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坐下问,“你说那座客栈里头?”
“嗯。”白夏点头,“有老鼠掉在酒缸里淹死了,就有这种臭味。”
白玉堂觉得有点反胃,“大晚上的别说那么恶心的事情。”
“可是,那个味道比死老鼠要臭得多哦”白夏摸着下巴琢磨,“嗯,可能是死狗、不对,死猪?”
白玉堂听得皱起了眉头,“会有猪不小心掉进酒缸里淹死么?”
“所以说咯。”白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进屋去了。
白玉堂听得皱眉,联想到那家客栈关门闭户的样子,觉得,的确有些不妥。
正好,今日值夜的黑影白影从院门口路过,白玉堂问两人知不知道友来客栈。
两个影卫对视了一眼,“就开封府斜对门那家?”
白玉堂点头,说了下白夏发现的事情。
黑影也觉得有趣,“很近,我去瞄一眼看。”说完就跑了。
俄顷,黑影捂嘴打着恶心跑回来了,对差官棚里的王朝马汉指了指那客栈,“撞门去吧!死人了,都泡成药酒了。”
王朝马汉带着人去撞开客栈的门一看,也傻了眼——就见客栈里空空荡荡什么忍都没有,后院摆了满满好几个大酒缸,酒缸里头,浸的全是死人。
包拯听说有大案子也被吵醒了,因为近,就亲自带着众人来查看。
从酒缸里总共捞出了十几具尸体。有客栈的掌柜、伙计、厨子等。另外,还有六个和尚,四个年纪大的,连个年纪小的。
白玉堂一看白布下面的尸体就是一愣,“少林的高僧?!”
他觉得不可思议下午还在天涯谷见过这几人,这四个大和尚都是少林慧字辈的高僧,另外两个年轻的应该是徒弟。怎么转眼就死在缸里了?一来死法太诡异,二来,要杀死这四位高僧,没有绝世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下午见过他们?”赵普问听白玉堂说了这几个和尚的身份,也是皱眉“这么说,是傍晚那段时间死的?我们都在开封府里头,距离这么近,怎么没人发现?”
白玉堂自言自语,“为什么杀了人,要浸在酒水里?”
“可能是为了隐瞒一些事情。”公孙蹲下看了看尸体后,抬头问赵普和白玉堂,“觉不觉的,尸体少了些东西?”
“东西?”白玉堂和赵普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尸体完好无损,没外伤啊。
公孙笑了笑,拿出刀子,切开了一具尸体的脖颈……就见里头流出来的是透明的酒水。
白玉堂一皱眉,“血没了?”
公孙点头,“这些人在死前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水,这样尸体就会呈现一种灰败干枯的样子。浸在了酒里,身体又会被酒泡开,不仔细查看,会忽略没了血这回事!”
“这算什么功夫?”赵普问白玉堂,“脖颈上也没有咬痕,是怎么吸血的?”
“看看他胸口有没有剑伤?”白玉堂问。
公孙立刻打开了一个和尚胸口的衣服,果然,就见在死者的胸前,有一个很奇特的剑伤,伤口呈现三角形,还是倒置的三角,伤口边缘整齐,可见剑很锋利。
“这是种槽式的伤口,流了血止不住的。”公孙站了起来,“你们看杀猪宰羊要放血,都先用这种刀捅脖子。
这时,四处查看的影卫们跑了回来,紫影道,“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可能是被转移到这里来的。”公孙道“这样的伤口,如果一剑刺进去再拔出来,血会喷得到处都是,凶案的发生之处必定血迹斑斑。”
“那干嘛费劲把尸体搬到这里来?”赵普更纳闷了,“就因为这里的酒缸大?”
“这几个大师住在这里。”这时候,跟来的庞煜和包延也跑了进来。
包延拿了掌柜的账册过来,“你们看,几位高僧是今天早晨入住的。”
白玉堂拿过账册,发现二楼那一趟屋子都被包下了,而其他的客人似乎也已经清空,看来是包了整个客栈……
“和尚有包客栈住的么?”赵普纳闷,“这么阔气?”
“这几个掌柜的和伙计……”公孙翻开头掌柜的以及伙计的头发,惊讶地说,“他们头上有戒疤的痕迹!”
“是还俗僧人,或者这客栈是个幌子,这里是一个分舵之类的地方?”白玉堂觉得事有蹊跷。众人到了几位高僧的房间一看,发现行礼都被翻找过了。
“打劫么?”庞煜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抖出来,“作孽,这年都连和尚都有人打劫。”
“打劫不用做到连墙壁都撬开吧。”赭影指着床铺里边的墙壁给众人看。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地方,和莲花夫人死的时候,床铺里打开的暗格位置一样!大小也一样。”
“一样,藏的是那什么图?”赵普问。
白玉堂摇头,不知道。
众人一间间房间走过去,发现每一间房间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似乎是花了心思在寻找什么东西。白玉堂心中疑惑,这么说,当年林禅子将陵山泣血图分成几份的传言是真的,莫非这几个少林高僧手里也有一幅,所以招来了杀生之祸?
