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涵匆匆洗了个早,洗去一路上的风尘,身上舒爽了许多。
温涵打开窗子,顿时有些愣住了。对面是一栋高耸的房子,也基本上是出租房,而温涵的上一生上大学的时候就住在那里,眼睛平视过去就是自己以前的房间,窗台上的仙人掌还在,温涵记得那还是自己买的想送给自己最后一个女朋友,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已经分手了。现主人不嫌晦气,居然还保留着死人的东西,温涵有些感动。
困意袭来,温涵关上窗子,躺下便睡。
第二天醒来已是早上八点,温涵穿戴好衣裳,到花店买了一束菊花,便向墓园走去。
去年今日是以温涵的身份跪拜在这里,还今年却换了一具身体,父母的墓前已经放了一束花。父母死后,许多人都不来往了。以往那么多年只有自己年年送花过来,今年这花又是谁送的呢?温涵有些疑惑。这么早来墓园的人不多,想到刚来时那辆擦身而过的名车,温涵想或许是车上的人吧,至于为什么,温涵也想不通。
温涵将花放在父母坟前,坐了一下。想了一些以前的事,和父母谈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温涵觉得有些轻松。
“爸、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既然上天给了我新的生活,我就会好好珍惜。我以后会开开心心的。”
“爸、妈,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们,其实我是喜欢男人的,你们不会反对吧?我知道你们对我最好了。”
“爸、妈,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琐事,温涵仿佛看到父母在对自己微笑,是自己太懦弱了,如果前世坚强点,肯定会得到父母的谅解,自己也不用活的那么辛苦了。
温涵最后一遍抚摸了父母合葬的墓碑,微笑着离开。
走出墓园时,温涵没有计划去哪里,慢慢的走着,看着A市的一草一木,熟悉而陌生。
既然决定要重新开始,那么就去最后一个地方吧。
温涵看着面前二十层的居民楼,心中有些惨然,那些事,还是忘不掉。
已经是中午,楼里许多人进进出出,居民楼很是热闹,这样的地方让温涵很陌生。在温涵的印象中,居民楼总是那么冷清,每次自己回来的时候,仿佛整栋楼只有一个人,那种寂寞与无助紧紧地拽住自己,而自己却只有毫无方向的挣扎。那是一个永远无法醒的梦,只有死。
温涵走进居民楼,爬上第三层。在这个地方,温涵住了六年,高中之后,自己再也无法忍受那种冷清,没有父母,这个曾经温馨的家变成了可怕的梦魇,时间越久,梦魇越是沉重,记忆成了可怕的枷锁,再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再世为人,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依旧心有余悸。温涵坐在门口,门已经锁上,本来这栋房子是自己的,自己死了,这栋房子肯定有新的主人了吧。
温涵想,里面的东西一定都已经换过了,里面的原主人一家全部死于非命,这房子也成了人们眼中的不祥之地吧。
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自己也要从阴影中走出来。
温涵头半靠着墙,眼睛半闭着。对面的门突然打开,闪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和自己做了六年邻居的人,而今已成了陌生人。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么以前的人以前的事都不要再提了。熟悉的面孔露出迷惑的表情,依旧善意的提醒道:“屋主人很晚才回来,很难找到他的。”
温涵以对陌生人的口吻说道:“谢谢提醒,我坐一下就走。”
那人耸了耸肩,退进屋里,关上门。
温涵一坐直坐到晚上,那么漫长的时间里,温涵脑子一片混乱。突然有一个想法,想进屋看看。
于是温涵继续坐着,希望等到屋主人回来,能够征得同意进去看看。
温涵抱成一团,将头放在膝盖上,等了很久很久,屋主人还没有回来,温涵依旧等着,慢慢的睡意袭来,温涵的意思越来越模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涵躺在熟悉的床上,这张床温涵睡了六年,床旁边是书桌,那些高中时代收集的书景象以前一样整齐的摆在书桌的一边,靠近另一边的墙角放着一个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老式台式电脑,还是高中用的。高中毕业后,这里的装饰一直没有变过。但是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是这样?温涵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用力的掐了掐腿上的肉,一阵痛感蔓延全身。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喂,你醒啦。”
温涵回过头,看到了一张冷峻帅气的脸,顿时有些愣了。
第十七章:韩远漠
因为公司正在收购一个较大型的公司,今天的工作量很大,韩远漠很晚才回去。
车子在一栋居民楼停下,韩远漠望着陷入沉睡的大楼,不知为何,住在这个地方,韩远漠的心中总感到有些温暖。
那个人在自己的生命里只出现了短短两个月,自己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很短,然而那个人却这样住进了自己的心里。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人温文尔雅的气质,落寞绝望的表情,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那人的美丽如同烟火般灿烂,曾经决定要好好的保护那个人,最终那人却因自己而死。
自己的性格正如自己的外表般冷漠,除了亲情方面,韩远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薄情的人,然而遇上了他,在失去他的那一刻,韩远漠感觉到爱情正在离自己而去,原来自己早已爱上了。
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在那一刹那爱上他。
既然那个人走了,自己就做回原来的自己。
