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莲夜 第二卷 下——麒之离殇

有些喘息着将冰凉的湿发拢到脑后，我也不顾衣裳的大开和春光的乍泄，低头看着那开在冰片间散发出幽兰色光芒的玄冰灵芝，有些兴奋的用手指沿着它的茎杆抚摩。

“祈月寒没有能力得到的东西被我青麟得到了，不知道当他知道的时候，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我和他最后离别的场景，心里忽然有些疼痛。

“月寒现在该是很生气了吧？”我采了三颗灵芝装在腰间用衣裳临时做成的腰包里。回想着他最后看着我的眼神：“又或者，早就将我这个人在他心里抹掉了。”

装好灵芝后，我潜入水里，水波柔和的在我身旁摩擦着我的皮肤，我在水里一个转身，运气抵抗着寒气。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我从水里站了起来，拨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踏上岸。

还没当我缓过气来的时候，裴莲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抱着我的腰，将头俯在我胸口，身体颤抖不停。我在水里用尽了力气，他又使命的缠住我,现在我实在没有方法推开他，只得用低沉无力的声音骂道：“疯子，给我放手。”

就在我想着等会要将他怎么弄死的时候，裴莲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望着我说：“我这么抱着你只是为了帮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搂搂抱抱的叫哪门子帮？”我恼羞成怒一掌打向他肩头。

裴莲在我手掌碰到他衣角的瞬间跳到一边，用眼角瞟了眼周围。我转头看去，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里面有各色的情绪。感叹、称赞、惊艳、诧异，居然还有一种毫无保留赤裸的欲望之色。

原来我刚刚在水里那会，胸口的衣裳更是大开一片，从锁骨一直到腰腹，黑发蜿蜒着，黑蛇一般纠缠，盘绕着贴在胸口。而裴莲用身子替我遮挡了我露出的皮肤。

有些生气的问他：“你既然看到，为何不拿件衣服给我？”

裴莲眨了下眼睛说：“我喜欢这样。”

我双眼一瞪，刚要出手，他旋身，掠至我背后，附在我耳边低声道：“麟，你背后的是什么？我刚刚看见了，红红的，是什么？”

侧身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他一惊，有些不稳，踉跄的倒在地上。我接过沈逸尘抵过来的衣服，冷声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不然，什么时候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裴莲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对我吐吐舌头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当我把腰上的灵芝拿出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都气。莹兰幽润的玄冰灵芝在低矮的幽明坡洞里发出一丝丝微弱的兰光，如冰似霜，轻盈脆弱。

将灵芝分别交给沈逸尘和箫子殇后，我穿好衣服就打算离开。可是洞口此时却被人群被围住了。我摸着背后还未平稳下来的炽热，有些皱眉。经冰冷湖水的一阵浇灌，我现在有些脱力，实在是不想再应付这些人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还是将天狼握进手心。不得已的时候，就用不得已的招数。谁知这时，沈逸尘和箫子殇迎身走上前。

箫子殇依旧摇着他那招牌似的金边折扇，活脱脱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他眼珠微转，挑眉开口道：“在下区区赤邪山庄的区区小庄主，我们要从这里出去，如果有谁不愿意给我面子的话，我这区区小庄主也是不会在意的。”说着他用扇子抵在额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给我这区区小庄主的面子呢？”说完他又对着那群开始呆立的人眨了眨眼睛。

我正在快速条理自己的内息，听他这么一说，差点一口气不憋住跑岔了。

沈逸尘风轻云淡的抱袖一辑，简明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这下人群则由极静变成了极吵。

拿身份压人算不上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在这时，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放松了一直戒备着的身子，我将头发一甩，对着面上早已经黑暗一片的人群道：“你们在这里想方设法的夺取我们手上的东西，不若将念头转到湖心小岛上去。我虽然采了三只，不过上面还有很多的长的很好的灵芝，你们要抢我们三个人手上的东西，还不如去争岛上的那些，那样岂不是更有机会？不过你们若是真的要硬抢，我也会好好招待的。”

可能是对我刚刚那一着有些惊叹，所有的人都不再有所行动了。他们抬头望了望湖心中还淡淡散发着兰光的小岛，思忖片刻之后，挡在我们前面的人群走的一个不剩。

抿唇一笑，我和沈逸尘他们离开了这个飘着大雪的古扶山顶。

在马背上，箫子殇对我道：“我先找属下的人帮我将灵芝带回赤邪山庄后再跟你一起去梁亮的千秋阁如何？”

我点头，沈逸尘问我说：“麟弟要去千秋阁做什么？”

“将灵芝交给梁亮，他要给他儿子治眼睛。就和你未婚妻子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说着：“顺便，我也可以通过第一场的比试。”

“青麟你……”沈逸尘再次对我的话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原来你也是参加比赛的其中一人。”

