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到花千琅的大帐里领了战旗,转身就要往外走。
“夜堡主!”花千琅叫住他,认真道:“谢谢你。”
夜阑珊有些惊讶,旋即又反应过来,道:“有什么好谢的,于公你是个好皇帝,云刹堡当然应该为国出力,于私你是
小樾的大哥,就算仅是为他,我也会帮你的。”夜阑珊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不管你怎么想,我一直把你当朋
友看。”
花千琅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也是。”
“好!打完漠北狼,我们再去云刹堡喝酒!”夜阑珊扬眉笑道。
“一言为定!”花千琅伸出右手与他击掌,眼神坚定,笑容明朗。
从此之后,是君臣,更是兄弟。
夜阑珊走到军队中,拍了拍有些兴奋地乌云踏雪,道:“今天表现好一点,完了有奖励!”
“夜堡主。”一旁的副官走上来:“军队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现在!”夜阑珊翻身上马,看着身后黑压压的大军振臂一挥:“出战!”
“千琅必胜!!”将士们的喊声响天彻地。
到了孤阳城下,看着城墙之上排列的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夜阑珊扭头,朗声问身后的先锋部队:“怕不怕死?”
“视死如归!”闪耀在年轻将士们脸上的,是最忠诚的坚强。
“可是我不会让你们死!”夜阑珊挑眉一笑,从马上纵身跃起,暗影刀在清晨的阳光下划出一道乌色的光芒,阴寒的
内力混杂着狠仄与锋利直冲前方,站在城墙之上的一排弓箭手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脖颈冰凉,飞离身体的头颅重
重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却还是不可置信的大张着眼睛。
“冲啊!”夜阑珊回到马上,趁着敌方暂时的骚乱,带领着千琅国最精锐的先锋部队涌向孤阳王城,沉重的圆木一下
下撞击着古老的城门,宣告着谁才是真正的帝王,妄图逆天改命,唯有永堕轮回。
夜阑珊飞身跃上城楼,手中的暗影刀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兴奋地隐隐轻颤,被压制了百年的魔性再一次破壳而出,人
刀合一,所向披靡。
城楼之下,城门终于被撞开,千琅军团和涌出的漠北的骑兵们展开激战,为忠诚,为信仰,为自由,也为骄傲。
孤阳王城的右翼,吴威策马临风而立,紧握着手中的八棱紫金锤,抬眼望向天边,隐隐有些兴奋——娘,我终于等到
了今天,我要用我的荣耀,来为你洗清所有的屈辱。
一朵蓝色的焰火在前方炸开,吴威心中一喜——夜阑珊已经攻下了正门,等了太久的机会,这次终于可以吐气扬眉,
于是挥手扬鞭,策马冲向最前方的堡垒,带着主力部队一起,浩浩荡荡,无可逆转。
孤阳城内,耶律阙面色悲凉,外面的战火声铺天盖地,前方的传令官一次次带回来的都是溃散的消息,筹划了几十年
的战争,居然这么轻易的结束,漠北王闭上双眼,心下一片绝望。
“王。”有谋士上前劝慰:“不如先行从暗道撤退……”话还没说完,就被耶律阙冰冷的目光挡了回去。
“还剩多少人马?”耶律阙接过战甲穿在身上。
“……不到一万,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西腾的援兵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到。”底下的人小心翼翼的答道。
耶律阙大步迈出门——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就还有机会扭转。
几十里之外的荒漠上,数十万兵马正在急速前行,带军的西腾临眉头微皱,也不知道父王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听信
了那个狗屁巫师的预言,让自己带兵去支援耶律阙,西腾家族一向淡漠无争,要不是父命难违,西腾临实在是不想卷
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役里。
正在犹豫间,突然觉得眼前一闪,一个白衣少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正抬眼看着自己,满面笑容。西腾临见自己
胯下的战马受了惊,扬蹄就要踏上眼前的少年,慌得立马收紧缰绳,手心被勒出血迹却依旧不放手,战马不满的打了
几个响鼻,最终不甘不愿的平静了下来。
“你是谁?”西腾临怒视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白衣少年。
“我是来救你的。”少年扬眉。
西腾临嗤笑:“你?救我什么?”
少年不说话,飞身一跃从马背上抓起西腾临,脚下刷刷几个借力向对面的山头掠去,西腾临大吃一惊,想要挣扎却觉
得少年臂力惊人,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让他们在原地等着!”少年沉声说道。
西腾临皱皱眉,还是挥手制止了正要冲上来的军队。
“你到底想干吗?”西腾临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就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为什么会有这么高强的功夫?
