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些是什么?”展昭好奇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除了刚才寒常在说的“黑风怪”,他还真不能联想到什么,也许去问问赵普会有答案。
“展大人。”
展昭回头,就见破庙门口,寒常在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并排一站太刺眼,可让人最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气质性格明显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站在一起却又如此和衬?
展昭此时也是纳闷,寒常在不回吐蕃,跑到黑风成后头的破庙来干什么?
“又是你!”颜郡主看到展昭就来气,跑到门口,瞪着他,“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白玉堂有些不解,看展昭,那意思——有什么仇怨?
展昭一耸肩,都懒得跟白玉堂再介绍一下这几人,而是张开双手对着破庙喊了一声,“帆帆!”
白玉堂只得扶额,果然,就见从来都生人勿近的白云帆打了个响鼻冲出来,奔到展昭面前让他搂脖子,顺便拿大脑袋蹭他。
白玉堂见白云帆急切的样子,估计它是想多多了,难怪一贯很懒的它一往北方跑就撒欢了一样都不知道休息。
“多多想死你了都!”展昭搓着白云帆的脖子。
果然,一听到“多多”两字,白云帆的眼睛都亮了。
展昭翻身上马,白云帆撒腿就跑,跑出两步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把白玉堂忘记了。
白玉堂在后边抱着胳膊看着有了异性就没了马性的白云帆,无语状。
展昭对他招手,白玉堂摇了摇头,追上了几步,轻轻松松跃上马背,展昭一抖马缰绳,白云帆一阵风似的,就跑下山了。
“都统。”
阿达走到寒常在身后,“我们的人都死在林子里了。”
寒常在轻轻点了点头。
颜郡主仰起脸看了看放晴的天空,“哥哥,我们还是继续办事?”
寒常在微微一摆手,“不行,展昭和白玉堂既然发现了我们,回去可能会告诉赵普……到时候赵普派人查起来,打草惊蛇反而不美,而且那些黑衣人诡来头异,我们还是回去,与国师商议之后从长计议。”
颜郡主别看刁蛮凶悍,但对寒常在的说话倒是言听计从,乖乖地点头应允,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放下吐蕃那边众人不提,单说跑疯了的白云帆,以及白云帆上的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坐在展昭身后,顺手搂着他腰,似乎是有些累,索性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展昭侧脸,见他懒洋洋的,就问,“你赶了几天路没睡啊?”
“不记得了。”白玉堂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环住,下巴蹭了蹭,与往日冷冰冰的劲不同,很放松的样子,他这种样子,只有展昭能看见。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黑风城的城门,城门口几个门倌都歪着头瞧来人,看清楚之后,都搔头——众人心说展大人真行啊,一个人打着伞跑出去,骑着白马还带着白玉堂回来了。
白云帆到了城门口也没停,门倌们往两边一闪,让出道路来让两人进入,并不阻拦。
不过进了城,展昭还是拉停了一个劲要往前冲的白云帆。
黑风城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军事要地,城中百姓普遍比较敏感,自己不是兵营的,更是要遵守规矩,如果策马狂奔,可能会造成城中百姓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展昭本想下马牵着马走的,但是肩头的白玉堂没什么反应。
展昭不解地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白玉堂竟然睡着了。
展昭盯着肩上人近在眼前的侧颜看了良久——真的睡着了?!
展昭费了好大劲才将视线从那张睡脸上拉回来,脑袋里开始混乱——这么颠簸的马背,还大庭广众的,白玉堂竟然会睡着?而且连马停了都不知道 ,他是不是捉弄人呢?
展昭低头看看放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松开,再看看白玉堂,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舒服。
其实展昭粗略算了算时间的,白玉堂就算到了陷空岛找一宿东西然后马不停蹄赶来,也应该是明天才到,可见白玉堂真是几天几夜都没睡在赶路。
此时,大街上不少人都发现了马上的展昭和白玉堂了。
黑风城不比得开封府,开封府里众人都认识两人,知道两人闹惯了,搂搂抱抱常有的事,而且有赵普和公孙一对更离谱更高调的,整天沿路打情骂俏,所以开封府百姓的接受能力比较高。
可黑风城众人对这俩不熟,只知道白马上两个俊俏男子好亲密,于是都好奇地张望。一听是传说中的展昭白玉堂,更好奇了。
马走得又慢,渐渐就要变成围观了。
展昭那个尴尬啊,他虽然脸皮不能算太薄,但跟赵普的城墙厚比起来还是十万八千里,这么被人围观哪儿受得了啊。
不过他看肩头的白玉堂,心中越发觉得那人有意捉弄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份淡得不容察觉的笑容,但自己就是硬不起心肠叫他起来,万一真的困了呢。
白云帆甩着脖子上的鬃毛,郁闷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以及背上不知道在干吗的展昭和白玉堂——这是唱得哪出啊?