我挑着眼角笑着道：“想当我的大哥可不这么是容易的事。我也不算是利用你，大家算是等价交换。你的情报，换取我拿回来的灵芝，很合算不是吗？”

沈逸尘一双深潭似的眼睛望着我，却不再开口。

走到一个路口，沈逸尘向我们迟行，说他要将灵芝尽快的拿回去给他未婚妻子。我和箫子殇顺路，点头向他道别。一直在沈逸尘背后沉默没开口的裴莲，一听道要分别，那双青绿的眼睛忽然瞪了起来。

“青麟！我要和你们一起走……”裴莲手忙脚乱的从沈逸尘背后跳下马来，一个转身躲开沈逸尘抓向他肩头的手。几个起跃扑向我而来。

我对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看他如此不要命的朝我跑过来，手掌在冥烟背上一拍，身子凌空而起。袖中的天狼滑至掌心，我从他头顶飘然掠过，手中的天狼直直划向他的脖侧。

“青麟，不要！”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随即一前一后攻来两个人影。

此时，我已经靠近裴莲的身旁，他转头看见我右手执剑划来，青绿的眼中满是凄凉的神色，他微微张口，秀气的眉头颦起，轻呼一声：“麟儿……”

我看见，我银灰淡烟的眸子，印在他那绿幽幽的瞳孔之中，反衬出他的眸子宛若一滴幽绿的泪滴。

都说碧青的翡翠是天上仙子看见凡间的疾苦而流下的眼泪所凝聚而成的，那他的眼睛呢？是为了谁？是为了什么才会凝聚在眼中，成为那悬而未落的泪滴？

天狼斜斜至他肩头飘过，带起的剑气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红的伤痕，我翻手，一掌击在他的颈后。

当他跌入我怀中的时候，我听到他极低的声音，幽幽叹息着道：“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他的手指贴着我的心口而过，那一刻，我感到心口一阵颤抖。

我转身将被我打晕的裴莲丢给赶过来的沈逸尘，冷着声音道：“以后别让我在看见他，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和箫子殇走在回千秋阁的路上，在一阵沉默很后，他忽然开口问我道：“青麟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眯着眼睛，露出一丝寒气来。箫子殇微微一笑，那双电力十足的桃花眼一挑，道：“我想知道的是……那湖心小岛上，当真还有其他的灵芝吗？”

身上的寒气瞬间消失，我耸肩勾起嘴角道：“我自然没有骗他们，”我抬头对上他还有些疑问的眼睛，坏笑着说：“不过只剩一颗了而已，而且还是完全没有成熟的灵芝。”

箫子殇一楞，随即哈哈大笑出来：“好小子，好小子。我喜欢，我喜欢。”

回到千秋阁，我站在门外不想走进去。主要是不想再对上若儿那双黝黑却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他，我总是会想起那皇宫之中的人来。那个在火焰之中，满身是血，泪流满面，带着凄楚的话语，慢慢飘散在我眼前的人……

托了箫子殇带了灵芝进去。我坐在门外的大树上，静静的看着有些飘雪的天。

如果若儿真的是他，我要怎么办？对他问一句：你还好吗？或是说一句：我很想你？

如果他没有带着以前的记忆，我又要怎么办？帮他回忆起来？还是让他永远忘记？

那么小的孩子，我要怎么面对他？爱他？照顾他？还是……不认他？

觉得心口像压着万斤巨石，按住胸口，我倒在树干之上。

当阴沉的天空完全变得漆黑的时候，我感到旁边一阵气息扑来，瞬时直起身子。箫子殇跃上树来，坐到我身边，有些不满的说：“我在里面忙死忙活得，你到好，躺在这里享受得很啊？”边说他还磨了磨牙齿。

不理会他的愤怒，我指了指亮着灯光的院子，问：“若儿，怎么样了？”

箫子殇闻言，将身体靠在树上，一副高傲的神色道：“我是谁？堂堂赤邪山庄的庄主大人，由我亲自出马，死人我都能将他医活过来。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想和他废话，我一脚将他给揣下树去：“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你好好答我就是。”

箫子殇在空中施展出好几个招式，轻飘飘的落到地上，他抬眼，黑色的眸子里有些不解：“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我问，你答，我不就知道了。”我低着眼看着他。

“他的眼睛没事了，不过……”他抓出腰间的折扇，捏在手里，眼睛里有些落寞：“他的年纪太小，这灵芝的药效又太大，副作用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将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包括他的父母和亲人。”

眼色一暗，我继续听他说道：“青麟，我没有办法将他的记忆恢复过来，辜负了你对我的重托。对不起。”

我闭上眼睛，从树顶跳了下来：“没有，我觉得这样很好。”

“好？有什么好的？”箫子殇抓住我的手臂说道：“在我刚刚进去时，他还不停的向我问你的事情，我看得出他很喜欢你。而且你好象也很在意他的样子，现在他这样……他年纪还很小，父母亲人在身边的话，还可以教他重新想起来或是重新接受他们，而你呢？你要不去看看他，那他肯定就将你忘记了。”

