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族化人,多是清媚俊美的。这家主人也不例外。
乘着夕阳,一只巨大的白狐从天而降,体型是加斯的一倍大,四肢和尾巴末梢有流云般的旋涡卷毛,头上朱红色花纹,只是绘在两颊上。
“福克,你回来了。”
白狐踱了几步,似发现自己的体型,低头便变成一个高大的兽人,带着天然卷的毛皮,眸子也是金色的,笑起来带着点狐狸的天然坏。
他抱住男人,“瓦,今天感觉怎么样?”
“嗯,科涅拿来点青丝果,感觉好多了。”
“你喜欢吃?我明天去找。会是个雌兽宝宝吗?”
“嗯,可能吧,喜欢吃果子。”
“那明天我再多弄点果子回来。”
“辛苦你了,福克。”
瓦摸上福克的脸,手被含情脉脉的福克固定住,“一定也不。”
科涅在旁边咳了一声,才将那对似要对视到天荒地老的夫夫惊醒过来。
瓦招呼着我落座,眉目间很是热情。
我望着桌子上的菜色,有种盛宴的感觉。
瓦将一盘切好的烤肉放到我面前,我赶紧起身说谢谢。
“其实很久之前就想请你过来,我们一直很感激你。”
我讶异地看向兽人夫妇,福克将一盘切割好的烤肉放到瓦面前,“要不是你,我们一定会失去琼这个孩子。”
阿尔救了琼?
“那些伤过了很长时间才好吧。之前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没有即时表示感谢,到现在才有机会把你请到家里来。”
我连忙摇头说不用在意,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怎么行,总之还是要表示谢意。今天我们特地准备了谢礼,你一定要收下。”
“不用了,真的。”我诚恳地说,琼的性命并不是我救下的。
然而离开科涅家的时候,我的手还是拎上了满满一篮子的食物和一张柔软的兽皮。
瓦说,这些远远抵不过我对他们的恩情,任何生命都珍贵无价。
科涅说:你是不是嫌少了?明天我和加斯去趟林子吧。
我无言地接受。
接受到这个世界对阿尔的回赠,是不是也要接受到对他的嫌恶呢?想到部落里其他人对我现在这张脸的态度,回头望了望,兽人一家站在暮光中,琼远远地向我挥手。
不能和你们再接近了。
有牵挂了,就会有留恋。
第二天天微亮,吃过早饭,我背好背萎出了门。
得先找到那片悬崖。
来的地方是回去的关键。当时在悬崖摔的那次和被藤蔓拖的那次,看来要么是危险度数不够,要么是时间不对,也许明年相同时间里我在那片悬崖下才可以回去。
不知道这边的历法跟地球一样不一样?如果都是365天就好办了。
我擦了把汗,把背萎靠到岩石边。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正把光芒投射向整个大地。那些巨大的兽影箭一般都蹿出部落,看得我羡慕不已。
突然我在部落的东南方看到两棵树,不知道是叶子还是开满了花,很美的颜色,就像四月末时,7点钟的蓝天一样,浓到饱和度接近黑的深蓝。我曾经在紫城摇曳的梧桐树下看见这样的颜色,它美到黏稠,让我沉醉不己。那时,等待外出做小生意的父母,虽然惶惶不安,可知道他们终究会回来。
现在……
温度渐渐升起来,我沿着山脉进了森林。因为接近原始,草长得很高,路非常难走,要小心蛇虫,又要仰头去看山形,我走得非常辛苦。路上碰到屋里炭条一样的东西,我脸发青地摘了个大树叶,勉强捡了些已经干黑的,至于其它颜色的,完全当自己没看见。
但如果我以后在这里生活,若没了那些炭条,也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从**的痕迹来看,这条路应该是它们经常行走的地段。
好像走了很长时间,肚子饿的“咕咕”响,歇下吃了点背萎里装的东西,周围的鸟叫慢慢没了,只有树叶偶尔簌簌作响,汗粘在脸上被风一吹,凉快极了,空气中满是新鲜的味道。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感觉很好。
从刚才路上摘的果子里捡了些应该熟了的扔进嘴里。
现在没有办法得知悬崖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也不方便去问琼、汉克或者医师,他们大多不希望阿尔再在森林里像个兽人样自力更生吧。阿尔的性子估计做事也不会向他们说明。至于其他兽人或雌兽,他们的排外,让我放弃了求助的想法。
要不,找斯莱尼问问,他守在这里,应该很清楚这片林子吧。或奥西里斯,他刚好就在这片林子里。
“唰唰”。
只是怎么找他呢?用喊的么?
