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欲孽（胤祯重生）上——红萝卜

皇帝以为当初拨房屋是皇太后慈旨，哪有现在叫阿哥退还之理，内务府此请甚是冒失，为此还特别将请旨的大臣训申了一番，而折中所请的让十四阿哥挪至西五所一事，皇帝就只字不提，内务府大臣明珠向来善于揣摩圣意，思前想后突然想到，德妃居于东六宫中的永和宫，四阿哥胤禛居于东三所，兆祥所东路离这两处都不算远，而西五所远在紫禁城西路，不但远离东三所更远离永和宫，还是处年久失修之地，一时半会根本无法修葺完好，如何能进业已长大的十四阿哥，或许这才是让皇帝真正不悦的原因。

最后明珠妙笔一改，改为请旨把西五所拨与小阿哥使用，以为小阿哥年岁尚小，所用房屋不多，东五所内三进房屋，第一进仍是完好，只要稍加整理便能使用，眼下只用这第一进当已足够，待小阿哥长大，后两进早已修葺完，这次皇帝二话不说欣然同意。后来到胤禄出生，内务府再找不出何时的地方来，胤禄便也住进了西五所，两兄弟住在这五所里，说是亲密无间，但相比其他阿哥，他们自己不免觉得委屈。

胤示禺自小就在那些逐失圣宠的小主们口中知道这一切，可兆祥所东路一直没机会进来过，这次他是头一会进来，他边走边打量着这原本应该属于他们兄弟的院落，只觉得这里环境清幽，景致怡人，处处皆压西五所一头，原本对胤祯那股莫名的怨气，顿时变得更深。

引着胤示禺、胤禄两兄弟进来的太监，跨进第二进院落，当看见明间房门还未打开时，突然放慢了脚上的步伐，胤示禺望见太监的动作，不禁有些疑心，应该早就有太监为他们到来通传，但他们的十四哥为何在明知他们来到的情况下，仍旧紧闭房门，这真叫人生疑。

“四哥，快，快把这笔墨也拿走……”胤祥清脆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胤祯的声音接着响起：“十三哥……这……这经书呢。”

“收起，收起……全收起来，别叫十五、十六弟看见了，这次抄经为皇父出征祈祷一事，绝对不能叫他们知道。”胤祥急急道。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十三弟来不及了吧，十五、十六弟他们应该来到门外。”胤禛的声音这时也响起。

“那……那……四哥你抱着它们躲……躲那去！”胤祥似乎随便指了地方，就退着怀里满是东西的胤禛躲进去。

门外的胤示禺、胤禄听得相视而笑，领他们进来的太监忙大声咳嗽，屋里的声息顿时停了下来，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王伯益站在门侧低头垂目，胤示禺、胤禄进到东稍间，十三哥胤祥站在床边，仍是那张笑眯眯的脸，只是若仔细看，就能看出来，那笑容笑得有多么勉强，而胤祯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看似病恹恹的，而他们的四哥胤禛则不知藏到了哪里。

胤示禺、胤禄这时已经知道胤祯是在装病，但仍摆出幅关切的模样走近慰问道：“听说十四哥病了，弟弟们很是担心，特来探望。”

“让十五、十六弟操心了，十四哥并无大碍。”胤祯说着为怕胤示禺、胤禄不信，还将一直放在被下的右手伸出摆了摆手，胤祥看到胤祯那仍染有墨迹的右手，急忙上前把胤祯的手压回被下，对胤祯挤眉弄眼说：“十四弟你忘了，李太医让你注意保暖。”

胤示禺见到胤祯右手指尖上那墨迹，一下就对刚才在屋外所听到的深信不疑，立刻想到他们兄弟应该抢在胤祯他们三人之前，向皇父献这个殷勤，所以不想再在这浪费时间。

胤示禺摆出副体贴的样子，拉起胤禄的手告辞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十四哥你休息了。”

等胤示禺、胤禄走后，胤祯慌忙从床上跳下，与胤祥一起从床侧的屏风服架后将真正病倒的胤禛扶出。

胤禛想向扶着自己的胤祥和胤祯，露出个赞许的笑容，可是才抬头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弟弟怀里。

