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寒暄了番近况,看着岐山楂略显苍白的脸色,何幕帷皱着眉,还是直接问出了口:
“山楂,出了何事?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怀揣如此药丸,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好脸色吧。
岐山楂低眉,看见何幕帷的手指骨节分明,瘦长而有力,脉络分明,充满了生命力。
“去院里走走吧,在屋里总感觉有些闷。”岐山楂起身,有些坐不住,便随便找了个理由。
何幕帷闻言,便不再多问,领了岐山楂就出了厅堂。
水榭楼阁,假山环绕处清风轻唱。
春风拂面,衣衫鼓动下手心微汗。
“幕帷,李兄好像身世不凡啊。”沉默良久,岐山楂还是开口道。
“嗯,谦之是当今国舅爷之子,虽身世显赫,难能可贵的是无一丝仗势欺人之势。
呵,虽然个性可能会有些难以捉摸。”
何幕帷眯了眯眼,山楂突然问这个问题,该不会是跟谦之有关吧。
“哦。”坑爹的,看来得狗血的彻彻底底了,坏人又是有权有势的,被欺负的(岐山楂自己)又是平头百姓,看来不想小枣被他鱼肉,只得听他信上所说了。
等等,不对啊。
他要真跟何幕帷怎么着了,也不至于下这么猛的药啊,李谦之那小子不是喜欢何幕约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该出手这么重啊?
而自己这边,他若真跟我们有深仇大恨,凭他的本事,自己和小枣都不会安全的活到现在。
照此看来,只有一种情况了,那信上所说‘生不如死’四字所指很有可能是言过于实。
何幕帷看着脸上表情一会一个变的岐山楂,停下脚步,侧身挡在了岐山楂身前:“山楂,可是有为难处?”
其实,岐山楂不太想这么狗血的结束这个剧情的,按照他的推论,就算自己把药丸让何幕帷吃了,应是也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就算有一丝一毫会让他手上的可能性也是要扼杀的。
所以,他觉得狗血的自己吃了这药丸。
“有。待会我还有些事,不能按照约定去接空儿了。能不能麻烦你等下去接空儿,照顾下他?”万一自己有什么事,不能照顾空儿了,你这么有钱,多个人多双筷子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而且空儿好像也蛮喜欢你的。
“这事我担下了。还有,你要办的事情可有我能帮忙之处?”
岐山楂看着何幕帷认真的神色,突然心里一松,笑道:“确实还有一事。”
“何事?”
“再陪我走一下罢。”
“嗯。”何幕帷深深的看向那双回复成一副,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双眼里,咽下了喉咙里的冲动。
君子之交,要恪守规则,只能淡如水。
岐山楂转身,向前轻迈,“幕帷,谢谢你的桂花酿。”
“嗯。”何幕帷跟上,并排在岐山楂身旁。
清风回处,衣袖鼓动,长发飞舞,远处相看,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人,衣衫秀发却纠缠在风里。
第三十六章:烟花照不同
斜倚杨柳,看着湖水静躺,岐山楂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绵羊。
吃下药丸,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两小时了,自己还能在这里悠哉悠哉的数绵羊,岐山楂心里很纳闷。
照理说,以岐山楂一正常小伙的消化功能来说,一粒小药丸不至于过了这么久还没消化啊,药效该显现了吧。
在这方寸之地,岐山楂已无法再安静的数绵羊,改成了烦躁的走过来再走过去。
天色已近傍晚,跟空儿约定的时间,眼看就快要到了。
整整衣衫,岐山楂笑了,怎么自己现在才想起来,真真是太笨,李谦之只说让吃了,又没说不让治,去看看大夫,指不定就能治好了,哈,总该是天无绝人之路的!
“大夫,您看我这身体可有啥毛病?”看着大夫的手指静静的自己脉搏处已探了好一阵子了,右手完了换左手,可大夫始终面不改色的沉默着,岐山楂终于是按耐不住问道。
续着山羊胡的老大夫,轻轻收回了手,在胡子上捋了捋,道:“不至于死。”
“不过,”老者突然话锋一转道。
听到这个词岐山楂的心整个都算是揪起来了。
“可能你以后会生不如死。”慢吞吞的老者下了定论。
“……何解?”岐山楂顺了顺自己猛然跳动的心,冷静,最重要的是冷静,最坏不过是死,现在都说明死不了了没必要太过担心,对对。
老者收起枕垫,在听到岐山楂的问话时,顿了一顿,才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公子,怕是换上了不举之症了。”
“不是吧!大爷,您可看看清楚了!”岐山楂大脑里的主线突然见就崩了,想了千千万万最坏的可能性,就是没想到这头,李谦之那小子不至于这么绝吧!
“不会有错。小兄弟,有些东西不可乱吃。”说罢,老者还摇了摇头,一副惋惜模样。
“……那大夫,您说的不举之症是不是……那什么?”岐山楂吱吱唔唔的说着,真希望这个时代的‘不举’和自己以为的‘不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老者听了,眼里的同情之情顿起,也不忍回答,只淡淡叹了口气。
“……那可能治?”
