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武少风已经离开七个月了。宰相夫人的身体越来越糟,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清醒的时间短之又短,秋若总是怕她一闭上眼就睁不开了。
她现在有八个月的身孕,本来前几个月身体还算不错,就因为他娘亲的身体而终日郁郁寡欢,导致身体轻度浮肿,不良状况也出了一大堆。
可是叫他保持好心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心里的害怕与苦闷可以向谁说?武少风出征七个月了,连封家书都没有,他现在渐渐变得茫然,头一次恐惧感向他袭来。、
另一边,由于武少风出的计策,燕军连连大胜鄱军。武少风不仅赢得了胜利,他的勇猛果敢和珍视每个战士的生命使他赢得了所有士兵对他的尊敬。
他和烟罗两人保持着一种默契,烟罗继续偷偷为他做着事情,而武少风也没有去找出他,每天装作不知般享受着她为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早把秋若抛到了脑后。
他像陷入热恋中的青年,每天都对职务充满了激情,他觉得自己变了,不再是那个郁郁不得志的武少风,也不是被别人压制不得动弹的武少风,而是以前仍在玄天派时的他再到他的血液中来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承德殿,当太子又接到一次胜利战报时,嘴唇一勾,对自己当初听烟罗的话把他招入自己麾下的决定感到很庆幸,那武少风看来比他想的更有用些。
秋若挺着个大肚子,身体情况也不好,但是依然坚持每日由自己亲自照看娘亲,深怕自己一不注意就再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所以这几个月他也一直睡在他母亲屋里。
“娘,你不要离开若儿好不好,我和爹怎么办?还有童童(宝宝滴名字TOT)还没见到你呢!娘啊,你快好起来吧,若儿很害怕啊!你要是不在了,谁还会听我说心事?”秋若坐在他娘的床边,抓着他娘的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脸。
宰相夫人虽然昏睡着,但似乎听的见秋若的话,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了绣着鸳鸯的枕头上,眼珠在眼皮底下转了几下,似乎想努力睁开眼睛,最后却失败了。
只有那只手无力的紧了些秋若抓着自己的手。秋若用手帕轻拭掉他娘亲那一行眼泪,最后把脑袋和他娘亲靠在一起。
秋若是在他爹的叫唤中醒过来的,一抬眼便见到他爹痛心欲绝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长到这么大,秋若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向冷静严肃的父亲居然会露出这种脆弱无力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什么?秋若一下子把视线转移到了他娘亲身上。
他母亲正闭着眼睡得十分安详,秋若又疑惑地看向他爹,宰相看着他,叹气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若儿,你娘走了。”
秋若摇了摇头,无法接受这种事实,虽然知道自己的娘亲随时都会走,但是现在听到她走了,还是感到这太突然了……
“娘——!!”秋若猛的扑到他娘亲身上痛哭起来。
大军因为接连迎来的胜利,对敌军的戒心也开始有所松懈,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再过不久即将大胜而归,自己就可以回到家中和亲人团聚时,敌军却趁机派兵潜入了进来。
由于士兵的疏忽,导致仅剩不多的粮草被烧毁掉只剩三分之一,要不是救火及时,连这一点都不可能留下。武少风大怒,重重责罚了这几个疏忽大意的士兵。并把所有士兵都招出来,开始训斥他们不要因为前面的几场战争胜利了,就可以对敌人掉以轻心。战场上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可以让自己松懈下来……训完之后,又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便解散了他们。
粮草的问题让武少风等人很头痛,幸好下一批粮草已经在运送途中,但最快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送到,那这段期间怎么办?救下的粮草也仅够维持十天左右。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再向天水城求援,可是天水城已经多次支援他们,官库里早就没有什么粮草,百姓们之前也已经把家里不多的粮食全支援给了他们。
只好向邻近的其他城镇求援了!!、
秋若大着肚子坚持要为母亲守孝,梁狐狸劝阻无果,只好任由他,但还是派了个丫头随时看着他,免得他因为下跪而过度劳累影响了孕体。
太子党近期和三皇子的党派正暗涌波动,三皇子因为武少风与太子的关系而对梁狐狸戒心重重。之前梁狐狸与三皇子走得比较近,平心而论,比起喜奢华的太子梁狐狸更喜欢这个温文有礼,儒雅睿智的三皇子。
现在两人表面看似平静,实则三皇子对宰相已有除掉之心,梁狐狸当然知道这三皇子心里的想法。三皇子之前也是有意想拉拢宰相,可是宰相无意加入这场战争,他老了,只想余生和妻儿平平安安的享受天伦之乐,怎奈……其实周玄德答应烟罗把武少风招入麾下和亲自去宰相府及之后的那些礼品目的就是要离间他们。
宰相正因为看出这点,所以很是担忧,但也选择了沉默,甚至开始慢慢给所有人一种即将要卸甲归田的感觉,每天除了上朝外就是在家里种些花草,到外面听听小曲喝喝茶,很是享受这种生活。但是现在由于妻子过世,也就呆在家中守孝,闭门谢绝任何来哀吊的官员。
老皇帝也准了他两个月可以不用早朝,梁狐狸本想借机辞官,但见老皇帝似乎明白自己的想法,坚决不给自己说出口的机会,只给自己两个月的时间,他也只好作罢,等下次再说。
老皇帝身体最近也渐渐不好起来,爱困加全身乏力,每天吃药却都没效果。对儿子之间的暗争也很清楚,正是这样才制止宰相辞官,朝廷现在还需要他。