第二日不过辰时，胤示禺、胤禄就喜沾沾捧王氏连夜抄写的佛经来到大佛堂。知道张吉呼图克图并不在正殿，他们不欲在祈福前被太多人知晓，也就问了张吉呼图克图的去处，也不要太监和尚跟着，两人相携，过去大佛堂侧那一排小佛阁找人，正殿左侧的这一排佛阁，分别供奉着不同的菩萨。

此时太监和尚已经作过早课，参与法会的喇嘛也几乎都在正殿，这些小佛阁间间都是空无一人，胤示禺、胤禄找过好几间都找不到人后，胤禄累得有点不想再动，胤示禺也觉得疲惫，可如此良机，如何能错失，抬头就又要拉这弟弟再找，可才抬头就见拐角处似乎有人影闪过，他马上拉着弟弟追了过去。

等他们追进间上供菩萨愤怒造像，右手拿铁弓和铁箭，左手拿着如意宝的佛阁，他们才跨进佛阁，就听见佛阁后侧，传出阵争执声，胤示禺隐约听出那些人说的是蒙古语，可他们兄弟都听不懂蒙古语，胤禄好奇得往声音方向走去，胤示禺想拉他也拉不及，佛阁后侧光线昏暗，胤禄来那个人走进去后，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是谁，就见到个红面有着双獠牙的怪面，突然出现在他们两兄弟面前，胤禄吓得尖叫着就晕倒在胤示禺怀里，胤示禺也吓得全身发软倒在地上，在他们惊魂未定之际，那怪人转神朝暗处比了个手势，佛阁深处那两个人醒悟过来，乘机逃离佛阁。

见他们逃开，那个长了张红面獠牙脸的人才回身低头问道。“十五、十六弟，你们这是怎么了？”

胤示禺颤抖着指着那张脸说：“我……我们是……皇……皇……你……你是……谁……谁……”

那人蹲下，与胤示禺的视线放平说：“是我。”说着就把手伸到后脑勺，伸手一脱，便解出了个面具，面具后是胤祯含笑的脸。

原来刚才因为光线太差，胤示禺两人都把面具误认为是人脸，等明白过来，胤示禺不觉得顿敢愤怒莫名，大吼道：“十四哥你这是在报复我们吗？”

“十五何出此言，十四哥不过闲着无聊，来着佛阁逛逛罢了。对了，两位弟弟又为何来此？”胤祯笑着说完，看似随意，侧头拉了拉自己的衣袍，望向佛阁暗处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

而胤禄这时也逐渐转醒，看见胤祯和胤祯手里那张面具，站起就尖声叫道：“鬼！”边叫还边往外跑。

刚才那声尖叫讲不少人引了过来，胤禄跑出佛阁后就看见自己皇父与众位兄长已经来到，他跑近皇父玄烨，转神指着佛阁里，大声哭诉：“鬼，十……十四哥……是鬼！”

玄烨因尖叫而惊异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等胤示禺与拿着面具的胤祯走出佛阁，阿哥们、内侍们无一不愕然的看着胤祯，与他手中那面具，大家都知道，胤禄口中的鬼指的是胤祯。张吉呼图克图这时也在众僧簇拥下来到，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向胤祯手中那张面具。

张吉呼图克图面色变了变，最后露出个慈悲的笑容合十道，“扎西得勒，小皇子莫惊慌，那并非妖魔，而是殊圣的战神格萨王。”他身后的喇嘛们也跟着鞠首合十。

梁九功知道皇帝心中此时极为不悦，听到张吉呼图克图这话，见机就恭贺说：“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

“喜从何来？”皇帝脸色依旧骇人。

“回万岁爷，必是皇太后诚心，经此次法会，菩萨感知，战神格萨王有感于此现身，加持此次远征，得战神加持，万岁爷此次亲征必能生擒噶尔丹，奴才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梁九功这一番婉转动听的话，既把胤禄指责胤祯的话化解掉，也给了胤示禺、胤禄台阶下。

听到梁九功的话后，皇帝望着自己的十四子，嘴角轻轻勾起，旁边诸阿哥、近臣见皇帝神情，当即全都跪下齐声道：“恭喜皇父/皇上，贺喜皇父/皇上。”