看着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小兄弟眼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老者虽不忍心,可事实便是事实:“无药能治。”
岐山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医馆的,只知道自己的脚很沉,举步维艰。
找了个茅厕,岐山楂拼了老命的打飞机,从小到大,从没有打的这么认真,打的这么持久,可自己的兄弟,它就是不肯抬头,到最后甚至被揉的发紫生痛也全无任何挺起的迹象。
顾不上颜面,岐山楂找了上次跟阿阳到过的镇上最大的药馆,二话不说,直接就要了壮阳药,无论药丸、药粉、药膏、药浆,岐山楂直接就吞进腹,然后寻了个僻静无人处,等待着。
岐山楂在寂静的时间长河里,一分一秒的绝望着。
安静的身体仿佛融进了自然界般毫无动静。
这下,岐山楂信了,信了信里的那句话,生不如死。
作为男人,岐山楂不举了,他的悲痛不言而喻。
作为童男,岐山楂不举了,他的愤恨可想而知。
老天,你让自己重生,又让自己遇上了他,一切这么美好,却突然划上休止符,这到底是为什么?
岐山楂想,难道自己以后只能被人压?
不,理想的夫夫生活肯定是互相压,就这样单方面被压,肯定会衍生出各种不和谐、不平等!
而且,之前看过的小说里,进入的一方好像会比较清爽。
不对,重点是自己不举了,肯定不会爽到!
那夫夫生活肯定没有意义了!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
背靠树杆,周围草木丛生,虫鸣不断。
岐山楂低头,看着自己的兄弟,脸上悲戚的表情满满。
“砰!”一声惊天响。
之后,是全然已黑的天空被生生照亮。
抬头,天空惊现的是华美的烟花。
然后是两声、三声,声声不息,一道又一道美丽的烟花从西边的天空升起,交相辉映,然后熄灭再换上新的烟色。
河西
“好美!”鲁岚看着天空绚丽的花火不禁感叹道。
璀璨的烟花倒映在清澈的眼眸里,闪现出别样的风华,让看的人不禁有些呆了。
“是啊,好美。”鲁炎专注的看着鲁岚道。
何府屋顶
“如何?这次没骗你罢。”那双一贯风流不羁的眼里此刻竟盈满温柔的笑意。
何幕约看着划破天空的烟火,短暂奋力的燃烧之后留下一抹烟痕,再然后连烟痕都消失不见。
“确实很美,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太过短暂。”
轻轻握住独自握成拳的何幕约的手,李谦之将头轻靠在何幕约肩头:“是啊,美好的东西都太过短暂,所以更要倍加珍惜才是。”
何幕约看了看肩头那颗黑色的毛绒,并没有如往常般推开,就今天特别罢。
马车
何幕帷微笑着看着认真看着烟火的少年,烟花的光辉落在他精致的面庞上,细腻的肌肤显示出年轻的活力。
一年复一年,烟火还是那么绚烂,只是物是人非。
荒郊野外
岐山楂看着被点亮的天空,抚摸着自己的兄弟,人生美好的东西有时候看来会让人很感动,可在有时候,看起来却是罪恶,它们的出现往往会将残缺衬托的更加残缺。
第三十七章:日子总归在继续
等到岐山楂浑浑噩噩的迈着步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的时候,正巧碰见刚刚送了夏空回家的何幕帷。
何幕帷听到车夫说前面有个人很像张公子,便撩了车帘,一看,确实是那人。
“山楂。”喊了一声,那人却像是没听见般,继续往前走着。
忙唤停了车夫,何幕帷跳下车,一个箭步便来到了那人跟前。
“山楂,发生何事了?为何这般颓唐?”
岐山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等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的时候,身上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冷静,自己要冷静,从外表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对,看不出来的。
“没……没,”在这里遇见他,也就是说,“谢谢你送空儿回来。”
“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山楂,到底发生何事了?”何幕帷看着眼前的挚友,虽然身子弱,可性子要强,每次看见他,都是一副笑笑的表情,仿佛日子在他过来完全没有任何伤心之事,让见者,也生出几分舒心来。
而此刻,山楂居然看起来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岐山楂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满眼的担忧,张了张嘴,慢慢吐出来的是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和一抹好久没用过的职业性微笑。
“哪能啊,就是比较累了。等俺有钱了,俺也捣腾辆马车,免得逛个街都走的快断气了,哈哈。”岐山楂感觉自己说的时候,脸有些抽,太久没用到这么职业化的表情了,不知道还自不自然,有没有被看出什么。
只是,本来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他已经是失去了一半的砝码了,如今自己又变成这个样子,怕是难上加难了吧。
心,有些抽痛。
上次是那般错过,这次难道又要这般错过了吗?