然而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并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结婚后,因为种种原因,婚后生活并不和谐,韩远漠独自一人搬来有他的气息的地方。这幢楼里有他的欢喜与悲伤,韩远漠总喜欢闭上眼站在窗台前慢慢缅怀,那个人仿佛站在楼下,正对着自己微笑。
韩远漠依旧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只是公司之间的例行谈判,谈判桌上,那人温文的谈吐,清晰的思路,敏捷的思维都让人为之侧目,那时韩远漠就注意到了他,却不曾想居然有后面的因缘纠葛。
那人看起来是个沉稳而内敛的人,却从没想过那人会那么大胆,一个多月往自己的工作桌上连续送着玫瑰,时常打来的电话,频繁的邀请自己去吃饭,然而自己那时正忙于工作,对于那人渐渐有些厌烦。若不是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人斯文有礼给自己留下好印象,自己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两个月后的那一天,韩远漠看着空空的工作桌,突然有种寂寞的感觉,守着电话一天,却一直不见那人打来。韩远漠想,那人终是知难而退了,自己本该为少了一个麻烦而高兴的,却不曾想心里竟有些失望。
如果不是发生后来的事,韩远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动了真情,只是当做一场闹剧,最后结局的有些潦草罢了。
当那天晚上从电视新闻上看到那人居然意外死亡时,韩远漠感到从头到晚的冰凉。两个人真正独处只有一次时间,那一次,韩远漠依旧清晰的记得月光下那人的脸色格外惨白,笑得有些凄凉,有些落寞。那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却因忙着工作而未听进去,若不是那人带着乞求的表情,自己也不会和那人在那里做着自己认为浪费时间的事。然而,原本那个优雅而带着落寞的人就这样走了,韩远漠的心仿佛缺失了一块。
那个人并不是放弃了。
那个人死了。
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以后,无论是公司的人还是韩远漠的父亲都感觉他变得更加冷漠了。那张很少笑的脸再也没有笑过。
韩远漠查了那人的死因,最终却不得不为了家族的利益去娶那个女人。
家族恩怨,自己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弟弟。
为了家族利益,自己失去了爱人。
然而,韩远漠还是要坚持的维护着这个家族利益。娶了那个女人,却无法去爱她。韩远漠最终独自一人搬了出来,搬到那个人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他的生前没有好好了解他,他死后,就透过那些存在的东西去了解他吧。
搬进那栋屋子的时候,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
韩远漠独自追寻着他的足迹。
大厅里挂着那人父母的遗照,韩远漠从那人的卧室里找到的最终诊断书,这些都是那个人绝望的原因。
那人的桌上还有一张那人和一个女孩的留影,那人因为自己的性取向也受了很多痛苦吧。这一屋子的东西,韩远漠只把那张相片扔进了垃圾桶里,那个东西,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韩远漠在有空的时候总喜欢翻看着那人生前的东西,一点一滴的了解那人。渐渐明白那人背后的辛酸与苦楚,却更加心疼那人。
只是,逝去的人如何理解生者的悲哀。
韩远漠走上昏暗的楼道,打开等的那一刹那,韩远漠突然有种错觉。韩远漠突然察觉到那人的气息,在这个屋子生活了那么久,韩远漠已经感受的出那人的气场。
房间前,确实坐了一个人,韩远漠仿佛看到几个月前的那人,那个时候,那人说着说着也这样抱成一团,无助而脆弱。
韩远漠有些激动地走了过去,托起那人的脸,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年龄比那人小多了,韩远漠有些失望,但是对眼前这人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韩远漠打开门,将那人抱紧了房间。不知不觉就将怀里的人抱到那人生前住的地方,看着那张陌生的脸上露出安静的睡颜,韩远漠心渐渐安定下来。几个月来空落落的心,有种被渐渐塞满的感觉。
韩远漠帮那人盖好被,轻轻地走出房间,到浴室洗了一个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了,然而韩远漠却并没有感觉到困意,坐在床上,最终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那人的屋里,爬上床,将陌生男孩抱进怀里。
陌生男孩,自己却一点也不陌生。
那种温暖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了过来,北方的秋天,微凉的天气,韩远漠感到奇异的舒心。那种真实的触觉,韩远漠不再孤单,韩远漠发现,原来自己如此害怕孤独。
韩远漠将男孩抱紧,困意渐渐加重,陷入睡眠中。
梦里,陌生男孩变成了那人,开心的向自己跑来。
半夜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床上韩远漠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冷漠的脸瞬间柔和起来。
明天会是个好日子。
第十八章:再遇
温涵回过头,便看到那总是冷漠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男人本来生得俊美,以前总是冷着脸,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而今一笑,温涵竟有些失神。
本来的身体和韩远漠只有几面之交,虽然喜欢他却未深交,现在的李剑鸣的身体与他更是陌生人,因此对于韩远漠的笑有些迷惑。
韩远漠看出对方的迷惑,说道:“昨天我看你在家门口睡着了,所以就将你抱进来睡了。”
对于一个陌生人,至于这样吗?尤其是韩远漠,在温涵的印象中,韩远漠一直是个冷漠安静的人,他为什么会搬到自己以前的家?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着和以前一样?还有为什么会将自己放在以前自己的卧房?