“战神加持？！”玄烨含笑着讲这吉兆受下。皇太后办法会时，战神格萨王现身一事，让集结的三路大军，军心大振，同一时间这一消息也由潜伏在京中的密探传回到了漠西噶尔丹处。

第三十五章：出征西北

屋外漆黑一片，胤祯睁眼醒来，起身下床就看见，守夜的王伯益抱膝靠在一边矮柜边打瞌睡，胤祯抱起整齐叠在床边的衣袍，轻手轻脚走到王伯益身边蹲下轻声道：“我去东三所，不必人伺候，你继续睡。”

王伯益睡得迷迷糊糊，听见这话，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随意点了点头，歪着脑袋继续做他的甜梦，胤祯出到外间，摸黑将衣服穿好，出门拍醒看守门的太监，悄悄儿离开了兆祥所东路。

走在空无一人的巷道，胤祯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些留恋这一刻的宁静，天亮后四哥胤禛就要随大军启程，出征漠北蒙古，此行远去万里之外，虽然拥有前世记忆的胤祯知道，这次二征噶尔丹，皇父会大获全胜，虽叫那噶尔丹逃脱，但噶尔丹也已是强弩之末，但胤祯心头仍是不禁有些担心，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能真的说得准，下一刻会有何事发生。

满怀心事的胤祯，去到东三所外时，寒露已把他的斗篷打个半湿，他摸了摸斗篷外的湿气，喃喃自语道：“今日应该又是一个晴天。”

苏培盛见到胤祯站在门外时，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抬头去望天色，胤祯知道自己这时过来是来早了，也不怪他惊讶，举步跨过门槛说：“我睡不着，就过来了，四哥是不是已经醒了？”

见到苏培盛这贴身太监出来得如此快，胤祯就知道自己四哥多半是已经醒来，这也难怪毕竟是头一会出征，睡不着是可想而知的，苏培盛侧身把胤祯引进院落，等当他们沿回廊进到第二进时，胤祯就见第二进四哥卧室的碧纱窗上影出屋内两道交叠的剪影，胤祯默默露出个苦笑，步伐一下缓了下来，想想这也对，四哥与那宋氏年少夫妻，做夫君的出征在即，他们夫妻又怎会不最后温全一番。

苏培盛看见胤祯愣愣的看了那两道影子，也不知道胤祯心中所想，如果知道必然会为自己主子解释，自从上会被胤祥、胤祯无意中闯进寝室，差点撞破那事，胤禛就定下规矩，不再许侍妾们进入第二进伺候，将侍妾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之前他们几兄弟几乎都不会到的第三进，苏培盛总觉得主子这样做很是委屈，可胤禛却直觉觉得别叫弟弟们再见到自己那些侍妾才是正办。

“别告诉四哥，我到了。”胤祯说完就转身退出去，苏培盛看着莫名其妙就说要离开的胤祯，根本弄不明白他为什么来了又要走，才想开声劝住，旁边已经有把声音把胤祯叫住：“十四弟，你也睡不着过来了。”

胤祥兴冲冲的从旁边走过来，拉着胤祯就往屋里走说：“来，我们进屋看四哥去。”

胤祯望了望窗纱上那两道仍未分开的影子，就想叫住胤祥，让他先别进去，可旁边的苏培盛却已经抢先，为他们推开了房门，胤祯跟在胤祥身后，忐忑的走进西稍间，他一直低着头，不愿去看稍间内有什么人，直到胤祥拉着他担心的问：“十四弟，你这是怎么了？”

胤禛也响起问他说：“弟弟，你怎么一直低着头？”

胤祯这才缓缓把头抬起，只见四哥胤禛坐在南墙炕上，地下站着个伺候梳洗的执事太监，胤祯愕然了一下，迅速转头朝四周扫了一圈，这屋里除了他们三兄弟，就只剩下执事太监与苏培盛，根本没他原本以为的侍妾在场，胤禛不解他在找什么，他又一向来疼唉弟弟，便说：“弟弟你要找什么？说出来，让奴才们来给你去找。”

胤祯知道自己误会了四哥，尴尬得面泛红晕，为了掩饰尴尬，他举步走到炕前，从执事太监手里拿过件铠甲，对胤禛道：“弟弟没找什么，不如让弟弟来伺候哥哥穿铠甲。”

