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他总是喜欢穿一袭淡紫如烟的衣裳,穿过石径,相思无尽的神情,伴着坠花的缤纷,凄迷的双眸那么深情的看着我。醉人的眼神,飘飞的衣袂,好似沉醉又痴迷在满林的丹桂树间对我翘首微笑……
还曾有一段日子,每当夕阳昏黄,他总喜欢安静地坐在窗边,用我送他的青石玉笛吹出柔柔的曲子,我靠在他身边凭窗远望,让自己的思绪随着他的笛声漫无目的地漂游,偶尔他会趁我半梦半醒间,偷偷吻上我的脸,他特有的桂花香在我眉宇间纷繁萦绕,像娇嫩的花瓣被我小心的呵护在手心里……
“子夜……”我轻呼一声,向前迈进一步,想看清我现在思念着他时的模样。
“这条河很浅的,你若是想跳河自杀,我劝你还是另择一条比较好。”明冽清脆的声音至我右手边传来,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少年蹲在河岸边。
他侧对着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知道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白衣白裤,头发垂地,歪歪的用一条丝带系着。只见他手中拿着好几只彩灯,正慢慢的点上蜡烛放进河水里。
我没有理会,他却又开口说道:“每年我都会到这里来放河灯,和这条河水多少有了些感情。你若真要死的话,可不可以到旁边的湖里去,那里比较深。”
“我没打算要跳下去。”听到他的话,让我有些气息不顺。
那白衣少年听了,释然一笑:“没有就最好了,你知道吗?这条河里住着仙子,你要是有任何的愿望只要告诉他,他都能帮你实现。我每年腊八都到这里来,将我心里的愿望告诉他,希望他可以帮我实现。”他说着,望着河面上的彩灯道:“那些都是我放的,每一盏灯里满都装有我的一个愿望,可能是我的愿望太大了,要很多很多的灯才能装载的下呢。”
我有些警觉的提气,既然他说水面上的灯都是他放的,那为何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呢?在一定的范围内,只要是个活人,我怎么都该是能感受的到了,范围再大一些的话,也只有两种人除外,一个是纯真无暇的孩童,一种是武功极高的高手。他,属于哪一种?
月亮的光照在我和他身上,我在月光下握剑,为什么我特意去试探,还是依旧感受不到。难道他是……鬼魂不成?
他放完手中最后的一盏河灯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站起来。幽幽的月光中,他转过脸来对我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到……”
当我看见他模样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艳,同样的神情我也在他眼中看见。
“天……”他捂着嘴巴惊呼着,一双湖水般青绿的眼睛中满是兴奋和惊艳。他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但是那双碧绿的眸子,却让我有半秒的呼吸不畅。
“你说是蓝色的眸子好看,还是紫色的眸子好看?”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绿色的眸子。”
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又遇到一个外邦人,只是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而我是假的。
他张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紧紧盯着我的脸:“天啦,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你这么漂亮的人?这太神奇了!”
我伸手摸上脸,面具一直忘了带上去,有些不信的问他:“这个样子很好看吗?”
听到我的提问,他青绿的眼睛好不容易从我脸上移开,对上我的眼睛:“好看,简直比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都要美上好几倍。尤其是你的眼睛,像水面上的烟雾,好美。”
几步走到河水边,我低头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
月光的辉映下,水面晕出浅绿色的盈盈波纹,白陶瓷般光滑晶莹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一双淡烟色的眸子反射出月亮银白色的光晕,衬得银灰色的眸子如水晶般光华宛转,色彩分成,顿时呈现出夺目的光辉,似黛石描绘出的眉张扬着飞入鬓角,润泽的嘴唇,丰润且柔软。
这个就是我吗?是以前的我,却又不完全相似。应该说是,更精致了吧。可是脸上的黑纹为何突然紧消失掉了呢?是因为听到子夜遇险时,心志失控导致的吗?
当我还沉浸在不定的思绪中时,旁边的少年忽然开口说:“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有些被定格,我机械的转回头来,那少年红着脸颊,有些激动的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欢我?”
“就因为我长的好看,所以你就看上我了吗?”我挑眉有些嘲笑的对他道。
本以为他听了我的话后会羞愧的走掉,岂知他正了正脸色,有些义正言辞的对我大声道:“我就是爱上你的模样了,不管你再怎么解释或是遮掩,我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喜欢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对他彻底的无语,我退开几步,离了他的身边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道:“疯子,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他见我离开,立刻追了过来:“就算我是疯子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上你了,所以我以后就都跟着你了。”
我回身停了下来,天狼指在他的鼻尖,我阴冷的对他道:“不要跟着我,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他的眼睛里面有些伤痛:“你不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讨厌我眼睛的颜色?”
