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华吹着口哨,一路轻快地离开了阶梯教室101,留下了一屋子不停抱怨的学生。
代课的日子其实也是蛮滋润的嘛!
第五章
管理学大二的国际经济学是主要课程,学分6,课时64学时。林春华基本上一周要见这帮06级管理的学生三次,分别是每周的一三五。所以周一的课一过,紧接着就迎来了周三的课。
林春华有了上次代课的经验,便觉得代课是消磨时间,折磨青少年的好差事。对刘老教授的怨气也消弭了不少,基本过着写一会儿论文,背一会儿课的研二生活。
整个管理学院也因为林春华的一堂课掀起了轩然大波,关于他的传言变换着版本出现。什么学校领导家的公子哥啊,什么经济学院派到管理学院卧底的奸细,最夸张的还是市场营销的传言,说林春华是刘老教授身边的小白脸啊。
林妈妈吕春燕听说了儿子去给大二的学生代课,心里亦是高兴得不得了。你要问为什么啊?当然是为了林春华同志的感情问题。
林春华今年第二十有五,正值壮年。大学毕业后在奉阳一家有些规模的外企工作了一年。因为工资太低等多种原因(按林爸爸的话来说,就是懒的,想回学校躲着),林春华时隔一年之后,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又回到了他的伟大母校――东联大,继续攻读经济学硕士。
有点跑题了,继续林春华同志的感情问题。
林母为什么担心啊?因为林春华同志从小到大,既没有在青春年少的时候犯过早恋的的道德品质问题,也没有在血气方刚的时候犯过带任何女性朋友回家过夜的生活作风问题。有的腐女大人可能要问了,那带男生回过家?这个问题嘛,恩,其实也没有过(当然了,没带回家,并不代表没有哈)。
所以,林妈妈这个着急啊!
“第二十五了啊,要知道人的青春就像滔滔江水,那是转瞬即逝啊!哗哗地啊!”
林春华躲过老妈的温暖怀抱,双手胸前交叉,一副驱鬼的样子。林妈妈大早上的就不让林春华消停儿,乐此不疲地给他灌输及早成家论。
“你咋就不着急呢?你看隔壁楼的老王家的老小子,比你还小一岁呢,前两天刚吃的定亲酒。你说说人家儿子咋就那么争气呢!”
林母放下手里正在用的抹布,十分沮丧地坐在了沙发上。林春华一看母亲这样,心里就开始过意不去了。林春华是最孝敬父母的,可是,在恋爱问题上,他真的没法委屈自己。
“妈,我可才第二十五啊!我可是男的,男的是越老越值钱,你着哪门子急啊?你看看人
家刘瑞,他可快三十了!”
“刘瑞,刘瑞!你就跟着这个混小子混吧!早晚跟他一样打光棍!”
一提起刘瑞,林妈妈就来气!这两个小子从小一起长大,刘瑞比林春华大三岁,本来指望着教授之家长起来的儿子能成为好榜样,好典范,结果……
“就是,妈,你没听说吗,男人三十一枝花,我哥这还是花骨朵儿呢!”
林春颜一边大吃特吃冰淇凌,一边挖苦林春华。林春颜比林春华小四岁,从小就爱和林春华对着干。小的时候,还四处散播林春华的外号,令他十分头疼。
“你个死丫头,你才是花骨朵儿呢!你看你肥得,简直是大喇叭花,看你夏天还怎么穿裙子?”
“切,我才100斤,你哪只眼睛看我肥了?”
“啊!!都100斤了啊!好女不过百,你看你吃完这桶冰淇凌,你就是102斤了!哈哈!”
林春华故意夸张地大笑,林春颜气得扔了冰淇淋,就和林春华闹作了一团,林母忙不迭地阻止二人,以防止刚收拾好的屋子又变成一团糟。
“妈!哥他又欺负我!”
“花花,你可不许欺负你妹妹啊!”
“好妹妹,哥哥错了!你一米六一百斤根本就不胖啊,顶多算得上是健壮!”
林春华一边躲避林春颜的九阴白骨爪,一边还不忘继续挖苦她。
“妈~~~~”
“花花~~~”
林父放下绘制图纸的专业制图铅笔,喝了一口飘着淡淡茶香的龙井,看了看窗外,正是柳絮飞舞的季节,春日暖阳不算刺眼,林父眯起眼睛笑着感叹。
“真是个宁静的早晨啊!”
第六章
林春华摸着被老妈掐青的如花脸蛋,一步一晃地来到了阶梯101教室。学生们一看见林春华黑着一张脸,立马都安静了不少。学生们警惕性一向很高,通过上一堂课的教训,他们心里都知道,林春华可不是好说话的刘老教授。各班的班长也都很识相地把上次没来和半道跑路的同学的请假条和论文交了上去。林春华随便看了看,又数了一遍。
“少一份啊!谁没交啊?考试不想过了是不是啊?”