是谁说,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着他幸福就好了?
屁话!那说的人不是圣人就是没有真正爱过!
是谁说,精神恋爱也可以的?
屁用!那说的感情绝对不是男人之间的!
他岐山楂,现在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喜欢的人的幸福若不是自己给的,只能用一句话形容,有屁用!
“山楂,你我之间何必太见外?”
一句话,让岐山楂的笑僵在了嘴边。
你我之间何必太过见外?
你我之间,是朋友?是好友?再自我多情些,也顶多是好兄弟。
是兄弟,本可以说来分担些。
但是,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己内定为兄弟的人,是想更加,更加亲密些的人。
有些事,可以对无所顾忌的死党说,可就是很难向自己太在乎的心爱之人诉说。
在何幕帷的紧紧注视之下,岐山楂总觉得身体好像越来越僵了。
在自己粗麻布的衣服上这里抓抓,那里挠挠。
“哈哈,那你是说可以把你的马车让给我了?”岐山楂对着马车,打着哈哈。
何幕帷看着顾左右而言它的岐山楂,紧了紧手,他不说,自己也没有立场强逼他说罢。
用眼神示意车夫调转马车,才道:“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看了看不耐的喷着气、踏着步的高头大马,岐山楂将手搭上了何幕帷的肩膀拍了拍,“谢啦,我会的。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何幕帷看着远走的马车,肩膀上似乎还留有刚刚的触觉,希望他是真没事才好。
回到家,安排车夫先住下,拿干草喂了马,岐山楂才进了房。
果不其然,空儿一个人蹲在炕上的角落,睁着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看着空气。
“空儿,怎么还不睡?”岐山楂走过去,抚摸上夏空柔软的发,明知故问道。
夏空垂了垂眼皮,打了个哈欠,道:“正要睡呢。”
然后躺到了床里边,空出岐山楂的位置。
对着那个倔强的小背影扬了扬嘴角,岐山楂抹黑到厨房打水简单的梳洗了番,才躺倒夏空身旁。
感觉到身旁的人由紧绷到放松,到平稳的呼吸,岐山楂才起身。
深夜的园子,总有不同的虫子动物之类的鸣叫,让夜里的园子有股子别样的安静情怀。
岐山楂穿过园子,看着影影绰绰的树叶,有点安慰,有点成就,听着周围此起披伏的声鸣,越是深入,心绪就越发平静下来。
对于岐山楂来说,这园子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是它的轻叹,还是它的幽深,还是因为它是自己亲手塑造的,呆在这里,总能慢慢抚平心中的激荡。
岐山楂冷醒的时候,自己正抱腿睡在山崖边的特座上。
温柔的霞光正笼罩在整个枣村上方,是日出。
从东边起伏的山峦上露出的,是红彤彤的朝阳。
眯了眯眼,又一个黑夜过去。
撑起身,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将被晨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岐山楂想,还是短发比较好。
再遇到阿阳的时候,岐山楂正鬼使神差的整理完上次跟向若阳避过雨的山洞,从山上下来。
岐山楂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过过来的,李谦之自那之后消息全无,自己也不想主动去找他,实在想不出再见他时又会遇到什么事情。
园子里的害虫,消灭的很彻底。
无所事事的岐山楂突然想到那日跟向若阳一起避雨的时候,也许自己该去整理下那个山洞,上次他们俩人已把山洞里的柴火用的差不多了,该添点进去,也好让日后有需要的人能平安度过。
山路很窄,一如一人躲避另一人时的情状。
“阿阳,你来采药啊?”岐山楂嘴上问着,脚下却不停。
淡定,像普通好友那样打完招呼,转身而去就行了。
“等等。”在岐山楂经过身边的时候,向若阳无法,只得在即将檫身而过时拉住了他的衣衫。
其实很远的地方,向若阳就发现了岐山楂的身影,心脏猛烈的跳动,在发觉对方不对劲的脸色的时候,便恢复了医者的冷静。
看出对方故意躲避的态度,心里有些憋闷,自己又何尝不想擦身而过。
免得像现在这般煎熬。
只是,“大枣,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否误食了什么食材?”
第三十八章:该说的还是得说
“没事。”岐山楂一扬手,摆脱了向若阳的牵制。
看到阿阳微微愣神,岐山楂忙将眼神转向它处:“那你采药吧,我先走了。”
“不论你我之间有何问题,可身体不能儿戏!”向若阳对着岐山楂的背影吼道。
他的面色已呈现不正常的灰白,极有可能误食了什么毒物,晚了恐怕会来不及。
岐山楂停了停脚步,并未转身,“我看过大夫,大夫说,无药可医。”
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接受了事实的颓废味道。
“是病症,就有之对药,只在于能否找到。”向若阳肯定。
岐山楂定住身形,不答话,也未再抬腿向前。
也许,说不定真的还有希望。
希望,自己很想抓住。
只是,怕自己要是现在转身,会看见那令人不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