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皱眉,“宫女……”
赵普干笑两声,“那小太监当时就结巴了,提醒我,冷宫里头哪儿来的宫女。”
众人面面相觑。
“哇!”小四子捧着脸,“那九九你看到的是鬼啊?”
“冷宫里的鬼不应该是那种披头散发的厉鬼么?比如说怨死的娘娘,惨死的妃子之类的,为什么是走来走去还捧着茶盘的宫女?”展昭不解。
“这事情我后来调查过。”赵普道,“我回去跟赵祯说起这事,赵祯说他也见过,不止宫女,他还见过成群结队走过的太监或者穿着前朝服装的兵将。后来我们查了一下,那座冷宫是前朝岑贵妃被贬后的住所,岑贵妃原本很受宠幸的,后来犯了事儿才就地打入冷宫。她那座宫殿是冷福殿,在变成冷宫之前十分华美,而且先皇很喜欢在里边举行宴会,当时进进出出宫女不少。我们查了一些当时史官画下来的图,你说巧不巧,那几个宫女都被画进去了,还有姓名记载。更有趣的是,其中两个宫女根本没死,还在宫里当差呢,就是岁数很大了……我和赵祯后来还见着了两人。”
众人听了有些找不着脉络。
小四子不明白,“没有死那为什么会变鬼鬼?”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其实根本不是鬼。”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但人已经老了,为什么年轻时候的样子会出现?原理倒是的确与刚才的蜃相接近。”
赵普接着说,“还有一次就在大漠。”
众人都好奇听。
“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那天雷雨交加的,族里放牧的老爹去了高原就没回来。”赵普道,“你也知道大草原上打雷很危险的,我和几个兄弟跑出去找他。当时雷电特别大,还有火球。”
“火球啊!”小四子一惊。
“你没见过打下来就是一个火球的那种闪电?”赵普捏小四子糯米糍一样的腮帮子,“那玩意儿,你功夫再好,一碰一个死。”
“喔……”小四子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惊得张大了嘴。
“我们在山边找到了避雨的老爹和他的牛马,再一起躲在山坡下,准备等雨停了回去。”赵普接着说,“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远处的荒山上,走过一支长长的马队,大概有几百人那么多,领头的是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非常特别,还挂着个式样老旧的驼铃。”
“这么大的商贾队伍?”展昭惊讶,“雷暴天气还走在山,不要命啦?”
“可不是,我们当时就担心他们安全,喊他们,想让他们下来避一避,别被雷劈了……可那些人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一直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一个雷下来,几个火球横穿过那支商队。”
小四子一捂嘴,心说那不是要死很多人?
“可邪门的是被雷劈中的一瞬间,那商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赵普一耸肩。
“消失不见了?”展昭惊讶。
“对啊。”赵普见众人疑惑,淡淡一笑,“更邪门的在后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还不够邪门啊?
“就在几天之后,有一只商队路过了我们的部族,停下来休息。”赵普道,“这商队大概二十多个人,为首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戴着的驼铃有些眼熟,我一眼就认出就是那天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一队人马。只是无论是行商的人还是商队里的牲畜,似乎都比现在要年轻不少,特别是那只老骆驼。
晚上坐在一起喝酒闲聊的时候,一个带队的老头喝多了几杯就开始吹牛皮,说他十年前是多么多么风光,戴着好几百人的马队,横穿沙漠,去西域卖丝绸和瓷器。”
“确定是同一支商队。”展昭问。
赵普一耸肩“不是很确定,可是打雷那天,那支商队的确凭空就消失在眼前了。”
“我们见到蜃之后就刮起了黑风暴,而商队消失那次,是打雷天,那么在皇宫见到宫女那次,天气有没有变化?”
公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赵普身边问。
“呃,这个么……”赵普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后来下大雨,而且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夜,淹掉了不少农庄。”
“也就是说每次出现异象,天气都会发生剧烈变化,是么?”白玉堂问。
赵普点点头,不过也不置可否。
“天生异象……”公孙自言自语。
这时候,赭影跑了上来,回禀赵普,“王爷,挖得差不多了,但是没看到有树。”
“也不奇怪啊。”赵普撇嘴,“地底那么多虫子,啃光了。”
“那,怎么办?”赭影问赵普,“还是继续封锁起来?”
赵普正想怎么处理这古城,虽然没想象中的大,但也算庞然大物,拖又拖不走,留在这里还要那么多人来看守,简直是烫手山芋。
“我还想进去一趟。”白玉堂开口。
公孙和赵普都皱眉,那意思——有些冒险啊。
这边正商议。
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
赵普听着马蹄声似乎很着急,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贺一航骑着马飞奔过来,隔了老远滚鞍下马飞扑向前,那速度……赵普就是一皱眉。贺一航虽然婆婆妈妈的,但毕竟是大将军,军中副帅,平日比自己还稳当呢,什么事把他急得脸都白了?
