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名额。我找了好几次张主任,张主任都推到校长那里。校长每次都说,这是学校的决定,希望我安心学习,参
加第二年的招聘。”
“很快,三天时间就过去了,钟经理很遗憾,学校给他推荐了应届毕业的两个人,然而英语口语都不如我。在最后一
天,我闯进校长办公室,跟他长谈了一次。我说:你是校长,你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培养人才吗?现在你学校里的
一个学生,有他这一辈子可能是唯一一次的走出去的机会,你居然把他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你忍心吗?最后一年的
实习,我就在南京,难道不可以吗?这次,你要答应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你也算积了德,如果你不同意,我会恨
你一辈子。很有可能,你就毁了我一辈子的前途。是,明年还会有招聘会,还会有单位来要人,但是会不会在这么好
的城市,有这么好的单位,而且单位又愿意要我呢?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就不怕做恶梦吗?你断送一个不到二十年的
学生的前途,你能睡得着吗?”
事隔多年,南宫辉讲起往事,还是那么慷慨激昂,仿佛对着校长据理力争。闻烈有些动容。他们家是知识分子家庭,
父亲却信奉棍棒出孝子的信条,所以从小到大,他都非常害怕权威,属于逆来顺受的那种,跟师长说话都会脸红,根
本不可能据理力争,更不可能说出谴责的话来。南宫辉是个有胆色有冲劲的人,这个评价,又令闻烈加多一份心折。
“钟经理回去了,带走一男一女两个学长。他跟我说,他会多争取一个名额,为我保留一个月。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跟校长大吵一架后,我根本就没抱任何的指望。这件事,大大的伤了我的心,那几天我很不爽,天天打篮球,晚上
泡网吧。一周后同学跑来找我,说是学工处张主任叫我去一趟。我去了,他跟我说,学校同意我到南京。”
不得不说,南宫辉的口才真不错。小小一个怎么来南京的问题,居然被他讲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闻烈注意到,虽
然长期熬夜,南宫辉的皮肤,并没有象很多不良青年那样色泽灰败,除去那几颗痘痘,其它的地方依然细致紧密,蒙
着一层细细的茸毛,讲到动情处,配合上动情的手势,生动鲜活。闻烈看着他的红口白牙,竟然有一些小小失神。
这跟他印象中的无业泡吧游民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个南宫辉,素质还不错,口才很好,胆气十足,也很有上进心,当
然,据他自己说,英语也不错。闻烈微笑着接南宫辉的话道:“所以你就到了南京?”
“不,我拒绝了。我说:当初人家人事部经理在的时候,你们不答应,现在人走了,难道让我自己去南京?我是学生
,你们是老师,我应该听你们的。但你们就这么拿我的未来耍着玩?我现在不想去了!”
闻烈有些吃惊。这个南宫,真有个性。“那你后来怎么转变的?”
“张主任人不错,他跟我说,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经过校长,班主任和学工处再三讨论,开了四个小时的会,
才确定同意让我走,还答应第二年再回来考试拿毕业证,这个已经破了例,开了恩,再说了,既然我这么渴望和珍惜
这个机会,更不应该意气用事辜负学校的好意。真想出气,就到了南京好好干,在三个人中间做出最好的成绩,证明
一下自己的能力。我想想也对,于是准备了一下,一周后,我就到了南京。”
南宫辉突然道:“不好意思,都是我一个人叽叽呱呱在讲,你呢,说说自己的事?”
“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父母亲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医生,都在南京。我在南京出生,长大,读大学,最后也在南
京工作。不象你这么曲折,我的路都是按部就班走下来。”
“多好,很多人都想象你这么顺。曲折有什么好?”
“好吗?我不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安排好的,从来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什么,设计过什么,争取过什么。就连工作,
也是父亲找的关系。我倒想象你这样,一个人到谁也不认识的城市闯一闯。”
南宫辉对闻烈笑了笑,牙齿白得不象话:“嗯,我来南京,吃了不少的苦,不过很值得。”
他还真喜欢笑。不过确实,笑得很灿烂。
被谁放逐
“你当初一万八一年租的房子,好象贵了点,为什么没有找人合租?”
“还好啦,我一看到这个房子就很喜欢,装修得清爽干净,什么家电都有,很方便,所以立刻就交了一年的房租。我
不高兴季付的那种,累死了。反正都是要交的。后来我在西祠上发贴找合租的,也曾经有过两个房客。但都没租得长
,后来我也嫌烦,就没再找。现在刚搬到珠江路四五个月吧,那里就是跟别人合租的,一个月六百元。”
“你这一年半来都没找工作吗?”话一问出口,闻烈就有些后悔。南宫越吸引他,他就越想知道更多,这种查户口般
的对话,向来是他不齿的。就象聊天室里,如果别人一开口就大高重,零一,住哪里,有没有地方,什么职业一样,
非常的突兀以及无聊。
南宫辉似乎根本没注意到闻烈其实一直是在盘问,道:“我最近准备开始做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是什么性质?搞培训?”