正当武少风等人准备派人去邻近的城镇求援时,没想到那些城镇已经听说了此事,老百姓们纷纷把自己家中不多的粮食全拿了出来,让几个壮汉派送了过来。
所有人对此都无声的感动,有些战士都流出了眼泪,发誓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不然愧对老百姓的心意与期望。
军队的斗志更加昂扬,武少风等人看到如此都很满意,自己也更加鼓足了斗志。
二十四
敌军近来的举动总是出其不意,正当所有人为收集到足够的粮草捏一把汗时,敌军又不动声色的发起了新一轮战争,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没想到对方重伤之际还突然搞出这一招,看来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前面因为措不及防,所以开始的两支队伍陷入了敌军的包围中,大军迅速整装对抗敌人,武少风亲自带着自己率领的那只队伍前去营救被困的那两支队。
但没想到这却是敌军一早就设计好的套,那两支队原来是敌军假扮的,目的就是要武少风他们钻进套中。武少风那支队一上前准备和敌军厮杀,就马上被对方另一批早就暗藏好的人包围。
鄱国大军对武少风是恨之入骨,个个都恨不得喝其血食其肉。一将武少风他们困住,有些敌兵就蠢蠢欲动起来,向他攻了过来。
武少风大惊,奋勇反击,他没想到敌方会使出了这一招,现在自己的队伍被困,敌方人数比自己的人数要多出几倍,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队伍要杀出去……一定有办法的!!武少风接下杀过来的一刀,脑中边不停想着怎样才能冲出去?
其他队伍见武少风他们被困,当下都想上前去援救,怎奈自己也是分身乏术,敌军今天都突然变得很勇猛,尽管他们因为之前的战败而死伤了很多人,却依然仍凭着这三万的人数跟他们打的不相上下,甚至占了上风。
秋若正跪在他娘亲棺前,一身素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闭着眼默默念经,突然莫名心惊,他马上停下正念的经,睁开眼。抬头看着他母亲摆着的画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而且无法平静,甚至心里越来越不安起来。
“娘,你说是不是少风他……若儿很不安啊!心为什么突然这么不安起来?”秋若对着他娘亲的画像喃喃自语起来。说完又赶紧闭眼念起经来,只是怎样都无法平静,眉头紧紧蹙着。
一千多人的队伍很快只剩下除武少风外还不到一百余人,敌人很疯狂,不顾一切的厮杀,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只要能把你杀死。
仅剩下的人对敌人的这种犹如讨命的地狱修罗模样恐惧了,心里对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出感到了绝望。但是这种情绪却激发了另一种力量,既然都是死,也要拼了命为武将军杀出一条生路。
大家拼死为武少风拦阻杀向他的刀,有些人甚至全身是血还要为武少风杀出条路。武少风也渐渐感到吃力,背后也中了几刀,幸好都只伤到皮肉。
士兵们终于为武少风杀出了一条路,但是又牺牲了一半的人。正当他们拼命想甩掉后方的敌军,
被发现前面居然是一条死路,又一批突然冒出的敌军又上来围困住了他们。
领头的就是敌军的主将,上次被武少风砍断了右手,要不是武少风手下留情,他早就是死在他的剑下。没想到现在对方却是负伤上场,看来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等不及要亲自动手杀他。
“将军,小心后面——”
武少风吃力的对付着前面的几个敌军,完全顾不上后面,一个敌军趁机看准一刀刺了过来……士兵惊呼出声,武少风一惊,奋力错开前方的刀,转过身要打掉对方的刀,怎奈还是慢了一步,一转身,对方的刀就马上刺入他的心口。
佛珠突然断落,一颗颗地往下掉落,秋若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沈。他扶着肚子想要起来,旁边的丫头看见他这样,马上跑了过来扶起他。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呀?”丫头着急地问道。
秋若满头虚汗,抬手轻轻摆了摆,口气无力道:“没事?扶我到爹那里去吧。”他肚子确实隐隐作痛起来,但现下最重要的是……
武少风从马上摔倒在地,刚才对方的刀刚要插入心口,却因碰到什么东西而歪斜了,刀从心口轻斜而过。
那人举刀还想再刺,但却因此给了武少风反击的时间,刀还没提起只见眼前一道光过,人已经被武少风一剑砍死。虽然刀后来是倾斜了,但依然给武少风照成了重伤,刀口很深,从心口直划到腹部。
武少风倒在地上,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一样东西,也是救了他命的那样东西。是秋若之前送给他的那个香囊,没想到自己是被这东西救了,呵呵……嘴角挂起一记苦笑,看到它武少风才又想起了秋若,才想起自己原来很久都没有想过秋若了。
秋若走到一半肚子却像故意捣乱似的,越来越疼,他脸色越发青白,丫头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他突然就在路上生了起来。
“小姐啊,你看起来很不好啊!是不是要生了?我看小姐,我还是先扶你回屋吧,我去叫老爷和稳婆过来。”宰相之前已经安排了一个稳婆在府里候着,所以丫头建议道。
秋若看了看丫头,肚子是越来越疼,看来是要生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让她扶着自己先回自己的房中。
敌方的主将骑着马向武少风踏了过来,在他周围绕着圈,武少风苦笑,任由对方如此,也没有起来的打算。眼睛就这么跟对方直视着,丝毫不畏惧对方缓缓拔出的刀。
见他如此,那主将反而愣住了,他紧紧蹙紧眉,对武少风处于这种情况居然还那么泰然自若感到很不满意。明明处于下风的是此人,为何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处于下风的人。
老实说他很欣赏武少风,却也同样憎恨此人,就是此人砍掉了自己的手臂,害自己的大军损失惨重,现在甚至不用他手中的剑就可以给他带来挫败感。他一定要除掉此人!!!