“王爷,了不得了!”贺一航扑过来就跟赵普回禀。
赵普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封府不是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
贺一航看了看左右,凑过来,低声说,“附近三个村庄,发生瘟疫了。”
赵普的脸就是一沉。
公孙也是惊讶,“怎么会这样?什么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于赵普这类的三军统帅骁勇战士来说,什么龙潭虎穴都没“瘟疫”两个字来的可怕。这一旦蔓延开来,别说几十万大军,几百万都不够死的。
“似乎是鼠疫。”贺一航为了以免引起军心动摇,压低声音,“我派人秘密将村庄都封锁了,先生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真是鼠疫,封锁也没有用。”公孙匆匆将画好的图纸往白玉堂手里一塞,拿了药箱子,就随贺一航走了。
赵普要跟去,被小四子一把揪住。
赵普瞧他。
小四子认真说,“九九不准去,疫病可大可小的。”
“那你爹一个人……”赵普着急。
小四子一拍胸脯,“我去!”
还没来得及冲过去,被展昭和白玉堂一把拽住,提起来扔给了赵普,还是他俩去。
赵普急的抓耳挠腮,这劳什子三军统帅真麻烦啊,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往第一座发生瘟疫的城镇走,两人边走边秘密聊。
白玉堂就问展昭,“不会那么巧,昨日李元昊刚来说了一通古代传说、天生异象之类的话,今日就闹起来瘟疫了?”
展昭也抱着胳膊,“的确蹊跷!”
14.灾祸与木梅
展昭和白玉堂随着公孙一起前往离开黑风城最近的一个村庄。
村庄门口有不少士兵站岗,公孙打开药箱子,给展昭和白玉堂以及进村的所有人员每人一个药包,让他们随身携带,并且提醒他们不要接触任何村庄中的水源,不要触摸土壤,避免与人交谈,更不要触摸病患的伤口。
众人一一记下后,进入了村庄。
瘟疫村,光听名字就叫人不寒而栗,不过这村庄比想象之中,情况要好很多。
赵普军中有不少军医都已经到了,病人按照装症状的轻重被分散在不同的房间,暂时没有染病迹象的村民也被安排妥当,有人安抚。村民们依旧该干嘛干嘛,极度配合,所有人都不担心赵普会因为担心疾病蔓延而杀光他们,这也归功于赵普平日善待百姓,所以众人都对他很有信心,当然了……最有信心的,还是有神医公孙在。
军医们看到公孙来了,纷纷聚拢过来,跟他研究这次的病情。
展昭和白玉堂无所事事,就四处走走看看。
这次的疫病,病症统一,病患大多先出现发热和头晕的症状,随后面色泛黑,身体虚弱畏寒。之后就开始高热和印堂发黑,不能进食,再衰弱致死。
村中到目前为止只死了一两个年纪很大,身体很弱的老人家,但感染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公孙给几个病患针灸把脉之后,站了起来,走到展昭和白玉堂身边,压低声音说,“不是瘟疫。”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那最好啊!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有一样的病症?
他俩都是机灵鬼,异口同声,“莫非有人投毒?”
公孙点点头,“和那个死鬼吐蕃太子中的一样,是黑尸散。”
展昭一惊,“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这次的毒量很小,可能是投在水里,下的剂量不足以致命,有些身体好的甚至没有影响,你看大多数感染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那更可恶。”展昭一挑眉。
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将展大侠那股冲上脑门的正义感先暂时往下压一压,问公孙,“这种下毒方法是不是有些怪?”
“你也觉得啊,我也想不通。”公孙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如果真的想扰乱赵家军的军心,大可以加大下毒的剂量。这种点到即止的行为,总觉得不痛不痒的,难道是恶作剧?”
展昭胳膊轻轻蹭了蹭白玉堂,“昨天李元昊、耶律明和寒常在都有提到瘟疫的事情,你猜会不会是他们三家之中谁做的?”