温涵很疑惑。在遇到韩远漠之前,温涵决定要和过去彻底断绝,忘记过去,重新开始,韩远漠作为自己前世的初恋,现在自己应该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他吗?
温涵头有些乱,决定要好好理理头绪,因此对韩远漠说道:“多谢你的收留,那我先走了。”
冷漠男人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慌乱,说道:“我一个人住这里,这里房间很多,要不你就住这里吧。”
看着男人脸上别扭的表情,温涵有一瞬间的感动,自己身上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也想好好看看这屋子,于是答道:“那就打扰几天了。”
男人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要去上班了,早餐准备好了,在桌上,下午你就叫外卖吧,我把外卖电话压在豆浆底下,我晚上回来吃饭。”
温涵点了点头,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六年,对这个地方比韩远漠还熟悉,不知何时韩远漠变得唠叨起来。
韩远漠又交待了一些温涵十分熟悉的内容,才离开。
温涵想,韩远漠,也是个温柔的男人。
温涵一个人在屋子里慢慢走着,那些东西居然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韩远漠住的房间是以前空着的房间,在自己的房间隔壁。温涵顺手推开门,房间里的摆设和韩远漠的性格一样,一派冷色调,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他的衣服还有些资料,只有这些东西。从房子里根本看不出韩远漠的喜好,或许他那种人除了工作、家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吧。
自己死后,韩远漠做的种种事都不会是无来由的,像韩远漠这种人,是不会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的。回想着以前男人的变化,韩远漠对自己应该是有感情的吧。
韩远漠是执着的人,如果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变,这从韩远漠工作作风就可以看出来,不像那个人,整日吊儿郎当,看似什么都无所谓。韩远漠这种人,不知应该说是薄情还是多情。
如果是在上一世,自己会很兴奋,那时自己确实很喜欢韩远漠,只是现在,自己再世为人,再加上韩向晚的事,那种感觉已经渐渐淡了。
十一点,温涵有些饿了,到包里去掏手机打电话叫外卖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那个手机还是李剑鸣的,自己已经没钱再买手机了,温涵感觉自己真是太背了。
冰箱里已经没什么可以吃的了,温涵从抽屉里拿出韩远漠给的钥匙,准备出去吃饭。
小区旁边有许多小饭馆,温涵走出小区,左拐,便到了一家东北饭馆。以前父母有事不在家的时候,温涵总是跑来这里吃饭。再到后来,自己上了大学,后来工作,有时间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小区和办公楼相隔挺远,中午的生意不是很好。
温涵挑了一个位置说道:“陈叔,给我来个肚岭香辣鱼。”
一个四十多岁略带肥胖的男子马上应道:“好嘞。”
菜很快上来,男子却没有马上离开,看着温涵点的肚岭香辣鱼,有感而发的说道:“以前有个小伙子,从我开这个饭馆就在我这吃饭,吃了十多年,每次来总是喜欢吃着道菜,可惜啊==”说完略带哀伤的看了一眼温涵,继续说道,“不过奇怪那小伙子有一次领了个男人来,后来只有那个男人来,每次都吃这道菜。”
温涵看着中年男人离开的背影,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本就不是熟人,那人却为自己的死悲伤。那么韩远漠呢?温涵和韩远漠真正相处只有一次,那一次自己请韩远漠吃饭就在这里。
那个男人,竟是如此执着。
短短的两个月,温涵从来没想过,自己在那人心中的位置那么重。
那时,男人总是留给自己冷漠的侧脸,让自己以为那是无望的爱。
温涵每次满怀希望却最终绝望,自己死后,韩远漠过得也很辛苦吧。
身上的钱很快花完,温涵不想再继续学业了。到了公用电话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她安心。
走出公用电话亭的时候,温涵想自己该去找份工作了,前世做的是文职工作,参加一些谈判。但是这辈子,温涵并没有文凭。没有文凭,就比别人少了个优势,但是自己有经验。温涵想还是重操旧业好了。
家里的台式电脑没有网,温涵走进一家网吧,以李剑鸣的经历制作了份简历,写出自己的优势,然后投到几家网上正在招工且职位符合自己意愿的公司。看着那份简历,温涵想单看简历希望渺茫,但自己还是试试,只要给自己面试的机会,自己一定能通过的。
第十九章:欧阳明宇
韩远漠传统上说是个富家二代,然而他有着天生的经商头脑,具有作为一个管理者应有的品质—有头脑、有毅力、有胆量。韩氏企业交给韩远漠,韩家并没有败落下去,反而是生意越做越大。
然而欧阳明宇则是一个彻头彻脑的花花公子,不思进取、吃喝玩乐、整日流连花丛、对家族生意不闻不问,总是将欧阳家老爷子气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