将尸体抬走,众人先回了开封府。
白玉堂回到房里,觉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白夏的好鼻子,打开房门,却看到白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穿着白色长衫,搂着枕头,身边躺着大虎小虎,睡得正香甜。白夏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呢,嘴里呢呢喃喃说着什么。
白玉堂凑过去听了听,就听他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娘子……”
白玉堂嘴角挑了挑,给他盖好被子,自己转身出了房间,在院中的凉榻上躺下,仰脸看天上的星辰。
……
展昭躺在船甲板上,看着上方的星空,今晚很尽兴,好久没那么痛快了,不知道白玉堂睡了没有。
殷候走了出来,坐在展昭身边。
展昭有很多问题想问,就转身对着殷候,“外公,吃了血魔胆,会变成血魔么?”
殷候笑了笑,“哪儿那么容易。”
展昭好奇,“血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殷候微微蹙眉,单手托着耳侧,跟展昭面对面,“有很多江湖人,听了传言就以为世上真有能让人成魔成狂的灵丹妙药了。要知道,是吴不恶那臭小子吃了血魔胆,变成了血魔,而不是吃了血魔胆,才让吴不恶那臭小子变成血魔的,明白么?”
展昭觉得有些绕,“是说,能不能变成血魔,除了要吃血魔胆之外,还要看吃的人是什么样?”
殷候笑着点了点头,“我更在意的是陵山泣血图。”
“那图怎么了?”展昭坐起来,“是不是因为上边记载了你和天尊还有血魔的武功,如果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殷候摆了摆手,“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和那老东西的功夫,不是看一眼就能学过来的,林禅子当年也未必都看明白了。”
“你干嘛总叫人老东西。”展昭嘟囔了一句,“你也不比他小。”
“没啊,我比他年轻三个月!他肯定死我前头。”殷候一撇嘴,“要不然你给我把白玉堂给拐来,这样就能提早气死他了。”
展昭哭笑不得,“说正经的,陵山泣血图有什么问题?”
“关于吴不恶,我有些事情始终没搞明白!”殷候皱眉沉吟起来,“他和不善都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不善摔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人还很傻,不恶却记得。我捡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有古怪的伤、中毒、还穿着奇怪的衣服。”
“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展昭好奇。
“不恶从来没说过以前的事情。”殷候摇头,“我也懒得问,天魔宫的人,谁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但他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怎么个与众不同法?”展昭追问,“比如呢?”
“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殷候回忆了起来,“包括血胆红。”
“血胆红究竟是种什么花?”展昭被勾起了兴致,帮着殷候捏肩膀,要听他仔细说。
殷候让展昭捏了两下有些晕乎乎,见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像小时候,展昭总趴在他膝盖上,仰着可爱的脸要听他江湖故事。心情大好的殷候,跟展昭讲起了血胆红的来历。
“当年,不恶精通医术,有一年,他与我去巫山办事,在一处悬崖之上,盯上了一棵通体黑红的藤蔓。那花长得跟朱顶红有些像,只是颜色很诡异。”殷候边回忆边说,“不恶冒着差点摔死的危险将那株花采了回来,说是血胆红。”
殷候耸耸肩,“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花,就问有什么用。他说,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回到天魔宫后,不恶在后院种下了这株血胆红。不知道他怎么种的,那可藤蔓越长越茂盛,而且根茎、枝芽都变成了丰润的血红色。从这天开始,吴不恶就每天围着这株血胆红忙前忙后,天魔宫的人都开玩笑,说他对花比对老婆还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殷候自言自语,“我喝了几杯晚上睡不着,溜达到后山,就见不恶大晚上不睡,正在用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桶里舀出红色的血水灌溉那块地。”
“血胆红是要用人血养育的。”展昭道。
殷候点头,“当时我问他在干吗。他说,血胆红是要用血来浇灌的。”
殷候皱眉摇了摇头“我又问他是什么血。他说是猪血。”
展昭皱眉,“他骗你啊?”