秋若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锦被,下唇已经被他咬得血糊一片,但那点痛在腹部给予的巨大痛楚中有如蚂蚁啃咬,变得麻木无知觉。
丫头一把他扶到床上,便赶紧去叫稳婆和梁狐狸。一躺到床上,秋若便左右翻转着,腹痛一接触床,那痛反而扩大了好几倍……他虚汗淋淋,全身发虚无力,脑袋也混沌起来,抓不住任何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那很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下身有什么热热的流了出来……
“武少风,如果我刺下这一刀,你还能活着的话,我便饶过你!!”那主将勾起薄唇,笑得很诡异,手中的刀也提起向武少风刺下。
妈的!武少风暗啐了一声。“你还是把这一剑留给你自己吧。”说着举起手中的剑反击过去,人也迅速从地面跳起身。
那主将没想到武少风居然会反击,被他一剑迫的也掉下马,愣了愣,反而笑了起来。“哈哈……不愧是武将军,果然是英雄!!”
“哼!是男人就和我一对一的打吧,如果我赢了,那你必须放了我们。”武少风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眼神死盯着那主将说道。
二十五
热水一盆接一盆往秋若房中端去,又一盆接一盆的端出满是血的水。房中时断时续的传出秋若痛苦的叫喊,和稳婆又安抚又催促的声音。
梁狐狸在门外心急如焚,脚步急促地来回踱着,又不时停下看一眼根本看不见什么的房门,听听里面的动静。
看见一个丫头出来,就抓过急问道:“小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老爷,这……奴才也不清楚?”小丫头很为难,里面的情况具体如何,她忙着端水和拿产婆吩咐的东西,根本顾不上去了解。
梁狐狸放开她,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疲惫道:“忙去吧。”
武少风和主将打得不分胜负,明显他渐渐处于下风,身体因为过度失血大脑开始有些恍惚。妈的,要不是因为现在身体的状况,自己也不会处在这种境地?!见对方一副好整以暇冲自己笑的模样,武少风就气不打来一处。这混蛋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只正在自己爪下垂死挣扎的老鼠,而这只猫却当玩游戏般看着他不停的挣扎,并不急于吃掉它。
老鼠?这什么比喻?娘的,混蛋!!武少风在心里咬牙切齿,对方目中无人的眼神完全触犯了他的底线。妈的,老子今天绝对要杀了你!!……
“啊……好疼啊!我不行……了……”秋若双臂被两个丫头合力压着,散乱着头发,吃力的憋着气,脸色青白,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滴落在锦被上,身下的锦被早就湿了一大块。
“秋若小姐,别说傻话!快,呼气─再吸气─吸气,对,然后呼气……”秋若的胎位有些不正,产婆两只手在他腹部推动着,想要通过这样来摆正腹中胎儿的位置。
“啊……”随着喊声,秋若突然全身痉挛起来,双手更紧的揪住身下的锦被,疼得脸都皱成一团,意识变得恍惚,终于人还是昏了过去。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一个小香囊,香囊里放着的东西和之前送给武少风香囊里的一样。那是他娘亲给他求来的平安石,他吩咐人把它弄成了两块,各自放进绣好的囊中,一份给了武少风,一份留给自己。
稳婆着急的走到门外,看见梁狐狸就马上说道:“大人啊,大人,小姐现在昏过去了,您赶紧派人叫个大夫过来吧。”
“什么,若儿昏过去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梁狐狸一听秋若昏过去了,马上抓着产婆问道。
“老爷,您先别急,先别急。”稳婆被梁狐狸弄得有些后怕,梁狐狸自知失态又赶紧放开她。
“您也知道,小姐她……恩,身体不同常人,所以那个地方也比其他女子要小……再加上现在胎位不正,可能会难产!!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请个大夫过来,还要煮些参水给小姐续体力。不然以他现在的体质,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稳婆稳稳向梁狐狸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