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问他,“你看到了?”
潘茂茂也好奇,“二舅,你看到啥了?怎么不说呢?”
“切,就你外公那坏脾气,我说什么他能相信啊?”崔放撇着嘴,“我就说了一句那天看到个红衣服的女鬼,你没见我挨了你外公一顿笤帚么?”
“红衣服的女鬼?”展昭现在对红衣服的女人特别敏感,赶紧问崔放,“什么样子?具体说说。”
崔放想了想,看白玉堂,“白玉堂……嗯,名气那么大,应该有点本事哦?”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崔放赶紧往后跺了跺,将潘茂茂往地上一放,拍屁股,“找你娘去。”
“我也要听!”茂茂抱着他二舅的腿。
“你不能听啊,臭小子,让你外公知道我命就没了。”崔放往屋里撵他。茂茂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进去看公孙给他三舅治病。
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在外头,看崔放。
崔放看了看四外无人,压低几分声音说,“我们崔家,第三代就剩下茂茂一个了,那可是前倾第一棵苗,他也估计是因为不姓崔所以逃过一劫,不然早晚是个死。”
展昭和白玉堂意外,心说这话别说被崔祁守听到了,让谁听着都想抽他俩笤帚。
“你俩还别不信。”崔放冷笑了一声,“我爹干嘛娶那么多老婆你们知道么?”
展昭和白玉堂脑袋里同时蹦出了两个字——好色?
“是因为我们崔家被人诅咒断子绝孙,注定是要死光光的,所以爹才想开枝散叶多多养育后代,不过么……”崔放干笑了一声,“我们这一代虽然枝繁叶茂,可下一代除了茂茂之外全部夭折。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三天两头受打击,现在全家老小天天提心吊胆看着茂茂,生怕他出什么事……这日子反正也没法儿过了。”
展昭上下看了看他,倒是觉得这崔放也未必就是个坏的,便问,“受的什么诅咒?”
“嘘。”崔放摆手,“我爹不让说诅咒俩字,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出过什么事,总之我们崔家是家门不幸!”
“苍山派也算人丁兴旺,哪里来的家门不幸?”白玉堂有些不解。
“那苍山派徒弟是多,我爹子女也多,可是我那些兄弟姐妹还有侄子侄女儿什么的都死于非命了,前前后后从我懂事开始,从几个姨太太到弟兄姐妹再到侄子侄女儿,总共死了不下二十号人了,我记得是年年办丧事。这事儿从来不到外面传,都偷摸在家里捂着,外人看着咱是好啊,家族兴旺那么多人,其实都是死鬼。”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也觉惊奇,死了两三口可以理解,一下子死了二十多口……
展昭忍不住就问,“都是死于意外的?”
“那可不,有让豆子哽死的,有不小心跌下悬崖的,还有骑马摔死的,另外小娃娃刚生下来没多久早夭的。”崔放撇嘴,“我也就是听我爹喝多了的时候说漏了嘴,知道崔家被人诅咒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将信将疑,“世上,真有诅咒这回事?”
“你们看看,觉得这院子,少点什么没有?”崔放忽然指了指四周,问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听闻对视了一眼,环顾四周围后,展昭一挑眉,“……红色?”
崔放忍不住就拍了拍手,“哈,你小子够聪明的啊,一眼就发现了。”
白玉堂也觉得奇怪,通常大户人家宅子里的柱子、栏杆都喜欢漆成红色,唯独这偌大的苍山派,竟然不见一点红色,柱子还是绿色的,这可是稀奇!
白玉堂和展昭想到的,都是那个在大院门口上吊的诡异女人,也是一身红衣服。同样的,含恨咬牙临终遗言就是诅咒崔家灭门死绝!
“说了半天。”白玉堂打断,问崔放,“你家三公子究竟怎么发的疯?你看到什么了?”
“就在我爹大寿前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三弟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我那三弟跟我不同,平日道貌岸然乖得不得了,我爹总骂我比不上他。而且,我要是出门摔死了也不算多大损失,我三弟不同那是我爹的继承人。平日我爹管得他严着呢,这大半夜的,那我自然要跟去看一看了!”崔放说着,一笑“你们猜怎么着,我一路跟着他,就见他出了后门,到那深山老林,和一个红衣的美人幽会!”
“红衣美人?”展昭心中微微一动,“什么样子?”
“嗯,美人呗,就是面皮白了点。不过你想啊,好人家的姑娘哪儿有大半夜跑深山老林来的?我觉着就是个妖精,三弟跟她可亲密了!”崔放摇头,“我觉着就是被她吹了口妖气……”
“妖什么气啊,你小心叫爹听到!”
一句话,打断了崔放绘声绘色的描述。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此人穿着体面,样子精神,双眼就透着一股子精明。展昭和白玉堂略猜了猜,可能正是那位潘老大……
“原来买我宅子的,就是鼎鼎大名的白玉堂白五爷。”那人过来就一拱手,“在下潘慕山,久仰久仰。”
白玉堂回了他一个拱手,“阁下就是那位卖鬼宅给我的潘老大?”