“唰唰”,是在悬崖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在草地上滑行一样。
“唰唰唰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背上一痛,飞了出去,重重砸到地上,眼前一黑,被粗大的东西扫到半身,滑行出去,胳膊和大腿“哧”一下被地上的石头和树枝割破,眼睛被草打得张不开。
“唔!”我痛苦地叫了声,感觉自己的腹部被狠狠顶住,肺抽不出气来,睁开眼睛,原来是被挂在半空,一截断掉的树枝正戳在肚子上。我伸出手抓住树枝,努力固定自己身体。
树突然摇晃起来,向地面倒下去,我愣愣地盯着离自已慢慢远的天空。
怎么回事?
“呼”,劲风扫面,草尖在脸颊上拉出深长的痛来,好几棵藤蔓缠到身上又断开,脸上、臂上、大腿热呼呼一片,有湿漉的东西缓慢流下。
“咚—咚——咚”连着在地上弹了好几下,终于停下来,我紧紧抱住树枝,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眼睛模糊地看到一棵藤,上面挂的果子大部分已经红了。
抹了抹眼睛,手背上一片鲜红。
脚下,一片扇形的空地。
额头上的血滴滴答答流着,我夹紧双腿悬,慢慢试探着往树干方向挪去。
等终于爬回崖上时,浑身已经湿透,我爬到崖边,抓住倒在地上的大树,乱摸了几把脸,向崖下探头看去。
果然,在藤树的下方,有点点凸出来的断面,白色。
“咕嘟”咽了口口水。
找到了!
好顺利,我原本是打算要走上个三天三夜的。
身边的树突然一横,把我拉个一百八十度,甩出悬崖,“啪!”巨大的黑影狠狠砸下来,我口中一热。
在下坠的逆风里,我睁大眼睛,看到那个白色的凹陷,在有点偏西的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我眼里一闪而过。
头上,有白色的绒毛拂过。
第7章:受伤的旅程马上就结束
“阿尔,阿尔,你这个大骗子,明明说好跟我一起去整理财产的。你说话一点不算数。”
“好了,琼,别哭了,让阿尔好好休息。”
“阿尔哥哥会不会再也不醒来了?”
“不会的,夏克神会保佑他的。”
“到今天他就睡了半个维纳尔了。呜——,我很担心,科涅哥哥。”
“吱呀——”门怎么开了?
“菲斯,你来了。”
“哟,琼,你的眼睛都快成布达果了,可以摘下来吃了。”
“文特,你怎么来了?汉克呢?”
“汉克找奥西里斯去了。”啊,是菲斯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
“他又去了。”
“汉克哥哥要打倒奥西里斯那个混蛋!”琼的声音带着愤怒呢。
突然很好奇琼愤怒的时候,耳朵会不会冒出来?这样无论是谁,都不会对那样可爱的孩子下手吧。
“琼——”科斯好无奈地说。
“阿尔哥哥,阿尔哥哥!”
“琼快起来,压住阿尔了!”
“我刚才看到阿尔哥哥的嘴巴在笑啊,而且他的眼睛还在动。”
“没有吧,你是不是看错眼了。”
“是真的。”
有只手扯住我的嘴角往上拉。
“文特你在干什么?”琼尖叫起来。
“我想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把你的爪子从阿尔哥哥身上拿开,”琼继续尖叫,“乱碰雌兽是不对的。”
“嗯。这样子看,阿尔长得很美呢。”
“啊——滚开滚开。”
“啊!琼你干嘛呢?科涅快抱住你家弟弟,他咬着我了!!”
“谁让你趁着阿尔哥哥睡着了动手动脚的!!!”
“好了,琼,别吵了。”
“哼,不能原谅这个到处勾搭雌兽的混蛋!”
“科涅,我头疼……”
“叫哥哥也不管用!”
……
“阿尔哥哥,你醒了。”琼含着一包泪向我扑来。
“呃,嗯。”我摸摸他的脑袋,果然连耳朵都出来了,毛茸茸的,和着红通通的脸蛋,水汪汪的栗色眸子,真是可爱啊。
“阿尔,你醒来感觉怎么样?”科涅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很疼。”我尝试着动了一下,酸疼。
“骨折的地方已经包扎了,二个维纳尔之内最好不要做重活,汉克和加斯会来帮你。”说完坐在床边,手伸到碗里摸了一把绿色的糊状物涂到我身上来,一阵清凉便从抹药的地方散开。
“你身上大部分地方已经结疤了,但有的地方,”科涅惋惜地看着我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大家会帮你的。”
科涅帮我涂药,琼自告奋勇说要去做点好吃的给我,菲斯不放心跟了过去。
我看了看屋子里剩下那个兽人,一头金色略泛红的微卷发,垂在肩上。
果然是什么物种化人就带什么特征啊。
文特退了一步,摸摸自己的下巴说:“加斯说害怕你,果然有一点道理。”
因为没什么精神,我很快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过来时,太阳的光线里已经带上了暮色,屋子里很安静。
动了动,有点饿,想找吃的,有人扶了我一把。
“谢谢。”我抬头,很惊讶,居然是尼纳。
“菲斯拜托我来的。瓦叔要生了,科涅回去帮忙。汉克找奥西里斯还没有回来,菲斯去找人了。”
噢,“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尼纳垂下眼睛。
“你要不要喝点粥?”