“那就忘记吧，”我拨开他的手，微微勾起嘴角，道：“有时候能忘记，说不定是件好事……”

将贴在眼睛旁边的头发拢到耳后，我转身走进黑暗之中说：“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我先走了。”

背后一阵裂空之声传来，我伸手接住，是个牛皮包裹的信封。

“这个是梁亮让我交给你的，说是第二场比赛的东西。”箫子殇在我背后，声音有些低沉：“梁亮还让我转告你，他说他替若儿谢谢你。”

“不用，”我对他招了招手：“我只是做了我应该的事。”

将信封放进怀里，我施展出轻功，在树林间带起一阵急弛的风。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见祈月寒，没有理由，只是很想念他了……

第三十章首次表白

　 在镇子里见到清韶宫特有的记号后，我知道小桃和祈月寒就在这里了。看这个镇子的处地，我想祈月寒应该已经也完成了第一场的比试。

当我打听到祈月寒所住的客栈时，已经是黄昏暮霭，血色的残阳将世界万物都染上了鲜红色。我从窗户跳进他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和他住在一起的感觉。

祈月寒没有在房间，可能出去找小桃和双夫人了。第一场的比试就将在明天结束，明天也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在房间里环视一周，祈月寒还真是个清冷的人，半点过节的气氛都找不到。

伸了伸有些酸痛的四肢，我翻身躺进床内。在床上翻滚几圈，我忽然在床头看见一根黑亮的头发。我想起了第一次在皇都妓院见到祈月寒时的情景，当时真是对他惊为天人，尤其喜欢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抿着嘴一笑，放松身子躺在带有淡淡冰凉气息的床上……

慢慢放轻了呼吸，我将自己的气息转为最低，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感受到一丝轻响，伸手打落床帐，我翻身进到最内侧，不一会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什么人？”祈月寒清冽的声音响在门口，我还未来得急反应，一阵寒冷的剑气扑面而来。纱帐被撕裂，祈月寒冰冷的剑锋停在我面前一公分处。

“几天没见，你的身手还是那么好,离得那么远，我居然都躲不开。”我静静的望着祈月寒那许久没见的黑亮眸子，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冰又似火，寒冷又滚烫。

祈月寒站在我面前，原本就漆黑的瞳孔，现在更是如深潭一般，让我望不到底。黑玉般的长发被剑气惊的飘了起来，一缕缕的散在周围，绝美的脸上有一丝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青衣黑发，人间绝色。

我听到了心脏有些不稳的跳动，我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在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长时间之后，他忽然回过神来，翻手一掌打向我胸口，他皱紧眉头，有些激怒的吼道：“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边躲开他毫不留情的掌力，我一边开口道：“当然是为了回来参加比赛。”躲开他的手掌后，祈月寒又挥剑砍向我，侧身避过，我说：“我已经将灵芝取回，梁亮也用其治好了若儿的眼睛。这样，你还要怪我吗？”

祈月寒身形一顿，但是立刻又攻了上来：“你不是不玩了吗？你不是要去救人吗？”

我施展轻功，踏上四周的墙壁，以便躲过祈月寒越来越冷的剑气：“人救完了，担心的事情也放下了。我当然可以回来继续比赛。”

“我不会再让你继续比赛了。”祈月寒追着我的步伐，开始在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只不过我不是老鼠，他也不只是要抓我。只要我一停下来，就会立刻被他砍成两半，就像那天我脱下的衣服一样。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打斗，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伸出手臂格挡住他的长剑，“当”一声，无心剑砍在天狼上，在静谧的夜晚里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玄色的衣袖被他划开长长的口子，我后退着，看着他生气极了的脸，说：“下次不会了。”

“不会有下次了，”祈月寒的无心剑越攻越急，好几次都贴着我的面颊而过，“我不想再看见你。”他忽然旋身，右手的剑换至左手，横扫而来。

脚尖刚踏上桌面，紧接着祈月寒凌厉的剑气就到，我凌空一翻，垂落下的长发，拂过祈月寒满是气愤的脸。指尖从他耳边的黑发上轻轻一滑，我跳到他背后开口说：“我回来，还因为另一个原因……”

祈月寒好像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对着我发泄出来一样，半点话都听不进去。我低头躲过剑锋，却被剑气割下一撮长发来：“月寒，我有些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

听到我的话，祈月寒握剑的手有片刻的颤抖，随即他又皱着眉头道：“我再也不要相信你。”无心剑直直的对着我刺出，其间注满了他冰冷的真气。

我急急后退，一直退到床边，最后无路可退。我见没有机会再躲开，只好不再动弹，对着他的剑尖不再躲避。

“如果你希望我身上再被你刺出一个洞的话，你就下手吧。”我站在床边，毫不畏惧的对上祈月寒那满是杀意的双眼，站直了身体，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