我从小到大,最烦这种不讲理又爱缠人的家伙了,眼中杀机闪动,握着天狼的手对准他劈了下去:“你到了地狱后再去喜欢我吧。”
“公子,你让我帮你弄的马,我已经忙你弄来了,你……妈啊……”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中牵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看见我的动作,立刻吓傻倒在了地上。
天狼迟迟未斩落,那少年对着近到眼前的剑锋,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的只是望着我。眼睛里有一丝悲伤,一时间,我觉得他那双青绿的眸子好似一滴悬而未落的清泪。心里一丝动容,天狼斜斜滑过他的头发,削落几根长发。
转身跃上马背,我瞪着那少年道:“今晚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蹄卷着尘土飞扬而去,我听到背后的咆哮声。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点不好?”
“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
“……”
当我马不停蹄的赶到天香阁所在的凉洲时,已经是十五日戌时,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
我将垂死的马丢给客栈的小二,问道:“天香阁从这里怎么走?”
那店小二看了看我面上的面具后说:“客官不是我吓唬你,这两天你最好还是离那天香阁远一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束紧头上的发带,心里有些纳闷,问:“出了什么事?”
那店小二见我一副外地口音,于是拉了我的衣服低声道:“这位公子虽不是这里人,但也应该听说过紫薇山庄的事情吧。”他见我点头,于是又接着道:“天香阁离紫薇山庄不远,那紫薇山庄现在没有了庄主,只剩下三位管家在料理看护,因为那南宫庄主死得蹊跷,所以这天香阁还有凉洲这一带都被紫薇山庄的人给围了起来,说是要追查凶手的下落。”
“凶手?”我有些心悸问。
店小二一双眼睛四处瞅了瞅,压低嗓音道:“我看你外地来的才跟你说,我听说啊,那紫薇山庄的南宫庄主之死是有关一个男人。”
我调眉故意问:“因为那个男子,所以导致他的妻子寻上门来,那南宫庄主莫非是被他妻子下毒手给杀了的?”
“不是这样的,我听说是被那个男子给杀了的。”店小二急忙解释道。
“不都说南宫庄主美若天仙,怎会有男人舍得伤害她呢?你蒙我的吧。”
“你……你……你要是不信我也不多说了,不过我再提醒你一次,那天香阁你最好还是绕着些走,很危险的。”店小二有些讪讪的转身走掉了。
望着漆黑的星空,我摸着心口有些后怕。子夜,杀了紫薇庄主的人,莫不是你吧?
月已中天。
天香阁的顶楼上立着三个人影,一左一右一中。
中间那人是个六十岁的老者,白发白须,衣衫单薄,面容憔悴,感觉被夜晚的风轻轻一吹都能将他吹倒了似的,可他那眼睛却在闪着光。旁边两人都穿着灰色的衣裳,身材高大,体格健壮。
左边那人忽然叫道:“格老子的,那姓夏的怎么还不出现。”
右边的人阴冷的说道:“余老,已经子时,姓夏的是不是毁约不来了?”
那被称为余老的人老者轻轻捻着长须道:“他不可能不来,现在不是我们要找他,而是他要来找我们。一定会来的。”
“呸。”左边的人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那小子胆子还真大,杀了我们庄主不说,居然还赶在这种情况下向我们紫薇山庄下战帖,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等下他来了,我一定要亲手扭断他的脖子,为我们庄主报仇。”
右边那阴气森森的人开口道:“我看你是想报复他当日对你的羞辱吧。”
“卜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左边的人有些恼怒起来:“当日庄主将他带进紫薇山庄的时候我就极力反对过,是谁为了讨好庄主,让那小子混进来的。我呸,事到如今,我也没见你对庄主的死有多难过过,我看你就是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庄主一死,你就想另择高枝。卜晓我告诉你,今日这战之后,我和你之间的那些恩仇也是该好好的算一算了。”
“哼,既然你的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就不在和你客气,等今日之事解决,我和你要好好的算一把帐。”
余老用颤巍巍的声音说:“庄主刚刚过世,你们两个就开始内讧起来,这偌大个紫薇山庄,让我一个人怎么抗啊?难道你们忘了庄主对你们的恩情了吗?”
左边那高大男子紧皱眉头说:“余老您老人家莫说这话,若不是我念在庄主对我的恩情上,我早就离开紫薇山庄,另寻他处了。表面上紫薇山庄是多么的威风,可是只有我们这样深刻接触内部的人才知道它的真实情况,南宫庄主性格放荡不羁,空有一副好皮囊而不会管理,若大的生意都全权交给她的那些情人,而不让我们这么忠心的属下沾染半分,几年的时间紫薇山庄是一年不如一年,大量的钱财都败在了她所谓的情人们的手里,好多次我去劝庄主时,都被她大声驳斥了回来,还说我是故意挑拨她和她情人之间的关系。余老,说实话,我对庄主早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卜晓冷笑一声道:“原来刘雄你也不笨,也知道这些事情啊。现在你也不能怪我离开紫薇山庄而另择他就吧?”
余老长叹一声:“哎,庄主丢下这么个烂摊子,可真是让我们怎么办啊?”