白玉堂摸着下巴,“你是说,因为赵普不相信,所以故意这样做,来引起赵普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不行,我得回去跟赵普商量一下。”公孙将药方子交给军医,赵普军中的军医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早前众人会诊就觉得是投毒不是瘟疫,公孙来了之后,果然是这么回事。
于是,公孙急匆匆和贺一航一起跑回去跟赵普商议了,军医们治病救人。
展昭和白玉堂还挺闲的,决定四周围逛逛。如果有人下毒,那必定是在水井附近,西域一带毕竟不像江南那么多河流,所以他俩找了打更的小王给当向导,每一口井附近走走,问问有没有人目睹投毒的经过。
小王很机灵,带着展昭和白玉堂四处走,边说,“那天不是大风沙么,之后就开始发疫病了,不过不过我们都不怕,公孙先生肯定可以治好我们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了点头,公孙还真是赵家军一颗定心丸,赵普好福气。
三人用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走访了十来条巷子。
虽然属于黑风城要塞外围的村落,但建造还是很合理,水井基本都在众多人家相邻的院落附近,大多有狗看守。
展昭和白玉堂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没发现有人接近过水井。
展昭和白玉堂用公孙给的银针,打水试了一下,也都没什么大问题。
眼看着都到晌午了,白玉堂就问展昭,“回去?下午再来?”
展昭也想回去问问进展,就和白玉堂一起往城外走。
正走着,只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哥!哥!”
打更的小王一眼看见了,就停下脚步迎上去,“阿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爷爷不见了!”
“啊?!”小王急了,“怎么会不见的?”
“他昨晚上闹了一宿,好容易今早睡着了,我就想给他煮点粥喝,刚一走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王的妹子边哭边说,“咋办呀?他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平时还好,这会儿闹瘟疫呢,他万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得病怎么办呀?”
“展大人,白五爷。”小王回头对两人说,“要不,你们认得回去的路么?”
展昭见人家里出了事,就点头,“认识,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们。”
“好好。”小王拽他妹妹,“我上村头找去,你回去叫上三姑三叔他们,大家一起赶紧找。”
“哦!”
两人一转眼就跑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只得慢慢往外走。
没一会儿,整条街上锣鼓喧天,有个大婶站在屋顶上,拿个炒勺敲得铁锅哐哐声响,扯着嗓子大喊,“帮忙找诶,老王头又丢啦!”
随着喊声,街头巷尾就有不少人跑出去寻找。
白玉堂看着还挺新鲜,“这么多人帮着找?”
“小村庄么,又是边陲,彼此总是照顾的。”展昭是热心肠,觉着村民这么找个老头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上屋顶帮他们扫两眼。
还没等他开口,深知他习性的白玉堂拦住了一个从旁边饭馆跑出来,看着也是去帮忙的小伙计,“伙计,那王大爷长什么样?”
伙计愣了愣,认出两人,赶忙回答,“哎呀,两位大人,没事儿的,这老王头啊,疯了十几二十年了,经常跑丢,放心,外面都有兵将守着呢,他跑不出去的,一会儿准找着。”
展昭就好奇,“经常跑丢?”
伙计知道展昭他们身份,既然人家问,就答得清楚些,道,“王家两兄妹父母死后就和王老头相依为命了,爷孙感情很好。这老王头平日人挺正常的,就是偶尔会犯疯病,成日胡说八道。特别是打雷下雨刮大风,只要天气一变他就犯病,说什么要变天了,大难临头了,大家赶紧躲起来。这几天村里闹病,老头更加不对了,疯得小王兄妹两都拿他没办法了,本来想着等公孙先生什么时候有空给老爷子瞧瞧呢,这不又跑了!”
正说着,就听刚才那个大婶又砸锅嚷嚷开了,“找着啦找着啦,躲西边小树林里头了,大家都散了。”
伙计一摊手。
展昭还替那老汉心惊呢,“真该好好看牢了,万一不小心掉井里就麻烦了。”
“展大人,那你可不必担心。”伙计嘿嘿乐,“这老王头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水井,别说靠近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绝对不会掉井里去的。”
说完,伙计就回去店铺帮忙了。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心,展昭和白玉堂边往城门的方向走,边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头。
两人正往外走,迎面,看到公孙又回来了,这次不止他自己,身后还跟着小四子,还有一个车队。
车队运的是新蒸好的螃蟹,正挨家挨户分呢,特别有小孩儿的人家多分两个,赵普知道西北这干旱地方,好些人一辈子都没吃过螃蟹,于是这次借花献佛,跑来做好人了,顺便给村民压压惊,告诉他们不是什么疫症,不用担心。
“爹爹,看。”小四子看见展昭和白玉堂了,就指给公孙。
公孙提着个药箱子,正满大街转悠找还没吃解药的人呢,看见两人,上来问,“查到线索没?”
展昭和白玉堂摇头。
“对了。”白玉堂就问公孙,“有没有什么疯病,是逢打雷刮风就发作的?”
公孙愣了愣,皱眉,“哈?”
“白白,疯病的话,受了刺激才会发作呢,如果硬要说规律,那春秋两季发作多一点,特别是春天开花的时候。”小四子回头问公孙,“对不对啊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