林春华嘴角上扬,哈哈,以前都是别人威胁我,这回我也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啊!
心里别提多美了。
二班的班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竟然就是上节课念了一节课国际经济学的眼镜男张超。
“林老师,我们班的杜秋实,他,他病了啊!”
林春华一看眼张超闪烁不定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说谎。这假称生病的招数,林春华大学时不知道用过多少回。从头到脚,基本上没有好地方了,都光荣生过地负过伤,生过病。这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号称“生病之王”的林春华林老师。
“你叫张超是吧,二班班长!你说杜秋实病了,那病假条呢?”
“这个,这个,林老师,他,他是重病,所以,所以……”
张超已经开始擦汗了,这林老师阴险狡诈的眼神也太赤裸裸了。林春华看着犹如小绵羊一般的张超,心里更乐了。
“啊,重病啊?哪家医院啊?我们应该集体去看一看他啊!这要不看,说不定以后就看不着了!虽说是他的老师,我可是一面也没见着过啊!”
“这个,老师,他姓杜啊!”
“啊,我知道啊!叫杜秋实嘛!”
“那他爸也姓杜啊!”
“这不废话嘛,不姓杜,那是后爸!”
“老师,他妈姓穆啊!”
“那又怎么样?”
张超已经一脸的黑线,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这老师也太迟钝了,都提醒到这个份上了,难道林老师还没发现,杜秋实就是奉阳市副市长穆籽和省委书记杜长治的儿子吗?
这个时候,张超已经无语,话已经明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不好再多做提醒了。林春华却还是一脸迷糊,不知道这个眼镜班长酒精在害怕什么,一些知道内幕的学生也不禁为林春华捏了一把汗。
“林老师,他妈是穆籽,他爸是杜长治!”
项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老师,或者说这么孤陋寡闻的老师。
“啊,你是项阳吧!看样子你和杜秋实同学满熟的,连他爸妈都认识!那这样吧,既然他身患绝症,就不用写课后总结了!你让他写个一百字的书面证明吧!啊,对了!你告诉他好好调养身体,哪里不会,可以去问老刘头,
老刘头也住院呢!啊,不对,不一定一个医院哈!呵呵!”
“穆阿姨是副市长!”
项阳面无表情地说着,丝毫不想和林春华继续对话。
“副市长?”
林春华稍稍有些惊讶,项阳勾了一下唇角,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帮老师都一个样子,知道秋实是官二代,一定就不敢为难了。不想林春华接下来的话,却让项阳对这个代课老师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他不是身患绝症了!那你告诉杜秋实,他课后总结照写,除此之外,再写个一万字的全球经济局势分析!”
惊讶的表情也只是在项阳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淡漠。
“这是他的电话,老师,你自己说吧!”
项阳站起身走上讲台,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了讲桌上,这个时候正好下课的铃声也响起了,项阳抻了个懒腰,开了门,直接离开了阶梯101教室。
“这个老师蛮有趣的!”
项阳喃喃地自语,只从她走了之后,很久没有什么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啦。项阳扬了扬头至看了看头顶还算得上湛蓝的天空。奉阳是出了名的工业城市,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忙着城市产业结构调整和环境治理,现在能看见蓝天实属不易。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阳春三月,这样的一张嘴都是黄沙,他站在机场外面,看着项月坐着飞往美国的飞机,在自己头顶飞过,直到消失不见。
那一年,项阳十八,项月第二十三。
第七章
终于熬到了下课,林春华抻了抻懒腰,解答了几个好学的同学的疑问,夹起书,准备离开。
“这个手机!”
林春华刚要离开,瞥见了项阳离开时扔在讲桌上的手机。林春华拿起来反复看了看,高端手机的最新款,不值一万,也值五千。看样子这个项阳也是个有后台的,林春华摇了摇头,他真的是很看不惯这些所谓的官二代富二代。东联大是奉阳市内最好的大学,不知道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家把孩子往东联大里面塞,把这些人的爹妈都列出来,能出版一本奉阳名人录啦。
林春华懒得再去想,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名字——杜秋实,只要按下拨出键,就可以和对方通话了。林春华拿在手里,反复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机放进了上衣口袋。
林春华心想,我也犯不着跟这帮大少爷惹起,期末给他个59分就行了。想到杜秋实看着成绩黑如锅底的脸,林春华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教室,准备下节课把手机还给项阳。
出了阶梯教学楼,这个时间,校园里都是刚刚下课的学生,有的在赶往下节课的教室,有的悠闲地返回寝室。不时还有学生向他问好,这充分满足了林春华作为半个教育工作者的虚荣心。
电话突然震动,林春华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没有反应,又放了回去。过不了一会儿,电话又开始震动,林春华这才想起,身上还有第二个电话,是项阳的手机。
“喂,你好!”