就在这尴尬万分之际。
就听有两个声音传来。
“哎呀……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原本以为元帅和先生已经够高调了,可没想到还有更高调的啊。”
“嗯。”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跟他俩比起来王爷简直弱爆了,哦?”
“嗯。”
“你猜一会儿能围拢多少人参观啊?路都快堵上了。”
“……嗯。”
展昭一听这说话的调门,就觉得脑袋嗡嗡响,回头看了一眼,皱眉望天,这回丢脸丢大了,原来围观人群里还有俩熟人,一个嬉皮笑脸的是右将军龙乔广,旁边黑衣服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可不就是左将军邹良了。
展昭尴尬地小声问身后的白玉堂,“你玩够了没啊?什么脸都没了。”
话音刚落,白玉堂脚跟轻轻一碰白云帆,白云帆撒腿就跑了……
元帅府门前的门倌就看到一匹马冲进来,白玉堂总算是睁开眼了,拽着展昭一跃落马,站在了门口。
白云帆可不理两人,它已经能听到后院枣多多踹门板的声音了,赶紧往马厩的方向冲过去。
白玉堂轻轻松松地动了动筋骨,似乎睡得很舒服,还给了展昭一个笑容,比雨过后的天空还灿烂几分。可能是几天未见实在想念,突然再见面,两人都有些惊喜,展昭没生气,白玉堂也很开心。
“呦,这么快回来了?”
回廊那头,紫影溜溜达达跑过来,“吃饭没?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大锅饭?”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大锅饭?”
“白白!”紫影身后,原来还跟着一串小尾巴,小四子飞奔出来,身后是萧良和剪子石头。
白玉堂伸手接了飞扑过来的小四子,掂量了一下,暗叹,赵普把这娃娃养得真是白白胖胖,几天不见似乎沉了点点。
“大锅饭是大炉灶煮的饭,好吃的!”小四子似乎也准备和紫影他们一起去。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估计是传说中行军打仗吃的那种埋锅饭!据说赵家军伙夫出了名的会煮东西,赵普的口头禅是吃得好才能打得好,于是乎两人当然很感兴趣。
随着紫影他们出了门,一直往北边的军营走,刚到附近,已经闻到了阵阵的香气。军营门口蹲等着好些猫狗,时不时会有骨头丢出来,还有伙夫拉着饭菜往外跑,再远点的地方有很多粥铺饭棚。
“那边是什么地方?”展昭一眼看到了站在粥铺门口,端着碗面边吃边跟一个老头聊天的包大人,还有棚里吃馄饨的庞太师,惊讶地问紫影。
“那边是粥铺。”紫影看了一眼,道,“黑风城里干活的庄稼汉和送到私塾念书的小孩儿,总之下午还接着忙赶不及回家吃饭的,都有免费一餐午饭吃。
展昭和白玉堂真是不得不佩服,这黑风城哪里像是边塞危城,竟还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军营里头满是人,无论是有官阶的还是小卒门倌,齐齐找了熟人三三两两吃饭,很是热闹。
展昭和白玉堂也看到了不远处挤在人群里的几个将军,倒是没看见赵普。
“你爹呢?”展昭就问小四子。
小四子仰着脸还问,“哪个?”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想笑,这话,几年前要是让公孙听到,估计又要跳脚了。如今公孙自己都总跟小四子说,“叫你爹别看兵书了,过来吃饭”什么的……
“王爷和老贺商议下一步计划呢。”紫影拉着小四子到锅边,拿着铲子翻锅巴吃,边告诉展昭和白玉堂,“公孙先生验尸呢。”
白玉堂微微皱眉,“怎么来了就验尸?”
展昭就将来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玉堂听后摸着下巴,“黑尸散……”
“你听过啊?”展昭抓了个羊排骨啃,边伸手去那胡椒面,吃得很豪迈。
白玉堂摇头,展昭又将黑风怪的事说给了紫影听,奇怪的是紫影竟然第一次听说,也很纳闷,说一会儿等赵普聊完了,问问他。
小四子拿着片锅巴看着大口吃饭饭量惊人的萧良,张大了嘴,“小良子,吃那么多不要紧么?”
“没事啊槿儿,我要吃饱点,一会儿还去大漠呢。”萧良塞了一嘴吃的。
小四子心疼地给他盛汤,“还去啊?一个填了哦已经!”
“其实那个傍晚和晚上比较多见到,天黑前回来就没事,放心吧槿儿。”萧良端着碗喝汤。
白玉堂观察了一下,发现萧良满身尘土,似乎是去黄泥地里刚刚吹了风回来的,外套还有些湿,估计刚才那场雨他也淋到了,就问,“去大漠找什么?”