“呵呵。”一声轻笑传来,三人立刻屏息真气,望着发声之处。
月光下已出现条紫色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仔细一看,那人旁边还有一黑衣男子相随。
“既然你们为此事如此烦恼,不若将这么重的担子转交给我,我来帮你们担负如何?”月光之下,那说话之人,宛若飞仙而来。衣料整齐,一尘不染。他身形纤长,面容秀致,一袭淡紫绸衫袍,披散的墨发飘扬舞动,本该是风情万种的狭长凤眼里,此刻却是满满的冰霜。
“他奶奶个熊,姓夏的,你有本事夸大话,就不知道你到底有几斤几两,能不能受得起你爷爷这一杖。”那左边高大的男子说完就扑上前去,手臂粗的铁杖直击对方面门。
铁杖还未触到对方衣角,一直站在旁边的那黑衣男子忽然冲过去一掌挥开他猛烈的进攻。刘雄双目瞪视,大吼一声:“好小子,好大力气,今日爷爷我好好会会你。”说完两人斗在一起。
那紫衣的人一眼也不看相斗中的两人,只是望着站在一端面色不善的余老:“你我说好的,今晚一战,我若取胜,紫薇山庄就是我的。”
余老当风展袖,露出鹰勾般的手爪道:“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余下的大话。接招。”
紫衣人旋身躲过余老的第一招,随即抽出腰间的玉笛,反刺他的双眼。余老骂了一声,击向他的腰间。在一旁观战以久的卜晓呵呵一笑道:“三对二,看来这一场我们是赢定了,夏公子。”说完他抽出一柄大刀,冲向相斗的二人。
“谁说是三打二,我看明明是三对三才是。”天香阁另一边的高楼上忽然鬼魅般的出现一个身影,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存在的,也许就在任何人都未发觉的时候他已经早早的存在于那里。
人影当风而立,黑玉般的长发,漫天飞扬,桀骜不逊的气质,浑然天成,恍如神明般神圣高贵。身姿修长,洒脱不羁中又带着份高贵优雅,飞扬跋扈中又见几许俊逸孤高。面上俯着蓝灰的面具,看不清长相,只知道那双淡烟拢雾般的眸子,深敛若海,带着份冷酷霸气,诡异却神秘到令人心惊。
紫衣人停下手,定住身子,蓦然回首,在看清来人之后,有些克制不住的失声呼喊出来:“颀?!”
第二十六章
温柔缠绵就在子夜回首的瞬间,卜晓的身影转瞬而来,趁其不备,一掌打向他的后背。
“混蛋,你若伤他,我要你不得好死。”我大吼一声,飘身而来,轻功之高,竟然不在神偷高枫之下。卜晓心中一吓,手掌偏了一寸,擦着子夜的肩膀而过。子夜闷哼一声,抬手用笛子搁开余老的鹰爪。
心中怒火直烧,我抽出天狼短剑,旋风一般的加入争斗。卜晓见我招招对着他,于是抛开子夜,转身对着我将刀直劈而下。身形闪动,我扭身避开,天狼出手,划向他腰侧。卜晓急退两步,有些气喘的嚷道:“那里来的小子,报上名来。”
“想知道我的名字,等你到了地下再去问阎王老子吧。”说着我转身溜到他背后,乘他躲开末痕和刘雄的长剑和铁杖之际,用尽平生之力,向他后脑砍去,这一招攻其无备,实难躲避。
卜晓惊地躲开,大刀向后一格,“当”一声被我斩成两段。他手握半柄刀刃,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看清楚了我手里的宝剑。
“魔灵邪锒,是魔灵邪锒。你怎么会有魔灵邪锒?”他有些疯狂,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喊着。不明白他话的意思,但下一刻,见到他飞身扑过来夺剑时,我邪魅一笑,手中的天狼对着他刺了出去。他呼叫着伸手去抓,我不再理睬,侧身冲进子夜和余老的圈子。
子夜的玉笛有时当铁鞭使,有时当判官笔用,有时招数中更夹杂着剑法,余老在他的手下也不能完全占得了便宜。我冲进去,一边和余老对接几招,一边望着子夜有些迷情的眼神。
玉笛拨开余老凌厉的鹰爪,子夜有些踉跄的后退一步,我飞过去搂住他的腰身,将他往怀里一带,抬手对上余老的利掌。余老单掌和我相抵,精厚的内力惊起了我披散在双颊边的长发。
“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淌这浑水?”余老咬紧牙关,怒叱的问我。
我不答话,只用内力与他相抵,看着他满脸的嚣怒之色。耳边忽然一热,扭头一看,子夜贴近我的身子,正轻轻的在我耳边吹气,褪去刚刚那副冰冷的模样,漂亮的凤眼里有着水润般的晶莹:“你想不想我?”他开口问。
我微微一笑,用力一把震开余老的手掌,拉下子夜的领口,在他唇上轻咬一口,清甜的桂花香味立刻溢遍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