“不,其实说白了,就是去招工。现在有很多单位需要招人,也有很多的学校毕业生需要谋出路。我们在中间,可以
做很多的事情。我最近联系了几家。不错的。有一个酒店,需要招二十个人,招一个给两百元的中介费,这个基本快
谈成了。”
二十个人,两百元一人,那就是四千。那也够自己一个半月的收入了。闻烈暗暗点了点头,看来,南宫辉并不是无业
游民。
南宫辉道:“这个算新兴行业,很有前途的。另外一家工厂,准备招两百人,我可能要去安徽的技校跑跑,这个就算
大单了。闲了一年多,让我上班是不成的了,整点事业,赚点钱倒不错。”
听起来,这个行业很有前途。闻烈有些佩服南宫。思路挺开阔,若是让自己遇到失业的情况,除了去招聘会递简历,
别无他法。
不知不觉,他们也聊了一个多小时,都快九点了。南宫突然有些羞涩的问:“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积极,上进,口才也很不错。那你觉得我呢?”
“我也挺喜欢你这种类型,文静,有书卷气。”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闻烈。”
“南宫辉。”
哗,连名字都这么特别。象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名字,闻烈在手机上输入名字:“你的号码告诉我可以吗?”
“我的号码不记得,你把你的号码写给我,我回家充电了以后再给你打好吗?”
“不会吧,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
“是啊,新号码办了都快三个月了,上次去交电话费,让我报号码还是报不出来,后来打了充值的电信那个女孩的手
机,才交上钱。”
南宫辉摊开他的手。细长,适合弹钢琴,就是纹路太复杂了点。闻烈一边写着自己的电话,一边还不忘观察。南宫的
健康状况不会太好,因为除了两个大拇指,其它的手指头一个小太阳也没有。不过,看样子,南宫辉不是一个随便的
人。你想想,如果经常在外头找人,怎么会连自己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这个细节,让闻烈对南宫又多了一份好感。
走出麦当劳,阳光明媚,五月的天气,还真挺好。闻烈问:“从这里珠江路,有车吧?”
“有啊。”
“你一会儿是不是回家睡觉去?”
“如果没事,就回去。”
闻烈突然强烈的不想这么快就分开,问道:“你现在困不困?”
“还好啊。”
“熬了一夜还不困吗?”
“习惯了,不困。”
“那我们去爬紫金山好不好?”
“爬山?”
“对啊,紫金山,你去过了没?”
“没有啊。”
“去吗?”
南宫爽快的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俩走了一段,换118向樱驼村登山口赶去。
上一次爬紫金山,还是大三的时候,学校搞什么环保宣传,一人带一个垃圾袋,爬山捡垃圾。闻烈挺喜欢紫金山,绿
化好,空气不错,爬起来还不费劲,一路上的人络绎不绝,全民休闲运动的好去处。但平时也提不起劲去。没想到,
居然可以约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帅哥一起去爬,闻烈心里雀跃不己。
南宫身材很不错,手长脚长,宽肩细腰,是个好衣服架子。闻烈走在他的身边,手时不时因为摆动而相擦,暧昧得令
人心痒痒的。一路上,边爬边聊,善谈的南宫辉把他的感情经历也告诉了闻烈。
南宫辉在学校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倾向,但第一次,还是在到了南京以后。那时他还在度假村工作,因为口语好,
经常会接待一些外宾,一次搞外贸的黄总带了国外几个客户来泡温泉,就是南宫辉接待的,给黄总留下很好的印象。
黄总算他们度假村的大客户,在他们印总面前夸了几句。这几句话的份量是很可以的,所以每次黄总来,都要派南宫
辉接待。
黄总接近四十五,跟南宫辉父亲的年龄都差不多了。他经常对南宫辉说:“你真能干,太懂事了。如果我家不成器的
小明能有你一半,就太好了。”
终于有一天,黄总一家人出游,约了南宫辉一起。途中黄总不断让读高中的儿子小波跟南宫辉学习,提到的次数之多
,态度之热情,令南宫担心引发逆反心理,笑道:“若你舍得让你家小波考到外地的大学,他表现一定要比我优秀得
多!”