“沙腾。”萧良回话,“先生说想找两个回来研究一下,我比较熟悉路,不会迷路,遇到了沙暴也不会出事,大家都忙,就我得闲。”
“我们也很得闲。”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
紫影看看两人,“你俩的意思是也想一起去找?“
“嗯。”展昭和白玉堂之前就觉得“沙腾”很神奇,于是也想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萧良点头,“一会儿我们带着剪子去,比骑马更方便些。”
展昭和白玉堂加紧吃饭。
小四子扁着嘴在一旁跃跃欲试,不过萧良先按住他的脑袋,“你不准去槿儿,去陪先生验尸。”
小四子只好垮着脸继续吃饭,不过也不好去添乱。
正吃着饭,欧阳少征溜溜达达过来了,手里拿着个鸡腿,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在一起,惊讶,“这么快来了?”
展昭见他神采飞扬的,就问,“有什么进展了?”
欧阳嘴角抽了抽,“哈,果然是开封府的人啊,够敏锐。”
“什么进展?”紫影纳闷。
“我刚才上西边那段转了转,抓住几个辽兵,是遇到黑风暴跟丢了大部队的,差点饿死了。”欧阳慢条斯理地说,“奇怪的,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说出来你们未必会相信。”
众人都看着他,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嘶……说是找贝壳。”
欧阳少征一句话,小四子汤水都喷出来了,惊讶地张着嘴看他。
展昭也好笑,“上沙漠里找贝壳?”
“可不是。”欧阳咧嘴,“我起先也以为那帮人饿晕了神志不清,不过喂饱了再仔细问了问,真的是找贝壳和螺蛳来的。”
白玉堂皱眉,他是在水边长大的,虽然不识水性,但兄长们总也说起一些常识,所谓沧海桑田,很久以前的江河湖海,如今变成沙漠也是有可能的,留下贝壳螺蛳之类,不足为奇。
“莫非在找什么枯竭的水源?”白玉堂问。
“我也是这么想。”欧阳笑嘻嘻,“所以说有些线索了。”他边拿出两根找水源用的铁杆来,“面上干了,但地下未必是干涸的,找水源我最拿手。”
吃过饭,众人离开军营,各自往大漠的深处走去。
展昭和白玉堂骑着马,枣多多跟白云帆好久没见了,挨在一起蹭脖子。
萧良骑着剪子,和紫影一起拿着图纸走在前头,很认真地推算着曾经发现过沙腾的位置。
往大漠深处走,刚开始还能看到黑风城,但越走越远,最终四面就只剩下荒地了,傍晚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放晴的缘故,竟然还碧蓝如洗。
展昭伸手,将白玉堂戴在脖颈上的防风纱幔往上扯了扯,白玉堂顺手给他掸灰尘。
前边紫影和萧良刚回个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识趣地继续看图纸。
这次他们走了一条和上午完全不同的路,往西边去了。
“小良子。”展昭好奇问萧良,“你都那么多年没来大漠了,还记得路呢?”
“嗯。”萧良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北边,那边是南边,往东走是黑风城,这边再绕过两个山头,是我们隼部以前栖息过的一个草原。”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
紫影笑嘻嘻回头,“神奇吧?连欧阳都没他分得那么清楚。”
“是根据什么来认路的?”白玉堂不解,“大漠之中千变万化,难道有规律可循?”
“嗯……”萧良仰起脸想了想,“这个我不知道啊,好像天生就认得路。”
白玉堂就开始出神。
展昭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哦……”白玉堂道,“我记得四哥总说,有些东西是血液里留下来的,祖辈们给的,就好像他天生就识水性,据说是因为祖上三代都在水里讨生活。”
展昭听到这里,莫名也开始发起了呆。
“你也想起什么来了?”白玉堂含笑问他。
“哦……”展昭自言自语,“我有时候会觉得,一些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很熟悉。”
“比如说?”白玉堂问。
“比如说……”展昭忽然望指向西边遥远的一个地方,“那边有海……”
众人都愣了愣,紫影瞧着他,“有什么?”
展昭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也摇头,“算了,当我没说过。”
“小良子。”白玉堂倒是很相信展昭,问萧良,“以前那边有海么?”
萧良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啊。”
展昭点头,“也是啊。”
“不过么……”萧良盯着展昭瞧了起来,“你手指的那个地方,叫骸海。”
“你是说地名?”白玉堂吃惊。
“嗯,别看大漠一片荒芜,但是每一处都有具体地名的,那个地方是一个盆地。”萧良伸手在地图上指出来,“虽然没有水,但是我娘他们都管那地方叫骸海,那边也是出现过沙腾的。”
“是么?”展昭仰起脸,忽然间……他盯着骸海的位置问看了起来,自言自语,“那边……不是有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