少年淡淡一笑,道:“很简单,带着你的兵马回西川。”
西腾临一脸不屑:“你以为我愿意去帮打仗?不过既然父王下了命令,那我就必须帮。西腾家族从来就不会出尔反尔
,这是对神明的玷污。”
少年扬眉:“莫非你父王脑子不好使?花千琅有五十万大军,你就带了十万人,这种仗也打?”
西腾临微微一愣:“五十万?不是说千琅国的军队只有十五万么?”
“哈?”少年睁大了眼睛:“你傻啊,连对手有多少都不知道,就算是你想送死,也别丢了手下十万人的性命啊,话
说回来他们跟了你还真倒霉。”
被少年一脸的惊愕所刺激,西腾临也有些恼怒:“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少年摊摊手:“你爱信不信,撤不撤兵?”
“休想!”西腾临扭头就要往下走,却被少年一把死死扣住,肩膀上登时传来一阵剧痛。
“你……”西腾临疼的脸色苍白。
“我是为你好。”少年扬眉一笑,伸手一把将刚才被捏脱臼的胳膊又给他接了回去:“我好心劝你,因为你爹和我爹
曾经是故交,要是你还想去送死,那我只好打晕了你把你随便在哪关个一年半载再放你回去。”
“关的住我一个人,你能关的住我的十万大军么?”西腾临咬牙道。
少年摇头,道:“连你这个将军都丢了,还怎么去打仗?西腾家族这些年一直重商轻武,你还真以为人数多就能打仗
?”
西腾临有些语塞,心里却依旧不甘。
“耶律阙欺诈在先,若是你父王得知花千琅有五十万大军,还会不会让你来?”少年问道。
西腾临不说话,心想傻子才来。
“呵……”少年轻笑出声:“回去吧,我真的是为你好。”
西腾临抬头,眼前白衣少年的笑容,比大漠上最热烈的骄阳还要灿烂。
“你撤兵,我们是朋友;你若是不撤兵,那我只好暂时绑了你,他日再登门道歉。一诺千金对的是君子,不是耶律阙
那种小人,若你还不信,至少先跟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有多少兵马,再决定要不要出兵。”少年一脸认真,又伸手从怀
里掏出一个夜光杯递给西腾临:“这个杯子,是当年我爹从西川拿走的,帮我带回去给你父王吧。”
西腾临心知自己绝非少年的对手,况且本来就不想打仗,再加上耶律阙实在是很小人,于是点点头答应,离去的时候
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是谁?”
少年一笑,扬眉道:“拿了杯子回去问你爹爹,就知道了。”
西腾临也笑笑,扭头离去,带着军队原路返回。
苍凉的大漠长风呼啸而至,白衣少年衣衫纷飞,双目微闭:“爹,我这样也算你完了你最后一个心愿,若是在天有灵
,也可以安息了吧。”
没有了援军,孤阳城的防御体系比琉璃还要脆弱。
还不到三个时辰,耶律阙就浑身是血的被人架到花千琅面前。
花千琅冷冷看着他,道:“耶律青呢?”
耶律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与花千琅对视:“杀了我吧。”
花千琅原本也没想从他嘴里问到什么,谋逆之罪,死一万次都够,于是淡淡开口:“杀了他。”
“住手!”远处传来一身断喝,耶律阙回头,眼里一片焦虑:“你来干什么!!”
“父王。”耶律青看着耶律阙:“我打晕了看守我的侍卫,你教过我的,漠北男儿死得其所,我怎么能在密道里偷生
。”
耶律阙仰天长叹,悲凉的闭上眼睛。
“浩炀,我们又见面了。”耶律青看着花千琅身后的林浩炀,淡淡一笑:“他果然能救好你。恭喜你,又赢了我一次
。”
花千琅怒目而视,伸手就要拔剑,却被林浩炀一把抓住。
“炀?”花千琅扭头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解。
“谋逆重犯,理应押回盛京,当众斩首。”林浩炀躲开花千琅的眼神:“带下去吧,好好看着。”
“是!”侍卫押着耶律阙父子离开,林浩炀低头:“我去看看别的地方。”扭头想走,却被花千琅一把抓住。
“皇上。”林浩炀皱眉想挣开。
“跟朕走!”花千琅黑着脸沉声道。
看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士兵,林浩炀点点头,跟着花千琅到了一处空房间里。
一进房门,花千琅就把林浩炀摁在墙上狠狠地吻了上去,没有温柔,没有试探,用最粗暴的方式吮吸撕咬,泄愤一般
。
“你干什么!”林浩炀好不容易推开花千琅,抹抹嘴唇上被他咬出来的鲜血,一脸错愕。
“为什么不要我杀他?”花千琅眼里满是怒火,伸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
“我说了,他们是重犯。”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林浩炀皱眉低头,不敢看花千琅的双眼。
“呵……”花千琅竟笑出声来,腾出一只手捏起他精巧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重犯?那我刚才要杀耶律阙的时
候你为什么不拦着?”