一个人在异地他乡,久未得到家庭般的温暖,这次出游令南宫大为感动。后来黄总又约他到自己家里吃饭,黄夫人说
他单身在外,总在外头吃,特地叫到家里来吃家常菜。那一顿,南宫整整吃了三大碗饭。
闻烈听南宫辉回忆这些点滴,无不栩栩如生,当时场景仿佛一一再现。讲到单身在外,闻烈就想到一年半来,南宫都
在充满奇异臭味的嘈杂网吧游荡,不禁心生怜惜。
紫金山索道
那天晚上,南宫辉就住在黄总家,跟小波挤一床。本来想睡客厅,但小波人来疯,也喜欢有一个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
聊天,硬拉着南宫辉抵足夜话。在跟小波聊天的过程,南宫辉知道黄总的创业经历,非常不容易,原来是苏北人,大
学毕业后在省外贸工作,积累了不少的关系,能拿到配额后,就自己出来做。也曾经在东南亚金融风暴中大受影响,
然而三落三起,现在已经上了一个平衡发展的轨道。
虽然跟小波睡一起,南宫辉却没有什么感觉,反正是对他另眼相看的黄总,儒雅,有气质,沉稳而懂关怀,让他更有
心悸的触动。
他的第一次,就是给了黄总。
讲到这里的时候,闻烈忍不住问道:“你喜欢的是中年人?”
南宫辉道:“相对而言,成熟的人更有吸引力。”
“我虽然比你大一岁,可是看起来,比你还年轻,你对我有感觉吗?”
“你的性格比我沉稳啊,觉得你很多见解也比较成熟,我挺喜欢的。”
“哦。。。。。”闻烈有些好笑,什么见解也比较成熟,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说话。
周末的紫金山,人头攒动,络绎不绝。两人边爬边聊,走走停停。闻烈叹道:“想当初,从山脚到顶,只要四十五分
钟,现在看看,一小时能到就不错了。”
南宫扶着腰苦着脸道:“我可就惨了!熬夜以后,体力本来就差,这咋整呢?”
闻烈在路边买了根黄瓜,两人一人一根啃了起来。五月的天气,还是挺热的,黄瓜和西红柿,确实是最好的解暑佳品
。
南宫辉满脸是汗,闻烈看了一眼,道:“还有四百多级就到顶了,别急。”
南宫辉差点要晕倒:“啊?天啊,还有这么多?你怎么知道?”
闻烈指指路边,台阶上不知道谁用墨笔歪歪扭扭的写着578。“从爬山处开始,到上面分叉路口是一千出头。”
“那下来呢?难道是原路返还?”
闻烈着到南宫有些紧张的脸,不禁笑了起来:“别怕,我们下来可以坐缆车!”
南宫呼了一口气,眼睛盯着闻烈:“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这眼神,怎么竟然有点绿油油的?闻烈有些害羞。
“其实你长得还挺不错的,完全可以穿得更时尚些!那样会更有靓点!”
是吗,闻烈低头看看自己,西裤,扎进皮带里的短袖衬衫,加上老土的一脚登皮鞋,似乎跟南宫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不过也没办法,做为小学的数学老师,还能穿什么?再加上,从小到大,衣服一般都是妈妈打理的,除了正装,就是
运动,所谓的时尚,跟自己完全无缘。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爬山,南宫辉开始问闻烈的一些过去。过去?闻烈似乎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第一个男人,是
在大二的时候,第一个见面的网友,做完以后就再没见面。然后遇到一个河北卖钢材的,负责江苏的销售,每个月都
会在南京呆十几天,后来公司派他回去,两人就不了了之,总共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算比较长的了。再往后两段都
比较短,两三个月时间就因为各种原因分手。
闻烈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才比南宫辉要差很多。为什么南宫辉的故事,都能讲得有血有肉,曲折动人,而自己的却干巴
巴,甚至都没有感□彩?
终于,又经过两次休息,爬到了山顶。太阳很好,五月的东风轻扫,将南京上空的烟霭清得干干净净,能见度极高。
一片片的钢筋丛林,蜿蜒的长江以及隐约可见的大桥二桥,加上缀在城市里的玄武湖,整个南京尽收眼底。
一群人站在石头上,迎着风,冲着空旷的山谷和远远的喧嚣都市,放声大喊,看谁喊的时间长。南宫辉兴致勃勃的拉
着闻烈一起加入。
“啊。。。。。。。。。。”一时间身边的声音扶摇直上,仿佛一直冲到九霄云外,块垒顿消,长久以来郁积的浊气
仿佛一扫而空。没想到,闻烈看似瘦弱,居然肺活量不错,数人之中,还能排在第三,南宫却排到了第六。
闻烈看着身边兴高采烈的南宫辉,心中生出一丝感慨。积极参与,洒脱快乐,这种享受生命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吧。
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绝对是不会加入到这种看似无聊的行为中去的。
在下到索道的时候,山石陡峭,闻烈脚下打了个滑,踉跄了一下,南宫辉及时扶了他一把。这是第二次碰到南宫辉的
手了,闻烈恍惚觉得,这双手将会引着他到一个自由自在的广阔天地,心里涨涨的,有什么东西开始萌动。
紫金山的索道跟别的地方比起来,似乎要简陋许多,全敞开式的双人座椅,就象是公园里那种长椅加外顶篷和护栏。
这有一个好处,就是直接沐浴在山风和阳光的轻抚下,并且没有旁边打扰。缆车晃动一下,缓缓向前滑动,高高的视
野,比起在山顶呐喊处又另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