林晓北噗嗤一声笑了,韩不识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终于等来了俩侏儒,长的倒挺好看,跟个小娃娃似的,赶着小马车,还挺像模像样。领了粮食之后见着林晓北,笑道:“东方大人,您也来领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