展昭抿着嘴忍笑,小白开始顺便跟潘老大提意见哩?
潘老大尴尬地笑了,道,“我听管家说了……真是万分抱歉,不过也亏得是卖给了白五爷,一座小小的鬼宅,应该难不倒五爷吧?”
展昭微微挑眉,这潘老大还真是买卖人,这一来一往说话不吃亏。不过展昭有些担心白玉堂……倒不是说他家小白口才没人好,而是担心白玉堂怕麻烦懒得跟人争辩。
白玉堂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我有个朋友略同风水之术,据说宅邸闹鬼大多是风水问题,只要找几处正宅,挖地两丈,埋几条死鱼进去,就能破了不吉的风水阵,于是鬼魂就跑了……我一会儿就找人从我屋子开始,一间一间挖坑埋死鱼。”
展昭眯眼——说得好!先试试这潘老大“是人是鬼”再说。
“呃……哈哈哈。”潘老大明显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摆着手,“五爷太会说笑了,不过这风水之术不可信有也不可信无,最最不可的就是自己擅自改动风水阵,因此我看,还是我请个风水先生,重新好好看一看?”
展昭和白玉堂心照不宣,看来……潘老大对别院地下有死尸的事情,也未必是全不知情。
正这时,只见茂茂欢天喜地地跑出来,“爹爹,小舅舅醒过来了!”
“什么?!”潘老大惊得傻了眼,“当真?”
“是啊!”潘茂茂直蹦躂,“那个先生真的是神医哦!他从小舅舅耳朵里抓出两条虫子来,小舅舅就醒了!”
“虫子……”
“他说是苗女给下的降头!”茂茂说完,还问,“爹爹,啥是降头?”
潘老大也来不及作答,赶紧跑进屋去了。
展昭就小声问白玉堂,“果然公孙出马药到病除啊!”
白玉堂干笑了两声,正想进屋,却见那潘茂茂小跑着越过门槛,没提防后边的衣摆长了些,被门槛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一绊,茂茂就朝前方摔出去。
在他前边时刻注视他一举一动的奶妈惊得大叫了起来。
这一摔可非同小可,而且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地面有好些个碎石,茂茂要是这么扑上去,不死也得弄个重伤。
就在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奶妈的尖叫声吸引了过来时,只见蓝色身影贴地“嗖”一声窜了过来,像是一阵风又似是一片落叶,一把接住了小孩儿,轻轻巧巧地跳到一旁,平稳地将他放下。
见小祖宗双脚着了地,众人才是长出了一口气。
潘老大回头想冲过来救儿子早就来不及了,那一瞬间他想起崔家之前几个小孩儿的命运,几乎绝望了。没想到等他回过神,展昭已经稳稳当当地将小孩儿放在了他眼前,毫发无伤。
潘老大张大了嘴,好容易回过神后,就对着展昭千恩万谢,同时也惊讶,“阁下好轻功啊!”
展昭还佯装糊涂,“哪里哪里……可能着急了吧,原本没那么好的。”
白玉堂摇头,和展昭一起走进了崔三公子的院子。这院子一眼望去就分外雅致,只是似乎缺少些生气。崔府别看大也挺奢华,但总有一股子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感觉,难怪要闹鬼了……
公孙正在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洗手,赵普给他舀水。
展昭率先走过去问,“被下降?”
公孙点了点头,看看里头全家老小抱头痛哭的样子,小声说,“那个三公子,不知道认识什么人跟他深仇大恨,给他下了降头不说还给他种蛊,若不是正巧遇上我,再施个两天法就死定了。”
“施法?”展昭下意识地回头看不远处,只见戊戌爷孙尴尬地站在那里,经过的崔家人现在都不拿正眼瞧他们,看来是拿他们当了江湖骗子。
展昭注意到,戊宇似乎是想拉戊戌赶紧走,不过戊戌手里拿着那面八卦镜,还望着房间的方向似乎很担心。
展昭对他手中的照妖镜还是十分有兴趣。
这时,崔放撇着嘴对爷孙俩说,“二位高人,多谢啦这回,我三弟原来是生病不是中邪啊。”
崔放话中显然也有话,对两人不太尊重。
戊宇不满,拉着他爷爷,“爷爷,我们走吧,跟这些凡夫俗子没话说。”
“可是……”戊戌着急。
“戊前辈。”这时,展昭过来到了戊戌身边,顺便身后还拽了白玉堂,手上加力掐了他一下。白玉堂只好顺势,对戊戌拱了拱手,“前辈。”
戊宇抬头瞧了瞧,皱眉,“妖孽!”
白玉堂一挑眉,看展昭,那意思——你还管人叫前辈,看人管你叫妖孽!
展昭一眼瞪回去——你是妖孽他家属!