“好啊,我正有点饿。”
尼纳把陶碗递给我,刚刚好的温度,看来一直是在热水里放着吧。
“是琼做的?”抹药那阵子琼说要做粥给我喝。
尼纳笑了笑,朝气美少年笑起来就是不一样啊,感觉房间里都有点亮起来了。
“琼笨手笨脚的,是菲斯做的,小肉干是文特带过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笑起来很好看。”
尼纳有点语塞,“我怎么感觉你跟以前相差很远。”
“以前?大概是我独来独往,大家不了解我吧。”
尼纳撇了撇嘴。
晚上的时候,身上痒的厉害,想挠得要死。
翻个身,扯到腿,登时冷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讶异地看着科涅从门口进来,顺手关门。
“唉,外面—?”突然想到琼说科涅每见某人一次心情就很不好。
“外面怎么了?”科涅点了盏灯出来。
“外面月亮挺大的,”映着门外那张脸,感觉有点小苍白,“对了,你阿爸怎么样了?”
“生了,是个小兽人。”
“你不照顾他们?”
“父亲有经验。阿爸说让我早点过来看你。”他俯下身,按了按我腿上的伤口,“比白天好些了,医师明天早上会过来。”
“噢。”我虚应了声,盯着灯发呆。
科涅瞥了我一眼,“你被我父亲送回来时,大家都觉得阿普切神会带走你,医师红着眼睛照顾了你三天三夜,之后又到林子和西山去找草药,几乎都没休息。”
他说完一直盯着我看,我反应过来,“哼”笑了声,“不是应该置我不顾吗,贝玛的事?”
贝玛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贝玛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一直放在心上。”科涅叹口气,“去往阿普切神之一切,皆无法复生。”
“怎么可能放下呢?”我苦笑,“看看部落里大家的态度,不是很明显吗?”
“大家并不只是因为贝玛的事,路爸当初爱你导致你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又喜欢捉弄兽人,说话不算数,总是要把雌兽惹哭才放手。说实话,我那时也不喜欢你。
后来贝玛的事情发生了,你一下子变了,跟部落里谁都不说话,没有人能接近你。大家慢慢地也不和你接触了。
再后来,你救了琼,我们一直想感谢你,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开始。”
科涅抖开一张皮毛,铺在地上,“告诉你个秘密噢,琼有悄悄拜托加斯在你打猎的路上放上些小动物。”
“啊?”
“那孩子只是担心你,别让他伤心。”
“嗯。”我轻声答道。
科涅拍拍我的手,“米叔已经慢慢从失去贝玛的伤痛中走了出来,你不能祈求他彻底原谅你,毕竟贝玛是他唯一的孩子。”
“嗯,我知道。你睡地上?”
“你要把床让给我?”他打了个呵欠。
呃,好吧,这样的天气睡在地上也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是个病号。
“晚安,科涅。”
科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感觉有人轻触我的身体。
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映入眼帘,头发的主人正在检查我的身体。
“医师——?”我迟疑地唤道。
那人转过头来,眼底下有黑重的眼圈,“醒了?感觉怎么样?”
“痛。”
“当然会痛,”他边捏我的腿,边问,“你怎么会到奥西里斯那去?他最近身体不舒服,一直在折腾,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手下一重。
“嘶”,我吸口冷气。
“回答。”
我含着两包泪,“我,我想摘悬崖上那些果子。”
医师手顿了顿,“南边的林子里也有蛇果。”
那片悬崖不在南边的林子。我心想,口中“嗬嗬”吸气,医师的手很重,按得我呲牙裂嘴。终于他停手了,“恢复地不错,骨头的地方差不多都长好了,活动时要小心一些。”
“这是半个维纳尔的药。”医师背起桌上的皮囊,“过几天我再过来看你。”
“谢谢医师。”我忙挪了下,向他道谢。
医师一脚已经跨到门外,顿在门口,回了句,“伤没好之前,不许出部落。”
科涅笑眯眯地走过来,“原来那片悬崖上的蛇果是你摘的。贝玛墓前的蛇果也是你放的喽。”
“怎么了?”笑得这么奇怪。
“啊,琼之前说你是一个表面冷冰冰却实际上很善良的雌兽,果真没说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