“你谁啊?让项阳接电话!”
对方是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音色有些低沉,却还是脱不了年少的躁动和轻狂。林春华愣了愣,这才看了看屏幕上的人名显示――杜秋实。
林春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教育这个一直缺课的杜秋实一番。
“我是你们国际经济学的代课老师,你为什么一直不来上课啊?假条也不交,期末成绩不想……”
林春华还想继续学着刘老教授的口气教育学生,却不成想对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听是老师,一下子就把电话挂了。听着绵长的挂线音,林春华愣在那儿,只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这小子比我还可恨啊!我都是找了借口才敢挂老刘头儿电话的!杜秋实,你给我等着,臭小子,我非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不可!啊~~~”
“林老师这是怎么了?”
在他旁边经过的学生们窃窃私语,林春华知道自己失态了,灰溜溜地跑回了教工宿舍。东联大正在新旧校园的交替使用过程中,鉴于大部分研究生都有客串学校的代课教师的机会,所以学校直接让研究生都搬到了教工宿舍来住。
第八章
“春花,你干嘛呢这是?”
林春华不睁眼睛都知道,这么贱的声音必定是刘瑞错不了。
“刘瑞,我警告你,不许叫我春花!”
林春华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刘瑞一眼。
“呵,我说春花,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高新一族了!还是最新款!你小子行啊,看来代课费不少吧!”
“这手机不是我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爸,我用得着起这么早么我!”
林春华说完,把手机放回兜里保护好,笑话,弄坏了,可得两个月工资陪人家呢!
“得,不跟你贫,说呢!我爸没有福尔摩斯,可是漫漫长夜无法入眠啊!”
“在我寝室呢,跟我去拿吧!”
刘瑞跟着林春华回寝室取了福尔摩斯,立马摇着尾巴去管院的办公楼找华微去了。教工宿舍几乎都是两人间,林春华就刚好和张文涛住在一个寝室,虽然教工宿舍比学生宿舍条件好,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林春华还是三不五时地往家里面跑,谁让他是土生土长的奉阳当地人呢。可是同寝室的张文涛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自己的外地的不说,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助教工资根本不够付房租的,只好每天都窝在教工宿舍,只有节假日才能去住在奉阳的叔叔家挤一挤,改善一下伙食。
林春华把厚得能当凶器的《国际经济学》扔在桌子上,震得埋头写学术论文的张文涛一激灵。
“春花,你这是咋的了?”
林春华自然懒得理他,给自己泡了一碗康师傅,《国际经济学》马上转换角色,压在了泡面碗上。林春华一边翻看学生交的论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
“靠,不是吧!小胖,你看,这个案例我大二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也不知道找个新点的!这帮学生啊!”
张文涛心宽体胖,对学生也比林春华宽容很多,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你也太难为这帮学弟学妹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嘿,小胖,你说你要是我导师多好,我就不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地写论文了!你老可真是仁慈啊!你忘了当初那帮老古董是怎么折磨咱们的啦,现在还不赶紧都找回来!”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张文涛很了解他这个师弟的性子,刘老教授手下一共就带了六个硕士生,尤以林春华最为出名,不只是因为他的成绩好,最主要的是这小子睚眦必报的可怕个性,自己从来不吃亏。不过,了解林春华的人也知道,这小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出来话比什么都狠,可是你一服软,他也立马没了脾气,天生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林春华把泡面汤喝得一口不剩,把碗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肚子,准备睡一觉。垃圾桶已经堆
得老高,林春华要不是只是暂时睡个午觉,真想好好地来一次大扫除。
“有人在吗?”
“门没锁!”
林春华和张文涛同时应声,两个人谁都不挪屁股,懒得无可救药。项阳推门走了进来,因为寝室里的泡面味道而皱了皱眉头。
“手机呢?”
项阳走到林春华的床边,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多一个字都懒得说。林春华发现这个学生真不是一般地寡言,上课一直睡觉也就算了,就连说话都是惜字如金,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林春华翻了半天,才从衣服兜里拿出了手机递给项阳,项阳接过来,就要离开。
“唉,那个,杜秋实来了个电话,我帮你接了!”
课堂上,他是老师,项阳是学生,可是下了课,两个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说起话来就少了上课时的拘束。
项阳听了这话,连忙翻开通讯录一看,十二点多的时候杜秋实果然来了个电话。项阳干脆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回拨了回去。
“喂!”
“忘教室了!”
“代课老师!”
林春华听不到电话那头的言语,根据项阳少得可怜的回答也揣摩不出什么,不禁直皱眉头。项阳看了看林春华,又继续说道。
“是!”
“呵呵!”
“好!”
项阳挂了电话,站起身,又看了看林春华,林春华差点被项阳看毛了。