白玉堂理直气壮接了这一眼——我是猫妖的饲主!
想起之前展昭说的,从八卦镜里头看到怒妖,白玉堂就顺手把那镜子拿过来看了起来。
戊宇原本正抓着呢,但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白玉堂手里,还有些纳闷。
白玉堂拿起来一看,镜子里能照出自己,就普通一面镜子啊,翻来覆去也没看见什么怒妖不怒妖的,就顺手想还给了老头。可就在镜子交出去的一刹那,白玉堂猛然看到——镜子照到了院门口的地方。
只见在角落里,就在离开公孙和赵普不远的地方,站着个红衣服白面孔双手垂着的女人。她正阴森森地低头站着,黑发披在两边,惨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这里看。总觉得她眼神冰冷,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白玉堂猛然回头,角落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再用镜子一照,那红衣人早就没影了……莫非是眼花了?
白玉堂一脸狐疑地抬头,平生头一回儿对这种鬼道神的有了些相信,却见戊戌正看着他呢,那眼神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展昭也不在意戊宇对他无礼,而是问老头,“老爷子,你知道怒妖的事儿么?”
戊戌一愣,他拿眼仔细看展昭的眼睛,良久,张开嘴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有缘人,不是妖精啊。”
展昭眯起眼睛笑,“可不是。”
戊宇不怎么服气地开口,“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崔三公子真的不只是被下药那样简单……”
没等他说完,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信……”
说话间,就见他望着院门口的方向,有一个人,正走进来。
07.报丧狐狸
进来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此女子一走进院子,就跟展昭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三人同时都愣了愣。
那女子微微地挑起了嘴角,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路过的下人丫鬟都对她行礼,称呼她,“九夫人。”
女子一一点头应承,十分亲和讨喜。
她经过展昭和白玉堂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问一旁的崔放,“这两位是?”
“哦,九娘,这是大名鼎鼎的白玉堂,这位是白家茂……”
“噗。”
崔放话没说完,就听那位九夫人忽然噗嗤一声乐了,随后别有深意地看展昭,还给他行了个礼,“哦?原来公子姓白。”
展昭右边眼皮子一个劲地抽,尴尬地看一旁。
白玉堂也看那女子一眼,但是没说话。
九夫人笑颜如花地给白玉堂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屋了,遇上崔祁守,甜腻腻叫了声老爷之后,还惊讶,“秦儿可算好了啊!”
展昭下意识就一哆嗦,和白玉堂交换了眼色,神情都有些别扭。
公孙和赵普看得真切,就觉得白玉堂和展昭似乎有些问题,于是上前,问,“认识?”
展昭见身旁戊戌和戊宇爷孙并没注意这里,就压低声音说,“那个女人叫叶云杉,有个外号报丧狐狸,可是比狐媚子要要命的人!”
公孙和赵普都纳闷,“江湖人?”
展昭撇嘴,“是个偷儿,臭名昭着!”
“你俩怎么认识的?”赵普看白玉堂,“你也认识?”
白玉堂一耸肩,“见过一次,不如猫儿熟。”
展昭抱着胳膊,想说话,不过看到崔祁守带着全家老小过来了,也就打住了。
叶云杉就跟在崔祁守身旁,边眯着眼睛看展昭,那眼神似乎是警告——你不戳穿我,我也不戳穿你!
展昭则是眉头微皱。
崔祁守热情地邀众人留下,他要设宴款待。有趣的是,对于戊戌戊宇两爷孙,他也是诚意相邀,执意要两人住下,还给几家安排了暂住的别院。
说起来,这叶云杉与展昭可是老打交道了。天下有不少飞天大盗或者摘星神偷,这种人但凡沽名钓誉的,不是死了就是被官府抓了,而能名动江湖又不被抓住蹲大狱的,大多有些真本事。
但是有真本事,也架不住被神捕追踪。展昭这些年也不知道抓了多少这号的江洋大盗,唯独一个人,他怎么也抓不到——正是眼前这位叶云杉。
众人跟着崔府的下人进入别院,休息一下等摆宴,等关上门,展昭跟众人说了一下叶云杉是何人。
赵普惊讶,“你都抓不到?她是轻功非人啊,还是武功高绝?还是有孔明之智赵云之勇?”
“都不是。”展昭哭笑不得地摇头,赵普和公孙就更纳闷了。
“叶云杉之所以叫报丧狐狸,是有理由的。”白玉堂帮着展昭解释了一下,“她走到哪儿,都会迷惑了一家之主做小妾,将她相公忽悠得团团转,她入门后的半年时间里,这家人家就会一个个地离奇死亡,死绝后,她什么都不用做便继承了全部的家业,变卖成钱财之后一走了之。”
“而且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每次都手脚干净根本抓不到把柄。”展昭摇头,“总之就是明知道她有问题,可惜总也没证据。”
“这就奇怪了。”公孙不明白,“那叶云杉是怎么知道这一家人就快死绝了?该不会所有人都是她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