林浩炀语塞,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回答我!”花千琅眼神狠利,声音里是无法隐藏的怒火:“是不想让朕杀人,还是舍不得耶律青?”
“你乱说什么。”林浩炀伸手想推开他,却觉得身上的桎梏越来越紧。
“被朕说中了?你和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花千琅低声咆哮,受伤的小兽一般。
“你放手!!!!”林浩炀心里也有些生气他的胡言乱语,于是抬头与他怒目而视。
花千琅愣住,从小到大,浩炀对自己的眼神里只有温柔和包容,为什么现在竟会有这样的厌恶出现?
趁着他愣神,林浩炀一把推开他整整衣服就往外走——真不知道这皇帝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什么!要是好好问自己理
由,自己也就告诉他了,犯得着这么凶么,不可理喻!
花千琅看着林浩炀决绝的背影,双眼逐渐被狠仄填满。
51.毁灭
“小樾!”夜阑珊刚下战场就赶回去。
“你回来啦!“辰子樾扑上来,却被夜阑珊闪开:“一身的血,别碰。”
“走,带你先去洗澡!”辰子樾拉着他进到房子里,凑近帮他脱衣服:“累不累?”
“还好!”夜阑珊笑笑,跳进了澡盆里,舒服的喘了口气。
辰子樾帮他擦背,擦着擦着却听到桌上传来一阵金属轻颤的声音,扭头一看,夜阑珊的暗影刀正在微微颤动,刀刃上
的残余的血渍正在一点点自己消失,不由得心下一惊。
“呵……”夜阑珊轻笑:“没事,它大概是几百年没喝过血了,这次过足了瘾,正兴奋呢。”
辰子樾叹气,自顾自的说道:“多亏有你压制着它的魔性,否则就真是魔刀了。”
夜阑珊抓住他的手,道:“不喜欢我杀人?”
辰子樾摇头笑笑:“那要看杀的是谁了,死在你刀下的人,都是该死的。”
夜阑珊一愣,看辰子樾眼里满是坚定,心里觉得暖融融的,忍不住伸手托住他的后脑,轻轻吻了上去。
“夜堡主!”门外有卫兵大声的敲门:“皇上设宴犒劳三军,去不去?!”
“不去!”夜阑珊很不满被打断,恶狠狠地回话。
“呃……”门外之人讪讪离去。
孤阳王城的大殿之内,千琅国的将士们正在喝酒划拳,好不快活。
花千琅坐在王位上,端着酒杯看着台下的人们,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眼底一片冰冷——林浩炀到现在还没有到,想
了想,扭头交过一个小兵交代了几句。
“皇上!”过了一会儿,林浩炀匆匆跑来,有些躲避花千琅的目光。
“下去和他们喝酒吧!”花千琅淡淡开口,并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是!”林浩炀心里有些错愕,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领命下去和将士们打成一片——本来就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
“咦,将军,你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一个副将大嗓门的叫道。
“呃……没有啊!”林浩炀被吓了一跳,偷偷瞄了一眼花千琅,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想着待
会回去要不要跟花千琅说一下,自己也不是非要护着耶律青,只是几年前在西南那次围堵中,的确是因为他下令手下
不许伤到自己,自己才得以逃脱;这次虽说抓了自己回去,却也并没有做什么,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有恩必报的性
子,这么一来总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似的。如今他右臂已废,也闹腾不起来了,能留他一条命也是好的。白天看耶律
阙重伤,于是刚才偷偷去找人给他们父子俩送了瓶金疮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皇上。”派出去的卫兵很快回来,在花千琅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又给他一样东西,就见花千琅脸色兀得暗下来,
起身绕过屏风,出了后门径直朝地牢走去。
进了地牢,就看到耶律青正坐在地上。
“呵,怎么,忍不住想来杀了我?”耶律青看着眼前煞气冲天的花千琅嗤笑。
花千琅看了他一阵子,突然觉得没有跟他说话的必要,于是冷冷道:“你哪里配得起让死在七星龙脉之下,朕要押你
回盛京当众斩首,让全天下都知道背叛朕的下场!”
“随便。”耶律青闭上眼睛。
花千琅扭头出了地牢,却没有回到大殿,一路回了自己房里,仰头灌了两坛子酒,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林浩炀被起哄喝了一大圈酒,心想花千琅平时都说自己胃不好,从不让自己喝酒的,怎么今天不拦着?再一看——人
不见了?林浩炀皱眉,想出去却被手下拉住,只得陪着他们继续喝,好不容易找着个脱身的机会,扭头想去找找花千
琅,却又有些犹豫——要不等明天?今天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主意打定,林浩炀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简单的洗了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开始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