殷候点了点头,“我当时没在意,又过了些时日,那血胆红长得枝繁叶茂,血红色的花朵异常鲜艳诡异,开了满满一个山坡。这花是很美,但却有一股子血腥味,还有死尸的恶臭味道。”
展昭皱眉,的确,他和白玉堂从莲花楼带回来那盆血胆红的花也是臭的。
“一天下午,我和九娘到了花田附近,就看到一棵藤蔓上长出了一颗果子。血红血红的,像个悬胆一样挂在那里。”殷候轻轻叹了口气,“九娘好奇就过去摸了一下,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果子,不恶就吼了起来。”
展昭吃惊。
“九娘被吴不恶捡回来后,两人一直父女相处,不恶很疼她,九娘也很孝顺,两人从来没红过脸,可当时吴不恶的神情就像是要杀了九娘一样。”殷候无奈,“我当时很生气,闺女还不如一颗烂花值钱么?我要掀了那花田,不恶摘了果子,走了。”
“走了?”展昭吃惊。
殷候点头,“再见他的时候,不恶已经变成了双眼血红,须发眉毛皆红,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血魔。”
展昭隐隐觉得,殷候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似乎还有些内疚。
“我追不恶的时候,遇到了也在找他的天尊。”说到这里,殷候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正派武林人士,不过这天尊这人挺有意思,和白玉堂正经挺像,身为正,却看不起那些伪善的正,不入邪,却挡不住骨子里的邪,有趣之极。”
展昭也笑了笑,的确像白玉堂。
“我们都是为了找血魔,天尊听我说了血胆红的事情,就告诉我,血胆红乃是集天地阴气而成的一种邪毒之物,必须用人血浇灌才能成形,这种植物,源于一个传说,牵扯到一个大秘密。”
展昭眼睛亮了亮——到重点了!
殷候见他兴奋,无奈笑了笑,“天尊说听他的师父说起过,但他师父只说了这两句,其他什么都没说,还说不要探究太多!”
“是什么秘密?”展昭郁闷了,被勾起了好奇却得不到答案,拽着殷候摇来摇去。
“这事情,知道最多的是林禅子。”殷候被他摇得无奈,只好使劲想,“只可惜那短命鬼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吐血死了,我让气死人给他算了算,老头说他窥探天机,所以早死。”
展昭惊讶,“外公你也认识神相啊?前阵子他还在开封府呢,不过说会有乱子,就跑了。”
殷候笑了笑,“连他都跑了?那看来是真有乱子了。”
展昭叹了口气,觉得真是多事之秋啊,莫名又想起了失踪的展晧,就问,“外公,你记得我大哥么?”
殷候想了想,“哦,展晧小子啊,讨人嫌的死小孩。”
展昭皱皱鼻子,展晧其实小时候很乖很懂事,大家都喜欢他,唯独殷候,总说他是讨人嫌的死小孩。
“大哥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展昭对殷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
殷候凑过去盯着展昭的眼珠子看了看,也不解,“怎么变色了?真成猫了?以后少吃些鱼。”
展昭被他逗乐了,就将眼睛怎么变色,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事情跟殷候讲了一遍。
殷候皱个眉头,听说展晧害展昭中毒那段,脸色变了变,最后又沉吟起来“说起来,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关于八眸乱世的事情。”
“在哪儿听过?”展昭追问。
殷候哭丧了脸,“都说了,一把年纪好些都记不得了。
“用心想想。”
于是,甲板上殷候仰天抓耳挠腮地想,展昭则在一旁磨他。
船舱里,九娘拖着腮,趴在窗边往外看着祖孙两闹来闹去。
“宫主很久没那么开心了。”吴一祸到她身边站着。
红九娘笑了笑,忽然仰起脸看吴一祸,“其实……”
“怎么了?”吴一祸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不舒服?”
“没什么,早些睡吧。”红九娘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回去睡觉了。
吴一祸看着她背影,只觉九娘似乎有什么心事。
……
次日清晨,展昭陪殷候吃了早饭才被放回开封府,路上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少林高僧死了四个。
冲回了开封府,展昭见又是一地尸体,都是白玉堂和赵普处理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才是开封府的护卫.
白玉堂详细跟展昭说了一下昨夜案子的经过。
展昭也觉得古怪,“当年得到陵山泣血图的是哪几个门派?”
白玉堂看了看身边无人,就问展昭,“你外公不知道?”
展昭摇头,“我没问。”
说话间,外头人声鼎沸,似乎又有骚乱。
很快,紫影跑了进来,“有人上门踢馆了。”
展昭见紫影一脸兴奋劲,就问,“出什么事了?”
“就那晚那娘娘腔!”紫影回答,“还有好些人,说让白玉堂将殷候交出来。”
展昭皱眉,和白玉堂一起往外走。
门口有很多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有几个大和尚,身后是三大门派的人,谢百花等也在。
众人都说,慧字辈四位大师遭逢不测,且就死在友来客栈。除了殷候,没人有能力在瞬间无声无息取这四位大师的性命!所以叫白玉堂告诉他们,殷候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