烛光落在胤祯绯红的面蛋上，显得胤祯容光焕发，胤禛不觉得想起，当年弟弟降生时，那张青紫小脸，这些年为了让弟弟好好活下来，他和母妃不知道耗了多少心血，如今弟弟不但长大，还懂事得体贴哥哥，也治好了失语之症，自己此去万里，虽有皇父规划定当，可毕竟沙场上谁又能说得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再见这两个弟弟，想起这些种种，胤禛不禁心中感慨。

胤祥见胤禛眼睛微微发红，知道四哥必是见到他们，想起今日即将远行而感触忙道：“四哥你放心，随皇父去出征，宫里有胤祥在，我保证不让别人欺负十四弟，和这三所里的人！”

胤禛欣慰地拍了拍胤祥的肩说：“有你在，四哥当然放心”说着就悄悄转头把眼角渗出的泪水抹去。

胤祯抱着那似有千斤重的铠甲说：“四哥此去不要担心宫里，弟弟会听十三哥的话，好好照料好自己，还有母妃和这三所的人。”

见到两个弟弟誓言旦旦的样子，胤禛发觉自己这两个弟弟，真的是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两个，只会缠着自己玩弄的孩童，他张手牵起两个弟弟的手说：“四哥知道了，那你们就好好在紫禁城，等四哥凯旋归来。”

在胤祯和胤祥同心协力下，胤禛很快便把铠甲穿好，胤祯又从苏培盛手里接过胤禛的宝剑，看到手中那柄龙泉宝剑，胤祯不禁有些失神，想起前世时，自己出征西北那时的踌躇满志。

胤禛见到胤祯捧着自己宝剑满怀心事的样子，不放心的轻声叫他道：“弟弟，弟弟？”

旁边的胤祥以为胤祯与自己一样，渴望随同皇父兄长们一同驰骋沙场，掩口小声与胤祯商量道：“十四弟要不一会我们藏到四哥的行李中，等出了京师即便被发现了，我们也可以央皇父别把我们送回来啊。”

胤禛顿时脸色发黑，看着胤祥严肃道：“战场上非同儿戏，你们这会还小，等再长大些，皇父也会让你们上阵杀敌的。”

“那我得多大才算长大啊？四哥。”胤祥兴冲冲就问。

胤禛不敢的确的回答他，就怕他以后抓住自己这话，去向皇父闹要上沙场，想了想推脱道：“那起码得等十三弟你不再如此调皮捣蛋。”这话胤祥一听就知道四哥是在敷衍自己，不死心说：“四哥你这是根本是敷衍胤祥嘛。您到底是说说，胤祥到底怎么样才算是真的长大了？”

胤禛无奈下唯有说：“那等十三弟长高过四哥，那时候十三弟就真的长大了。”说完还比了比自己与胤祥的身高距离，胤祥仰头看着高过自己两个头的四哥，不死心的问：“那要我长高过了四哥，是不是就能做将军，上战场为皇父分忧？”

“是。”胤禛赞赏的点头道。

胤祥开心得拉住胤祯衣袖说：“十四弟，那从今日起，我们就命奴才们多准备些，吃了会长身高的食物，等我们都长高过四哥，就一起当将军去，你说好不好？”

将军二字，只让胤祯想起前世时的‘大将军王’，虽然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是他毕生的愿望，可一想到那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的是无尽的劫难，胤祯也就不敢再想了。

胤祯突然想到，这次是次绝佳表明心迹的机会，所以抬头就对胤禛认真道：“四哥，我不想做大将军，我只想留京里逍遥度日，若真的是上沙场，十四弟也只愿为四哥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胤禛对胤祯这番突如其来的表白有些愕然，这时的他并不知道日后还会发生那么多血腥斗争，只觉得自己弟弟怎么如此胸无大志，不过又想到胤祯从小羸弱，会这样想也不奇怪，而自己如此努力想在众阿哥中脱颖而出，不也有部分原因是想保护这不能自保的弟弟，所以想想也就泰然了，伸手要接过胤祯捧着那把宝剑说：“好，四哥一定会让弟弟得偿所愿，让弟弟这生能做个富贵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